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万鬼噬魂
吕光不动声色的看着前方,却见紫灵圣婴已是神魂出窍,将盗泉子他们的身体给禁锢住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立刻神魂涌动,释放出脑海里的万千念头,欲要两相夹击,让这两个作恶多端的道人,葬身于此。
不料壶中子忽然抬手指向前方,狂喝笑道:“鬼王无形无影,只要你们心中有鬼,鬼王就能趁虚而入,任凭你神魂强大、道法高超,也抵挡不住无数鬼王对你神魂的骚扰折磨。哈哈……吕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纵然你有紫灵圣婴相助,也无济于事!”
“噤声!”盗泉子霍然转身,蓑衣‘唰’的一颤,遥遥指向紫灵圣婴所站之地,冷声说道,“不能掉以轻心,对方可是长生殿殿主。”
壶中子眼皮一跳,沉下心来,老老实实的答道:“是。”
哒哒哒~~!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稀疏到稠密,逐渐充塞在这一片天地中。
“这马蹄声是怎么回事?”
吕光听着回荡在耳边的骏马奔跑声,神情疑惑,脱口问道。
紫灵圣婴道眼打开,绽放出一道道红色光芒,听到吕光的疑问声,手中施法的动作,旋即一停,惊声喝道:“你说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吕光瞥了紫灵圣婴一眼,仿佛猜到了他的几分心思,于是装模作样,顾左右而言他,淡声说道。
他心中不禁一阵暗笑,这紫灵圣婴还以为我感觉不到周边的异样变化呢,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鬼怪出现在此,但依我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山谷内的情况,倒像是有着千军万马在此处行军打仗。紫灵圣婴心中奇怪,沉想思考,暗暗忖道,我打开道眼,才能‘看’到远方那为数众多的阴兵鬼王,我从来没有说过它们是骑着东西向这里狂奔的,这书生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紫灵圣婴回眸一望,看着浑身处处透露着神秘色彩的吕光,心中狐疑。怪了,真是奇怪,莫非他也能‘看到’鬼王?
这人恐怕不像他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可能,就算他再奇怪、再古怪。
也绝对不可能!紫灵圣婴被自己脑海中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吓了一跳,开眼,可是明心第八重的境界啊!
猜疑的念头顿时生起,紫灵圣婴心中便随即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想法,硬生生的把那个念头给镇压了下去。
“紫灵圣婴,你在干什么?快点把那些鬼王除去。”
素儿身子突然一阵颤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东西的撞击,粉妆玉琢的面庞霎时覆上了一层冰霜,急声叱道。
“鬼王?难道那些怪物,已经到达了这里?”
吕光听到素儿的惊呼,心中急躁,随即目光向四处张望而去。
可四周除了那隆隆的炸响声,杳无他物。紫灵圣婴神情阴冷,竖耳一听,只听得耳中满是金戈铁马的嘶鸣撞击声,破空之音,不断的向此处袭来。
情势紧急,紫灵圣婴不再分心,当即全心全意,念头归入脑海,念头涌生神魂,神魂一动,从脑海里迸射到虚空中去。
“神魂出壳!”
只听紫灵圣婴低喝一声,顿时他的身体状态便仿似老僧入定,站立不动,周身毫无一丝生息散发,脸色更是一片死寂。
静。他的思想、念头、身体,无一不是处在空寂的状态中,仿佛空谷幽兰,站在此处遗世独立。
“噫?又是神魂出壳?怎么好像与我头前所见的几次有所不同呢?”
吕光紧紧盯着紫灵圣婴,神情诧异的想到。
紫灵圣婴的神魂,乍一出体,就扶摇直上,向上空飘去。
但见这尊神魂,凝实成象,如紫灵圣婴本体一般身量,高矮胖瘦、衣装面貌,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的神魂飘荡在山谷上空,只见他双眉中间的那道缝隙,比之先前放射的红光,更是变本加厉、犹有过之。
紫灵圣婴的神魂向下方俯视而看,夜空下的一切景色、物体,他全都看的清清楚楚。正因为看得明白清晰,他的神魂才会惊颤起来。
“这……一众鬼王,怕不有数百之多……”
紫灵圣婴面容失色,神魂颤动,竟是被自己所说的这句话给惊骇到了。试想,一个鬼王就如同是修炼到神魂九重巅峰之境的道人。
那这几百上千的鬼王……是该有多么强大恐怖啊。虚空下的鬼王,发出一叠狂喝暴怒之声。每个鬼王都骑跨着一头牛头马面的庞然怪兽,只见这怪物浑身黝黑如铁,发着一丝丝寒光。
鬼王不是一种有形有体的生灵,它的存在乃是众生心魔所化,天地生灵的心魔不一而是、各不相同。
但归结起来,无非贪、嗔、痴三种。对世间万物的贪念,欲念;对周围众生的嗔怒,仇视;对三界六道的痴迷,无知。
众生的贪嗔痴,三种心魔,皆是由此而生。当这些心魔在众生心中扎根发芽,疯狂滋长后,便能使一个人发疯发狂,最终抑郁而死。
这种死去的生灵,就会魂归地界,成为地界中的护法教众,阴兵之鬼,因其手持一柄钢叉,是以被称为鬼王!
人们但凡被这些鬼王侵入身体,它们就会吞噬撕咬、见缝就钻,把世人心中的贪、嗔、痴给勾引出来,借机就会抢占人身,使之呆呆沉沉,毫无理智,宛如行尸走肉!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即便一正一反,也有阴阳之分。
所以,这些长嚎哀鸣的鬼王,面貌也是无一相同。这些鬼王,双手浸染鲜血,一片腥红;指甲尖锐如刀,挥舞中冷风如箭;一个个鬼哭哀嚎,齐声震天,张口闭嘴间,由内喷出阵阵血腥之气,随着阴风,飘送到紫灵圣婴的幻身周围,腐蚀着他的神魂本源。
腥风飘荡,闻之令人作呕。
紫灵圣婴站在原处,只听得不绝于耳的‘呜呜’声,逐渐巨大起来。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使得紫灵圣婴的神魂力量,发生了一丝波动,异变突生,更是令他有些难以维系神魂出壳了。
虚空之下,黑暗丛生,阴风鬼嚎,使人闻之不禁肝胆俱裂、害怕不已。
鬼王隐匿在无边的漆黑之中,忽隐忽现。若非紫灵圣婴打开道眼,恐怕是很难看清虚空内的种种变故。嗷嗷鬼叫的声音,让紫灵圣婴越听越是心烦意乱、念头不纯,神魂深处也是有些将要崩溃的趋势。
突然间尘烟激起,以鬼王为中心,向四周激荡而去,一圈圈烟雾倏然向远处消失。烟雾仿似一幕掩盖了鬼王真容的布帘,待得尘埃落定。鬼王方才展现在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从天幕中射向此方的金光,随着鬼王全身的石片,砰然落地,而后便倏然一闪,化为一道流光,不见踪影了。
鬼王适才那庞大如同小山的身形,骤然一变,此时却如同人类一般大小。但见鬼王面上的一双眼瞳,深幽广阔犹如汪洋大海,其内仿似有一个深海漩涡在转动不停,吸引着万千世人的目光,汇聚在此。
可惜这里没有人。
它瞳仁中露出一丝疑惑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金光消去后,此地又是坠入了无边黑暗。
它以为自己还是一个鬼王,它的神色中陡然闪过一抹疑问,随之它默然垂首。
“啊……这是……我,我……”一声惊叫后,伴随而来的就是惊疑不止的问询声。
鬼王低头的一刹那,画面仿佛定格不动了,‘它’看到了自己的一双手。
那不是鬼王枯槁巨大的爪子了,它是一双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巧手!
手背细腻有光泽,它翻转双手,摊开向上,在黑暗里,手掌竟是有如深海珍珠,散发着一种温暖祥和的光芒。
此刻,这双手已然不是鬼王的巨爪了,‘它’也再不是鬼王了,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蝴蝶的前生是一个肮脏丑陋的蝶蛹,没有人会注意它,更没有人瞧得起它。
它丑的让人觉得平凡、脏的令人感觉难受。
可就是这样一个蝶蛹,在经过破壳而出的重生后,才会绽放出一双七彩流溢的翅膀,它不再是一只蛹,它变成了一只受世人喜爱、能够飞翔在天空的美丽蝴蝶。
这个鬼王,此刻岂非也正是如此?
彷如蝉蛹脱壳、破茧重生一样!
……
黑暗中,唯一散发着丝许光芒的那双手,缓缓游动向上,触在了鬼王的脸庞上。在此瞬间,一切都已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吕光仅能全心全意去感受着发生在脑海之中的这一幕诡异变化。他手中所握的这粒圆珠,突兀颤抖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紧凑。似乎只要吕光一旦稍有懈怠,这颗珠子便会立刻破空起飞,脱离他的掌控。
只见那圆圈之中的一颗颗珠子,在转动之中,每转一圈,都会分出一粒圆珠暴冲而起,射向站立在圆圈中央的吕光。
珠光亮丽动人,飞动之时,放射出一丝丝清莹的光芒。
圆珠仿佛夜空中急速划过的扫帚星,拖曳着一道道弧长的灿烂光芒,快速撞在吕光幻身之上。
吕光对此却是浑然未觉。
那一颗颗刺进他体内的圆珠,他竟像是杳无所知,没有任何感觉。
吕光身不能动,全副心神都被周遭那放射着淡淡青光的圆珠给紧紧吸引住了。
此种情形,像极了那旧屋廊檐下的蜘蛛结网。蜘蛛吐丝,结出一张绵密的丝网,而吕光就形如是那陷入到蛛网中间的一个猎物。
不同的是,那一颗颗圆珠,却仿似泥牛入海,没入到吕光体内,瞬间就不见踪影了。
它们全都无一例外的撞入到吕光体内,进入其中,反而成为了吕光口中的‘食物’。
而吕光手中抓握的那最后一丝念头所幻化的珠子,在其他圆珠飞身刺入吕光身体后,却是迸射出了比先前更加耀眼的青光。
一丝丝念头所化的圆珠组成的硕大圆圈,在脑海虚空,不断的旋转舞动。
飞旋之际,一颗颗圆珠如离弦之箭般,狠狠的射在吕光幻身中。
不一会儿,适才那紧密排列的圆圈,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犹若一张被饿汉咬掉一大口的圆饼。
吕光飘浮在虚空中,挣扎欲动,但却仍旧无能为力,未动寸许。
每一颗圆珠刺进吕光体内后,他手中所紧握的那颗珠子,就会亮上几分。圆圈的豁口越来越大。
那张‘圆饼’,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圆饼了,现在充其量也只能是小半张炊饼。
一颗颗圆珠飞进吕光体内。而剩下的那些圆珠却似是已经等不耐烦了,想要更快一些的跟刚才在一起的伙伴们汇合。接着它们居然一齐向钉在中间位置的吕光疾速遁去!
