第三百四十七章 疑心
华城位置特殊,是赵国、东齐等国进入北晋的门户,封城令一下,受到影响的,不止北晋的百姓,他国要入北晋的百姓也是大受影响,封城令一解禁,传送消息的鸽子和信使几乎要忙坏了,直到黎浅浅他们回来后隔天,才渐渐和缓下来。
北晋的真阳公主自然也是急于得知华城内消息的人之一,因为驸马如今全靠人参吊着命,要是再请不到蓝海,只怕驸马的小命不保。
原以为不过是件再简单的事,怎晓得会拖那么久,为了保住驸马,公主府库存的药全都搬出来,任御医挑,只要能治好驸马,真阳公主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库房搬出来的药材,能派上用场的不多,真阳公主又往宫里去,女皇心疼女儿,也赐下不少药材,其中几株上百年的人参总算是派上用场。
太医院院判几乎是住在公主府中,有个什么动静就得立刻赶到,几个月下来,原本胖嘟嘟像是弥勒佛般的崔院判,现在瘦得不成样,要是回家,怕是连门房都认不住这就是自家老爷了。
其实崔院判心里有数,驸马爷这条命啊!是已经一半跨进鬼门关了,想救?那也得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可从脉象来看,实在不像是患病,反像是中毒,只是一堆同僚都说是病了,还有公主从民间找来的什么名医、神医,全都说是病。
要是患者是一般人,崔院判就直接把方子换了,但真阳公主驸马身份与旁人不同,他虽是太医院院判,却也不敢自专,所以只能一天天用药吊着驸马的命,就盼有奇迹出现,能把驸马的命救回来。
日前听闻真阳公主派人去请南楚名医蓝海,前来为驸马救命,崔院判为此大松口气,可左等右等等了近两个月,还是没等到人,不是说蓝海来北晋了吗?怎么花了这么久还没把人请来?
崔院判一开始原是有些忿忿,觉得自己堂堂太医院院判被瞧轻了,当着他的面,把他国的名医当成救命索,反晾着自己这个院判,可经过这段时日下来,崔院判只盼着蓝海赶紧来,他好把驸马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他不想临老名声不保,连带一家子也跟着倒霉。
这天,他又在暂住的屋子里倒腾着手边的药材,几个药僮各司其职,屋里很是安静,忽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院判还想回头要好好骂来人一顿,谁知冲进屋来的,是他的小儿子。
他的小儿子跟着他在太医院供职,人称小崔御医,就见年约三十的小崔御医急得满脸通红,一冲进屋,眼睛快速的打量了屋里诸人一圈,发现他爹就站在窗前查看医书,便急急上前,“爹,不好了。”
“急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崔院判白儿子一眼,小崔御医却焦急的道,“爹啊!这都什么时候,您还,!”小崔御医急得跳脚,转头打发走屋里的药僮们,才凑到崔院判耳边低语。
崔院判听了眼前一黑,“爹,爹?”小崔御医见他爹不太对劲,忙用力握住父亲肩头摇了摇。
崔院判回过神,问,“你确定?”
“确定,爹啊!您得想想后路了。”小崔御医顿了下,抬手抹了头上的油汗,“听说公主震怒,派人要去责问禁卫统领,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好好的延医搞成派人绑架,最扯的还是,竟然叫和尚给蓝海几人下药。
崔院判听了也觉无语,公主府的禁卫统领他见过的,是个,怎么说呢?诚实人?也不是,会使这种手段的人,怎会是诚实人,他脑子一片混乱,原本打算蓝海一到,他就回宫复命的。
谁晓得那素来得公主倚重的禁卫统领,会脑子犯抽,竟用这么极端的手段,这下可好,没把蓝海请来,还把人得罪了,真是得不偿失!
“不管了,就说你老子我病了!我年事已高,又苦熬这么久,不病倒实在说不过去。”崔院判当机立断,对儿子交代着,“给我研墨,我要上书辞官告老还乡。”
小崔御医愣在原地,半晌不动,直到他老子等半天,不见他动,用力推了他一下,小崔御医踉跄了下才回过神。
“您真要辞官?”
“不辞,难道留下来等驸马归阴,咱们全家跟着去陪葬?”
小崔御医听到这儿,再不舍现在的职位,也得舍下,毕竟小命要紧啊!“那我也跟着请辞?”
“那是,你辞官回家侍疾。”崔院判原本是想小儿子不动,等此事过了,再让他在太医院里运作一番,自己还能回任,就算不再是院判,也能捞个御医当当。
但想到真阳公主的性子,还是保命要紧,便与小崔御医一起上书辞官。
此时真阳公主尚不知崔院判父子两要撂担子了,她正在发火。
素手一挥砸出一个粉彩五福捧寿茶盏,差点就打中跪在地上的管事媳妇,管事媳妇抹了把冷汗,那茶盏差点就打中她的额头,幸好幸好。
只是跪在她后面的婆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茶盏里是才沏的茶,热滚滚的,现在又是夏日,衣服穿的单薄,茶盏砸在她的肩头上,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身,疼的她立时叫出声来。
真阳公主美目一转,盯着她看了半晌,“拉下去杖毙。”
“是。”不等那婆子张嘴求饶,立时就有侍候的宫女上前,动作非常麻利,反剪双手后往她口里塞麻核,事情发生得太快,管事媳妇还没回过神,婆子已经被拖出去,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杖击的闷响,那婆子半点声响都没有,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回报,已经杖毙了。
真阳公主方才满意颌首,心头的那股邪火去了大半,“给禁卫统领捎信去,叫他好生去向蓝先生赔罪,务必要把人给我请回来,不许他再使下作的手段,我堂堂北晋公主,要请个大夫,难道得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真是丢我的脸!!”
管事应诺,起身时两股颤颤,还是旁边侍候的宫女扶她一把,才勉强走了出去,只是一走出去,双腿就软得跟面条似的撑不住了,整个人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她咬着自己的袖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因为院子里的春凳上,被杖毙的婆子面对着她,双眼瞪得老大,是死不瞑目?
扶她出来的宫女,用力一拽,把管事媳妇扯离房门口,管事媳妇被拉得脚下踉跄,直到离了真阳公主的正院,来到夹道里,那名宫女方才松手。
“闺女儿啊!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啊!”管事媳妇对宫女抱怨道。
“干娘,您且多留个心眼吧!您可知方才公主为何要把那婆子杖毙?”
“为何?”公主府规矩大,但公主从不曾一言不合,就动手把人杖毙。
宫女了一声,“那个王婆该死啊!公主命禁卫统领把蓝先生请来给驸马看诊,偏那王婆不知受了谁的撺掇,竟私下跑去跟长史官说,公主担心驸马,要他不择手段定要把蓝先生请来。”
管事媳妇这时才恍然大悟,“我说呢!禁卫统领怎么会脑子犯抽,原来是听了长史官的话,才会……”
“干娘,您还记得驸马是何时病倒的吗?”宫女忽然问道。
“记得,怎么不记得。”管事媳妇没好气的看干闺女儿一眼,“你当你干娘老了记性就不好啦?,我告诉你,我都记得的,驸马原本人好好的,还陪着公主接见了东齐来的使者,公主还为他们办了洗尘宴,宾主尽欢啊!当晚驸马就不对劲了。”
宫女点点头,她也记得是如此。
驸马就是从那场宴会后,就突染急症,大夫、御医全请了遍,都没用,最后只能采用崔院判的建议,用人参吊着命,然后去请蓝海来为他看诊。
只是蓝海是南楚人,当初是谁提议要请他来的?
宫女想不起来,问了管事媳妇,管事媳妇却摇头,“这种事我那可能知道?”宫女听了失笑,也是,她干娘在内院和外院间往来,这等事,她还不够格知道。
打发走管事媳妇,宫女便疾步去向公主复命。
听到宫女说起的疑问,公主怔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东齐那个谢小姐说的,她说蓝海的医术极为高明,她在东齐都曾听过他的大名,足见医术了得。”
宫女抬眼看公主,小心的开口道,“都说术业专攻,奴听说,这蓝先生出名的,是对外伤的医治了得,可不曾听闻,他对疑难疾病拿手。”
宫女的话,让真阳公主幡然醒悟,是了!她之前也是这么听说的,但那位谢小姐口才很了得,她还记得自己当时也问过谢小姐这个问题,只是被她三言两语转移了重点,然后就专注在如何找到蓝海,和怎么延请他来。
真阳公主心里一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数种滋味同时涌上心头,一时间,感觉有些茫然,就好像一直期望的事被人忽然打破了,让她顿时不知该怎么做。
“公主,还是请崔院判他们再给驸马仔细瞧一瞧,也许会有转机?”
“是吗?”真阳公主茫然的回问。
宫女低垂着头小声建议,“蓝先生还不知何时会到,崔院判他们就在府中。”
“可是他们之前也看过,一点用都没有不是?”
“公主,那是之前,驸马的病初发,他们一时判断不出来,也是有的,说不定现在他们就能看出驸马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也说不一定。”宫女又说了驸马病发的时间,“奴总觉得,驸马病倒,和东齐人很有关系。”
真阳公主经她提醒,也反应过来了,谢璎珞虽然很会说话,但一开始她并不想和他们合作,后来……她是怎么答应与他们合作的?是了!就是驸马突然病倒,谢璎珞向她举荐蓝海,然后她才同意和东齐九皇子合作。
砰!
宫女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就见真阳公主的手拍在身边的几桌上,上头的茶具散落一地,茶水流满桌,宫女连忙上前收拾。
“要是让我查出来,驸马之所以病倒,全是东齐作的怪,我定饶不了她们。”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乱纷纷
宫女从正院退出来,便转往大公子韩成晖的住处去,不过她没往正房,进了院子后就拐了个弯,穿过跨院去了韩成晖的书房。
真阳公主成亲时,因丈夫柯道来历不明,所以,女皇让柯道入赘皇室,命他改姓韩,所以大公子随母姓韩,但女儿们则仍随父亲旧姓柯,那位嫁给白露城少城主的怡宁郡主,才会与兄长不同姓。
宫女才走到书房门口,就有一名内侍迎上来。“姐姐可回来了,大公子可等急了。”
“嗯哼!”屋里立时传来声音,让内侍浑身一颤,宫女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小声道,“该。”
内侍连忙朝她拱手求情。
“大公子,奴回来了。”宫女朝他仰起下颌,掀帘进屋。
“查得如何?”屋中央一张大书案后,坐着一名二十许的青年,他正是真阳公主及驸马韩道的嫡长子韩成晖。
宫女笑吟吟的走到书案前,眼睛略痴迷的看着他,“正如公子所料,驸马的病确有蹊跷。”
她把她干娘及公主说的话,全说给他听,又补充了些,从别人那里问来的消息。
韩成晖曲指在桌上轻敲着,“哼,东齐人的手未免也太长了点!”
原本他是看他极宠的一个小妾,把江湖名人录看得很认真,觉得有些好笑,谁知小妾却道,最近一期的名人录里,有个江湖世家的老祖宗患了重病,那老祖宗的病况就与驸马相仿。
他一听,自然大感震惊,父亲突患急症,他不是没想过中毒的可能性,但母亲一开始就被那个谢璎珞拿话哄住了,任凭他怎么说,母亲都不愿信他,而宁可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自小就备受娇宠的他,简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的亲娘竟然宁信外人,也不愿信他。
他找来幕僚,和他们把那天侍候的人全找来,一个个问,一步步推敲,确定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自己人身上,那么就只有参加宴会的东齐人有问题了。
可是为什么?
事实上,他对东齐九皇子找上他母亲合作,也存着疑问,因为他母亲虽受宠,但当年为了下嫁给父亲,可是和女皇闹翻了,这些年虽修复了关系,可听府里老人说,和真阳公主最受宠的时候,根本是无法比。
而且女皇早就倾向立皇长子韩元江为皇太子,只是,女皇还在考较儿子,同时也在看其他儿女们的表现。
真阳公主是有野心,但她当年忤逆女皇,硬要下嫁一个连自己来历都说不清的男人,不惜残害自己逼女皇妥协的行为,不止伤了女皇的心,也令朝臣们对她甚为忌惮。
对于朝臣们来说,真阳公主这样任性妄为,行事皆凭自己喜好,不顺她连自己小命都可以霍出去的人,要是坐上龙廷,那么他们可就辛苦了。
既然有比她更好的选择,且还名正言顺,他们怎会选择支持她为帝?
故而,真阳公主有心,但希望不大,朝中支持她的人,着实不多。
所以远在东齐的九皇子,为何选择他母亲为合作对急?
他的叔伯们可比他母亲占优势,为何不挑他们,要选母亲?
跳脱出来之后,韩成晖才发现,自东齐人找上门后,他父亲、母亲就入了一个局,一个专为他们设的局。
尤其在听到父亲的梦呓后,韩成晖更加肯定,谢璎珞他们是冲着父亲而来的,只是,为什么?这一点,他没敢跟任何人提起。
他想问父亲,那天他梦呓时所说的那些事,可惜父亲一直不曾清醒。
怕父亲再度梦呓,被别人听去,他不敢大意,侍候父亲的人,全都是他的心腹,饶是如此,还是走漏了风声,让他那个同母异父兄弟听到,想到这里,他就恨不能把他那蠢笨如猪的妻子给扔出去。
见过吃里扒外的,没见过像她那样,吃里扒外还跟他说,对方是好人,要他不要针对他!他是他的弟弟,不会害他的!
韩成晖真是哭笑不得,那女人到底是从那里判断,那家伙不会害他?不会针对他的?
“大公子,您看,驸马的病,真可能会是……”宫女不敢明言,不过韩成晖却直接点点头,给她肯定的答复。
宫女嗫呶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公子,他们既然敢对驸马下手,那他们手里应该有解药吧?”
韩成晖沉吟良久,最后摇头道,“这可不一定,而且就算有,他们也未必肯交出来。”毕竟没有人赃俱获,事隔数月,如何指控是他们下的手?
那场宴会是在公主府里办的,不管是侍候的人,还是煮吃食的人,也都全是公主府的人,怎么确定就是东齐人下的手?而且没有人看出驸马得的不是病,而是中毒,他不懂医,贸然开口谁会信他?
韩成晖气极。
宫女和内侍不敢相劝,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
直到韩成晖冷静下来,内侍方才道,“大公子,小的听说,那蓝先生与江姨娘说的那江湖世家,好像是亲戚,所以他们让我们找蓝先生来,似乎是算计好的。”
要不然天底下的名医这么多,为什么定要从南楚找蓝海来,莫不是早就知道,蓝海手里有解毒圣品七线莲吧?可以解驸马身上的毒。
只不过事出突然,他们没想到禁卫统领会把事情搞砸!
但他们真没想到吗?禁卫统领会采取这么强硬的手段,好像是长史官授意,而长史官之前曾为招待谢璎珞他们,而与他们走的很近。
“大公子,您要不要找几位先生商议一下?”看韩成晖烦恼,宫女颇为不舍,遂心疼的建议道。
韩成晖起身,“我去外院跟几位幕僚商议下,你去跟奶奶说,今儿不回来用饭了,叫她也不必给我等门,要是晚了,我就歇在外院。”
宫女忙低头应是,韩成晖便带着内侍大步离去。
蓝海给黎浅浅把了脉,气得他直跳脚,好不容易调养好这丫头的身体,没想到就因这毒藤前功尽弃!
现在她的身体底子很差,虽然内功尚在,但底子虚,稍稍活动下就累得紧,蓝海说不得得再从头给她打底子了!
气愤难平的开了方子,让药僮去抓药,就有丫鬟送帖子进来,蓝海接过来一看,随即就把帖子扔了出去。
“爹,您这是怎么啦?”蓝棠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搁着两碗补汤,这是叶妈妈特意熬给他们父女补身的。
放下托盘,就要去拾那帖子,蓝海一个箭步冲过去踩住帖子,“别捡。”
“这是谁家的帖子啊?”
“哼,还有谁?真阳公主府啊!”蓝海冷笑,转头交代下去,不接真阳公主府的帖子。
蓝棠看着眉头直跳,“爹您别乱来啊!”
“我怎么乱来了?这次把我们抓去的,就是真阳公主府的人,你忘啦?那条密道是从那里进去的。”
蓝棠暗翻白眼,“我当然知道,是真阳公主的人搞的鬼。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帖子来,收下别搭理就是,他们要是问,几时能上门拜访,就说咱们之前受了罪,受了惊吓得好好养养。”
还顺道他们脸一记,何乐不为?
“你不怕他们再来一次?”蓝海眯着眼瞪着女儿。
蓝棠被父亲瞪得毛毛的,呵笑两声,回道,“那这些天就辛苦您一些,赶紧炼些药好让大伙儿防身用,免得再被他们算计了。”
“嗯哼,你想得真好啊!然后就趁机要你爹教你炼药了是不?”
“您不是说回来就教我炼药的吗?”蓝棠提醒她爹。
蓝海不忘重提但书,把蓝棠气得够呛。
父女两打花枪耍得开心,一旁侍候的人却急得不行,“蓝先生,公主府的小厮还在门上等着呢!”
“等着就等着呗!你回去跟他说,老子被他们的人吓得胆都破了,如今胆小如鼠,连府门都不敢出啦!所以不方便去给他们驸马治病,请他们另请高明吧!”