所剩繁多的圆珠,彷如夏夜暴雨之景,向着吕光全身各处,倾盆而至!
噗哧~~~噗哧
遁入之声,不断响起。吕光浑身散发出一圈圈青翠之色的滢滢亮光,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竟然是变成了透明的,浑身晶莹剔透,有如上好的玉石一样。
吕光被这万千电闪而来的圆珠给震得是心神恍惚,一个不慎,手指一松,掌中所握的那枚珠子,不出意外的脱离了他的手掌。刚一脱手,那枚圆珠便立刻凭空变大,迎风见涨,周身闪烁着动人心魄的青幽光芒。
这枚圆珠浮空而上,缓缓悬置到吕光头顶。
吕光双眼向上,苦耐身不能动,仅仅是能望见珠身散射而出的一丝丝青光。
“咔嚓”声如九天惊雷,响动慑人。此音刚落,只见那枚飘悬在吕光头顶的圆珠,在其表面却是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纹,由上而下,裂纹渐渐变粗变大。
定睛再看,只见从这道裂纹缝隙之中,却是猛地流淌而出了一泓清泉!清泉散发着氤氲雾气,从头至脚,流泻在吕光全身上下。
那先前还青光满布的圆珠此际却形似一个破碎的琉璃灯罩,瞬间就四分五裂,裂成数片。
一股更为粗大的水流,顿时倾泻而出,势如滔滔!
这股泉水,叮咚作响,浇灌在吕光的幻身之上。微微体会,吕光便恍然觉得,自己的幻身还有念头在经过这股清泉洗涤之后,却是变得更加纯净更为坚固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里的夜晚静悄悄,沉寂如幽谷。夜寒如冰,天空上的圆月却泛出柔和的雪光,洒落在地。
没有人知道此地正发生着一场生死之战。
紫灵就仿佛是一个瓷娃娃般,身着一袭红衣,笑眯眯的站在原地。
她的身材虽然十分娇小,可任谁也不敢轻视于她。
紫灵诡秘的眨着深邃如海的眼睛,最后莞尔一笑,冲着盗泉子调皮说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盗泉子眼眶内漆黑无物,矮瘦的身子,向旁一转,面向壶中子,抬头咧嘴一笑,斗笠向后扬起,一口黄牙在冷月的照耀下,越发的阴森可怖。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阴恻恻的笑着,低沉的笑声让人听来,不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盗泉子在后面忽然冷声说道:“道兄,你何时连一个女娃都收拾不了了,莫不是你动了恻隐之心?”
他一面说,一面迈步向前,走到壶中子身旁。
壶中子手中紧紧握着鱼竿,他在听到盗泉子的话后,突然用劲一甩,把鱼竿抖得笔直,鱼线也如法炮制,跟开始时一样向前疾驰而去。鱼线在月光洗涤下,亮如金针,耀眼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鱼线绷直,如山峦峭壁,来势汹汹,刚猛有力。
这被灌入神魂之力的鱼线,好似一根丈余长的金针,细如发梢,顶端发出一丝寒光,直向吕光这里刺来。
这一次,要比上次的势头更加猛烈,速度更快,劲道也更足。
吕光喘息不停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病者,但在此危急时分,眼见鱼线将要直射而来之际,他奋不顾身,使出全身力气,把站在身旁的梅八角一把猛劲推开。
梅八角在和吕光低声窃语之时,一心两用,有七分精神放在了对面两个怪人身上。
可就算如此,她也是没有反应过来盗泉子这突然出击,对方实在太快,不讲任何道理。
盗泉子话音方落,已是出招在即。是以梅八角根本无法在这般短的时间里,想出任何有效的御敌之法。
鱼线去势威猛,虽然是直往向前,但吕光观察仔细,脑海灵光一现,就已经知道。这鱼线实则乃是笼罩着四面八方,无论自己向左或是向右,都难以脱出盗泉子的攻击范围之内。
生死仅在一瞬间!
梅八角身形一斜,向旁边倒去,口中惊呼:“吕光!”
吕光眼睁睁看着鱼线向自己咽喉袭来,想要挪开身体,躲避攻击,但是好像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这一刻,很慢很慢,长如百年。
突然轰的一声!
鱼线似乎跟什么东西撞击在一起,骤然发出一声巨震大响。
火花爆射,光芒四散,山谷间立时便烟尘弥漫,涌起一道道气浪余波。
“咳咳~~”尘土激荡,呛得众人咳嗽连连。
趁那两个怪人走神之际,吕光携着梅八角,一同向后退去。
……
他张开双手,高高伸向头顶,仿佛在膜拜着亘古以来的真神,样子虔诚至极。
山谷中一片幽暗,唯有蜡黄脸背后那道兀自在逸散着紫雾的狰狞幻影发出的一丝丝紫芒。萧索凄冷的秋风,袅袅而起,阵阵轻扬优雅的声音,在谷中悠悠飘荡,有如仙乐一般。
片时,乐声戛然而止!
紫灵圣婴缓缓放下青竹,似乎也是被这乐声迷惑了心神。
良久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目中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寒光,向着旁边的玉女靠近。
就在这瞬息之间,在他们前方丈余距离的蜡黄脸,身躯却是突然抖动起来,跟筛子一样,晃个不停。
吕光半躺在地上,眼睛微微眯着,透过眼帘的一丝缝隙,看着蜡黄脸这奇怪的举动。
“他在做什么?自他通灵出这道幻影之后,还未见他施展出什么厉害的道法?此刻倒像是被紫灵圣婴发出的声音给蛊惑了心神,是以才久久不能动身。”
吕光心思活泛,对眼前此景,当然是大为好奇。
在紫灵圣婴所发的竹音停止之际,玉女握着掌中那枚令牌,猛地向苍穹深处扔去!令牌在青色的天空中,上扬腾飞,顿时划出一道灿若流星的光芒。
轰隆~~隆!
突然一阵雷鸣轰响,自虚空中传来。吕光凝神一望,但见那枚升至离地三丈的令牌,飞旋之时绽放出一道耀眼夺目的蓝光。
奇光放射,使得此地仿似烟花飞舞,情景煞是壮丽。那蓝芒起初只有微微一线,眨眼之间,蓝光已变成磨盘大小,光芒涤荡,放射在虚空之中。这光芒在天地之间仿佛朵朵幽蓝火焰,闪烁跳跃,不停蹦。
“雷霆之怒,苍生永记;长生之神,尊为大帝!”
紫灵圣婴玉女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口中低诵吟咏。秋风骤急,但听不绝于耳的诵经语音,由紫灵圣婴玉女口中发出,传入吕光耳中。
“长生大帝!”吕光惊奇之际,突听心海中传来玉魂一声惊呼。
摇曳在虚空中的蓝光,好像被紫灵圣婴玉女的虔诚诵念所刺激,猛然大亮,万道光芒,刺破长空!吕光双眼犹如针刺,酸痛不已,不得不闭上眼睛。
但听耳边风声呼啸,紫灵圣婴玉女啸声不断。片刻之后,只听得周围静悄悄的,杳无一丝声音。吕光心中奇怪,慢慢睁开眼睛,眼光闪过,不由得被出现在虚空中的这幕奇景给吓了一大跳。
扑棱棱!
悬停在吕光鼻头前方的无数碎片,此刻却像是长出了一双双翅膀,而后振翅飞翔。一片片争先恐后的向吕光微微张开的口中飞去!
“不要啊……我不饿……”遥遥望去,先前那射入吕光体内的一颗颗圆珠,这时却是全都变成了一丝丝细线,通过他那透明如玉的身躯,看的那是真真切切、一清二白。但见那游弋爬行的丝线,动如长蛇,快若迅雷。碎片络绎不绝的向吕光嘴中遁入,丝线迅疾如电的在他体内四处游走。
也不知道是第一缕丝线缠绕出了一块碎片,还是第一块碎片碰到了一缕丝线。
总之,没过多久。那一缕缕丝线、一块块碎片,便紧紧相碰,如同蜜里调油的恋人一般,相拥偎依,毫无间隙,像是任何东西、诸般挫折都不能使它们分开一般。
“呃?这些不就是刚才离开我脑海的那些念头么……念头之上全都镌刻着属于我自己的回忆……”吕光经过此变,仿若一个吃饱睡足后的壮汉,精神异常饱满,双唇蠕动,“我竟然能够看到自己的念头了……奇怪,我现在本来就是念头所化的幻身啊,所以才能来到自己的脑海之中……”
吕光仔仔细细的感受着全身的诸多微妙变化。
刚才那令人称奇的一幕过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念头,变得更加壮大涤净了,似乎只要自己心神一动,这千万缕念头,就能分而化之的去观想不同的事情。这种变化……简直令吕光欣喜若狂!
“这么多的念头,如恒河沙数……多不胜数。一道念头就相当于是凡人的一个思想了……如果我要是用这所有的念头,全都去观想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事物……那会怎样?”吕光迫不及待的想要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凡人专心致志尚且不敢说事事可为,三心二意自然是绝对难以成事的。
然而此刻,吕光却可以分心控制着千百万缕念头去思考观想不同的事情,这就等于是有千百个他自己啊!
他转念又想,“去想什么呢?……对了,不如就去观想‘造化会元经’总纲之上的那幅图像。听玉魂当日所言,那时我之所以能够破格通灵出那尊神仙,是因为全都是它的帮助。”
想至此处,吕光随即缓缓闭上双眸。虽然明明知道此刻只是幻身凝聚在此,可是这些必要的观想步骤,他还是认真去做,兢兢业业,丝毫不带含糊的。吕光静静的阖上眼帘,稍加感悟,便体会到念头之中那股茁壮粗大的状态了。
如果说在白发女子刚刚催发吕光凝聚念头时,那些念头不过是一棵棵刚刚栽下不久的小树苗的话。那么此际,这些念头、这些数不清的念头,便都已全部成长为了岑天巨树!吕光遵照玉魂所传授的方法,沉心念诵着‘造化会元经’的总纲之文,默默的沟通着那盘踞在天界仙山的神仙。
造之化之,造化之神;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吕光嘴唇微动,喉结微颤,一丝丝细不可闻的声音,传至到每一丝念头深处。随着吕光虔诚祷告的声音趋于快速,那千百万缕念头,随之就逐一而为的沉浸入内了,最终全都去观想那幅总纲之图了。吕光全心全意,用心去感受体悟着‘造化会元经’的种种奥妙。
每一丝念头之上,全都汇聚着对那幅图的见解与认识。当所有的念头,都整齐一致的去观想到那尊神仙之后。
吕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虚空,仿佛是有一轮暖阳冉冉升起,它悬挂当空,放射出无边无际的暖光,照到身体之上,使人倍感温暖舒适。
“这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比上一次玉魂授于我‘造化会元经’的时候,还要强烈上千百倍啊……”吕光念头一动,转动极快,这想法自出现到消失,其中过程真可谓称得上是心念如电,如梦幻泡影,转瞬即没。
轰隆隆犹在紧闭着‘双眼’的吕光,猛地感受到有一道惊雷,倏然从虚空之上、脑海的边缘地带,向他疾速劈来。雷音滚滚,铺天盖地的涌来。
“嗯?哪里来的雷?这是要劈本尊么?”吕光此际念头转动的速度,比这道突兀而至的雷声还要迅捷万分。诸般问题,浩繁迭起,萦绕在他心间,但却全都一闪而逝。
此念刚刚消去,突听虚空之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缥缈悠扬的乐声。这道声音冲着吕光脑海之中的千百道念头而去,直捣黄龙。旋即吕光的全部念头之内,就一同响彻而起了这道庄重的声音。此声荡漾在这脑海虚空的每一处角落,如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是谁胆敢亵渎本王!”声音不徐不疾,不怒自威,直贯天空,飘荡而来。这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深山中传来,低昂中带着一股极具穿透力的尖锐。黑暗如山,一望无垠的脑海虚空,顿时雷声涛涛,气势迫人。吕光迷惘惊愕之际,只觉这缕声音形同一根尖利的金针,刺进了他无数念头之中。
“啊!你是……”没有声音发出,但吕光的思想念头,已然是清楚无误的传递到了脑海虚空各处。念头未消,黑漆如墨的脑海虚空,陡然闪出一片电光火星。
星火飞落,洒落间乍听一声“轰隆”巨响,不绝于耳,彷如空谷回音,震人心扉。虚空高处,随着这道轰鸣声的起伏不平,猛地砰然炸裂,从中裂开一道不知多宽、不知多长的深渊黑洞。
这黑洞犹如深山峡谷一样,刚一出现,便从其内滚荡而出了无穷劲风。吕光飘飞在空,劲风突然扑面而至,刮的他跌跌绊绊、踉踉跄跄的向脑海海洋中摔去!
哗哗哗!
吕光的神魂念头,跌入到清泉之内,青水顿时泛出一圈波纹。
“这是我的脑海……那些离散的念头也全都回归到我脑海中了,为何现在此间却全然不受我的控制了?”
吕光疑问之间,漂浮在水面之上,仰头向当空望去,但见那道巨大的裂缝,是越扩越大,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儿,它就会把整个脑海给覆盖住了。滚滚袭来的劲风,直上直下,吹拂着无边脑海,使得脑海海洋兴风作浪,毫无平静之象。波动翻涌之中,吕光随着‘水流’飘飘游游,俨然已经没有一丝自主之力了。但他还是努力抬头向上,盯着这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缝!
恰在此刻,阴风顿消,吕光在惊涛骇浪中收住摇曳不定的幻身,望着立刻风平浪静的脑海。念头迭起,惊疑之际,再度抬头仰望虚空。
只见那道巨大的裂缝猛然胀大数倍,仿似其内有什么东西要撑开破出。
“这里边莫非是有什么东西?”刹那间,吕光将将平息的念头,再次被这种奇异景象震惊莫名。
第六百三十三章 位极人臣
蒙贵臣甫一出手,就是凶狠毒辣的杀招。他是大周王朝的栋梁之材,位极人臣,可吕光没料到,对方的气功竟然是如此的厉害。
那条灵蛇,很明显是受蒙贵臣所掌握,毒性无比。
吕光不由得对这个儒生打扮的老者重视了许多。
却见此蛇头颈雪白,浑身仿佛披着一层白纱。它全身伸延成一杆长枪,去势更猛更急,竟似要奋不顾身的扎入那天狗的下腹之处。
狗头乱晃,口中吐出一股股浓烟烈火。刺目的火光把山洞外的白日,给映成了黑夜。
那奇花每绽放出一片花瓣,灵蛇的冲势就比上一次要更加迅猛几分,而那蛇身狗头的怪兽,却一次次从嘴中喷涌出更加浓郁的火焰。
在人间象征着祥和安宁的飞鹤,欲要争夺那不世出的奇宝。而这狰狞恐怖的地底怪兽,却成了那奇花异草的忠诚守护者。
一个争,一个守,还有一个在看。
那色泽艳美的红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完全绽放开来。
至此,吕光也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一株什么异物。
红莲。
九片花瓣层层叠叠,合抱着正中央的一颗青绿莲子。而创造奇迹的那九片绿叶,却早已埋藏在寸草不生的熔浆中。
如此世间珍宝,天地又怎能容它呢?
红莲初生,无根无茎,就这样浮荡在岩洞的虚空中,似乎要破壳而出,一飞冲天!
灵蛇发出一声哀鸣,双翅飞羽竟是化成一根根银光闪闪的细针,鹤爪一伸,银针恍如六月暴雨,声势浩大,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呼吸之间便一齐向那红莲射去!
叮叮当当!
红莲并没有像吕光预想的那样,被银针给射个西瓜烂。反而银针似是射在铜镜铁器上一般,发出一声声脆响。
红莲绽放出一圈夺目的光华!
这万千银针,竟无一根能近它花身。银针射在上边,宛如投石入湖,仅让红莲周身的光幕泛起了一丝丝波纹。
岩浆在这一刻,变成了冷却的冰湖,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狂虐躁动的热浪。下处的蛇身狗头怪兽,浑身的精气神似也随着红莲的绽放而颓然一泄。它全身一沉,岩浆哗哗作响,转而便迅速的扎入了平静的熔浆中。
红莲耀眼的光华与吕光周身覆盖的青芒,遥相呼应。不知几时,洞口已升上半牙弯月。
洞中方一刻,世间又晨昏。冷月慷慨大方的遍洒着盐白似的寒光,慢慢侵蚀着这个火红的世界。红莲无风自动,缓缓向洞口升去,好像要急着出去欣赏一下这山峰的瑰丽景色。
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朵乌云。弦月好似害羞的娇娘,转而藏起了娇容花貌。乌云浓墨的黑影,挡住了红莲登天的去路。
滴答~滴答,嗤嗤……嗤嗤,起先是雨水落在岩浆上的声音,随后便成了水滴蒸发成热气的响动。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吕光并没有在这炙热的洞中,感觉到一丝凉意。
春雨无声,润发万物;夏雨惊天,浇灌沃土;秋雨连绵,洗涤红尘;冬雨冷冽,涤净八方。人间四季,每个时节的雨,都各有韵味、特点鲜明。现下已是秋日光景,雨本不该如此迅疾、这般势大,也更不该有电闪雷鸣遍布空中。
闪电在前,也不晓得击在何处,随即而来的就是震耳隆隆的雷鸣声。刹那间,整个岩洞中水气弥漫,外面的雨声、雷声、风声彼此应和,竟似成了江畔花船上女伶手中的琴瑟之声。
轰隆隆!
一声惊雷,响彻在夜空中。吕光瞪眼看着那株红莲,只见莲身随着这声雷鸣,而散发出更加艳丽的光芒。可它向洞口上升的速度,却愈来愈慢。若是说开始时它像猎豹一般奔跑,那此刻它就似蜗牛一样爬行。
喀~嚓!一道粗若水桶的紫色闪电,仿佛变成了赶车人手中的一根马鞭,从洞口直击而下,呼闪摇晃的向漂浮在空中的红莲绞去!
不是射,不是击。
这道闪电似是活物一般,竟要硬生生的把红莲给裹在其内。红莲闪转腾挪,上蹿下跳,弯曲伸展,远远望去竟像是一位美妙佳人在起舞弄影。
嘭!猛地一声巨响,在洞中回荡开来。外面的风雨之声,恍若消失。紫电犹如实质,猛然击打在熔浆之上,泛起了数丈高的岩浆!
那岩浆落在红莲身上,恍如雨滴,全然没让红莲损坏丝毫花瓣。吕光全身裹挟的青芒,也是乍然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回头再看,岩浆业已落在了熔岩里边。
这红莲到底是何奇宝?竟连天地都不能容之,而降下滔滔惊雷以期能把它轰成渣滓。吕光看到此刻情景,心中思忆,想起在一本奇志古籍上所看到的一句话。
“奇珍异宝。天不能容,地不敢收。故而九天降下煌煌天威,以平寰宇。”红莲能够诞生于寸毛不生的地底熔岩,便已是千难万险的奇事。此刻,它甫一临世,就要再去抵抗九天所降的紫电惊雷。
嗡~!红莲似乎发出了不甘不忿的愤慨之吼,莲身倒转,快似陀螺。借着旋转之势,它一鼓作气,眼看将要飞到洞口!就在此际,一道比先前更加粗壮的闪电,携着狂风惊雷,轰然击来。
这道电芒紫到极点,已成黑色。黑色闪电在将要击到红莲之时,却是猛然停住,好像是脱缰的野马被人给硬拉死拽的拖回马槽!
咯!刚才消失良久的灵蛇,不知在哪发出一声鸣叫。只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吕光头顶响起。
“天降异象,地涌红莲。果珍是天地异宝!”这声音……如此耳熟!
怪不得,原来竟是他在吕光行至云澜溪畔时,告诫他勿向前行的那位神秘老者!他怎会来到此处,莫非也是来争抢这地底深处孕育而生的红莲?