听蓝海这么回答,来送帖子的婆子只能揣着方才收的一两银子,回去跟那小厮报信去。
公主府的小厮得了回信,心中忿忿,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重重的转身离去,回到公主府别院,自然是狠狠的跟长史告状。
要是在之前,长史肯定气愤难平的,再派人前去黎家送帖子,但是因为禁卫统领把事情搞砸了,功败垂成啊!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只要施恩给蓝海,他必会全心全意救治驸马,谁想到连谢家的人都作死的被炸死了,蓝海他们竟然还能逃出去?
莫不是老天也助他们?那岂不是说,是老天要收他们驸马?长史浑身一抖,不敢去想驸马要真的死了,公主会不会迁怒他们?光一个办事不力,就够他们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成,不成,得想办法把蓝海哄好了,然后赶紧把人送去公主那里,好给驸马治病。
长史想到这儿,不禁暗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轻信谢家人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说词满是漏洞,为何当下,自己会对这么明显的漏洞视而不见?派人把禁卫统领叫过来,可人真的过来了,看到他那德性,长史又不放心让他去黎家请人了,最后只得自己跑一趟。
坐在马车里,不禁要想,若是谢璎珞还在华城就好了!这事交给她去办,肯定没问题。
可是,自晓得蓝海他们平安回到华城,谢璎珞他们便出了密道,回到公主府别院。
谢运的伤势在陈大夫的调养下,已进展良多,而方信怀等人,在陈大夫给他们换了新药后,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
因此,谢家人出密道后,就向长史告辞,说是要返回东齐,方信怀的伤不能拖,而且她也要在谢运回到东齐之前,先行向父兄告罪,不管怎么说,此行让方信怀和谢运都受了伤,她这带队的人当然得负起责任来。
当时他还有些同情她呢!可现在看来,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算帳
要是搁以前,长史亲自上门,对方那有不肯的理?可现在嘛!他再不敢这么肯定了!他们已经把人得罪惨了,而且蓝海并不是北晋的人,不会因为真阳公主身份特殊,就答应他们的要求。
所以,黎家的门房恭敬有礼的拒绝他时,长史虽有些愕然,倒也没怎么意外。
世上没有后悔药,做过的事,也不可能抹去重新来。
回程的马车里,长史无比后悔,当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信谢璎珞,只派一个太监,去给她的人领路?他们的任务是最早完成的,结果却功亏一篑,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时若不听谢璎珞的,把人关在别院的地窖里头,等到封城令解封,再把人送出去,都好过现在啊!而且人摆在自己手里,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蓝海他们怎么闹妖蛾子?
下什么化功散、软筋散,直接用迷药让人昏迷,等送到公主面前,再把人闹醒就好了不是?
长史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明明有这么多手段可以使,为什么偏偏听东齐来的一个小姑娘摆弄?此刻的他,早把谢家送的大礼全给抛到脑后去了。
接连拜访蓝海几回,都吃了闭门羹,长史越挫越勇,后来长史夫人献策,既然从蓝海这里无处下手,不如从他女儿那里着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长公主的邀请送到蓝海面前去,既然他不肯见,那就请他女儿帮忙,女儿家心总是比较软的,而且听说,蓝海的妻子早逝,若从这点出发,想来蓝海的女儿应该会心软的答应帮忙。
长史想想也是,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去拜访人家一个小姑娘?
“相公真是的,你不能去,难道我就不能带女儿上门去拜访?”长史夫人掩嘴轻笑,“或者想法子,和蓝姑娘同赴一个宴会,见面三份情,蓝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想来是心软脸皮薄的,当着面请求她,她就算想拒绝,也不好意思。”
“那就这么办吧!”长史一槌定案,长史夫人便带着女儿和媳妇,开开心心的去大采购。
要买新衣添购首饰,自然要去华城最大的银楼。
她们母女三人还没下车,就有机灵的伙计向内通报,真阳公主府长史的家眷上门来了。
修紫宁正好在店里盘点新样式,听到伙计通报,便走到窗边往下看,“那是什么?”
伙计眯着眼看了会儿,方回道,“那是真阳公主府的标记。”
修紫宁点点头,低声交代了一番,伙计领命而去,他很快就把长史夫人母女三人请到贵宾室里头,这是记取上回的经验,就算有为贵客专设的楼层,但还是不够隐密,所以才又特地隔出贵宾室来。
修紫宁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从瑞瑶教新开的酒楼那里借鉴来的。
长史夫人母女挑了三套头面,好几支步摇及花簪,等到要结账时,才被告知,东家免了她们的单。
“这怎么好意思?”长史夫人虽然欣喜又得意,不过这些商人送的东西,她也不是统统照收的,这银楼的东家出手这么大方,可见所求不小,她怕贸然应承,会给丈夫招祸,不敢轻易收下。
正当掌柜与她推来搡去不休时,门口响起一名女子的声音。
“夫人不用客气,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再说日前因我之故,才给令夫造成困扰,实在是歉疚的很,还望夫人回去后,替我在令夫面前美言几句。”
修紫宁生的极美,一上来姿态又摆得这么低,倒令长史夫人不好直言拒绝了!长史夫人收了礼,便与修紫宁聊上了,她媳妇到底为人媳了,喜怒已知别放在脸上,但长史夫人的女儿则不然,小小的脸蛋上全是不满,修紫宁看在眼中,让人再拿些新样式的小首饰来让她们姑嫂两挑。
长史夫人不好拒绝,只得让她们姑嫂又挑了一堆小首饰,长史夫人看着眉尾直跳,虽庆幸媳妇知进退,却懊恼于女儿贪小便宜的嘴脸表露无遗。
修紫宁与长史夫人交心,“这不算什么,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要能搏我们馨儿一笑,比什么都值。”
长史夫人听了直笑,“您这话说的,她年纪小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您不知道,咱们华城里啊!娇宠女儿的人家可真不少呢!就是南楚也是如此。”
说着便把话题扯到黎浅浅和蓝棠身上,长史夫人一听,巧了,正愁没人引介她们认识蓝棠呢!不想正瞌睡着,老天就送来了枕头。
“真的啊!那蓝先生和黎大教主原来都是这么疼孩子的?”
“可不是吗?”修紫宁笑,说起蓝海和黎漱给蓝棠和黎浅浅买了多少首饰,“其实呢!黎教主年纪还小,买了那么多钗、簪,她也还用不到呢!不过蓝小姐就不一样了,和您家小姐一样,都是大姑娘了,买些单件的首饰,平时插戴也好,出席宴会时,搭配头面也不会显得太沉重。”
修紫宁这么一说,加上方才收了人家三套价值不菲的头面,长史夫人便大方的把女儿和媳妇相中的单品全都买下。
送走长史夫人一家,伙计好奇的问,“东家,您这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她们也才买了些单品,咱们会不会赔钱啊?”
“不会的。俗话说吃人手软,那三套头面虽然不便宜,但那些单品的价格也不少,而且她收了我那三套头面,日后她还会再上门,因为想着能否再与我巧遇,我会不会再送她首饰。”
如此一来,她上门的机会就会大增,只要上门,就不好空手回去,总要买些东西回去。
“可是再怎么算,也抵不上那三套头面的价值啊?”一直在贵宾室外侍候的伙计忍不住叨念。
“你傻啊!那三套头面,看来不菲,其实,还不到五百两呢!”楼层掌柜笑着搂着那伙计的肩头道。
伙计一声,张大了小嘴,一副你哄我的样子,把修紫宁给逗笑了。
“你的眼力还得再练练。”修紫宁起身伸指戳了她额头一记。
“东家,您发现了吗?长史夫人好像对蓝小姐很感兴趣。”
修紫宁想了下道,“这其实不足为奇,你忘啦?不是说真阳公主的驸马突患重病,急需延请名医为其治病?这些天长史老往黎府跑,可是每次都吃闭门羹。”
楼层掌柜和伙计交换一眼,问,“您不怕她找上门来,请您代为引见蓝先生?”
好歹,修大庄主与凤老庄主也算是老交情了!
修紫宁笑,“不过是引见,这有何难,等她找上门吧!”正好她也缺个找上门的正当理由。
“让人送帖子去黎府,另外尽快把新做好的首饰整出来,到时候来开个宴会,跟大家介绍咱们银楼新出的首饰。”
侍候的人齐声应诺。
修紫宁便起身离开银楼,转身返回住处,儿子一天一个样儿,她现在一出门,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因为有儿子在,她觉得自己的心总算有个安放的地方了。
黎府接到修紫宁的拜帖,蓝海接过一看,就扔了回去,“那个长史夫人也未免太会钻营了,竟然找她来引见。
“还是见一见吧!咱们毕竟要在北晋做生意,真把真阳公主得罪狠了,对咱们不利啊!”吕金珠抚额劝道,蓝海这性子还好不是做生意的,要不然客人都会被他给得罪光了。
“我觉得既然要去,就做得漂亮一点,然后痛快的给他们个教训。”黎浅浅坐在桌前练字,头也没抬的道。
凤公子坐在一旁指点她,听她这么说,便笑着附和,“说的好,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咱们就大气的应承下来,然后收钱的时候,狠敲他们一笔。”
黎浅浅点头,“这真阳公主对驸马很是看重,想来绝对不会介意,花一大笔钱交换驸马的健康才是。”
黎漱想了下也点头,“那就这么办,不过,你可有把握治好那个驸马?”
“没看到人真不好说。”蓝海搓着下巴道。
黎浅浅看吕金珠一眼,问,“那个冀王还在华城?”
“嗯。”吕金珠苦笑,“还真是和我卯上了。”
“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真阳公主府走一趟吧?”就算冀王跟着进了公主府,总不好在别人府上,再对吕金珠纠缠不休吧?
“就这么说定了,那要答应那个长史吗?”蓝海问。
“当然,答应他,咱们这一路才有人侍候嘛!”而且为了将功赎罪,不怕长史不卯足劲侍候他们。
“行啊!他明天再来,就让他进门吧?”蓝海转头就要交代人去跟门房说一声。
黎漱却拦了他,“不用那么急,总要让他辛苦一回,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被他折腾一番呢?”
“还有,修紫宁想借我们卖个人情给长史夫人,这笔帐也得跟她算一算才行。”依照那天修紫宁做生意的手法,肯定是要从长史夫人身上狠捞一笔的,人家都要借她们发财了,当然也要让修紫宁欠他们个人情才行。
“这就交给你了,明天她来,你去和她谈。”黎浅浅笑弯眼对吕金珠道。
吕金珠颌首,冀王为何一到华城,就能准确无误的找上她,全是修紫宁卖消息给他的,这笔帐怎能不跟她算呢?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丢脸
转天,修紫宁便上门来了。
正在小花厅里理事的黎浅浅等人,得了消息,便让丫鬟去请她过来。
“只她一个人来?”蓝棠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她会把长史夫人带来呢!
“你当她傻啊?还没跟我们谈妥,她就把人带来,要是咱们不给她面子,她岂要在长史夫人面前丢脸了?”吕金珠笑。
蓝棠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是我想得简单了。”
还以为修紫宁那女人小人得志,会迫不及待在她们和长史夫人面前显摆呢!
云珠端茶进来,笑道,“修大小姐如今可了不得了,听说赵国那位七皇子得知她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前些天已经派人回赵国,说要给她请封,只是,赵国皇子侧妃只能有两位,如今修三小姐是一位,另一位侧妃更是三年前就册封了。”
“那位侧妃有生孩子吗?”吕金珠端起茶,云珠想了下回答,“怀过三胎,平安生下来的只有一个,而且那位公子体弱多病,已经在去岁夭折了。”云珠顿了下,才又道,“听说是被修大小姐给……”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厅里的人都明白,她未竟之言是何意。
“好了,去厨房催一催,让她们赶紧送新鲜的茶点过来。”黎浅浅很直接的吩咐云珠,云珠遂不敢多言,脆声应诺,快步走出小花厅,转入廊下要往厨房去,就看到奉命去迎人的小丫鬟,领着一名少妇走进小花厅。
云珠不由吐舌扮了个鬼脸,亏得教主听力好,老远就听到修紫宁来了,把她遣了出来,不然她在背后道人是非,可就要被人逮个正着了。
只不知修紫宁的听力好不,有没有听到她在小花厅里说的话?不过就算听到了,又怎样?就许她做,还不许人说吗?再说她方才说的那些,华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所以应该没事吧?
只是去厨房走一趟后,云珠终究没回小花厅里侍候蓝棠,而是待在小花厅旁的茶房,跑去和负责烧水沏茶的小丫鬟抢差事。
小花厅里,黎浅浅是主,坐在上首,吕金珠站在她右后方,蓝棠则站在她的左后方,来者是客,修紫宁自是坐在下首首位。
修紫宁看到这样的阵仗,眼睛微眯似是有些惊讶,不过想到前段时间,黎浅浅和蓝棠双双告病,只有吕金珠一人独挑大梁,她便有些明白了。
这吕金珠竟入了瑞瑶教?成为黎浅浅的下属?
之前她还以为,吕金珠帮着打理瑞瑶教新开的铺子,是因为吕氏商会与瑞瑶教合作之故,可若是合作关系,为何就只有吕金珠和她的人忙进忙出,华城吕氏商会的人全都没有插手?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不是吕氏商会和瑞瑶教合作,而是吕金珠入了瑞瑶教!不过,吕大老爷不是留着长女,想要招赘的吗?让她进了瑞瑶教,那吕氏商会将交给谁来继承?
难不成真要交给吕家二房?吕二老爷志高才疏,耳根子软很好哄,之前她爹曾跟他做过生意,从他那里狠捞了一笔。
本来她爹都已经安排好下一笔生意了,那次要是做成,只怕早就没吕氏商会了。
可惜,吕大老爷临时派人把吕二老爷叫回去,然后吕二老爷就被夺了差事,她爹每每思及此事,都忍不住扼腕万分。
修紫宁暗暗盘算着,回去后是不是要派人去京城走一趟,看看吕氏商会那边有没有便宜可以捡。
此前也听说,吕大老爷想从女婿那里过继外孙,修紫宁听了就知不可能,南楚那个金大老板当初能得逞,是因为程方兴蠢,不识金襄玉,误把鱼眼当明珠,活该程通商会没落。
怪不得想把程婉容嫁给吕见之,想要借此挽回颓势?
修紫宁很快就把这些人的关系理清,面上丝毫不显方才的走神,她笑吟吟的与黎浅浅见礼,又问候了吕金珠及蓝棠。
吕金珠的表现无懈可击,礼数周到恭敬,面对修紫宁刺探她和冀王的事,也面不改色。
倒是蓝棠,对修紫宁的恶感一直未减,纵使她已嫁人为妻,并升格为人母,在蓝棠心中,她依然是那个对外放话,想要借此强逼凤庄主娶她为妻的讨厌鬼。
“蓝妹妹似乎不是很乐意看到我啊?”
“修大小姐多虑了。”蓝棠板着脸回道。
从称呼上,就可看出,修紫宁极力拉近和蓝棠的距离,蓝棠则是毫无亲近的意思,疏离得很。
修紫宁的笑脸略僵了下,随即就绽放出更加娇艳的笑来。
“妹妹这……”
“修大小姐,您贵人事忙,我想您特地来这么一趟,不是为了和棠姐姐叙旧的吧?”黎浅浅托着腮,眉眼弯弯,看来一副不解世事的模样道。
修紫宁噎了下,心里有些不太痛快,有黎漱这么一个师父在,怪不得这黎浅浅也一副死样子。
“黎教主真是快人快语!”心里虽不痛快,但还是强撑着笑容对黎浅浅恭维道。
“好说,好说。”黎浅浅笑吟吟的回道,然后两眼闪亮的望着她,似在等她赶紧进入正题,别再客套绕圈子了。
修紫宁被她看得发毛,最后只得直接说出来意。“……;事情就是这样,说来都是底下人自做主张,长史大人一时不察,委屈了黎大教主和蓝先生,长史大人很是歉疚……”
黎浅浅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蓝棠和吕金珠在黎浅浅身后不知说些什么,三人看起来就是完全的心不在焉,修紫宁暗气在心,却不好发作,只得强忍着怒气,不过到底气难平,忍不住刺了他们一记。“说起来,要不是之前真阳公主府送来的帖子,一直被忽略了,那些人也不会为主抱屈,进而出手刁难人。”
哦,这是把长史官和禁卫统领他们绑人下药的责任,全推到受害者身上?
如果不是你们不乖乖回复帖子,我们怎么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对付你们?所以说到底都是你们的错。
黎浅浅在心里嗤笑一声,修紫宁的说法,跟前世她那好堂兄、堂姐对她说的话,真是几乎一模一样。
“亏得长史大人大人大量……”修紫宁开始长篇大论,反来覆去就是人家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这些江湖人计较,你们这些人若有自知之明,就趁早借坡下驴,别再拿乔了。
虽然昨夜都说好了,要去给韩驸马治病,不过他们没想到,修紫宁会是这个态度,难道她忘了,自己也是江湖人出身?还是说,她以为嫁入赵国皇室,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教主……”蓝棠可以感觉得到,黎浅浅身上开始施放的威压,她的双腿抖颤,要不是扶着椅背,怕这会两腿已经软成面条站不住了。
吕金珠不会武,感觉没那么灵敏,只是觉得小花厅里陡然变冷了,呼吸也不顺畅。
最直接面对黎浅浅不悦的修紫宁,已经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她惊诧的看着黎浅浅,这怎么可能?这丫头才多大?怎么可能会练出这么重的威压来?