就在这刹那之间,那无尽的黑暗中,灵蛇顿时化为一柄银剑与半腰粗的黑色闪电交织在一起,好似白蛇缠柱,二者相持争斗。顾不上心中疑窦丛生,吕光便被上方洞口纷乱缤纷的光线给刺痛双眼。狂风骤雨挟带着呼天抢地的呐喊,仿若要把红莲给生生吞进漆黑的天幕中。
蓬!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响彻在天上天下,使得吕光耳边久久回荡着如苍蝇飞舞的嗡嗡乱响。先前浑身白羽的鹤儿瞬时变成了通体黝黑的乌鸡,然而那道黑电最终也消失在天空里。这声势浩大的碰撞,微微震慑了吕光心神。
再看吕光,竟似一个走马观灯的旋转木马,起初慢吞吞的转动着,而后在湖水沸腾之际,就变得速度煞快,迅即如雷,越转越猛。而那些水草湖鱼也是浮上水面,围转在吕光周身四处。
湖水中央,吕光所在之地,缓缓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吕光犹如陀螺,顺风顺水,转速迅疾。他身躯胀大其内气盈有余,游弋在漩涡上空,身不沾水。周遭光芒裹覆,阳光一照,幻化成一层洁白晶莹、明亮刺眼的冰雾。水势湍急,湖水仿佛杯中饮水,由人搅动不停,水涡愈来愈深。二人观此盛景,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交映成辉,四目相对,相觑不语。
“这是……难道…那七彩灵芝……”苏韫影率先惊叹出声,断断续续,不成言语。
蒙贵臣也是惊异非常,一时间毫无动作。止住身形,呆望着湖中异象。刹那间水气愈盛,气浪涌动,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
湖中漩涡黑如铁石,令人望而生畏、心惊胆颤。璇冰湖似已承受不住这等疯狂的旋转之力,四周树木随之摇晃起来,岸上巨石也开始松动颤抖。像是一缸水,被人用力搅拌,再稍微使劲,水缸就会砰然炸裂!
哗啦哗啦!
未曾出现那般景象,只听得水声响动急促,漩涡其内喷涌射出一道岑天巨浪,仿佛湖中所有的水,全都凝结成这道水浪了。吕光形似喷泉上的浮萍,被水流送至数十丈的高空!
“啊?怎会这样?”蒙贵臣惊魂失措,不禁叫出声来。天空中吕光裹挟着无数朵水花,从空中旋舞而落,周身炫丽生辉,耀眼至极。
唰~~~!吕光像是一个被放出积气的气囊,顿时恢复成原本相貌,站定在苏韫影两人身前,不怒自威,冷眼看向他们。
他自是不知刚才自己所创造出的诸般奇象,然而当他看到韩素真倒在地上时,心中便怒火更盛。苏韫影回转心绪,仔细观瞧吕光面貌,确认他还是刚才那污秽落魄的穷酸书生。然则当她眸光闪动许久之后,心中的惊异还是无法消去。
此刻吕光浑身精气充沛,虽还是脸庞脏污,但那股气质,却与常人大不相同。此种感觉,明明就是已经脱去凡胎的修者面相!
蒙贵臣被吕光震动精神,然而他终究是经得起大风巨浪,稍作沉思,顿而大声喝道:“你这低贱之人居然在我面前突破,好,好!这样一来,本殿下就把你全身中所蕴含的元气,给完全吸光!七彩灵芝岂是你这等下人所能拥有的。”
苏韫影眼神中绽放出无尽光彩,心中对那七彩灵芝更是势在必得了,区区一个凡人,毫无根底,却能进至如此境界。
蒙贵臣非是狂妄自大,他心思慎密善于观察形势,早在先前口出威胁之言时。他就已用‘望气术’察看吕光境界层次,于他所想,吕光必是吸收了那七彩灵芝的元气,进而才悟真入境,得到本领。剑中人负手而立,仰望苍穹,似是偶有所感,仿佛是沉浸缅怀在苏韫影口中所述的那段辉煌往昔。他衣袂飘飘、迎风舞动,凝眸不语、气势慑人,丰姿傲骨、英伟逼人,彷如上古时代的剑仙侠客。
“不必多礼。余某当年仗剑天下,迎战世人。你神女峰上下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倒令我受益颇多。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自是不会为难于你。”
声音感慨,语气从容,好像对当年那段峥嵘岁月,早已淡忘释怀。
苏韫影揖身答道:“萱眉明白。”
“师父,那珍宝确是七彩灵芝无疑,但已被此人吞入腹中。”蒙贵臣挑明隐情,抬手再度指向兀自瘫倒在崖壁下的吕光。
剑中人毫无表示,不惊不喜,竟是对这世人得之若狂的七彩灵芝不感兴趣。他浮绘在剑身之上,元气充盈周遭虚空,使得这个地方顿时被一层浓浓雾气笼罩住了。
“贵臣,你已是炼气九层第四层的境界,大坤王朝内与你同辈修者,皆是无法与你相抗。那人是谁,怎能抢走七彩灵芝,并令你身陷险境?”剑中人淡声相询。
蒙贵臣脸色尴尬,心中一跳,不知该如何措辞回答此问,他自尊心很重,岂能容忍别人小瞧藐视。
他也一直勤奋修炼,在师父面前努力证明自己。这次阴沟里翻船,彼时又有苏韫影伺机在旁,才在心乱如麻、惊疑讶异之际,慌忙中捏碎传讯玉简,通知师父。其实这种作为已经令他自损颜面了,但他当时又苦无妙计脱身,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刻他心神安静,思绪澄净,再回忆起先前所历诸事,越发的有些懊恼不甘。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第一次就全力施展‘御天九剑’,杀死那可恨书生,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诸般怪事了。蒙贵臣后悔万分的想到。夕阳迟暮,雾气昭昭,山谷间冷风游荡,鸦雀无声。
“回师父,此人也不知是如何从那炙热岩浆之中,取走七彩灵芝。弟子本想一剑取他性命,可他非但中剑后无事生还,并且还吸收了七彩灵芝的元气。弟子与代掌门欲要强行吸走那人身上元气,不料最后却反而被他吸附粘住,无法脱身。再后来那人就稀奇古怪的具备火系真身,进而施出道法,以通灵仙神之能,抓住徒儿。其后,弟子不能脱身,便用玉简向师尊求救。”蒙贵臣低眉顺目,杳然没有一点太子威严,就好像在外顽劣成性的孩子回家见到严父慈母那般温顺柔弱。
剑中人迟疑一声,询问道:“竟有此事?”
剑身转动,指向苏韫影,像是要等她再做详述。
苏韫影立时说道:“确实如此,那人大有古怪。”
第六百三十四章 神女峰
东海之滨,有一山,其名断崖山。此山只有一峰,名为神女峰。
吕光和苏韫影乘坐灵舟,短短一日,便翻山越岭,来到了此地。
传说在远古之时,这座山本来是在海底,后有一神鸟,每日从遥远的大陆上衔来一颗颗石头,日渐积累,最后才有了这一座屹立于海边的险峰。
苏韫影一路上,都没跟吕光说上哪怕一个字。
灵舟翩然降落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她默默的收起灵舟,仿佛还在生吕光的气。
她本来就生的貌美如花,这时脸色虽不冷不热,却更有一种迥异的韵味,这种冷艳的美态,是吕光所从未见过的。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二人登上顶峰,才被一声鸟鸣所打破。
一只雪白色的蜂鸟,从他们眼前极速掠过。
苏韫影忽然开口说道:“你不该牺牲掉那只白鹤。你明明知道,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
吕光愣了一下,而后哑然失笑道:“都过了这么久,你还在生气?”
苏韫影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没搭腔。
吕光微笑道:“在那种情况之下,我别无选择。毕竟我们的目的是寻到画中人,现在神女峰也已找到,大事可期。”
画中人一不做二不休,发出命令,全然一点也没把苏韫影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却是要直接带走浑身是宝的‘吕光’。
苏韫影暗自担心之事,终是发生,她急忙上前说道:“蒙先生与我神女峰先辈约法三章,晚辈不敢有违。只是既然这宝物不曾被太子殿下取走,误巧落入此人手中,那此宝就依旧是神女峰应得之物,还望先生明鉴。”
“苏掌门,你敢斥责我师父不守信义?”蒙贵臣厉声喝道,威严十足。
画中人沉吟不语,尔后挥手示意,蒙贵臣瞬时便不敢做声,清冷之音由剑身中扩散传出,“是余某考虑不周。我不会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就依你之言罢。代我向令师叔道好问候,贵臣与贵门圣女结为同修伴侣之事,余某不容有失,切记此言!”
这明明是直言威胁,但对方实力超强,自己与之相比,有如天壤之别。
苏韫影心中苦笑,默不作声,峰门中上辈长老全都闭关未出,形势迫人,不应也得应,但是她转念又想,青萝表弟因蒙贵臣而死,若是等她醒来,我把真相告知于她,适时青萝定会越发对蒙贵臣恨之入骨,依青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刚烈自爱的个性,绝对是不会屈服于蒙贵臣的淫威。
只要青萝不与蒙贵臣结为夫妇,那蒙贵臣的金系真身,就无法借助青萝的‘葵水九阴之体’而琴瑟和鸣达到金水相生的程度。
苏韫影思量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知情明了。她心中窃喜,轻声道:“萱眉多谢萌先生恩典!”
蒙贵臣探前一步,急声道:“师父!……”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九叶红莲虽然难能可贵,但并不能让你大肆晋升境界,而你只要与那‘圣女’合体共鸣,就能使得全身元气,水漫金山,金生水涨。击发出去,威力更要比你现在厉害数倍。”此言谆谆教导,恳切语气,动人心声。
蒙贵臣闻声不由得回到原地,神情转然恭顺,一语不出,只是目中仍然透露着一丝对‘吕光’的贪婪之意。
苏韫影抬眼望向倒在地上的青萝,语气迟疑的说道:“萌先生,晚辈自会遵从门中长老与前辈所结下的约定。然而此女性格刚烈,若是她不愿与太子殿下共结连理,又当如何?”
“此事非余某牵挂之事,我只问结果,至于过程怎样,就全看你神女峰如何所为了。”剑光兀自绽放不休,由内发出的语声也是愈来愈冷然。
苏韫影躬身而立,道:“晚辈晓得。”
“贵臣,为师化身将消,你暂且回京去吧。”
此言说罢,这悬空而浮的虚化灵剑,骤然化成一撮云烟,袅袅升向天空。
黄昏下烟气更显迷离飘渺,刹那间便杳无踪影,了无痕迹。
来无影去无踪,一剑西来,神似天外飞仙。
这位萌先生自始至终处处彰显出一代高人的独特气质。
……
“代真人,望你好生劝慰韩师妹,莫要辜负了我师父心向神女峰的一片好意。至于先前你我恩怨,就一笔划销,我们来日再会!”
蒙贵臣回归本来面目,言辞闪烁,霸道非凡。被余鹤群压抑许久的嚣张气焰,又是再度附身而上。
言罢他张手抓起躺在地上的金锤,炼体长立,金甲泛滥出夕阳余晖映射而来的道道光晕,身形一纵,向山谷出口飞奔而去,几个呼吸,就化为一道流光,不见身影。
“呼~~!”
苏韫影绷紧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嘴中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呆滞,神情木讷的望着远方的山林伫立不动。良久之后,压力才完全消退。她收敛心神,思考接下来该怎样算计行动。
“莫非峰门内真的发生变故,外敌来袭?怎么间隔如此之久,还是无人下山巡察?”苏韫影心绪不宁,暗自担心不已。
她轻移莲步,踱至晕倒在地的青萝身前,又回眸看向躺在崖壁下的吕光尸体。
苏韫影素手轻摇,一把挟住青萝腰身,脚下步伐迅速,手中丝绦挥洒而出,延伸数丈,唰唰疾响,猛地卷起地上的吕光。
旋即她轻叱一声,身躯急转向前,足尖点在林草之上,飞步荡上浮桥,向山顶踏风而去。
……
吕光死了吗?
无人可知。
那他又在哪里呢?
生死之间。
当那霞光万道的一剑裹挟着煌煌剑气,刺入吕光胸腔时,意识清醒弥留之际。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周围的所有一切,全都定格不动,静止不前。
静寂,虚无……冰冷,颤动。
雾霭几度浮沉,令吕光看不清眼前情况,脚下尸骨叠垒,断肢残臂比比皆是,血污满地,虚空中浮荡着浓重的血红瘴气。
吕光醒来后,唯一能清晰可见的就是前方那闪耀跳动的一丝绿芒。
那绿光被烈风一吹,仿佛随时就会被升腾而起的血气给遮挡盖住。
吕光瞅准了方向,依旧笃定的向那光源行去,一步两步,步步向前,终能到达。
“难道这就是世人惧怕厌恶的阴曹地府吗?神话传说多有言论,常言道,做尽善事就可道德圆满,死后成仙做祖;而在人间恶贯满盈之辈,死后便会受阎罗鬼王判罚,依罪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我吕光自问处世为人,未做过什么亏心恶事……怎么也会来到这等恐怖阴森、漆黑浑浊的肮脏之地了。唉!可见那种言辞都是无稽之谈,毫无根据。试问活人又怎能知道死人的世界呢?”
吕光感触颇多,暗自叹息,踽踽独行在尸横遍野的荒原上。
黑幕悬挂,气氛压抑至极,令他渐渐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会有终点。
前路似是永无止境,时间彷如无风死海。
可是疲惫却愈来愈猛,像潮水般涌来,流经吕光全身各处、精神心绪。
绿芒犹在闪烁不停,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
趵~~趵、趵……
沉重的脚步声旋绕在吕光耳边,宛如儿时瞌睡后母亲在旁轻吟的摇篮曲。
困意、倦意……接踵而来,像是一双双温润绵软的玉手在轻柔按摩着吕光身体,令他倍感舒适。
惰心一起,前进的脚步随之停下。
吕光盘坐在地,暗自劝慰,只要歇上一会儿,等有力气了,就继续走。
端坐在尸骨之上,不甚舒服,他挪动身躯,躺向一处稍微干净的空地上,告诉自己,歇息片刻,就马上向前走。
……
毫不意外,吕光阻挡不住周身袭来的困倦,片刻后便大梦周公,沉沉睡去了。
吕光迷糊昏沉之际,只听一声清音直捣黄龙,穿过黑暗虚空,回荡在他脑海。
“你不想活命了吗?”
扑棱棱~~~!
吕光闻听脑海此言,形如一只惊弓之鸟,两臂挥动撑地,腾然站起身来。
前后动作,流畅至极,就好像一个精力充沛的完人,全然没有半点疲惫之象。
“是玉魂么?”
吕光眸子闪出亮光,惊讶的叫出声来。
他没有想到玉魂竟然也在此处,既是如此,那不就是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身死魂散吗?
霎时他心中冉冉升起无尽希望,呼喊道:“你在哪里?”
“向前走。”
玉魂冷冰冰的声音,穿透漫天红雾,落入吕光心间。
“好!”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令吕光精神意志强大如斯。
刚才心生懒惰、身起倦意,才缓缓睡去,此刻被玉魂这声喝叫惊醒,他心中顿时燃起斗志,抬起双脚,大步流星,即刻出发,继续向前方那丝绿芒行去。
“玉魂在此,那这里肯定不是人间传说的地狱阎罗殿。”吕光心念空明宁静,脑海所想、心中所思,一片祥和自然。浑身充满力气,走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此间天地弥漫着一股腥风血雨的味道,血气滚滚翻涌,殷红的土地上积累着坟堆一样高的尸骨,使得吕光前进的步伐,磕磕绊绊,不太顺畅。
吕光的心也随着路途中出现的尸骨越来越多,而渐渐沉下来。
“这是哪里?看情景很像人世斩杀罪犯的菜市口,只不过此地远远要比那菜市口的死人气息,浓重千万倍。”吕光控制着自己心神,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不安。
前方那缕光芒,跳跃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化为云鹤,腾空不见了。
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多长时间。
当那丝绿芒将要隐去之时,吕光终于站在了指引他一路前进的亮光前方。他定眼望着身前这闪动发亮的物体,不由得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哭笑不得的神色浮于面庞。
吕光暗自嘲笑一声,苦笑叹道。
“原来是一块石头啊……唔?等等,玉石…玉魂……莫非这就是玉魂所说的那块通灵宝玉?”
它是一块石头。
它静静的趴在骷髅断骨上边,大小有如拳头,颜色像是泥塘里的泥鳅,黑不溜秋。
毫不起眼。
任谁一眼看到,可能都会把它当成绊脚石,给踢到一边去。
但是吕光并没有这么做。
试想一个人明明是死期将至,最后却无端端来到这等奇异地方,恐怕每个人都不会那么神经大条的把这块石头当作平凡物。
他弯下腰来,捡起这块石头,握在手中,站起身来,摊开手掌,放至眼前,双眼仔细注视着它。
“呆头呆脑。盯着我做什么?”
石头出声,比铁树开花还让人惊讶奇怪,瞬间把吕光吓了一跳。
咕噜咕噜~~~
那块石头立即跌落在地,翻滚到碎骨骷髅深处。
“让我出来。”玉魂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骨堆中传了出来。
吕光惊魂甫定,心中七上八下,嗵嗵直跳。
他哪里见过这么多尸身骸骨,只得勉强蹲下身来,双手刨动骨头的速度,不是太快。指尖与冰凉的尸骨相触,一股揉入骨髓的寒意,在吕光全身泛起。
“呼……”
吕光长吁一口气,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仿佛过了三秋岁月那么长。
他攥起衣袖,擦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玉魂,这是何处?”
“此地就是通灵宝玉的内部空间。我乃通灵宝玉的精魂元气所化,不过那片融入到你身体内的玉石,并不完整,只是通灵宝玉的一小片罢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记忆不全。”玉魂悠然说道,石头其上散发出幽幽绿光,动人心魄。
吕光心想,果然是这样,这样看来,当时那神鬼莫测、由天而降的一剑,并没有杀死我。玉魂在危险来临之际,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把我带到此处。
真是万幸!
“那此间的满地尸骨,又是……?”吕光疑问重重,有满肚子的话恨不得一股脑全倒给玉魂,急忙相询。
玉石被吕光摊在掌中,光芒照旧闪烁,声调低沉,喃喃说道:“那些都是曾经拥有过通灵宝玉的修者。”
“啊?”吕光惊恐万分,呼出声来,心中更是波澜翻涌。无数种念头纷沓而至,喜忧参半。
喜得是自己奇遇连连,在山林中偶然得到此宝,并且之后又因为它的帮助而获得诸多际遇,才最终成为了万人敬仰的修道者。
第六百三十五章 婆娑玉璧
神女峰是一座孤峰,四面八方都被茫茫海水所阻隔,这里俨然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可是吕光却万万没有料到,当年名扬天下的天妖金毛鼠就是被禁锢在了这里。
山峰上有一面巨大的石壁,高三丈,宽六尺,浑如透明。
吕光和苏韫影停下了脚步,二人一动不动的站在石壁前方。
不止是他们神情呆愣,就连蒙贵臣等人都是被眼前这面石壁给震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讶不已的神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毛鼠,就匿身在这块石壁里?
“吕光,你我双方暂且罢手如何?我身后有上百死士,凭你二人,是断断拿我没有办法的,不如我们两相联合,先破了这面石壁再说。”蒙贵臣说的话,吕光只有听着,因为他已将最后的底牌,给暴露出来了,但很可惜,却是毫无效果。
神女峰上的气氛,转而变得肃杀紧张起来。
死士。
但凡与死字联系在一起的词汇,总是能带给人心悸的感觉。
这时候吕光的心情也不例外。吕光自然也知道何谓死士。
死去后的士者,将全身的士气精魄寄养在另外一个士者的掌中灵台之内,供宿主所用。
听到蒙贵臣这句话后,吕光便知道此刻乃是生死存亡之时。他想也不想,立刻聚起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足尖暗暗抬起,准备疯狂的向船门再度冲去。
想到这里时,吕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正在他准备腾身向船门跃去的时候,只见一道白光自铁船内的一个仅容头颅可过的窗户里,一闪而进,飘到了吕光的身前。
须臾之间,吕光只觉得身体犹如陷入到泥潭之中,不受自己掌控,一股千奇百怪的力道,在上下左右拉扯着他的四肢百骸,令他痛不欲生。
黑暗中,以吕光为中心,一圈圈疾风突然鼓荡起来。
蒙贵臣目光如电,心头一惊,看着那突如其来的一点白光在他眼前不断的扩大,最后变成一个白色的身影。
随白光而至的还有着道道气劲,刮得人生疼无比,所有人仿似被踩住尾巴的野猫,在白影现身之后,纷纷向后大步的退去。
“你!”