小花厅里侍候的人,反应倒是没那么大,因为黎浅浅是冲着修紫宁施展威压的。
见修紫宁闭上嘴,她才嘴角微翘,看着修紫宁,“修大小姐,今天,是真阳公主有求于我,可不是我有求于她,也是她的人先惹毛了我,怎么,欺负了人,连声道歉都没说,还想要我巴结她的人?啧啧!”
黎浅浅跳下椅子,慢慢的走到修紫宁面前,“修大小姐,你以为你是谁啊?跑到我家来,对我颐指气使,真以为你的面子这么大?”
当黎浅浅朝她走来,修紫宁便觉喉咙被只无形的手捏住,她一步步逼近,喉咙就越发不能发出声音,连带着也无法呼吸了。
就见修紫宁那张俏脸从惨白到涨红,再转青,随修紫宁来的丫鬟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们惊恐的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蓝棠深吸口气,快步上前对黎浅浅说,“行啦!给她个教训就行了!”
吕金珠抖着发颤的双腿走过来,“教主,可以了!”
黎浅浅看修紫宁额上满是汗水,才冷哼一声,转身回座,随着她回身,威压也消失了,修紫宁感觉到掐着她喉咙的手消失了,恐惧和惊慌令她剧烈猛咳,似乎这么咳,便能将之前的不适感扫除。
“修大小姐,你还好吧?”黎浅浅回座后,笑眯眯的问道。
蓝棠和吕金珠互相扶持,也跟着回到她身后,听她这么问,都有点无语。
修紫宁抬头惊魂未定的看着她,“你,你竟有这么深的功力……”修紫宁虽以自身美貌自得,但她父亲当年会特别宠爱她,并不仅仅是因她貌美,更多的是因她比兄妹们更适合练武,教过她的人,都夸赞她是练武的奇才。
虽然后来,她认识了几个真正的武学天才,如凤公子、凤庄主及孟达生等,但他们都是男的,她不曾见过女子比她更有天份的了!
万万没料到,竟会在今日,见识到比她更具天份的奇才!
不止同她一样,是个女儿身,还比她小,她才几岁啊!功力竟已这么深,想到方才那几欲窒息的感觉,修紫宁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惧意。
怪不得黎漱会收她为徒!
世人皆以为,黎漱会收黎浅浅为徒,全是看在她亲娘的份上,没想到会是因为黎浅浅是个学武的天才!
忽地,修紫宁身边的丫鬟们身子一软,全都腿软的瘫在地上,随即她们身下便湿了一片,修紫宁感觉有异,转头望去,看到丫鬟们被吓到失禁,她不由伸手捂住滚烫的脸,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同伴
送走了修紫宁,蓝棠再也忍不住了,跌坐在椅子里,双手支颐两眼无神的看着黎浅浅,“你也太大胆了!竟然这样吓她们!”
吕金珠等人在旁纷纷点头赞同。“教主,不带这样子吓自己人的。”
黎浅浅嘴角轻勾,“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又没什么,瞧你们一个个吓成什么样了!”
戏法人人会变,就看变得巧不巧妙罢了!
黎浅浅先把人镇住,然后内力灌注在指尖,对着修紫宁的脖子来那么一下,修紫宁原对黎浅浅不怎么在意,没想到看走了眼,一时大意就着了道。
“不过我倒是没料到,她身边的丫鬟都出丑了,她竟然还能硬撑着,定要得个肯定的答复才肯走。”吕金珠说着就颇为佩服。
修紫宁的丫鬟们丢脸出丑,她丝毫不在意,只问能否有地方让她们换下那一身脏衣。
人家脸皮这么厚,黎浅浅能说什么?大方的命人为她们备上新衣,让人领她们去更衣,而修紫宁就趁这时,缠着蓝棠定要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蓝棠被逼得不行,最后只得答应她,会帮着说服她爹,去为真阳公主的驸马治病。
黎浅浅笑了下,“反正出丑的人又不是她。”
“到底是她带来的。”蓝棠被强逼着应下自己不乐意的事,心情超不好的,看修紫宁不痛快,她就开心了。
“好啦!咱们准备准备,等公主府那边来人,就可以准备出门了。”
修紫宁这厢受了气,一出黎府,就命人把那几个丢脸的丫鬟给处置了,侍候的嬷嬷见状原想开口劝一劝,可看修紫宁的脸色,她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嚼巴嚼巴咽下去了。
回到家,等修紫宁去看了儿子回来,嬷嬷才开口提醒,“您没忘了派人通知长史夫人一声吧?”
“哎呀!亏得嬷嬷提醒我,要不还真给忘了!”修紫宁掩嘴轻笑,立即派人去公主别院通知长史夫人,另外又派人去通知赵国的冀王。
“您通知那一位做什么啊?”嬷嬷惊讶的问,心里忍不住为主子担心,外头盛传七皇子喜获麟儿,高兴的传信回去,要封主子为侧妃,其实都是主子命人放的消息,为的就是想借此提醒七皇子一声,她为他生了个儿子,都还只是个夫人,凭什么修紫静什么功都没有,就能封侧妃?
他能掌控晴翠山庄,是她献的策,她立的功,修紫静也是她给送上门的,别想着把她的功劳给一笔勾销。
晴翠山庄里,赵国七皇子得知此事,确实有些惭愧,不过想到晴翠山庄实际掌权人是修紫宁,自己在这里,并做不了主,七皇子就忍不住来气,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屋里动静不小,守在门口的内侍却都眉眼不动,似乎是对此早就司空见惯。
修紫静被姑母废了武功,送回晴翠山庄来,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自幼习武,走起路来脚步还是较常人轻盈,她悄然来到房外,制止了侍候的内侍和宫女往里通传。
听到里头的乒乓响不停,修紫静嘴角微翘,“这是怎么了?”
“殿下接到消息,说王爷要封您大姐为侧妃,还说您……”被问的宫女抬眼看她一下,不敢往下说,修紫静冷哼一声,她才接着说,“凭什么被封侧妃!”
修紫静难掩怒气,“这都她说的?”
“不是修夫人说的,而是外间传的。”宫女身边的内侍代答,修紫静看他一眼,随即转回头伸手推开房门,“殿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不管不顾的就这样推门进房,这种事就是七皇子妃都不敢做,偏偏这位看来娇憨的小姑奶奶就做了,而且七殿下还纵着她,几乎叫大家跌破眼镜。
七殿下压根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竟然会对才进门不久的修三小姐这么好,叫修夫人怎不气恼?这要是让府里的七皇子妃晓得了,只怕会气得更惨。
屋里传来七殿下哄着修三小姐的声音,没一会儿,这声音就变了,变得暧昧**起来,在外守着的宫女个个俏脸绯红的避开去,内侍们则依然面不改色的守在门前不动,只有功力高深的人,方能从他们急促的呼吸窥探一二。
七皇子身边不是只有他的心腹亲信,还有七皇子妃及其他人的探子,七皇子妃的人,探知此事,一时间不知是该欣喜他们姐妹反目成仇,还是该为七皇子妃哀叹,所嫁非人哪!
其中一人眼尖的发现,信柬里还有一条消息,冀王也在华城,并且跟修夫人关系匪浅?虽然看起来,是修夫人在帮冀王,追求吕大小姐,但实际上呢?她会不会借机寻求冀王的帮助?
冀王已经封王,和尚未封王爵的七皇子相比,他绝对要比七皇子更占优势,如果,修夫人与他合作,扶持冀王上位,以换取修夫人的儿子,取代七皇子妃嫡长子,日后继承七殿下的爵位?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是现在,看起来七殿下有了新欢,连修夫人遇袭早产也没放在心上,只命人去关切一下而已。
郎心如铁,能怪修夫人为自己和儿子打算吗?
“把这事传回去给七皇子妃,请她定夺。”
“是。”
修紫宁不知道,自己为给黎浅浅她们添堵的动作,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却说真阳公主府别院里,长史夫人接到修紫宁命人送来的消息,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刻就命人通知长史,让他准备一下,好再去拜访蓝海。
有修紫宁代为疏通,长史这次就很顺利的进入黎府,如愿见到了蓝海,蓝海很干脆的答应他,前去为真阳公主的驸马看诊,不过他开了不少条件,长史得了教训,完全不敢讨价还价,老老实实的全应承下来。
长史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天就已经把一切准备好,当然,他是早就准备了车马和护卫,要送蓝海去京都的,只是没想到中间折腾了一番,有些东西得重新准备,如吃食和衣饰,现在虽是夏季,但不久就会进入秋天,且一入秋,越往北走,就越寒冷。
他可没忘了,蓝海他们是南楚人,他可不想走到半道上,他们就因天候问题而病倒,这件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万一路上再出点事,公主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刘二他们忙着整理行李,看到凤公子和孟达生两人一副悠闲的样子,忍不住问,“凤公子,我们就要离开,您二位难道要留下来?”
“我已经捎信回去给哥哥们,说要跟你们去北晋京城,我顺道检视一下凤家庄分舵的情形。”
凤公子的行李早就摆放到他之前准备的马车上,孟达生也是,上次凤三撇下他,跑去接黎漱他们,让他惊觉不跟紧不行,他这次出门前,可是跟老头子们夸口了,这回定要把蓝棠给定下来。
凤三已经懒得理他了,他自己要是再不争气点,他这辈子八成就真娶不到老婆了。
所以看玄衣把凤三的行李全搁在马车里,他便有样学样,反正照着做就对了!
刘二和谨一对看一眼,“您二位可跟大教主说过,您二位也要同去?”
凤公子点头,“从密道回来时,就跟大教主说了,大教主也说,是该各处去瞧瞧走走。”
刘二和谨一便点头,大教主知道就行,孟达生却突然拔地而起,旋即朝黎漱住处飞奔而去。
不用说,他肯定没跟黎漱说过,这会儿赶着去说。
“我觉得他其实更应该巴结蓝先生才是。”毕竟那才是蓝棠的父亲嘛!谨一道。
刘二也点头。
“那我呢?”
凤公子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刘二和谨一愣住了,他?他怎样?
“我想娶浅浅,只巴结大教主一个够吗?她爹和两个哥哥呢?”凤公子一副虚求教的样子,让刘二两人有些傻眼。
“我们教主还没及笄!”
“教主不会那么早嫁的。”
刘二和谨一分别答道,凤公子却恍若未闻,“就算我想早点把她娶回家,也没那么早,我两个哥哥还没成亲呢!而且,我爹娘的孝期……”
啊!也是。
“不着急,不着急。”刘二顿了下,问,“您是几时相中我们家教主的啊?”虽然之前凤老公子夫妻是有意,让小儿子娶黎浅浅,但还没说定他们就过世了,难道凤公子有意要继续这门亲?
他们是都看出来,凤公子对他们教主颇为紧张,但是他们都认为不过是小孩子对一同长大,有共同兴趣的同伴的牵挂罢了!
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啊!就不知他们教主怎么想了!
黎浅浅什么都没想,她正潜心练习以内力凝于指尖的招式。
黎漱觉得这可以让她静下心来,也不干涉她,只是偶尔点拨几句。
凤公子知道后,更勤于陪她练字,以他的说法是,如此可以增强她的招式。
黎浅浅没有拒绝他,习武这么多年,虽有蓝棠相伴,但蓝棠跟她功力相差太多,有时候她说什么,蓝棠并无法了解,但凤公子不然,常常是她提了头,他就很顺当的接下去了。
有个好同伴一起学习,可是能大大提升学习兴趣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出行
出发回京城,对长史一家来说,可谓是忧喜参半。
长史夫人不想回京,真阳公主鲜少到华城的别院来,在华城,她可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回了京,那就不一样了,京里王子、公主那么多,还有权贵满地走,真阳公主府的长史夫人在京里,根本不算什么重要人物,除非,真阳公主成为皇太女,因此她实在不想回京。
长史的儿女们是既想回京,又想继续留在华城。
华城再热闹,也不过是地处边陲,京城,那才是繁华之都,但在华城,他们却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孩子们想年底的时候再回去。”
长史看妻子一眼,知妻莫若夫,他又怎么不知妻儿们的想法。“看你们吧!不跟着走也好,这一路怕是很赶,毕竟驸马的病拖得太久,再不赶快回去,要是有个万一…。”
长史停顿了下,长史夫人见他顿住,不由抬头看他,想到驸马的情况,她忍不住往坏处去想。“要是驸马熬不住,公主会不会怪罪于你?”
一个办事不力,就能要他们一家子的命,想到这里长史夫人的脸色忽地惨白。
“你们不跟着一起回去也好。”长史长叹一声,“警醒些,有风吹草动,你就赶紧带孩子们逃。”
“逃?往那儿逃?”长史夫人颤抖着声问丈夫。
“不能往东齐去。”长史提醒妻子,“东齐九皇子与公主合作,若他晓得公主要治我的罪,你们再往东齐去,难保他不会拿你们去跟公主邀功。”
长史想了想道,“还是往南楚去吧!中间隔着赵国,公主就算派人要收拾你们,也不好大张旗鼓,进了赵国,你们就隐姓埋名,然后尽快进南楚,我会交代人善后。”
长史夫人颌首,夫妻两一宿未睡。
一早长史夫人带着孩子们送丈夫出门,看着长史骑马带队远去后,长史夫人长叹一声转身回去。
边走她就边吩咐婆子,把她院子里的左耳房理出来,布置成佛堂,下晌亲去庙里请了尊菩萨回来,开始吃长斋念经的日子。
此举可把长史的儿女们吓坏了,他们母亲几时这么虔诚了?
长史夫人还交代下去闭门谢客,拘着儿女们不许出门,这下可把他们憋坏了!可没人敢去长史夫人面前问,只能跟侍候的人旁敲侧击,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长史夫人的这个决定,影响的不只是她们一家子,还有修紫宁。
她送给长史夫人的首饰,原是放长线,谁知长史他们出门后,长史夫人一家却闭门不出,让她的盘算打了水漂。
不过还好,郁城主女儿办了几次宴会,倒是让她进帐不少。
只是长史夫人为何突然闭门谢客呢?她想上门弄清楚都无门而入。
幸好,吕金珠进京去了,华城的生意没了掌总,想来是她施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正想着要好好的赚一笔,最好是能把瑞瑶教新开的那几家铺子全吃下来时,七皇子竟又派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两个板着脸的嬷嬷。
修紫宁看到她们两个,心里一咯噔,七皇子派这两个妖婆来干么?
她永远记得,刚进府时,被这两个婆子折腾得有多惨,明面上她们是七皇子的人,实际上,她们是七皇子妃的打手,说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负责教她规矩礼仪,免得宫里贵人召见她时,因失礼而拖累七皇子。
“修夫人,殿下说您在外待久了,怕是荒废了礼仪和规矩,因此命我姐妹两,来给修夫人好好复习一下,您毕竟是给陛下生了皇孙,回去后,陛下要是召见您,发现您这礼仪规矩有所疏失,岂不是给七殿下招祸吗?”
话说得入情入理,可修紫宁却觉得不对劲,只是那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给两位嬷嬷安排住处。”修紫宁心生防备,朝侍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的点了点头,领着两位嬷嬷下去。
此处是修紫宁的产业,要是还能让她们两在这儿,对她耀武扬威,那她也不必混了!
但修紫宁没想到,七皇子竟还给这两个老婆子派了人手,而她想并吞瑞瑶教产业的计划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因为不知是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对晴翠山庄的产业下手,麻烦虽不大,但零零碎碎的小事不断,也够呛人的。
幕后的黑手,自然是黎浅浅了!
坐在马车里,接过刘二递过来的信柬,黎浅浅笑得是见牙不见眼,“以为我们不在,就想趁机占便宜?哼!那有这么好的事。”
蓝棠坐在一旁,和云珠打络子,听到这话,便抬头抱怨道,“我说你还是对她太客气了!就让人每天制造些小麻烦,她一下子就能处理好,对她根本没什么影响。”
“这你就错了!”黎浅浅笑着对她摇指头,“如果一下子给她制造大麻烦,她反而会警惕小心,就因为是一些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小事,才更能叫她焦头烂额,不信,你等着看好了!再说,她家里不是还来了两位贵客吗?”
刘二点头,“您想怎么做?”
“她们两位是领差事来的吧?”
刘二笑道,“您是想帮她们一把?”
“她们年纪不小了,要是没把差事做好,回去还得被责罚,多可怜啊!再来,让人好好的提醒七皇子一下,反正修夫人跟冀王本就交情匪浅,也不是咱们造谣。"黎浅浅笑眯眯的把蓝棠手上的络子扯过来玩。
修紫宁这手多长啊!不止把亲妹妹送上丈夫的床,还要插手冀王的后宅,她是多乐见冀王和七皇子兄弟两,内宅里姐妹一双双?七皇子有她和修紫静,冀王就也得有吕家姐妹?
她是七皇子的妾,可不是冀王的女人啊!管这么多,七皇子头上帽子的颜色令人堪忧啊!
刘二忍不住笑出声来,得,要是之前,七皇子只恼修紫宁对外放话,以此逼他也请封她为侧妃,知道这事之后,怕是恨不能把修紫宁除之后快了!