蒙贵臣怒不可遏,肥头大耳的脑袋一阵摆动,气的浑身肥肉乱颤,手指着面前的白衣女子,恨恨的道:“如此说来,神女峰中的暴民起事,也是你一手策划的了?”
白衣女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
“神女峰与你们白狐一族,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做,你族中的长老知道吗?”
蒙贵臣没想到对方回答的是如此干脆,怔了片刻后方才冷声说道。
白衣女子苦笑一声,怆然道:“妖族、兽族、精灵族与人族共同生活在这片大陆之上,数万年来,你们人类仗着本身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驱赶妖族、役使兽族,为祸精灵族,亏你还有脸说什么两不相犯。我们白狐一族世代居于这片土地之上,如非东夏帝国的崛起,将我族从神女峰赶向大漠之中,我们又怎会过的这般艰辛?”
“人类与妖族怎么可以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呢?当然是谁的力量强,谁就可以享受更好的资源!万年以来,皆是如此。单凭你一族之力,就妄想改变这亘古不变的真理,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蒙贵臣冷声道。
白衣女子默认不语。
“哼。你想要利用这些人质搅乱神女峰的如意算盘可是要落空了。此船内的人质,现在只有这个小子了。”蒙贵臣阴阳怪气的道,眼睛眯成一条线,越过白衣女子的身影,将目光放在吕光的身上。
“属下……属下也没见到啊。”漆黑中一人低声答道,语气十分害怕。
“是谁?!”
“第九间铁牢是……是云萧城萧家的三公子萧司。”
“还不赶快去找!”蒙贵臣恶狠狠的命令道。
白衣女子噗哧一笑,清冷的月光由天窗洒落在她的身躯上。
她的身子形如乱颤的娇艳花枝,笑着笑着,她突然声音一冷,道:“不用找了。那个人质,本姑娘替你杀了。”
他两手拉住门环,向一边用力拉去。
紧闭的铁门,应声而开。
只差一步!
他便能够从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出去!
子夜时分,皓月当空。
月光从门缝间投射到吕光的眼底,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天上的那轮圆月,似乎也已可以感受到夜晚海滩中凛冽的寒风。
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当吕光的双脚跨出铁门之时,他只觉背后袭来一阵冷风,一股大力直撞在肩胛骨的地方,而后便只觉肩膀一痛,全身一麻,提起的力气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的丝毫不剩。
蒙贵臣嘲讽的笑道,肥胖的身躯也不见如何动作,足尖轻点在铁板之上,瞬息之间,便已然站立在吕光的身前。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剑鞘,“哐”的一声,顺手将在月光下闪耀着金芒的金剑装入剑鞘内。此时的蒙贵臣似乎突然变得高大威武起来,全身的肥肉也不再颤颤巍巍。
“去死吧!”他这一出手真是迅如疾风,快似闪电,竟然没有丝毫废话。
那发着剧烈金光的金剑,似乎能在一息间击穿山岩大川、铁壁铜墙。这势大力沉蕴含着无数劲气的一击,若是落到吕光身上,必定片刻间,便会令其肝胆俱裂、一命呜呼!
尽管吕光没有抬头去看,但他已经从呼呼而至的劲风中感受到了这一击的凶猛厉害。
“我不服!不能输!不能死!”吕光身子抖个不停,惨白的面色上一片坚毅之色。
他紧紧的咬着牙,承受着背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使出全身力气,意欲挣扎起身!
“唰!”眨眼之间,金芒消失不见。
只因那条白色丝绦,已将金剑绕了数十圈,把金剑包裹成了一个“哭丧棒”。蒙贵臣满面苦笑,一张圆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一副哭丧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气愤的道:“我劝你速速离去。今夜之事,我看在贵族长老的面子上,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否则……”白影一闪,自铁船内飘然飞出一个身影,影子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轻似鸿毛的落在沙子上。
“你要杀他,我偏偏不让你杀他;你要做什么,我偏偏就跟你做对。”白纱下的朱唇微微颤动着,一声嫣然笑语,在空旷寂静的海滩中久久飘荡。
吕光用手艰难的撑起身子站起来,背上火辣的伤口,疼的他眼前直冒金星。
他恍然不顾站在身旁的蒙贵臣。
他咬牙盯着那站在月光下的白衣女子,声音颤抖的道:“你是不是杀了我朋友?”
那一群奔跑过来的黄金卫站立在蒙贵臣的身后,望着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吕光,心中不无震撼。在听到吕光这句冰冷的询问之后,心中的震撼转而变成了钦佩。
哪怕是身为黄金卫的他们,也是不敢在一个妖族之人的面前奋而直言的。甚至刚才他们在听到白衣女子是狐妖的身份后,还吓得有些双脚发软呢。
无论哪个季节,海滩中的深夜,都会有着刺骨的寒风,冰冷的寒意。吕光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寒冷、饥饿、伤痛,齐齐涌来,折磨着他的身体与心神。
可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面庞,双手无力的垂着,眼中却迸发着灼人的杀意。
他望着白衣女子,一字一顿的道:“回答我!”白衣女子眼中泛起一抹异样的光彩来,隐藏在白纱下的娇容,也可爱的蹙起了弯眉。不知怎地,她那明亮的双眸在看到吕光脸上那一无所惧的认真表情后,心中突然有着微微的颤动,平静的心海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空寂的海滩中,四下无声。
烈烈寒风,使得这里更是冷意侵人。白衣女子向前踏出一步,一步便已站在蒙贵臣面前一尺的地方。
她空灵柔美的眼睛中迸射着冷冽的目光,整个人的气势倏然一变,向四周逸散着层层冷意,宛若冰封的流水。蒙贵臣浑身一阵颤栗,被这个女子无情的眼神盯着。他心里紧张的发毛,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半步。
“你还不承认?交出千年玉璧!”
蒙贵臣神色一片惶恐,情急之下,张口说道:“你休要血口喷人,冤枉好人!黄金县里人尽皆知。那千年玉璧乃是你族的立身之本。如此珍贵宝物,试问怎么会在我的手里?”
在白衣女子说出“千年玉璧”四个字后,刚才还目中无人、盛气凌然的蒙贵臣,此时居然变得畏畏缩缩,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势可言了。那红润肥胖的大脸上,早已是一片惨白之色。
“哼,还想抵赖?你看这是什么?”
苏媚儿步步紧逼,再度向前跨出一步,浑身气势骤然暴涨起来。
她手中握着一块闪耀着璀璨流光的玉石,伸到蒙贵臣的眼前,那流光七彩纷呈,在月光下绽放出洁净澄澈的白光。蒙贵臣短租的双腿陡然一软,变色道:“这是千年玉璧!……没有……另外一块没在我这里啊。”
白衣女子冷声问道:“在哪儿?”
吕光站在远处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说道:“我知道千年玉璧在哪里。”
吕光感觉自己眼皮变得越来越重,好像有两座千斤大山压在他的眼皮之上,腹中也犹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嘴唇仿佛已经不存在了,全身上下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了。
他恨不得就此躺在松软的海滩上,长睡不起。突然一道道清凉之意,顺着他的嘴唇,缓缓的流进口中,胸腔之间也顿时涌流着一股凉爽之气。恍惚中似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生儿,为娘在等你来救呢。在等你帮为娘去除枷锁,除去藩篱,带我离开这假情假意、虚无缥缈的地方。”
“娘!娘!”
“你在哪儿!”
“我去救你!”吕光紧闭着双眼,脑袋急促的摆动着,额头上冷汗连连,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凄凉。他两只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要努力的抓住什么。
吕光猛然睁开双眼!入目是一轮硕大的圆月,静静的悬挂在天际。他的神色一片茫然,脸上还带着一丝怅惘痛恨的表情。
“呼!”
“又是这个梦……”他艰难的睁着眼睛,透过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睑,望着眼前这夜色下荒漠。吕光木然半晌,渐渐的回过神来,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向四周扫视而去。
一片片高矮不一的沙堆,连绵起伏。黄沙在月光的洗涤下,仿佛是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裙。他的目光定格在前方数丈远的地方,双眼一阵失神。
“咦,那不是白日我见到的……”那是一座红色山峦,高及三丈三,若是仔细看去,便看到那触目的殷红颜色,是一根根血红的羽毛。
全身赤色,嫣红如血。
在羽毛的覆盖之下,有着三只金色的赤足。在羽毛的尾端,还有着一条仿若火焰般的羽翎,那是它的尾巴。而它的尾巴却是与头连在一起,像是鱼头,却长着一只牛鼻子,灯笼大小的眼珠,与浑身的红色羽毛,大相径庭,是那泛着青草颜色的绿眼珠。
这只鸟的身躯庞大骇人,白日间飞翔在天空中气势巍然,无与伦比。此刻它却静静的躺在那里,看起来毫无声息,全身的羽毛也凌乱不堪,丝毫没有吕光所见到它时的那种霸气和威风了。
吕光心中一惊,这只怪鸟,怎么会在此处?
我这又是在哪里?我记得明明在沙尘暴来临的时候,我是在跟那些金蝎甲士以命相搏啊。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令吕光头痛欲裂。他摇摇头,当即站起身来,顿感一阵头晕目眩,脑袋昏沉沉的,浑身也是酸软无力,不过身上的伤口倒是不再作痛了。
他大感奇怪,立刻凝目向那怪鸟看去。
只见在那巨大怪鸟的旁边,竟还隐隐有着几个渺小的人影。
这也难怪吕光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那几个人影,与那庞大无比的巨鸟相比,这几个人影实在是如同站在大象身旁的老鼠,渺小不堪。听到这边有动静,那三个人影一齐回头。一个沙哑的男声随即响起:“不要动,你背上的伤口刚敷过药。”
“吕殿主,你醒了?”
三人说着,眨眼间已是来至吕光的面前。
吕光怔住了,脸色愈加苍白,喃喃的道:“吕殿主?你们叫我吕殿主?”