“我这就去办。”刘二说着就要告退。
黎浅浅拦下他,“叫咱们的人小心着点,别被逮着了。”
“是。”
刘二走了之后,蓝棠才把被黎浅浅玩坏的络子扯回来。“又做白工了!”蓝棠看着被扯烂的络子抱怨道。
黎浅浅看了一下,缩了缩脖子,窝回自己的位置,春江也在打络子,看她坐回来,连忙护着自己的络子不给碰。
“放心,放心,我不碰。”不碰还不行吗?黎浅浅扮了个鬼脸,却悄悄的凝聚内力于指尖,她把目标放在筐箩里的彩线,不一会儿彩线就被她搅成了一团乱麻。
春寿低头看了下,双眼晶亮的看向黎浅浅,“教主,这我们能学吗?”
“自然是能,不过,你们的内力都还不成,得勤加修练。”
“呵呵!”说到要练内力,春寿就傻笑了,不是她不努力,这是天份问题,她们比黎浅浅更早练武,每天练武的时间也都一样长,但黎浅浅现在的内力就是比她们深厚。
“你们比我大,杂事多,心绪不够沉静。”黎浅浅一针见血的指出她们的弱点,春江等受教的点头,“所以你们要先静心,能静下心来,再修习内功,自然就能奏效。”
“是。”
“不过这事急不得,你们一急,心绪就乱,自然就静不下心。”
这是恶性循环,要打破循环,自然是要花些功夫的。
“你们觉得坐在车上闲得慌,才打络子的吧?”见众女点头,她才又道,“那边打络子就边修习内功心法,不会妨碍到什么吧?”
“可以这样练吗?”春寿问。
“为什么不行?”黎浅浅反问回去,蓝棠等人心说,是啊,为什么不行?只是以前没想过能这么做而已!现在既然被点出来,那就试试,反正坐在车上也是无聊。
这法子虽没让她们内力迅速增长,不过倒是让她们对内功心法更加熟悉了。
一路疾赶,黎漱他们还好,不过蓝海很担心女儿和黎浅浅受不住,因此要求晚上至少要住客栈,不要露宿荒野。
长史自是答应,其实他自己也不习惯在外露宿。
吕金珠虽然跟着车队北上,不过她每天还是得摇控处理华城铺子的事,修紫宁绝对想不到,黎浅浅和吕金珠赶路的同时,还能给自己添堵。
至于冀王,他接到消息后,虽想跟着走,但想到北晋京城还有被他抛在脑后的吕湘珠等人,他的心情就很不美好,正在摇摆不定时,忽然接到妻子派人捎来的信。
“王妃远在赵国,是怎么知道吕湘珠怀孕的事?”重重的把信件拍在桌上,冀王瞪着眼扫了屋里侍候的诸人一圈,直把所有人全都瞪得低下头,他才冷哼一声坐回椅子里。
冀王想了下便反应过来了,“那女人竟然在孤身边安插眼线!”
侍候的人心道,王爷自己都在皇上、皇后等人身边安插眼线了,冀王妃往他身边安插人,又有何奇怪的?
只是,他们不是早就把这些人盯住了,那,吕夫人有喜的事,又是怎么传回赵国去的?
任他们想破头,都想不到,竟是吕湘珠自己派人通知冀王妃的。
她有喜了,冀王却撇下她,把她留在北晋京城里,难道要叫她在北晋生孩子,自己养孩子?
就算她肯,好不容易和女儿连系上的吕二老爷也不答应,所以信还是吕二老爷悄悄托吕氏商会的人送给冀王妃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公主府
冀王被冀王妃派来的人拖住了行程,使他没能跟在黎浅浅他们身后离开华城。
他本不想搭理来人,但知道来人是谁后,冀王讪讪的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一年约五旬穿着褐地绣金菊褙子的妇人,跟在领路的丫鬟身后进来,冀王不等她见礼,就已让人把她扶起。
“孤道是谁,原来是万嬷嬷。王妃怎么派你来了?”冀王有礼的道,万嬷嬷笑了下,回道,“王爷出京日久,不止王妃和世子他们挂心您,就是宫里的陛下和娘娘也……”
“我这不是事情还没办完吗?”冀王苦笑,万嬷嬷笑着劝道,“知道王爷事忙,可再忙也得小心身子……”
冀王被数落得哑口无言,只得连连称是。
冀王妃派来的这位万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曾是太后身边侍候的女官,冀王从小就怕太后,对万嬷嬷也是敬而远之,可万没想到,他的婚事甫定下,太后就将万嬷嬷赐给冀王妃。
冀王妃是个能干的,不到半年时间,就把万嬷嬷给收服了。他敢扔着京里的事,大老远跑到北晋,且一直滞留不归,就是因为有这位万嬷嬷在,有她在,不光是见事明,且在宫中人缘极好,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有人通知她。
因此看到她来,冀王有些反应不过来,冀王妃怎么会把她给派出来?
万嬷嬷苦笑,她这把老骨头了!还得这样劳顿奔波,为的都是谁啊?冀王妃面上话说的好听,说什么王爷归期迟迟未定,她心里实在慌得很,可她又走不开,只有她,万嬷嬷亲自走一趟,才能把王爷劝回来。
实际上,王妃就是嫌她管太多,逮着机会要弄死她,路上出意外而死亡,大概是最方便排除异己,并为自己摆脱嫌疑的手法了。
至于为何来时不曾下手呢?自然是因为目的还没达成,要是她还没成功劝王爷回去就死了,那之后谁来接手劝王爷回府呢?
但她能因为看明白这一切,就不劝王爷回府吗?自然不可能,只是多了个心眼,小心的防备着有人会对自己下手。
冀王想不到妻子和万嬷嬷之间有了隔阂,只是对万嬷嬷的劝说,从一开始的恭敬,到最后的心不在焉。
“嬷嬷说的我都明白,只是,那吕湘珠,她……”冀王顿了下,不知该怎么说,良久,冀王才挤出一句,“吕湘珠不是个好的,她心狠手辣,连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也是毫不犹豫。”
万嬷嬷听不懂,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冀王最后只得道,“吕家二房其实根本无法掌控不了吕氏商会,外人看起来,吕家是一家子,但实际上,吕家二房在吕氏商会压根没什么权力。”
万嬷嬷再次肯定,冀王果真是渣,把人家小姑娘弄上手了,然后又在背后嫌弃人家。
冀王还不知万嬷嬷对自己的评价屡屡下降,只感觉得万嬷嬷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我本来是要收她大堂姐入房的,可就因为她自做主张,毁了我的计划。”
从冀王断断续续的抱怨里,万嬷嬷终于明白了,原来就是因为吕家二房作梗,吕湘珠的自荐枕席,坏了冀王的计划,为了补救,冀王只得一直拖延返回赵国的时间。
“那……您现在,可办好事了?”
“哼!你说呢?”冀王没好气的反问万嬷嬷。
这下换万嬷嬷讪笑了。“那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追上去,想办法补救啊!”冀王冷哼,起身大步离去。
万嬷嬷苦笑,得,这下子,两个主子都对她生厌了,还是想想法子安排退路吧?只是她要退到那儿去呢?
冀王终于出华城时,万嬷嬷也跟着走,只是到底已经晚黎浅浅她们七、八日,不过到底是出发了。
而先走一步的黎浅浅一行人,已经快到京城了,原本近半个月的行程,硬是缩短近半,全靠长史一路安排妥当,每到一地就换马不换车,要不然还没到京城,拉车的马早就累死了。
真阳公主打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守在城门处,一看到人便立刻回报。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几个城门守卫正懒洋洋的检视进城的百姓,另一边出城的人,则因为城门守卫更加懒散,速度比进城的人快。
真阳公主府奉命守在城门的下人,不止懒散还挺会享受的,他们坐在城门内一处酒楼的二楼,他们边喝酒边闲聊。
“这都几天了,长史要是还不回来,我怕咱们驸马就快小命不保了!”
“嘘,慎言啊!”
“唉,你怕什么啊!”下人们推搡来推搡去的,原只是在打闹,谁知越闹火气越大,终至大打出手。
其他客人见状纷纷避走,连帐都不付,跑了,掌柜的看了急得直跳脚,喊了伙计们堵在楼梯,不让人走,开玩笑,那些已经走掉的客人,他拦不住,但这些破坏酒楼的家伙,再要让他们溜了的话,东家要追究起来,他可吃不住啊!
“把人统统拦下,一个都不许走。”掌柜的大声喊,“要是被他们走脱了,楼里的损失就由你们分摊。”
“是。”伙计们齐声应诺。
打架的下人们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打群架的时候,长史他们进城了。
长史左看右瞧,愣是没看到来迎接的管事,心里有些纳闷,心说,不会是驸马不好了吧?其他人看他神色不对,不敢多问,簇拥着车队迅速往真阳公主府去。
京城里头常有大型车队进出,因此他们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是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马车上的印记,不免好奇多看两眼,然后快速派人回去禀报家主。
长史他们一路疾驰直奔真阳公主府,公主府的门卫早早接到消息往里头通传,真阳公主正在驸马床前抹泪,听到消息,随即高兴的跳了起来。
“阿道,阿道,你有救了!有救了!”她握紧丈夫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叨念着。
韩成晖也接到消息,匆忙的赶往正院,他进来时,正好赶上长史领着蓝海他们进来。
“长史,他们是……”
“是,这位是蓝先生。”长史重点介绍蓝海,但韩成晖的眼睛却在黎漱和黎浅浅师徒及凤三身上停顿最长。
长史见状,暗叹口气,没办法,这三位的相貌太过出众,尤其是黎漱,虽最年长,但他气质也随着年岁增长而更加吸引人,凤公子正当青涩与成熟并存的年纪,虽不如黎漱的成熟内敛,然他青春年少的风采,让人更期待他的未来。
至于黎浅浅,她年纪尚小,还没长开,但她五官精致未语先笑,让人看着也忍不住跟着一展笑颜。
“这位是瑞瑶教的黎大教主,这位是他的徒弟,现任的黎教主,而这位,则是凤家庄的凤公子。”
“久仰久仰!”韩成晖上前施礼,黎漱没有避让的受了他全礼,凤公子则避让并还半礼,至于黎浅浅,她轻灵的旋身避到蓝海身后去,并不搭理他。
长史怕韩成晖生气,急忙上前拉住韩成晖,“大公子,他们都是江湖人,不讲俗礼。”
韩成晖浑不在意,转向蓝海,“先生请,他们几位就麻烦你了!”后头这句是对长史说的。
长史躬身应诺,“这是卑职该当的。”
蓝棠和孟达生被忽视得彻底,不过他们两毫不介意。
韩成晖将蓝海引进正房,长史则领黎浅浅他们先去安置。
真阳公主府很大很大,不过再大,也没瑞瑶教在莲城的总坛大,那可是占了整座山头呢!
只是走在公主府中,还是会很累人,蓝棠只觉走得她两腿快断了,却还没到地头,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出来了,云珠叹口气,小声的哄着她,孟达生则笑嘻嘻的凑上去问,“要不我背你啊?”
“滚!”蓝棠娇嗓一喊,只差没顺脚踢过去。
黎浅浅和凤公子在后看着直摇头,“你说,他何时才能把棠姐姐娶回去?”
“呵呵,难了!”凤公子嘴角微翘。
这趟行程这么赶,孟达生大爷还能招来烂桃花,这作死的功力,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啊!
“所有人都看出来那姑娘有问题,偏生他一个看不出来,还特热心的帮着张罗,见她受了伤,还跟棠姐姐讨药去给她疗伤。”黎浅浅对孟达生的行为感到很无言。
那姑娘转头就拿着那瓶药,去跟蓝棠眩耀,把蓝棠惹火了,又跑到孟达生跟前装委屈,这还不算,回过头就又去凤公子那里扮柔弱,真是……
“跟他说很多次了,叫他要帮助人,也得睁大眼睛瞧清楚,可他就是说不听。”搞得凤公子现在都不想理会他了。
“我听春江说,那姑娘拿了孟盟主给的钱,并未返家去,而是拿去雇车跟在我们后面追来了。”黎浅浅略烦恼。“她要真追来,怎么办?”
他们车队的速度很快,一路换马不换车,但因为这么大的阵仗,那姑娘若有心追来,绝对不会找不到的。
“怕什么?她不是要报恩吗?就把老孟扔给她就是,不过我看,她若真追来,目标大概会换成方才那一位吧!”
凤公子对韩成晖适才看向黎浅浅惊艳的眼神很不悦,若那女人真找来,他不介意帮她一把,让她攀上高枝,有这样一个女人在,保证韩成晖往后的日子会很痛快!
第三百五十四章 驸马
真阳公主与韩驸马是对恩爱夫妻,成亲二十多年,一直是妇唱夫随,韩驸马虽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却是个文武全才,不止画得一手好丹青,写的一手好字,上马骑射也难不倒他。
听说一开始女皇对这女婿很不看好,直到某年围场狩猎,韩驸马大出风头,捕到一头活的白老虎献给女皇做寿礼,这才让女皇对他为之改观。
老虎不好打,白老虎尤其珍贵,北晋这么多武将,能捕到一头活白老虎,不止自己全身而退,白老虎也毫发未伤,那才叫厉害。
虽然彼时有不少人说,这全是真阳公主事先安排好的,可女皇就吃女儿这一套,旁人再置喙,也动不了女皇的心思,正如之前,真阳公主触怒了女皇,多少人为真阳公主向女皇说情,也没能让女皇转了心思一样。
不过让那些有心人庆幸的是,经此一事,女皇虽对韩驸马印象转好,但真阳公主的圣宠终究不如从前了!
然而看到公主府里的装璜及摆设,还有那一溜的御医们,蓝海对真阳公主圣眷不如从前的说法持保留的态度。
北晋女皇若真对这女儿不再宠爱,怎么会隔了这么久,还派了这么多御医在公主府里候着?
真阳公主守在丈夫病榻旁,见蓝海进来,她微眯了眼直打量着蓝海,她怎么觉得这人很眼熟呢?
蓝海上前揖礼,便请真阳公主移驾。
“本宫在此坐着,难道会妨碍蓝先生不成?”
蓝海捋了下颌的胡须,轻笑道,“不挪位置也无妨,反正命是驸马的。”以为他很乐意跑这一趟吗?哼,之前的帐还没跟她算咧!前帐未清就添新帐,当他是她家奴好使唤吗?
真阳公主见自己不挪位置,蓝海就不上前为驸马把脉,气得帕子一甩站起身来,蹬蹬蹬的离远了几步,方才回头问,“离这么远,总行了吧?”
蓝海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可以了!不过要是能再离得更远一些,就更好了,您站在那儿,可挡住了外头的光啦!”
真阳公主气恼不已,又往外走了几步,回头正要再问,就见蓝海已经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正给韩驸马把脉。
侍候的宫女忙扶着她轻声劝道,“公主,您这儿坐吧!坐这儿既能看到驸马,还不挡光。”
真阳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丈夫,由着宫女扶着自己坐到屋中八仙桌旁的椅子上。
蓝海把手搭在韩道的手腕上良久,才把手收回来,唤来两个小厮,帮他把韩驸马扶起来,仔细的查看他背后一番,让韩驸马躺回去,他又检视了韩驸马的双腿,真阳公主看着纳闷,这是在干吗?
正想开口问,蓝海已面色沉凝的道,“敢问公主,韩驸马这些年都不曾再服我当年开的药了吗?”
呃?怎么回事?真阳公主听他问这一句,方才恍悟适才为何会觉得蓝海眼熟了!原来他便是当年救驸马一命的那个大夫。
“原来是你?”
“是我。当日开给你的方子,你不曾让他服用?”
真阳公主别过头似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是又如何?”
“怪不得啊!当年我就跟你说过了,他之所以会忘记前事,除了脑子受到重击所致,还因为有人给他服了药之故,要想回复记忆,就得日日不断的服我开的药,我原在想,为何事隔多年,他仍未想起往事,原来根子出在你这里啊!”
真阳公主转回头瞪着蓝海道,“本宫就没看过,像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大夫,只开了药方,就再也不管了。”
“我从来都很负责任的,不过遇上赖账的病家,能怪我从此再不管这病人吗?”蓝海登了下道,“再说了,当初要不是我走得快,哼哼,只怕我这条命就交代在北晋了!”
真阳公主面沉如水,瞪着蓝海半晌不说话,蓝海毫不客气的揭开真阳公主一直不愿面对的事,“你不想他想起往事是吧!怕他一旦想起过往,心里头就再无你这个人了!”
“你!”真阳公主指着蓝海,气得手指直发抖。
“想要我救他,还请公主将前帐清了再说。”蓝海甩出当年的账单给真阳公主,真阳公主没想到多年不见,蓝海的身手竟有了如此的长进,一时没反应过来,让那张账单直直打向自己的胸口。
她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一股甜腥直冲檀口,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侍候的宫女和内侍全都吓傻了!
“血!血啊!公主吐血了!”宫女和内侍们叫嚷着,御医们在外听到动静,想要进来瞧个究竟,可到底不敢动弹,只能一个个拉长了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你好!”
“我自然很好。”蓝海对真阳公主的怒火毫无所感,“不过,韩驸马再这样下去,只怕就算这回被我救活,这寿元也剩不到半年了。”
真阳公主眼前一片漆黑,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站在她身边的宫女连忙轻抚她的背,一个内侍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颗,侍候真阳公主服下。
蓝海嗅到那股药味,抬头皱着眉头打量真阳公主的气色。
“怎么?本宫也有不妥?”
蓝海指着内侍,“他给你服的药,是谁开的?”
“是太医院的御医。”真阳公主服过药,总算缓过气,只是气息尚有些不稳,说话不似刚刚一般,反倒有气无力。
“你若想跟驸马一块死,那就继续用。”蓝海耸耸肩,毫不在意的道。“反正你们夫妻死了,我这药钱就找你们儿子收便是。”
“钱钱钱,口口声声不离钱,就知道死要钱,亏你还是扶伤救死的大夫,难道你们药王谷出来的人,都是这样死要钱?”
蓝海呵呵笑,“别人我不知道,不过遇上像你这样不止会赖账,还会对大夫痛下杀手的病家,我想任何一个大夫都会像我一样死要钱。”
真阳公主脸色青白,想伸手指着蓝海骂,可是她发现自己的手抬不起来,她惊慌不已的看着他。
“你……”
“这就是你服那药的后果,那药虽有治疗心疾的功效,不过用的却是虎狼之药,虽可一时奏效,但对病人身体极伤。”
真阳公主并未怀疑蓝海,只是她没想到,太医院里的御医胆敢对自己下手,难道是她那几个好哥哥授意的?
“那你有法子治?”
“是有,不过还是那句话,前帐未清啊!”
“知道了!死要钱。”真阳公主让人把蓝海弹过来的账单拾起,看了上头列的金额后,眉头紧锁,银牙暗咬,只到底没说什么,“让账房把账单付清。”
蓝海没说什么,只坐在床边的椅中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真阳公主沉吟半晌,便让人把外头的御医全都打发走了。
“韩驸马的病还没治好,你就让他们走了,没关系吗?”蓝海问。
“有你这死要钱的在,还怕你治不好他吗?再说他们能对我下手,难保不会趁机对他出手。”
只要韩驸马有个不测,真阳公主也撑不住,之前他们不出手,是觉着不用他们出手,韩道的病也好不了,就这样让他们拖着,可蓝海来了,事情就不一样了,尤其他连药都没看,就闻出那药有问题。
不让那些御医走,难道等他们对驸马出手,然后嫁祸给蓝海吗?
她要不这么做,只怕蓝海也不会答应帮驸马治病!
蓝海端着茶盏直笑。
见他笑了,真阳公主知道自己做对了,心也放松了些,有心情话家常了,“倒是不知道你的武功这么好。”
那张账单轻飘飘的,砸到她身上,却能让她心疾发作。
蓝海呵呵一笑,却是不应她的问题。
“有此高深武功防身,怪不得你当年能走得无影无踪。”
“好说好说。”蓝海回想往事,不由庆幸当初听了黎漱的话,在外行事说话都保留三分,自始至终就没跟真阳公主说自己的姓名及来历,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被她看出自己是来自药王谷。
“当年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呢?”真阳公主不断的提出问题,好转移自己的心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问蓝海,到底治不治得了驸马,同时更怕问了之后,蓝海给的答案不是她想听的。
蓝海沉下脸看她一眼,“死了。”
真阳公主一噎,“怎么会?”
“说来还是拜公主所赐,要不是公主的护卫功夫了得伤了她,她也不会早早就香消玉殒。”
虽然蓝棠之母是因生产后体虚而亡,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被真阳公主护卫打伤后,因一路奔逃未能好好调养,之后她身子便一直虚不受补,蓝海想尽各种方法,都不能让她健壮起来。
怀了孩子之后,她就更加削瘦,蓝棠出生没多,她就撒手人寰。
真阳公主这辈子从没这样尴尬过,屋里侍候的众人更是噤若寒蝉,深怕惹恼了公主,好不容易,总算等到账房把银票送过来。
“蓝先生账单上列的其他对象,都已经送到蓝先生住的客院,交由蓝小姐收下了。”
“嗯。”蓝海看向真阳公主,真阳公主不解,回以茫然的眼神,蓝海好想叹气,幸而真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反应过来,她靠向真阳公主耳边,低语几句后,真阳公主才反应过来,不悦的瞪蓝海一眼,“去客院请蓝小姐过来一趟。”
不就是想问他女儿,证实一下真假呗!直说不就好了,还玩这套,真是够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小气
不一会儿,来的却不只蓝棠一个人,黎漱不放心蓝海,黎浅浅也不放心蓝棠,所以师徒两个就跟着蓝棠一道儿来了。
他们师徒来了,凤公子和孟达生自然也跟着来了,加上侍候的人,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看得公主府的下人们目瞪口呆,几曾听过那个大夫出门这么大的阵仗啊!
来通传的嬷嬷忍不住多看蓝海好几眼,看得真阳公主嘴角微抽,这老货是看上这男人了不成?正事不做直盯着人瞧,真是丢她的脸。
“你进来干么的?”
“嘎!回公主,蓝先生的家人过来了。”
真阳公主没好气的嗔道,“既来了,就赶紧把人请进来啊!”真是没眼色的东西!
嬷嬷愣了下,却拖拖拉拉的不出去,真阳公主气笑了,只是适才才发病过,没什么力气,只拿眼剜了嬷嬷好几眼。
那嬷嬷嘴里发苦,早知道就不上赶着进来通传了,小心的挨到真阳公主身边来,小声的在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蓝海耳力不错,嬷嬷虽是避着他,但他仍是听了个全。
嘴角忍不住就得意的翘起来,嘿嘿,没想到黎漱他们全来了。
真阳公主看到他得意的笑容,心里呕得不行,这是怎样?怕她是老虎吃了他不成?竟然来这么多人?
若只有蓝海的女儿一个人,让她进内室里来,有她父亲在,没人能挑理,但现在来这么一大群……
“把人请进来,让他们在外间稍坐,我一会儿就来。”
嬷嬷应诺转身出去,蓝海紧跟着起身,“我先出去了。”
真阳公主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出去,倒是没想到,蓝海与瑞瑶教教主师徒两交情匪浅,谢家那丫头到底骗了她多少事?就不知她的所做作为,是出自东齐九皇子授意的呢?还是她自己拿的主意?
此时她还不晓得,华城密道库房里的东西,几乎被谢璎珞的人搬空,剩下的那些,也被禁卫统领带禁卫们搬走了,反正有人背黑锅,他们又何需客气?
真阳公主吩咐人侍候好驸马,就领人去外间。
外间里,蓝海正同一名年纪与他相仿,相貌出众贵气十足的男子说话,他们身后,未及笄的女孩容貌精致,坐在她身边的男子样貌同样精致,只是男子已经长开,女孩年纪尚幼,看着还有些稚气,两人小声交谈着,而在他们身边,已及笄的少女与一相貌堂堂的粗犷男子并肩坐着,两人各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见真阳公主过来,蓝海起身为双方引见,黎漱态度不卑不亢,真阳公主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人家可是天盛帝国正统皇孙,虽然说天盛帝国早就灭亡了,可人家有底蕴在,教养出这么一个明月昭昭似的贵公子来,绝对要比她们北晋来得容易得多。
莫怪东齐九皇子觊觎人家的宝藏了!就是她,有机会能染指,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她原以为未及笄的女孩是蓝海的女儿,所以这群人才会陪着一起过来,没想到她是黎浅浅,想到长史传回的信上所言,她不禁多看了黎浅浅两眼,小小年纪就能跟歹人周旋并全身而退,着实不简单啊!
等蓝海介绍到凤公子时,真阳公主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个蓝海的靠山还真不少,当日她怎么会以为他不过是一江湖大夫,随便就能拿捏着的人?要是早知蓝海与黎浅浅师徒交好,还与凤家庄关系匪浅,她绝不会就那样答应和谢璎珞合作。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自驸马倒下,自己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脑子不甚清楚了!真不知那谢璎珞是给自己吃了什么迷药,才让自己对她所说的话如此言听计从。
其实真阳公主不小心真相了!谢璎珞虽自恃自己说服力一流,但东齐九皇子觉得事关重大,因此让方信怀从他神医姐夫那里,弄来能松懈人心,增加被说服可能性的药粉来,当谢璎珞要说服人时,就伺机在茶水或熏炉里添上此药。
此事就是谢璎珞自己都未必能确信,毕竟动手的不是她,她只是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过后来见事情发展顺利,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蓝海虽发现真阳公主神态不太对,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继续跟她引见自家女儿和孟达生,真阳公主至此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查察一番,就贸然答应和东齐九皇子合作。
不过也庆幸,蓝海不计前嫌答应来为驸马治病,就算他是为了清账而来,可到底他愿意出手相救!
为此,真阳公主决定不管蓝海再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应允下来。
她有此觉悟,事情就好办了!
蓝海也老实不客气的跟她直说了,韩道这次是被人下了毒,此毒曾被人用在他外祖母身上,下手的人就是方信怀,对顾金柳一事避而未谈,真阳公主绝顶聪明,听他语带保留,便猜到是有女眷牵涉其中,想到方信怀的相貌,真阳公主暗暗鄙夷东齐九皇子的作为。
同时她也想明白了,驸马中毒是方信怀的手笔,驸马出事,她便被他们操弄在手,“真是太可恶了!”竟然敢这样耍弄她。
蓝海等她发完脾气,才道,“托我外祖母的福,我们已知此毒怎么解。”真阳公主眼睛为之一亮,蓝海冷哼一声,“不过,他就算解了此毒,寿元依然是不长。”
真阳公主苦笑,“想要他能活下去,就是要让他服你当年开的方子是吧?”
“你知道就好。如果你早就让他服药,这些年他就不必忍受头痛之苦。”
真阳公主闻言愣怔了下,“头痛之苦?”
“不会吧?你不知道?按照他的脉相来看,这些年他的头痛之症是越来越激烈了,难道你都不晓得?”
这样你要告诉我,你们是恩爱夫妻?呵呵,蓝海表示不相信。
蓝棠见真阳公主脸丕变,不由轻踢了父亲的椅子,蓝海这才收声轻咳,把账单拿给真阳公主,真阳公主接过账单,嘴角直抽搐,他是早就把账单准备好了?
账单上列的东西,无非是些北晋产的药材、皮毛等物,比起前一张账单,这一次的要价倒是不高,当然那是相对起上一张账单而言,比起外头请的大夫,那开价不可谓不高。
但是花一样的钱请十个治不好驸马的大夫?她宁可多付些钱给蓝海,只要能治好驸马。
“哦,对,公主的心疾,我便一并给治了,算是看在您出手大方的份上。”
真阳公主及身边侍候的宫女嘴角微抽,真是够了!蓝先生。
“那蓝先生何时为驸马解毒?”
“三天之后,虽知驸马中了何毒,但我手边到底没有解药,还得现调配,至少要三天的时间。”
“成,就三天,蓝先生尽管把药单开出来,我立刻让人去抓药。”
蓝海颌首,走到一旁的桌子去开方子。
蓝棠她们便起身告退了,真阳公主未挽留他们,等蓝海开好方子,交给真阳公主之后,他也走了。
黎浅浅她们回到住处不久,就有管事送来药材,蓝棠父女看着那些药材直笑,好,真好,真是太好了!只是父女两的笑容还没消退,就看到一个管事领着一群人扛着砖瓦等物进来。
“这是?”
“公主吩咐了,要我们赶着给蓝先生砌座炼丹房。”
闻言,蓝海捋着胡须脸沉了下去,他是说要调配解药,可没说要待在公主府里炼药,没跟他知会一声,就做这样的决定?
是没将黎漱他们看在眼中?
这可真冤枉真阳公主了,她以为蓝海调配解药,需要用到炼丹房,所以赶着让人砌一座来。
黎浅浅见蓝海生气了,悄悄的推了推黎漱,黎漱看了她一眼,回头对蓝海道,“许是误会吧!她又不知你要如何调配解药。”
蓝海的脸才略有松动,管事连忙上前询问要怎么砌炼丹房,饶是他再怎么经验丰富,也没做过这样的差事。
黎浅浅索性上前把蓝海拉到一旁,等离开那些人老远后,她才问蓝海,“你不想让真阳公主知道,你将如何调配解药吧?”
“是不想。”所以他才要求一堆药材,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我记得你和表舅、谨一身上的药,都被人搜走了是吧?”蓝海一想到此事就气得不行,“那些药落在谁手里?”
“都被炸掉了。”想到花在那上头的心血,蓝海就恨得不行。
“那些药都是因为真阳公主才被人夺去的,那就让她花些材料费,帮我们重新炼药吧!”黎浅浅笑眯眯的道,她可记得,为了给凤耀治病,凤公子兄弟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搜罗各式名贵药材,方让蓝海炼出那么多药丸来。
瑞瑶教不是没那个财力,但既然能让真阳公主大出血,何乐不为呢?
蓝海听了话头就已经心动了,等黎浅浅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叫好。
决定之后,他便高高兴兴的指点工匠们砌丹药房,同时决定,等他们要走的时候,再假借失误把这座丹药房给炸掉,哼哼,他才不会留下这炼丹房,让真阳公主继续使用,他可没忘记妻子的早逝,全是拜真阳公主所赐!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说呢
知了在树上叫着,院子里蓊郁的树荫随风轻摇,真阳公主守在丈夫床榻前,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睡觉的是她的长子韩成晖。
“晖儿,你回房去吧?”伸手轻摇儿子几下,见他终于醒转,真阳公主柔声道。
韩成晖双眼攸地的睁开来,满眼的警戒,看到眼前的人是他母亲,他方才垂下眼道,“孩儿不累,母亲去休息吧!”他朝真阳公主笑了下,“父亲要是醒来,肯定会被您这样子给吓坏的。”
真阳公主嗔笑,“瞧你这张嘴。”与儿子笑闹一会儿后,真阳公主有些迟疑的开口,“你爹他,真的时常头疼?”
“是。只是他不让人跟您说,怕您会担心。”韩成晖有些明白父亲为何不让母亲知晓此事了,他肯定是怕母亲知道后会担心。
想到父亲之前昏迷中说的那些话,他心头沉淀淀的,父亲,父亲他……他其实已经慢慢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过往,虽不多,但至少能知道自己原是东齐平城公世子。
生母早逝的他年少便才貌出众,是东齐京中贵女眼中的乘龙快婿,出事前已同郑国公府的小姐郑玉仪订亲。
平城公夫人是其继母,育有二子,嫌他碍了其亲子的前程,所以对他痛下毒手。
父亲虽知继母心思,也百般防备,可是他没想到,他一直疼惜爱护的两个弟弟会对他出手。
一个对他下药,一个打了他脑袋一棍子,将他推落山崖,幸亏他命大,这样都没摔死他,脑子浑浑噩噩的他也不知是怎么跑到西越和北晋交战的战场上去的。
真阳公主当时正带兵同西越军打仗,偶然一次意外,让两人不打不相识。
后来的事,韩成晖再清楚不过,因为母亲很喜欢讲给他们兄妹听,母亲贵为一国公主,又是统帅,她要让父亲进军中,无人敢置喙,就是向来霸道的监军太监,遇上母亲也只有老实听训的份,父亲因此为北晋立下不少功劳。
只是回到京城之后,父亲的身份不明,母亲执意退婚下嫁父亲,触怒了祖母。
韩成晖从小就知道父亲时不时会头痛欲裂,但不晓得,这是有原因的,而这个病灶是可以治疗的。
那天听蓝海说起时,他大为震惊,原来早在那么多年以前,就曾有大夫诊断出来,并开了方子,只是母亲她……
他看着脚下的青砖,微微的叹气。“母亲,三日之期明日就到了。您还是回去好好养精蓄锐吧!”他站起身挽着真阳公主,缓缓的走往外头去。
真阳公主轻拍儿子的手,“行,听你的,我这就回去休息。”真阳公主不跟儿子争,老实说,她撑了那么多天,也确实累了。
韩成晖把她送回房,然后才转身去父亲身边,韩驸马依然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长叹一声后,韩成晖坐到父亲床前的罗汉榻,定定的看着父亲,良久,他才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一名内侍正轻手轻脚的清扫内室,见他醒来,忙上前侍候。
“母亲可起了?”
“尚未,听侍候公主的姐姐们说,公主殿下一直辗转难眠。”
想来也是,父亲能否救回来,就看今天了!
内侍侍候他去用膳,用过膳,他又回父亲床前侍候,等真阳公主过来,已近正午。
“蓝先生呢?还没派人去请?”
公主没起没发话,谁敢贸然去请,万一那位古古怪怪的蓝大夫来了,没看到公主,以为公主故意怠慢他,耍起性子不救人,那可怎么办?
“一早儿子就派人去客院看过,那时蓝先生还在丹房里没出来。”
真阳公主点点头,“现在可以派人去请了。”
“是。”门外站着的内侍,其中一个机灵的,大声的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没多久蓝海就来了,他与真阳公主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进屋里去,这三天他虽关在丹房里炼药,不过每日都会前来给韩驸马把脉,知道他就快油尽灯枯了,因此动作很麻利的喂了颗药给他。
真阳公主身边侍候的一名嬷嬷见状,就想上前制止他,不过他的动作极快,嬷嬷身子才动了下,那头蓝海已经把药喂好,还把药咽下去了。
“紧张什么?我都花那么多功夫炼药了,难道还会故意毁了自己的名声,把毒药给他不成?”
“公主和驸马服药,素来都要先经过我们检查的。”嬷嬷颇为不服气,蓝海是外来的大夫,就算医术再高明,也难以保证他不会毒害驸马啊!