第六百三十六章 神秘村落
这尊鬼王,很明显是盗泉子的心魔所化。
黑烟弥漫,盗泉子的身影在夜空中若隐若现,他本就是修炼多年的道人,拥有莫大神通,在此刻道心入魔,其所产生的威胁,要远远大于一些普通的心魔。
这时苏韫影的脸上已浮现出一种懵懂迷惘的神情,她好像是已被这尊鬼王给迷住了心神。吕光不由得慎重起来,没料到盗泉子竟然还会施展这种道术。
盗泉子忽然大喝一声:“天地唯我尊!急急如律令!杀!”
一扇扇屋门应声打开,镇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紧张万分的向屋外涌去。他们都清晰的听到了这呼天抢地的喊声。
“怎么回事?不要慌!”很多村人都围在这几个从山上奔跑而来的少年。
“说啊!”云锦陇的脸色很不好看,日落之后,他返回家中之时,发现自己的妻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准备好饭食,只是,当时他并未挂在心上,还以为妻子是去哪家串门了。
四个孩子的眼窝里全都噙着泪水,其中一个稍微镇定一些的少年,沉声说着:“是今天来到村子里的那两个人干的!我看到云大婶死在那间木屋里了!”
“什么?!”云锦陇狂吼一声,牙齿咬的蹦蹦响:“我去杀了他们!”他眼睛赤红,胳膊上青筋毕露,死死的攥着拳头。
“云牧!冷静点。”蒙贵臣沉声喝道。
“他们敢肆无忌惮的残害村子里的人,不会没有后手,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对啊,云牧!嫂子去了,咱们谁也难受。我早就说了,他们一进村子,就该把他们干掉。”村中的族老劝道。
云锦陇的一张脸因为愤怒已变得有些扭曲,脸上全无血色。
村人们围在一起,等待着族长的命令。
这是需要万众一心的时刻,就跟他们进入山脉中猎取野兽的情况一样。不同的是,山上木屋中的那两头‘野兽’是自华都而来。
他们更加狡猾,更加凶猛!
四个少年泪眼婆娑,强忍着心中的哀痛,轻声哭泣着。
“哭什么哭!每天晨练时,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云锦陇霍然吼道,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牛眼:“你们将来都是要保护村子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化作血汗吞入腹!都别哭了!”孩子们对村子有极强的归属感,村中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当成是自己的亲人。
而现在,亲人死去了。
“杀了他们,给云大婶子报仇!”
“他奶奶的,敢欺负到咱们易家庄头上了,管他们是贵人还是啥人!”
“族长您说句话啊!”
在村人开口怒骂的时候,从村外赫然冲来一道黑影,那道身影形如迅猛的猎豹在地上蹬踏几下,就疾驰到了众人的身前。
来人正是黑脸少年云雷,他浑身湿漉漉的,一下子扑在蒙贵臣近前,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族长爷爷……那两个人是为了易伯伯来的。”
从山上一路冲刺飞奔到村中,这个距离着实不短,即便云雷身体强壮,元气充足,可从那个老者的追击下逃走,已是耗费了不少力气。还好,他炼气打通筋脉,气脉通畅,有炼气第七重的实力。否则这般疾驰飞奔后,非得累的趴倒在地不可,更别说还能开口说话了。
“别急,慢慢说。”
族长蒙贵臣一手扶住云雷,枯槁的手掌中突兀的涌出一缕浓重的金色气息,那肉眼可及的气息像是一条条金线,坚定而快速的涌进云雷的肩膀中,再而顺着云雷的胳膊向他的全身筋脉里游走。云雷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大半的气力,呼吸顺通起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向这里聚集而来,蒙贵臣朗声道:“狩猎队的人留下,其他村民先各自回家。”哗。听到这一句话,村人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哗然之声,可却没有哪个人敢违背族长的命令。
他们最终还是向自家院子里走去。待到大量的村民离开村东的空地后,只剩下四十五个人。
他们全都是精壮汉子。蒙贵臣眉头紧皱,浑浊的双眼倏然放射出道道精光,向云雷询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云雷也是狩猎队的一员,他对于村子的秘密也了解一些。
他擦去额头的汗水,黑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恨恨的咬了下牙,此刻再无丝毫顾忌,将在木屋后偷听到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最后,云雷颇有些不甘的说道。
“族长,吕光被那个怪老人给抓住了,还弄断了一条胳膊!这次要不是吕光拖住了那个老人,我也逃脱不了。那个老人的一抓之力,力量之大,似乎能碎金断石,我拼了命的使出族中神通,才从他手中逃走。”众人听后,全都一脸凶煞之气,愤概不已。
云锦陇并没有任何愤怒,他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毫无波澜,冷的可怕,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族长,不要再忍了。赶紧救出吕光,杀了他们!”
“族长,云雷说,那个老人今夜就要去烈山郡调集兵将。情势紧迫啊,容不得咱们再商量了。”
“他们果然还是查出了当年的事情,那可是滔天大罪,没有任何回环的余地!”狩猎队中的一些重要人物,纷纷发言。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蒙贵臣站在原地,与云锦陇对视一眼,而后长叹一声,缓缓松开手中的拐杖。他弯曲的脊梁猛地直挺了起来,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皱纹忽然间也拉平了许多,半闭半睁的双眼中爆射出一道耀眼璀璨的精光,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咔嚓嚓”的脆响,身躯凭空拔高了半尺!他整个人的气质倏然一变,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苍老暮年,而是一种生机盎然的朝气蓬勃之象!
“族长!”云锦陇看到蒙贵臣身体上发生的变化,脸色大变,惊呼一声。云围的人激动澎湃,声音都已有些发颤。
“族长,您……决定了!”蒙贵臣轻轻的点了下头,眼中泛着淡淡的冷光,狭长的眼角眯着,仰首望着苍莽云牧:“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我们当年做的事情,遗祸在子孙头上。今夜,唯有一战!”
“云牧,你带领狩猎队,先让村民们进入山脉,将他们安置妥当。我先上山。”
“族长,不可!”云锦陇语气强硬,坚决反对:“留下一部分队员带着村民们进入山脉就可以了。还是我们一起上山为好。”
“这是族令。”蒙贵臣面无表情。
云锦陇浑身一震,而后低下头去,沉声答道:“是!”
蒙贵臣昂然抬头,望向远山,一人登山而去。夜深,村民们望着蒙贵臣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迷离的夜色中,不知是谁在低声轻吟着。
“风萧萧兮易水寒。”夜风似刀,乌云如墨,透过木窗,向屋外望去,在吕光的眼中,他从未见到过这样恐怖阴沉的夜空。
雷鸣炸响,浓云从天边滚滚而过,那片片乌云凝集在一起,贴着山林滑过,好像只要抬起双手,就可触摸到那虚无缥缈的浮云。大地,仿佛被一个锅盖给紧紧的盖住了,严丝合缝。
砰!无声无息间,木屋的屋顶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一块块木板瞬即四分五裂,木屑纷飞间,油灯的火苗乱窜舞动。
咻!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炸响不同,这一次从木屋上空猛然坠下一道白影。那白影像是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拖曳着夺目耀眼的金光,从天而坠,飞速的落向揭去屋顶的木屋中。
白影一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澎湃磅礴的元气仿佛炸裂的金山,一股一往无前的元气波动,分散成道道劲气,向屋中两个站立的人影激射而去!
那风姿绰约的妇人,神情波澜不惊,微微一笑:“来得好。”
说话间,她五指成掌,娇柔的身躯扭在一起,在地板上急速转动,长裙飘飘,形如一个陀螺,劲风骤起,屋内瞬间激荡出一股股冰冷的气息,挡住了那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的无形金线。
蓬!蓬蓬!元气碰撞,炸响四起。
反观,那位被称作李公公的老者,模样则狼狈了许多。整个身子宛如一个圆球,“咚”的一声,撞开了木门,向屋外的草地上滚去,滚了很远,才将将躲过那狂涌而来的劲气。
呼!适才那排山倒海般的元气,瞬间消散在木屋之中。这一击,开始的出乎意料,结束的又始料未及。李公公的眼中泛起深深的阴毒之色,他站在木屋外,狠狠的剐了一眼站在屋中地板上的那个白袍老者。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战斗,也不是没有做过偷袭的事情,但像这样令人猝不及防的袭击,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在李公公从云大婶身上拔出短刀的那一刹那,吕光已闭上了双眼,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就在这时,屋中却发生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看清身前的那道白影之后,吕光心中一喜,顾不得右肩传出的剧痛,吃力的撑起身来,高兴的叫道:“族长爷爷!”
李公公身形一动,飞快的来到白裙妇人的身边。他的眼球高高凸起,死死的盯着蒙贵臣,怒声喝道:“放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杀人的人。”蒙贵臣脸上全无表情。
“跪下!”李公公又从怀中掏出那个金光熠熠的令牌,在蒙贵臣眼前扬起。
“李公公,退下!”白裙妇人低喝一声,那黑袍老者顿时顺从的退在一旁。
吕光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他张口喊道:“爷爷,他们是来……”
“孩子,爷爷都知道。”
蒙贵臣打断道,他蹲下身来,看着胳膊肿了一圈的吕光,心中一疼,不过脸上却显现出一层喜色,原来他已发现,吕光的胳膊并非是像云雷形容的那样是断了,而只是肩膀脱臼而已。蒙贵臣旁若无人的伸出手来,一把拉住吕光的右臂,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后,紧接着是吕光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嘶!”
“有爷爷在,没事的,孩子。”蒙贵臣苍老的面容上闪现着慈爱的神色。吕光缓缓的抽回了手掌,他感觉到右臂又重新恢复了知觉,拥有了力气。
啪啪啪!