真阳公主见嬷嬷还要争辩,朝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便上前用力甩了嬷嬷一记耳光。
嬷嬷被打蒙了,不解的看着真阳公主,真阳公主朝左右挥挥,立刻就有人把那嬷嬷拉下去。
“蓝先生,请问这药服下去后,多久才能见效?”
“快嘛!一刻钟就能清醒,脸色也能恢复正常,慢的话,三五日也不为过,就看他的造化了。”蓝海捋着胡须说道。
“是吗?”真阳公主看着丈夫瘦削得不成样的脸,有些心疼,又有些茫然。“那么那帖药何时能用?”
蓝海看她一眼,“那帖药主温补,毒解了后身子骨正虚,喝那帖药正合适,不过,药量要减,不然他的身子可能会受不住。”
温补的药,还得减量才能用?他身子是有多虚啊!想到之前驸马可是很健壮的,真阳公主几乎要忍不住怒气。
重开过方子,蓝海便离开了,本来他该派药僮来帮忙熬药的,不过这些皇家人疑心病重,还是让他们自己熬药吧!
一回到住处,蓝海又一头钻进丹房里头,还不忘把女儿也拎进去,既然要教她炼丹,那就现在开始吧!反正都有人帮着把药材和柴火都备下了,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凤公子自住进公主府的隔天就出门了,至今未归,其间只派玄衣回来说一声,事忙赶不回来。
黎漱便把孟达生留下,自己则带着黎浅浅出府去,谨一还在休养,鹰卫统领顶替他的位置,跟着出去保护大小教主。
叶妈妈她们也是留在公主府里,除照看蓝海父女,还要照看行李,省得公主府那些探头探脑的家伙趁机摸进来。
别以为公主府家大业大,就不会有小偷,这种大宅门里,侍候的下人可贼滑着,尤其蓝海之前还跟公主收了帐,屋子里可是摆了好些珍玩古董,都说财帛动人心啊!
不少起心的家伙不时盯着客院,要是让他们趁机摸走一两样,那刘二他们也不用混了。
可是这个时候大教主还不省心,要带教主出去玩?
黎浅浅对刘二耳语几句,便见刘二眉开眼笑,“这招可行?”
“怎么不能行?不过别去烦真阳公主了,她正担心驸马的病情,找她儿子韩成晖。”
教主怎么知道她儿子叫韩成晖?刘二的问题还没问出口,黎浅浅就已经开口道,“你忘啦?之前真阳公主不是打算招我哥为婿吗?那会儿你不就跟我说过他家的事。”
刘二摸了脑袋傻笑,还真忘记了咧!
“不过亲爹都病成这样了,怎么那位郡主没从白露城回来?”
“听说是刚怀了孩子,不好出门,所以没回来。”刘二低语,“听说和程少城主的妾斗得可凶了。”
那名妾室便是程少城主的原配,因为程城主想要儿子尚主,强逼儿子降妻为妾,只是原本的少城主夫人已为程家生儿育女,又管家多年,在程家脚跟稳着呢!就算是怡宁郡主抢了她的丈夫,也没能夺走她管家的权利。
程城主一家因强逼她由妻变妾,愧疚得很,怡宁郡主想要压过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真阳公主把女儿嫁到白露城,是想拉拢程城主,程城主也有心投向真阳公主,但他逼儿子降妻为妾的作为,彻底惹恼了长媳及其娘家人,她娘家虽不比真阳公主有权有势,却是大王子韩元江的人。
当怡宁郡主把手伸向程家的孙子辈时,不止程少城主,就连程城主也被她惹恼了。
真阳公主以为白露城程城主一家,都是她可信重的盟友时,却不晓得,他们已经由长媳娘家人,向韩元江投诚了!
而怡宁郡主还傻傻的以为婆家人全怕了她,正趾高气昂的仗着怀了身孕,在婆家耀武扬威。
“幸亏当初没叫她缠上我哥,不然有这样的媳妇,生下来的孩子,八成也不怎么聪明。”黎浅浅听刘二说完后,忍不住拍着胸口庆幸道。
刘二暗暗点头,当日程城主迫不及待要儿子娶怡宁郡主时,怕是没想到,自己会从依附真阳公主,彻底改变立场支持起韩元江吧?
“让人注意着些,必要的时候,就帮她一把,把这消息告诉她娘。”
“您想帮怡宁郡主?”刘二愣了下,教主有这么好心?
黎浅浅笑,“我帮她干么?我是给真阳公主添堵啊!谁让她害得棠姐姐的亲娘早死。”
刘二叹口气的看着自家教主,您这是迁怒啊!这样真的好吗?
“她让棠姐姐早早就没了娘,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那黎老太太……”
黎浅浅可爱的扬起嘴角,“你说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买卖
刘二走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教主怎么知道黎老太太的事?鸽卫掌管消息往来,最近因为忙,他已有一阵子没关注南楚送来的消息了,那教主是从那知道黎老太太的事情的?
“说你笨还不相信!”鹰卫统领鄙夷的赏他个白眼,他才晓得自己问出口了。
“你不笨,那你说,教主从那知道莲城的事情的?”刘二不服气道。
鹰卫统领用你脑子没问题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你忘啦!凤家庄是做什么的?”
人家是收集贩卖消息的老祖宗,凤公子掌管凤家庄的数字公子们,他们可是负责收集消息的,想要知道黎老太太的现况,那不是轻轻松松到手的事?
刘二听他这一说,也反应过来了,嘿!原来如此啊!
“唉呀!都是我失职。”要不然教主也不用找凤公子问了。
“知道你近来事多,教主不会怪你的,把教主交代给你的事办好,就对了!”鹰卫统领说完,不待刘二再说什么,便转身大步离去,大教主要带教主出门,这隐在暗处保护的人得安排好,以前他便隐在暗处,有什么事,他可以立刻应对,现在他待在明面上,就得事先跟鹰卫们沟通好,省得到时来不及反应误了事就不好。
黎漱对北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们的吃食不怎么对他的胃口,所以说要带黎浅浅出去玩,并没有想特别带她去吃什么,反是顺应她的要求,带她去逛市集。
吕大小姐此次离家,与以往不同,所以进京后,心情就不是很好,只派人回吕家通知吕大老爷,她回京城了,并没有回吕家居住。
吕大老爷知长女入了瑞瑶教,以为她与黎浅浅同行,不便独自返家,并未多想。
倒是吕二老爷得知后,立刻派人送信到公主府,想要上门见侄女儿。
不过当时,公主府的人没空搭理他,吕二老爷便以为是吕金珠授意的,回去之后大发雷霆,犹不解气,还跑去找他大哥理论。
吕大老爷懒得理他,吕二老爷只得跑去找吕湘珠诉苦。
吕湘珠挺着肚子,不耐烦的应付父亲几句,就草草把人打发走。
“王妃那边可有消息?”送走老父,她询问身边的人。
“没呢!”侍候的丫鬟笑了笑,巧笑嫣然的模样,竟让她想起吕珠来,失手将手里的茶碗掉到桌上,幸而里头已无茶水,且撞击力不大碗没破,只是吕湘珠和那个丫鬟都被吓了一跳。
那丫鬟还好,不过吕湘珠就不对劲了,突然一阵剧痛像闪电一样击向她的肚子,她抱着肚子疼得整个人紧缩成一团,丫鬟和其他侍候的人全都吓傻了,这是怎么了?
她们都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看吕湘珠痛苦的呻吟着。
“这是,这是怎么了?”
“怎么办啊?”
“姐姐们,夫人这是怎么了?”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系的,争相发话,七嘴八舌说没完,却毫无建树。
院子里一个粗使仆妇听到里头的动静,进来查看,才知道吕夫人可能动了胎气。
她连忙派那些慌了手脚的丫鬟去通知管事,让他派人去请大夫和产婆,虽然冀王并不知吕夫人身怀六甲,但她要是出事,冀王怪罪下来,他这管事绝对讨不着好,所以他侍候得很小心,接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派人请大夫请产婆。
请大夫来,是为安胎的,请产婆则是为了以防万一,孩子要是保不住,大夫不方便行的事,就只有产婆能照应了。
不多时,大夫和产婆都请来了,大夫把脉后开了安胎药,产婆照看着吕湘珠服药,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
之后管事查问那日的情况,屋里侍候的所有人怕追究到她们身上,尤其那个丫鬟,便把事情全推到吕二老爷身上,管事得知那日吕二老爷有来,且和吕夫人密谈,过后吕夫人就动了胎气,于是便做主,之后吕家人再上门一律不许进,免得再生枝节。
吕湘珠醒来之后,得知孩子无事,但动了胎气,只得老老实实喝了几天的安胎药,只是她动了胎气算是大事吧?怎么没看到她爹派人来关心?
丫鬟们只道,“管事怕您心思太重,会影响肚子里的小公子,所以没让人通知吕二老爷。”
“这……”吕湘珠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她爹只会来给她添堵,怕他要是再来,肚子里的孩子又受惊吓,便无二话。
只是想到吕金珠回来,竟然还和真阳公主扯上关系,心里头就大恨。
为什么吕金珠的运气这么好?
都已经把她排揎出京城,出吕家了,她竟然还能结交上真阳公主?
思及此,她就坐不住了。“派人去查一查,大小姐现在是回吕家了,还是还在公主府?”
丫鬟们面面相觑,吕夫人这胎相才平稳了几天,她就又要开始作夭了?
不过到底不敢违逆她,派了人出去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才晓得,吕大小姐不过是依附瑞瑶教的教主,才能住到公主府的,并不是真阳公主与她有往来。
吕湘珠知道后,高兴的不得了!“去,让人给公主府递帖子去。”
管事接到消息冷笑一声,接过帖子,并未送出去,只压在一摞帖子底下。
吕二老爷久等不到女儿的消息,找上门却被拒于门外,好不容易花了不少银子,才从看门的老苍头嘴里撬出一句话,那日您走后,吕夫人就动了胎气。
吓得他以为女儿有个不好,再也不敢上门去,只是好不容易吕金珠回来,还成为公主府的座上宾,他这攀结不上去,心里头着实难受啊!
左思右想拿不出办法来,后来还是他新收的一个小妾帮他想了辙,他一个隔房的叔父想上公主府见侄女儿,自是不方便,但要是吕大老爷呢?
吕大老爷自此被他烦得不行,每日只得早早出门,在城里巡视各家铺子。
这天他才刚进皮货店,掌柜的就欢喜的迎上前来。
“老爷,老爷,大生意上门。”
“什么大生意?”吕大老爷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领先走进店后头的屋子,这是平日掌柜和账房做事的地方,他来巡视,也都是待在这里查账。
掌柜的让人去沏茶,自己则坐在吕大老爷身边,说起昨日发生的事。
吕大老爷听完后,狐疑的问道,“你是说,有一大一小穿着华贵相貌出众的男女,说要跟咱们买皮货?”
“是。而且要是谈成,每年进的量很可观。”要是能成,一年能净赚五千两以上。
掌柜不是没接过大单子,可来谈生意的这两人,让他想到了大小姐。
听说大小姐之前和人合作,那做主的就是个小姑娘。
所以昨日那两人在随从簇拥下进门时,他便多了个心眼,言谈间试探了下,结果不出他所料,他们真是瑞瑶教的人。
“小的觉得,这笔生意兴许是大小姐在背后牵的线。”
吕大老爷面上没有表情,不过心里却清楚知道,掌柜应该没说错。
黎浅浅坐在吕大小姐房里,吕大小姐正由丫鬟们为她梳妆,“教主昨天不是都已经谈好了,那今天找我去,是想……”
又不能再压价,把她找去干吗?
“放心啦!你跟我们走一趟就是。”黎浅浅磨了半天都无法说服她,最后只得耍赖,“不管啦!反正你就是得跟我们去。”
吕金珠拗不过她,只能跟着一起出门。
因为有她同行,黎漱不好和黎浅浅同车,便把谨一和刘二也叫上,三人和鹰卫统领同车,黎浅浅除带着春江、春寿,还把蓝棠也拖着去。
至于蓝海,韩驸马服过药丸后,虽是醒来了,但身体需调养,所以蓝海除了去给他看诊,就是埋首丹药房里,黎漱原想拉他出去走走的,不过想到,之前蓝海叨念着被人搜去的药,虽已有好几味炼好了,但还有几味未成,便不去烦他。
反正治好韩驸马之后,就要离开北晋,要是在此前没让蓝海把药炼好来,他大概会一路叨念个没完吧?
再说,有真阳公主鼎力相助,他们只需花些时间和精神,何乐不为?
等他们进了皮货店,吕金珠这才晓得,父亲竟在这儿等着她。
父女相见自是激动不已,只是父女两都有些小小的尴尬,吕大老爷觉得全是因自己想逼着长女出嫁,后又动了心思想过继外孙,推翻了自己与长女之间的约定,觉得有点对不女儿,毕竟是自己言而无信。
要知道女儿自小就被他教导,他们行商,最重要的便是诚信二字,可他却做了最坏的示范。
而吕金珠也有些不好意思,吕氏商会是父祖一手打造下来的,她虽是吕家子孙,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父亲起心想过继外孙,也不为过,毕竟传承家业还是以男丁为重。
她因此而对父亲不满,实在说不过去。
他们父女两之间的尴尬之情,旁人就算看出来,也不知是因何原由,因此大伙儿都选择视而不见。
黎漱让掌柜取来新制的毛皮,他要挑几件好的,给黎浅浅裁冬衣。
黎浅浅也挑了几件全黑无杂毛的狐狸皮,打算要给黎漱、凤公子,她爹和哥哥们做披风。
蓝棠自也不甘示弱,与云珠两个挑了几条红、白狐狸皮,打算回去做冬衣的内里。
正当大家专心挑选时,店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了?
黎浅浅问,然后就轻快的往外跑,她一动,春江等也跟着动,黎漱对吕金珠父女道,“你们忙,我们去看看。”
第三百五十八章 好事
才到店面,掌柜就忙上前来拦,“几位客人先在里头歇歇,等外头的事情了了再出去吧?”
“外头发生何事?”
“唉!”掌柜的不好说,却朝一旁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这几位都是贵客,还是东家的友人,他们问,怎好不答呢?小伙计年幼,没那么多顾忌,要是说错了什么,掌柜也能以他年幼无知掩过去。
小伙计机灵的上前,说起外头的事情来。
皮货店所在的这条街,叫东乡大街,北晋建朝初建皇城,各地行商汇集于皇城中,东西二市的店面的背后,多由王公大臣等撑腰,小行商们被排挤,只得在东乡大街一带落脚,这些年下来,东西二市的权贵时有更换,但东乡大街上的铺子倒是稳健经营,少有更迭。
吕氏商会的这间皮货店,对面的隔壁香颜胭脂铺,是间卖香料、香粉胭脂的铺子,同皮货店一样,也是家老店,原本他们第一代东家是专门行走于各地采买香料,然后在各地贩卖的,但当他过世之后,正好遇上赵国初建,南楚也宣布建朝。
香颜胭脂铺的第二老东家带着商队行走各地采卖香料,在西越与南楚交接山区,遇上了走山,胭脂铺顿失主心骨,后来就只收购行商带来的香料,不再带队行走各地。
因此香颜胭脂铺的规模就一直发展不起来,这一代的东家,和吕大老爷有着相同的命运,都是连生数女没有儿子,吕大老爷夫妻是生了五个女儿就不再生了,但颜大老爷不然,他与妻子仅生一女,其余六女皆是庶出,就是没能生个儿子,几年后,元配过世,他续弦的妻子依然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颜大老爷不可谓不遗憾。
吕大小姐的婚事是好事多磨,磨到现在她都要三十岁,仍然没有着落,颜大小姐则不然,她早早就出嫁,却同她娘一样,只生女儿,在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颜家其他几位小姐,也是早早就出嫁,同她们大姐一样的命运,也是只生女儿,于是乎自五小姐以下,婚事就不好办了。
颜五小姐自幼就是个悍的,见自家生意每况愈下,就动了效法吕大小姐带商队行遍各地的念头。
六小姐和七小姐倒是调制胭脂香粉的高手,但没有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五小姐便不顾老父的反对毅然领着家丁和管事上路去,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快两年,回来的时候,不止满载而归,同时还带了颜家五姑爷和一个襁褓中的男婴。
因为带回来不少珍贵香料,香颜胭脂铺的名声一下子就成了京里的名店,生意蒸蒸日上,与此同时,上门向尚未出阁的六小姐和七小姐提亲的人,更是几乎踏破颜家大门。
“颜五姑娘这是……在半路上成亲了?”
小伙计点点头,“颜家那位五姑爷,与真阳公主家那位驸马一样,也是忘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要不是颜五姑娘救了他,他怕是早就死透透了!”
可是这和外头的吵闹声,有什么关系?
小伙计看出大家的疑问,连忙接着说,“颜六小姐和七小姐却跟颜大老爷道,她们不愿外嫁想要招赘,如此她们研发的方子才不会外流。”
一听她们两不外嫁只招赘,不少人就打了退堂鼓,他们想求娶颜家这两位小姐,就是冲着她们手里的方子来的,要不然谁想娶她们?万一跟她们的姐姐一样,只会生女儿,不会生儿子怎么办?
从两个未嫁姑娘这儿讨不着好,便有人对颜五姑爷这里下手了,他不是说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吗?
于是乎三天两头就有人上门寻亲来了。
一开始颜大老爷对这些人来者不拘,说不定真能帮女婿找到亲人呢?
可是颜大老爷很快就失望了。
他到底是个生意人,见多了人,这些人想做什么,他怎会看不出来?
上门的人越来越少,毕竟颜大老爷这关不好过,但是上个月,来了三个女人,刘老太太和刘太太是对婆媳,另外那个年轻女子姓顾,是刘家独子未过门的妻子,她们一上门,颜大老爷心道不好,这婆媳两看起来与自家五女婿有些相像啊!
刘老太太只哭着求他,想见孙子,刘太太扶着婆婆啥话都没说,倒是那顾氏,有些泼辣,陪着他们来的顾家人,也是横得不行。
来闹着要见人的,就是这顾家人。
“乍听之下,这遭遇是跟韩驸马有些相彷。”黎浅浅道,春江她们点点头,确实是有些像,不过韩驸马运道好,遇上的是北晋的公主,而这位颜家姑爷遇上的只是个商户女。
蓝棠听着就问,“那位姑爷是怎么忘了自个儿身份的?”
“嘎?”小伙计听不懂,蓝棠遂解释给他听,“我是问,这位姑爷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忘了自个儿姓啥名谁呢?所以他是脑袋受了伤?还是咋的?”
小伙计听懂了,摇摇头,“这可就不知道了,颜家人也没对外说。”
那是,要是把所有的事全都对外说了,那就更闹不清楚,谁才是他真正的亲人了。
不过,这顾家人怎么有底气上门来闹呢?不只黎浅浅有疑问,黎漱他们也很好奇。
小伙计了一声,“就是颜大老爷那天请她们婆媳进去坐了下,那顾氏就笃定的说,颜家那位姑爷就是她未婚夫,所以顾氏那些人才会成天上门闹。”
闹就闹吧!可是影响到别人的生意,就不好了!
他们接连闹了近一个月,早惹得附近店家不满,所以他们今儿一来,便立刻有人去报官,衙差一来,他们就不敢闹了!不过天天这样闹,掌柜的他们好怕意受影响啊!
这半个月来,上门的客人已被吓跑了不少。
蓝棠拉黎浅浅到一旁,“我想去给那位颜姑爷看看。”
“能行吗?”黎浅浅问,蓝棠医术不错,可往常都只帮自家人看诊,没接触过外头的人,她怕她做不来。
“总要去试试,而且我爹最近跟我讲了不少失忆症的事,我想去试试。”
黎浅浅颌首,“那我帮你安排。”
“多谢。”
“还跟我客气,只是,颜家不知是否会答应。”
真阳公主明知驸马头部有伤,还被人下了药,但为了不让他恢复记忆,离开她们,她宁可不让驸马服药,让他镇日饱受头痛之苦,难说颜五姑娘不会同她一样。
“总得试一试。”
“那好。”黎浅浅一起身,黎漱便道,“我来跟吕大老爷说。”
有人做靠山就是好啊!黎浅浅笑着点了头,黎漱进去后不久,吕大老爷就带着女儿出来了。
“颜家小五跟金珠向来走得近,让金珠去跟她说。”
“我不确定能不能治,就先不跟她说太多,免得一开口就被回绝。”
吕大小姐点头,她自然也想到颜五姑娘说不定不愿丈夫想起过往,毕竟外头有个他未过门的妻子在。
吕大小姐便带着蓝棠走了,黎漱他们也顺道和吕大老爷告辞,吕大老爷看着黎浅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他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怎么话都没说就走了?”黎浅浅看着他的背影,有摸不着头绪。
春江几个看着她不说话,黎浅浅得不到答案便丢开去,转去问黎漱,“接下来要上那儿去?”
“去凤家庄在京里的分舵?”
“好啊好啊!”黎浅浅笑得眉眼弯弯,看得黎漱嘴角直抽,丫头,咱们能含蓄点吗?
凤家庄分舵里,凤公子专心一致的和人盘着帐,一个年约十六的大姑娘端着茶盘,对守在门口的玄衣巧笑倩兮,“我给凤公子送茶水来。”
“不必了,我家公子不渴。”
“怎么可能不渴?公子都已经在屋里盘了两个时辰的帐了,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能不吃不喝呢?”
玄衣抬了抬眼皮子看她一眼,随即就垂下眼,不再理会她。
大姑娘却不死心,提起裙裾就要往里头走。
玄衣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暗批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那大姑娘其实并不是凤家庄的人,她是北晋京城分舵主妻子的表妹,因家中兄长带妻小上任,她父母也在任上,所以被兄长托给分舵主的妻子照看着。
听说这位大姑娘瞧不起江湖人,勉强住在这里,却一直眼高于顶,看谁都不顺眼。
分舵主碍于妻子,不好说什么,可底下的人意见可多了!既然瞧不起他们,那就走啊!赖在这里做什么?尤其之前她在其手帕交面前,嫌弃分舵不够气派,数落他们一个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让听到的人都很生气,他们还没嫌弃她小家子气,说话尖酸刻薄呢!
总之双方处得非常不好,谁知,凤公子那天一来,这大姑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对他们柔声细语,还开始勤走厨房煲汤做饭,简直吓死一堆人,她做出来的东西能吃?
不止他们感到惊悚,就是她表姐分舵主夫人也感到震惊,她这表妹向来自恃是官家千金名门闺秀,以十指不沾阳春水自豪,怎么会突然变了样,后来才从她丫鬟那儿探知,她这表妹竟然看上了凤公子!!
她颇为高兴,觉得表妹眼光好,竟然相中凤公子,心想自家姑父是三品官员,表兄也是从六品官,表妹这官家千金要嫁凤公子,那可是下嫁呢!凤公子虽是他们凤家庄的当家人之一,但毕竟是江湖人,能娶个官家千金,那绝对是祖上积德的好事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尽其才
凤奕身边有两个重要的侍从,一个是玄衣,一个是叶翔,凤老公子夫妻去世时,凤奕受了重伤,还差点因为内力杂乱出事,玄衣和叶翔当时也受伤惨重,玄衣还好,受的是大多是刀剑砍的外伤,叶翔受的却是内伤。
与凤二公子凤耀筋脉被挑断不同的是,他的内腑受了重创,虽及时救治,但从此不能再修习内功,身体也不如常人健壮,天气稍有变化,他就病了。
因此这些年,凤三让他和二哥待在一起,让蓝海帮他们调养,养病的日子很无聊的,他们本是习武之人,每天都要练功活动筋骨,让他们不能妄动,只能好好待着,差点没把人憋出病来。
凤二公子还好,平日就有看书习字的习惯,只是空闲时间太多,难免会胡思乱想,凤公子怕他钻牛角尖,便让叶翔兄弟几个一起,求他二哥教他们读书识字学帐管家等事。
叶家兄弟根子不错,几年下来学有小成,这次凤公子不只带玄衣,还把叶翔也带上了,只是叶翔身体不太好,凤公子让他慢慢来,他快到华城时,就接到凤公子传书,让他直接到北晋京城分舵等他们。
当凤公子他们一行抵达京城的时候,他已在分舵待了好几天。
“这是京城分舵的上个月的账册。”
凤家庄不只收集数据,贩卖消息,还善用这些消息数据,为自家谋财。
“北晋人喜做工精细的首饰服饰,但北晋人的匠人做不出那么精细的活。”
“黎教主他们铺子卖的东西,很受欢迎,华城里新开的酒楼,收益还看不出来,不过银楼和绣庄的生意,都非常好。”
叶翔看过账,知道不少人关切此事,因为花钱买瑞瑶教相关消息的人不少。
“嗯。”凤公子点点头,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头也没抬的专注在手上的账册。
外头的动静,并没有瞒过屋里的人,江寿山分舵主国字脸都红了,他搓着手尴尬的向凤公子赔罪。
“江分舵主做事认真又谨守本份,何罪之有?”
“可到底是家里人扰了公子的清静。”江分舵主挠挠头,他老婆是真的很好,可是有时候真的太想当然了。
凤家庄的人遍布整个中州大陆,公子会把北晋一个小官之女放在眼中?要是说这个小官之女,相貌绝俗才华出众,那倒也罢了!偏生妻子这位姑表妹除了脸能看,小气霸道还尖酸刻薄,就连这几日熬的那什么汤、什么粥,全是让妻子去外头食锦楼买回来的。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脸上**辣的,妻子难道不晓得,凤家庄是做什么的?这种事瞒得过公子?既然没那本事,又何苦打肿脸充胖子呢?装,装什么装!
这几天他觉得底下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似都在嘲笑他,怎么会有个那么笨的妻子,唉!江分舵主以前不觉得妻子笨,可近日他觉得,妻子和那个表妹待在一起久了,也不复以往的聪慧了!
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外头的大姑娘端着托盘久了,觉得两手都快断了,偏偏她特令丫鬟不用跟来,这下可好,进不去内室,也不知要端着这托盘多久。
她素来娇生惯养,几曾做过这些事,虽进到屋里,却进不到盘账的内室,只能呆站在那里。
她左右张望了下,把托盘放到桌上,守在屋里的两个小厮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监视她,这是把她当贼看了吗?
“你,你们两个看着我干么?”
两小厮很无辜的眨眨眼,你一个外人跑到这里来,我们负责守在这里的人,不盯着你瞧,难道不管不顾,由着你在这里胡做非为?
大姑娘见他们两还是盯着自己看,气急败坏的直跺脚,之前几天,她都是带着丫鬟来的,不让进门,她就要求让丫鬟把东西端进来,玄衣没拒绝,不过丫鬟进屋后,待了许久才出去。
出去的时候,都粉脸带俏一副娇羞样,令她心生疑窦,觉得她们有私心,背着她想勾引凤公子,所以她今天才不带丫鬟带,果然玄衣就没拦她端东西进来,可是……这两个小厮这样看着她,是啥意思啊?
难道前几天,她那几个丫鬟端东西进门来,是因为被他们盯着看,才会觉得害羞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江分舵主就从内室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表姐夫,我给公子端茶来。”大姑娘立刻上前对江分舵主笑得很娇俏,却不知在江分舵主眼中,却成了心怀不轨的狡诈模样。
江分舵主板着脸对她道,“你不必忙了,公子的吃食,自有专人负责,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到这里来,赶紧回家去吧!”
不是吧?赶她走?气急又是一跺脚,张嘴就想争辩,不过江分舵主根本不理会她,转头就对自己的侍从交代道,“你送表姑娘去给夫人,跟夫人说一声,表姑娘年纪大了,应该多为自己的名声想一想,老在这转悠,对她名声可有不好的影响。”
“表姐夫!”大姑娘小嘴一嘟,就要撒娇,不过她忘了,这不是她哥,是她表姐的丈夫,对他撒娇着实有些太过了!再说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要不是江舵主是个正人君子,怕是会误以为这小姨子对自己有意思呢!
江分舵主没想太多,大姑娘是习惯成性,也没察觉不妥,此刻她身边没带丫鬟来,自然也没人提醒她这样做不妥。
内室里的凤公子朝叶翔看一眼,叶翔会意,招来正乖巧研墨的小厮,与他低语几句,小厮点点头就从内室的后门走了。
凤公子重新回到账册中,“北晋宫里最近有什么消息?”
“女皇陛下对真阳公主夫妻的事颇为关切,尤其是在传出真阳公主为医治驸马的病,与东齐九皇子合作,出手对付蓝先生和黎教主的事之后,女皇颇为震怒,原本是想召真阳公主进宫的。”
“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听闻女皇召她进宫?”
真阳公主自驸马病倒后,除进宫向女皇请旨,命太医院的御医为驸马诊治,就没再进过宫。
女皇一直娇宠这个女儿,纵使女儿不孝,执意嫁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女皇面上虽狠,但私底下仍是很关心女儿的,而且父母对儿女能记多久的仇?真阳公主虽未进宫,但公主府中发生的事,都瞒不过女皇。
“北晋太医院的御医都治不好驸马,蓝先生却只凭颗药丸就把驸马救回来,您说,女皇会不会……召蓝先生进宫,留他在北晋为医?”叶翔问。
凤公子抬眼看他,问,“你觉得蓝先生会理她?”
“听说太医院院判病重请辞,他儿子都请辞回家侍疾了,现在朝堂上传言,院判明明身强体健,却在这个时候请辞,就是为了给蓝先生让路。”
凤公子冷笑,“这个消息是打哪儿来的?明明就是那个院判习艺不精,治不了驸马,蓝先生却迟迟未到京城,他怕惹祸上身,才匆匆请辞的,他其实一点毛病都没有,哦,顶多就是在宫里常常下跪,所以两膝有些不妥。
叶翔愣了下,“我这消息是从宫里的宫女传出来的,公子您呢?”
“我这是从公主府里,侍候院判父子的仆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来源不是凤家庄的探子,而是刘二带领的鸽卫。
毕竟他没在公主府待太久,里头的环境都还没摸透,就被叶翔紧急召来分舵了,原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呢!谁知只是丁点小事。
凤公子想起此事,就忍不住送个大白眼给叶翔,叶翔自知理亏,起身又再向凤公子赔不是。
“得了!下回记得,别一点小事,就急吼吼的找我来。”凤公子叨念着,“要是我不在附近,你传信传得这么急,叫我怎么赶?”凤公子瞪他,掩下这句,是想累死你家公子吗?没说。
“小的这不是急吗?”叶翔咕哝着。他得到消息,方束青那女人竟然嫁给东齐那位神无比的神医,这位神医跟东齐的九皇子牵扯不清,听说九皇子最钟爱的一个女人,与神医关系匪浅。
听说那个女人最近被派到北晋来,还带了方束青的弟弟,虽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怀好意。
可没想到的是,他家公子竟然早就晓得此事,且黎大教主他们已跟他们交过手了。
“行啦!你没跟我们一道走,对这些消息自然不如我们清楚,要是觉得底下人办事不够牢靠,那就好好的梳理一遍,重新安排过,办事不走心的,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处理吧?”
“是。”叶翔低声应诺,“分舵里头有不少多出来的人,您看,要清理吗?”
“多出来的人?走关系进来的?”
“是。”叶翔点头,暗指外间还在和那位大姑娘夹缠不清的江分舵主,“他老婆瞒着他,安插了不少在分舵里头。”
凤公子抿着嘴,“瞒着他?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没发现?”凤公子冷哼。
“您的意思是……”
“他老婆把分舵当自家私产,安插人手无非就是想从中捞钱,他不好拦着妻子,知道我们要来,便想着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来,由我们出手处置这些人,他老婆要是知道了,跟他抱怨,他只需两手一摊把事推个一乾二净,她想闹,也闹不起来。”
“那,咱们要处置这些人吗?”
“当然要,既然进来了,就要人尽其才,好好的压柞一番,不然岂不是白瞎了那些钱。”
凤公子冷哼,想算计他,分舵主夫人还早呢!
“那位大姑娘呢?”
“她怎样?那是江分舵主的亲戚,咱们管不着,不过她不是凤家庄的人,分舵重地自不能由着她随处乱逛。”凤公子端起手边的菊花茶轻抿了一口。
第三百六十章 展风亭
大姑娘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江分舵主一开始也没醒过味,没觉得不对,但两个守着门的小厮灼灼的目光,让他警醒过来,低头看到大姑娘扯着自己的袖子,手一挥,大姑娘就被掀倒在地。
呃……他忘了大姑娘不是习武之人,伸出手就要去扶,两个小厮之一忙咳了一声,见他没反应,这回两个一起咳,江分舵主回头看他们,这是在干么?
两小厮相对无言,他们算是江分舵主的心腹,虽知他们主子没存什么心思,可难保这位大姑娘没有啊!
“嗯哼!”小厮们朝大姑娘的方向呶了呶嘴,然后暗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管。
地上被掀翻在地的大姑娘哭得很伤心,她自小就是父母兄嫂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没人这样对待她过,于是乎一时之间她忘了心仪的人就在隔壁屋里,忘了在心上人面前要维持形象的哭了起来。
江分舵主收回手挺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微眯着眼睛看着妻子的表妹。
他不是没经过风月事的雏儿,听得出来这姑娘哭得是真伤心,招手唤过小厮,“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派人过来,把她表妹接回去。”
小厮点点头,转身出去,交代了人去跟分舵主夫人说之后,转身要回去时,看到守在门前的玄衣,玄衣面无表情的回望他,小厮摇摇头,他怎么觉得玄衣在笑呢?好奇怪,他明明面无表情。
去通知分舵主夫人的人还没回来,倒是门房派了一个小厮来传话。
“你说是位黎老爷来访?”小厮问门房派来的小厮。
“是,还带着位小姑娘。”门房小厮想到分舵主家的大姑娘,便在那姑娘前加了个前缀,以示区别。
“是拜见分舵主的?还是来拜见公子的?”
那边听到小厮这问话的玄衣,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还拜见咧!以为他们江分舵主是个什么玩意儿!啧!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位江分舵主的失职,凤家庄是干什么吃的?
能在分舵的分舵主书房侍候的小厮,不是分舵主的心腹,也是得用的,可是他听到黎老爷时,竟没能第一时间连想起黎大教主来,表示他们根本不够敏锐。
不过他也没出声提醒,由着他们两在那儿闲聊,自己转身去了屋后,从内室后门进去,悄声与凤公子说了黎漱师徒到访的事。
“他们现在在哪?”凤公子喜形于色,都几天了,他们现在才找上门,实在是太慢了!难道是蓝先生在制药时,遇上麻烦?
玄衣不知道,摇头老实回答。
“你忙,我去见他们。”说着便起身要走,叶翔见状忙起身施礼,凤公子伸手虚压着他,“不必多礼,走了。”
话声落下时,人已从后门走了,玄衣紧紧跟上。
小厮进来回报此事,江分舵主愣了下,他不认得什么黎老爷,这谁啊?地上坐着的大姑娘见哭了半天,都没半个人来理她,便也悄悄的收声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前提是,在会疼惜他的人面前哭,若遇上根本不会疼惜他的人,就算哭死都没人理睬,又那里来的糖可吃?
大姑娘遇不顺心的事,习惯就是哭闹一番,因为身边都是疼惜她的家人,所以她一哭一闹,爹娘兄长心疼自是哄着顺着,嫂子要讨好公婆夫婿,对她也是千依百顺。
但这里,不是她家,表姐夫不是她的父母兄长,更不是她的夫婿,所以她要哭,就哭吧!
江分舵主不悦的睃了她一眼,这姑娘真是太过了,跑到他做事的地方来捣乱,在东家面前丢他的脸,还想他给好脸色?亏她还有脸去哄他老婆,说什么公子对她有意,若她能嫁给公子,就有人在公子面前为他说好话。
哼哼!别思嫁不成,反害他在公子面前丢脸才好。
黎浅浅因是和黎漱一起来的,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江分舵主夫人接到丈夫通知她,去把表妹接回来的消息时,只略分了些心神在这个客人身上,因为当她匆匆领着人过来分舵时,正好遇上黎漱师徒被领进待客厅。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居中的男子好生俊俏,男人的成熟风采让人一眼就看到他,而他身边的小姑娘,虽也是眉目如画,不过年岁尚小,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应该是男人的女儿吧?
这样出众的男人是来做什么的?是来见相公的?还是来见公子的?这一想脚下便慢了下来,最后竟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夫人?”见夫人停下来不动,大姑娘的丫鬟连忙催促了一声,她家小姐向来娇贵,今儿竟撇下她们,自个儿一个兴冲冲的,想去亲近凤公子。
那凤公子也真是铁石心肠,她们小姐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官家千金,这样向他示好,他竟完全不为所动,她们连送了几日的吃食,愣是没能见到人一面。
因此小姐一出去后,她们在屋里便坐立难安,怕小姐受挫回来后,会拿她们撒气,万万没料到,竟是表姑爷通知表姑奶奶去把小姐接回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小姐是做了什么,所以才需要表姑奶奶去接人?
丫鬟们心急如焚,见江夫人停下,自是催促不断。
江夫人想到适才传话的小厮说,丈夫很是不喜,不喜,是怎么不喜?为何不喜?这一想便将黎漱等人的事抛到脑后去,急急忙忙往书房去。
还没进屋,就听到表妹断断续续的抽搐声,江夫人大急,忙提着罗裙进屋去。
屋里头,大姑娘还委顿于地,江分舵主正在和小厮们说话,并未发现妻子的到来,倒是那大姑娘,一看到江夫人来了,立即扑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江夫人从外观上,只能看出表妹哭过,其他的就看不出有何不妥。
江分舵主是个大男人,就算明知妻子表妹有意于凤公子,可人家又没明白说出来,只是跑来送吃食,他能说什么?而且方才表妹那举动,着实不妥,他要是跟妻子说了,只会让妻子多心,索性就啥也不说了。
但他不说,自有人讲。
“表姐,表姐!表姐夫他好凶啊!”嘤嘤嘤,说完这句话,大姑娘又自顾自的哭起来,靠山来了!疼惜她的人来了,总算有人心疼她了!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哪?
只是……除了这一句,她还真没什么话能说的了!
“把表小姐扶回去。”
“是。”大姑娘的丫鬟早就上前扶她起来,见她发话,立刻忙不迭的把人送走。
但大姑娘还记挂着内室里的凤公子,她都哭成这样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出来关切一下呢?
难道她真的入不了他的眼?那她这些的作为,岂不都是白费了?
“凤……”后头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让一道指风给点没了声音,扶着她的丫鬟们愣怔了下,小姐想说什么,她们都猜得出来,但怎么会叫到一半就突然没声音?
“相公?”站在江分舵主身边的江夫人最是清楚,方才丈夫对着表妹扬起手,她不知丈夫做了什么,但表妹就昏过去了,她震惊的看着丈夫,这就是江湖人,那就是点穴?
成亲到现在近十年,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为什么不让表妹喊出来?江夫人纳闷的看着丈夫。
“你送她回去吧!”
“妾身告退。”江夫人对丈夫福了一福,然后就领着人回家去了。
江分舵主清楚妻子的疑惑,不过他现在没空跟她说。
“公子。”走到通往内室的门道,“进来吧!公子不在。”
听叶翔这么说,江分舵主忍不住苦笑,公子早就离开了啊!
不知叶翔与他说了什么,江分舵主离开时,脸色不怎么好,守着门的小厮对视一眼,侍候起来更加尽心了。
凤公子这头,离开书房来到待客厅,黎漱他们才刚坐下,“黎叔,您来了。”虽没跟黎浅浅打招呼,不过他朝她眨了眨眼,黎浅浅回以一笑。
黎漱便道,“方才在东乡大街的皮货店谈生意,正好遇上有人闹事,就转到你这儿叨扰来了,不介意吧?”
“欢迎之至!”凤公子笑着和黎漱拱手为礼,虽是在凤家庄的分舵里,不过双方都很自觉的保持客套。
凤公子让人上茶,双方交谈一番后,他便提议带他们去逛一逛。
“北晋京城的这个分舵,我以前也没来过,这还是头一回来呢!”
黎漱与他并肩而行,“所以这里头有些什么,你也不知道?”
“是啊!小侄自来此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忙着,今日多亏世伯您二位来,才有机会好好的逛一逛自家的园子。”说的好不委屈啊!
一旁侍候的人听了,无不暗撇嘴,公子说的好像他们欺负了他,天地良心啊!他们在北晋的分舵,有多少年没有人巡视了,庄里突然派人来巡查,还一来就是公子,叫他们这些天一直悬着心,生怕惹恼了这位年轻公子。
以前都是老公子来,不过后来听说,凤家庄遇袭,老公子和老公子夫人一起遇难,二公子受创惨重,就是他们眼前的这位凤公子也受了重伤。
就是因为如此,他们这里,才会多年无人前来巡视,他们还以为庄里忘了他们咧!所以凤公子一来,他们就极力想在公子面前表现,幸而到目前为止,公子都还挺满意的。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分舵主夫人那位表妹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那位大姑娘现在是相准了公子,想要嫁公子为妻,啧!使的手段实在浅显,叫人一看就知,这样的人那配得上他们家公子啊!
凤公子带着黎浅浅他们师徒一路往分舵后方的园子去,直到来到园子深处的一处亭子,这亭子叫展风亭,坐在临水而建的展风亭,迎面吹拂来的凉风习习,亭子旁的假山上建有水车,将园中小湖里的水打上假山顶,然后顺势从亭子上方倾泻而下。
水车运转时水声沥沥,在亭中说话,外头的人想偷听也听不清。
“这个亭子真好玩。”黎浅浅看了一下,就高兴的上去研究了,黎漱看着暗摇头,这孩子看清楚后,回南楚肯定会让人也弄一套。
“南楚其实有更好的,只是浅浅没看到而已。”
“是吗?那回去之后,就有劳贤侄带她去好好逛逛了!”
“荣幸之至。”凤公子起身拱手为礼。
“哼!”黎漱冷哼一声,“说吧!你专程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想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千里之外
水声淙淙,凉风习习,黎浅浅已经跑出去,研究亭子外的水车去,黎漱的问话,只有凤公子听见。
“您还记得方束青吗?”
“方?”黎漱沉吟半晌,良久才想起来,“你伯母姐姐的女儿?”
凤公子点头,行云流水似的沏了两杯茶,他将一杯递给黎漱。“就是她。”
凤家庄之所以遭逢巨变,凤公子兄弟之所以失去双亲,都是拜她和东齐那位长平公主所赐。
方夫人一家子全是白眼狼,凤老庄主夫人念她一家孤儿寡母不易,收留她们一家子,方夫人却想鸠占鹊巢,更想让儿女与凤家联姻,想到凤老庄主夫人连陪房都她掌控,她自己更是被方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当初真要让她得逞,这凤家庄怕是迟早要成为方家的囊中物。
黎漱长叹一声,抿了口茶,只是代价实在太大了!心头忽地有什么东西闪过,等一等,想起来了,方信怀!东齐神医的小舅子,他姓方!
“那个方信怀,他和方束青是一家人?”凤公子颌首,黎漱吐了口浊气。
“我就说,东齐那位皇子怎么会对浅浅感兴趣,若是她们姐弟从中作怪,那也就难怪了!”
凤公子冷哼一声,他可还记得,方束青想嫁大哥,方夫人思慕大伯父,方夫人曾想让儿子娶凤乐悠,她的算盘打得可真精。
以为他们凤家人除了和他方家联姻,就没人可娶可嫁了?
想到方夫人谋害大伯母的事,凤公子就觉得方家女人可怕,又因为方夫人曾是官夫人,方束青姐弟惯以官家千金、子弟自居,思及方束青曾经的作为,凤公子对官家千金的反感,更甚于官家子弟。
“他们既然都盯上浅浅了,您有没有什么打算?”
黎漱低头抿茶,“盯上浅浅的人,不止东齐人,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带她离开南楚?”
咦?南楚的什么人盯上浅浅了吗?“是谁?”
“因有她爹和哥哥在,所以替她挡了不少事,不过,我们的人接到消息,西越人潜伏在南楚的探子蠢蠢欲动,目标就是浅浅。”
凤公子这才恍悟,“我们的人竟然没留意到。”
“他们不是江湖人,你的人就算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当回事。”
中州大陆原是一个国家,天盛帝国灭亡后,列强割据,除了北晋、赵国、南楚、东齐及西越这五大国,尚有无数小国,有的甚至仅大国一州大小,也自立为国称帝,凤家庄的探子遍布各地,仅江湖人的消息就够他们累的了,除注意各国朝廷动态,对这种潜伏在他国探子的行动,大都是记上一笔就算,并不会特意关注。
那黎漱他们又为何会发现?自然是因为人家都潜到自家门前来了,要真都没发现,那就叫失职啦!
事关教主,不论鹰卫或鸽卫都很慎重其事。
“东齐的九皇子,就是长平公主的弟弟。”所以他们会关切瑞瑶教的宝藏,也就不足为奇了。
“东齐九皇子是皇贵妃所出,很有争储的资格,若那位神医也站在他那边的话……”
凤公子没有把话说完,但黎漱知道他的意思,“东齐除了他之外,就没有能与他一争的皇子了?”
“有,不过也只有一个,五皇子,皇后所出,前头的皇子不是夭折就是已经病故。”
所以这位五皇子吕汉昌便成了实质上的嫡长子,但因他已封王,因此不少人觉得皇帝兴许不看好这个儿子,要不然大可直接立他为太子,而非封王,而九皇子之所以觉得自己很有一争的资格,便是因为他到现在,儿女都老大了,却未封王。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定,皇帝有心立他为太子,所以不封他王爵?
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东齐有不少人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那位神医选择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不知那皇帝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怕自己那天突然就去了,他身子可不怎么好!”
黎漱听凤公子说完之后,才笑出声道,“这皇帝还挺聪明的。”
“咦?”
“他若早早就明旨立太子,怕早就小命不保了!”黎漱道。
凤公子愣了下,不解问,“这是怎么说的?”
“你方才不也说了,东齐神医选了九皇子?”
“是啊!”凤公子恍悟,他想到了真阳公主驸马的病,还有顾家老祖宗,因为有他,东齐皇帝的身体不好,似乎也有了解释。
一声长鸣自远处传来,然后就见一飞鸟自远而近滑掠过水面,再飞起时,爪子上还有条鱼兀自挣扎着,阳光下,自鱼身滑落的水珠晶莹耀眼。
“若是为了要抓浅浅,有必要绕一大圈给真阳公主的驸马下毒吗?”凤公子想不通这点。
黎漱也不明白,以谢璎珞的手段来看,早在他们途经赵国时,她就可以出手,就算她欠缺人手,多的是江湖人乐意效劳,江湖人之所以至今未对黎浅浅出手,是因他们不习惯团队合作,他们不受拘束,若独自一人没有把握,他们是不会擅自行动。
但若有人招聘他们对黎浅浅动手,动脑的事有人负责,还有钱可拿,他们肯定很乐意,并会趁机浑水摸鱼。
谢璎珞却没有选择招聘江湖人效劳,反而跑来北晋,对真阳公主的驸马出手,然后诱哄公主与她合作,然后才动手。
“感觉不像是顺便为之,而是刻意针对真阳公主而来。”否则北晋权贵这么多,不独真阳公主一人,为何挑她丈夫出手?
“等驸马醒来,大概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黎漱说着,忽然想起方才的事,他跟凤公子说了大概,凤公子若有所思的弯起手指在桌上轻敲。
“韩驸马的亲人好像一直都没有出现?”凤公子不太确定的道。
“韩驸马仪表堂堂文武全才,如此出众的子弟丢了,家里的长辈肯定要急,可为何韩驸马的家人从未出现过?”黎漱若有所思。
凤公子看他一眼,还不确定韩驸马的亲人没出现过好吧!
他挥手招来小厮,命他去记史楼查护史公子们,命他们尽快查此事。
“回头我问问蓝海,他与韩驸马较熟,看他想不想得起来,韩驸马说话可有口音。”黎漱当年也见过韩驸马,不过那时他急着救蓝海他们离开,没太多时间和韩驸马接触。
凤公子呵呵一笑,蓝海在凤家庄住了那么多年,全心专注在医术上,对旁的事根本不怎么上心,他会注意到韩驸马讲话有没口音吗?请容他对此存疑。
说话间,黎浅浅回来了,一脸的满足,“你们家这水车亭子真特别,那些水从上而下,虽落在亭顶上头,水花却没溅入亭中。”
“是吗?”凤公子笑着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擦手巾,帮黎浅浅擦了手,她方才应是趴在亭子上,嗯,还去爬假山了,所以小手上全是灰,还有被砾石擦伤的伤痕,擦干净了,又从腰间系的荷包掏出药膏来,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对凤公子的行为,黎浅浅不以为意,黎漱不以为奇,却把一众侍候的看傻了。
黎老爷就这样看着他们家公子,当着他的面,吃他女儿的豆腐?还是说,两家是有什么约定?那是不是说,眼前这个小姑娘有可能是他们未来的公子夫人?
但可能吗?
等她长大,他们家公子都多大啦!还是说,公子把她当妹妹,真正想娶的是小姑娘的姐姐?
无数的疑问在他们心里不断冒出,偏偏这些问题还都没人能解答,可把他们给愁坏了!没有解答的问题就像是猫爪子在心里挠痒痒,痒得你心头难受,却得不得答案。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江分舵主夫人的表妹,肯定是没机会了啦!
大伙儿对此暗点头,如果要他们选,他们宁可挑这小姑娘做公子夫人,也不想要那位大姑娘。
叶翔早知自家公子对黎浅浅有意思,毕竟之前贴身侍候久了,公子的心思,他们看得再清楚不过。
公子对所谓的官家千金没好感,黎教主也是官家千金,可她这位官家千金是半路出家的,没有半点官家千金的样儿,反倒更像凤家庄里常见的江湖侠女。
叶翔得了凤公子的话,开始着手清理分舵,不过他一个人想要做得周全,还是有些吃力。
等黎漱他们离开后,他便找凤公子要人手,凤公子看着他好一会儿,方道,“你若需要,玄衣他们随你调动,除此之外,分舵里若有人可用,不妨大胆起用。”
叶翔低头想了下,便笑着点头应下,当晚便和玄衣等人熬夜制定规章,用以规范分舵上下人等。
数字公子们时常在外,这些规章他们知个大概就好,护史公子们常驻分舵里,规章便需要他们认可。
看到规章里,明文规定分舵重地严禁外人靠近时,几个护史公子都笑了,这条规定一看就知是针对某人而来。
“家眷无事不得擅入分舵……”一个年约四十的护史公子指着这条规定,看着叶翔,“分舵主见了,会很生气吧?”
“你们可见过朝廷那个官员的家眷,把丈夫办差的地方,当自家厨房逛的?”叶翔挑眉问。
没有,还真没有。所以说,这是要把分舵和分舵主的家分隔开来?
“分舵主的家用不应该由分舵来负担。分舵是凤家庄的据点,不是分舵主的家产,他家的用度,不该由凤家庄来出。”
咦?原来江分舵主的家用是由分舵公中来出的?护史公子们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分舵主夫人进门之后,他们分舵的开销就越来越大,江分舵主还老在他们面前哭穷,这个支出要砍,那个支出退回重做,因为花费太多,分舵公中付不了。
哼哼,公中当然付不出他们的公费支出,因都被分舵主夫人给花掉了嘛!
“分舵主不知道吗?”
“不晓得。”叶翔摇头回答,若是知道,这算贪墨公中,他在查账时,分舵主应会心虚,但他一派坦荡,反让他看不出来,他是知情装不知,还是压根被妻子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