响亮的击掌声在木屋中响起。
吕光费力的站起身来,只见那白裙妇人双手互拍,一张白皙的脸上浮动着妩媚的笑意。
“龙!象!金!刚!印!”冥华公主的声音不再娇媚,而是十分生硬,脸色已有些铁青。
虽然她万分警惕,但在那金系元气的包围之下,气海却彷如冰封冻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催动出半分元气,来使身体躲开那恐怖的一脚。
最后。
“孩子,你现在明白了吧,你修炼的龙象金刚掌与村中其他孩子是不同的,那只是空有招式的普通武功。”蒙贵臣幽幽说道。
“嗯,爷爷,我明白的,不是您不肯教我,是我没有条件去学。”
吕光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咧咧嘴笑道。
蒙贵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吕光在黑暗中轮廓分明的笑脸,脸上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总是这么懂事。”
屋外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既然你们来到了易家庄,那想必也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了。”蒙贵臣微微摆了一下手,示意吕光赶紧从这里离开。
吕光心窍玲珑,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撑住身子,向屋外快步走去。
冥华公主眼看吕光小小的身躯越走越远,她轻轻拍了下身旁的李公公。
李公公慢慢的点了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他也听到山下的人正在向此处蜂拥而来,不消片刻,那些村人就会汇集在这里,将他与冥华公主二人围住。
连行刺当今女皇陛下这等谋逆之事都可以做出,试问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况且,他们本就是前朝余孽。
李公公想至此处,忽然身形一动,冲天而起。
他的动作极为敏捷!
他没有从蒙贵臣的身旁直接掠过,向屋外遁去。而是从破漏的屋顶窜了出来,在半空中,身体一转,向远处的吕光飞速冲去。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本来无一物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时间仿佛凝固不动了。
静。
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吕光就好像木头人一般,被定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而在此时,那黑衣老人的双眉却无风自动,飘飘扬扬,好不潇洒。
他抬起头,凝望着吕光。
那是一双闪烁着银白光芒的眼睛。
银色的空间中,这双眼睛散发着灿灿白光,俨然不是人类那种黑色的眼瞳。
吕光下意识的抬起头,认真打量着眼前的黑衣老人,他收起惊讶的心情,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本金毛鼠,世居蓬莱岛,本来无一物,处处是归途。”
黑衣老人双眉扬起,悠悠吟道,皱纹丛生的面庞上浮出一抹忧愁。
“金毛鼠……蓬莱岛…”吕光细细品味着这四句诗,只觉得诗中充溢着一股洒脱飘逸的气质,他眸光一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天下事,请问过来人。”
黑衣老人浑身荡漾着一种放荡不羁的气魄,他仍旧盘腿而坐,但却丝毫没有慵懒散漫的模样,他抬着头,盯着吕光,“我不是过来人,你问错人了。”
吕光听着黑衣老人的话,感觉对方句句似是而非,很明显是另有深意。
吕光明亮的眼睛中没有丝毫惧色,直视着黑衣老人。
银色的空间中,美轮美奂,恍如梦境,但吕光觉得这并不是一场梦,因为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一切,黑衣老人轻微的呼吸声都在他耳边回荡着。
“你从哪里来?”黑衣老人身影仿佛有几分萧索,他默默说着,像是自言自语。
“从来处来。”吕光咧咧嘴。
黑衣老人的目光倏然凝聚在吕光身上,他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这缕笑容似乎很久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来了,他笑的极不自然,两只耳朵向脑后拉起,但却笑的异常温暖,令人感到一阵舒心。
吕光望着他。
黑衣老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开怀。
吕光奇怪的看着他。
黑衣老人仍旧在笑。
吕光终于忍不住:“老爷爷,你笑什么?”
“老爷爷?”黑衣老人一呆,而后爆发出更张狂的笑声,“哈哈老爷爷?你这小子有点意思。这一声‘老爷爷’叫的我心头一暖。你过来。”
吕光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心头涌出一阵惘然,他觉得,这位奇怪的黑衣老人,有些可怜。
“你过来。”
吕光凝视着那黑衣老人半晌,皱起眉头:“我想出去。”
“你先过来,就可以出去了。”黑衣老人笑着。
吕光凝思片刻,最终还是迈出脚步,向他走去。
他的双脚踩在银色的地面上,竟然是荡起一道道水纹,宛如是踩在波光潋滟的水面上。
这一幕让吕光微微楞了一下,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很是诡异,但毫无头绪之下,只能听从老者之言,只是他的戒心更盛。
他站定在黑衣老人身前。
黑衣老人忽而抬起手掌,伸出一指,指向吕光!
指尖轻轻点在吕光额头。
这一指的速度之快,犹若心念一闪间,直接点在吕光的两眉中间。
嗡!
吕光只觉耳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即脑海深处就像是滴入了一滴水,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吕光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震颤了起来。
眨眼间,一股强大的意念传递到他的脑海深处。
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冗杂而繁复的信息就像是狂暴的江水涌进吕光脑中。
这一瞬,仿佛永恒,无止无境。
吕光保持着这个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而黑衣老人起先那清晰可见的身影,却是渐渐的变得虚无起来,他的全身顿时像是罩上了一层凄迷的薄纱,一眼望去,宛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令人看不真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吕光的呼吸时而悠长,时而短促,时而迅疾,时而平和。
他好像是做了一个漫长而凄惨的梦,身体都有些发冷。
在梦中他看到天地一片虚无,到处都燃烧着战火,万物生灵不断的被屠杀,每个凶手都狞恶凶暴,掠夺一切,那些凶手面目凶恶,强大无比!
他们
有的长着一双黑色的翅膀,能够凌空万里;有的是一头头妖兽用利爪撕破生灵的五脏六腑;有的能用一双铁拳,直捣黄龙,将人捶成烂泥;有得能够御使一把飞剑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还有着身披金甲的人类,言出法随,说让谁死,谁就会马上飞灰湮灭。
总之,在这个梦境里,所有生灵就形如是那砧板上的鱼肉,被这些凶手瓜分殆尽。
杀人如割草!
然而,这些凶手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修行者!
他们都用元气作为挥发一切神通的动力!
吕光面庞上露出一片怅然之色,他打了个寒颤,目光里溢出一丝恐惧,想起刚才那些人所使用的神通,心中还有着一丝羡慕。
忽然间,一个个硕大的火球,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从天而降,烧毁了一切所能燃烧的东西,任谁也抵挡不住,接着,漫天洪流从地底涌出,冲毁了大地。
世界转眼间,就变得满目疮痍。
幸存而生的生灵,寥若晨星,寥寥无几。
随即,天地间又刮出一阵风,这阵风从南吹到北,从西吹到东,吹过每一寸大地,每一片水域,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
所有被这阵风吹拂而过的任何东西,都变成粉末,都化为了虚无。
火灾。
水灾。
风灾。
三灾降临,万物寂灭。
只有……
只有那些起初杀戮生灵的凶手们,用大神通,飞上苍穹,逃过了此劫。
吕光似乎感同身受,他为梦境中那些受到伤害的生灵感到悲伤,对那些屠杀了生命但却可以躲过灾难的凶手们愤怒不已。
“啊!”
他悲号一声,全身猛然一震,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的神色中还带着些许迷茫,黑衣老人仍然盘坐在地,只是银色的身影不再光灿灿的,而是淡的发白,淡的发灰。
吕光瞪大眼睛,目光中充满疑惑:“那是什么?”
“你的命运,你们的命运,你们所有生灵的命运。”黑衣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命运?”
“不可避免,将要发生的事情便是命运。”
“命运就是我们去死?!”
“你不想死?”
“废话!”吕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黑衣老人,他发现老者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一阵风吹起,就能将其吹散,他顿时惊叫一声,“你……你怎么了?”
“能在灵魂崩灭之际,与你畅谈两句,老夫也已无憾了。”黑衣老人的身躯上飘起淡淡的白烟。
“灵魂崩灭?”
“老夫有一个愿望,或许永远都无法实现了。”黑衣老人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什么愿望?”吕光问道。
“将那些飞上天穹的凶手,全部格杀!”黑衣老人双眉忽的竖了起来,一双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无边的杀意。
“他们在哪?”
“神通世界。”
“神通世界?那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银河星域,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神通世界。”吕光皱眉。
“银河星域?没听说过,可能是某个修行世界的一个小国家吧。”
黑衣老人看向吕光,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豪气,他的神情骤然兴奋起来,继续说道。
“修行世界就是你所生活的这片天地,有大有小,虚空中有十万亿个修行世界,统称大千世界。而大千世界之上,那里有一个世界,名曰神通。只有成为神通圣者,才能够进入那片世界,否则就只有在修行世界中忍受风、火、水三灾的降临。”
“十万亿个修行世界?”
吕光震惊。
他自小生活在易家庄,连烈山郡都没出过,银河星域有三十六郡,一个烈山郡就纵横数十万里,那整个银河星域又该有多大?
而银河星域又只是这个修行世界的一个小国家!
天知道,这个修行世界又有着多少个像银河星域这样的王朝?
十万亿个修行世界……
只有成为神通圣者,才能躲避三灾,到达神通世界!
“不错,世界大着呢,虚空更是无垠无际。可惜可惜!老夫能够感知到,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元气太过稀薄。即使你机遇不断,修行没有瓶颈,但就算如此,只怕数万年也无法成为神通圣者啊。”黑衣老人默默的叹道,神情间尽是惋惜。
数万年?!
吕光瞠目结舌。
银河星域的女皇陛下,号称万岁,可天下又有谁能活一万年?
一万年,沧海桑田,日月变幻。人,早就化为一抹尘埃了。
“神通圣者……”吕光眼中露出一抹浓浓的渴望,轻言轻语。
黑衣老人显然听到了吕光这句话,他的眼中升起几分笑意,道:“浩瀚世界,你我相遇,这或许便是你们人族口中的缘分吧……”
黑衣老人碧银色的眼睛,望着吕光,顿了顿,嘶声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罢,也罢!老夫就留下一线生机,去破此局。”
“去!”
黑衣老人忽而神情凝重起来,厉声喝道。
他双手摊在胸前,蓦然间,一张银色薄纸,凭空而显,旋转飘浮在他的两掌之上。他双手前推,那张银纸顷刻间向着吕光迎面飞去。
银色纸张闪烁着凛凛寒光,宛如飞剑,令人胆寒!
吕光吓了一跳,伸出手掌,下意识的接住那张银纸。
银纸巴掌大小,整整齐齐的叠成一个方块。
黑衣老人的眼中满是鼓励,似乎很是期待吕光能够打开银纸。
吕光看了看他,伸出指尖缓缓的摩挲着银纸。
入手冰凉,如冰似雪。
吕光展开银纸,刹那间他的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劈住一般,脑袋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低下头来,只见掌中那片薄薄的银纸却是转瞬化为了一道流光,消逝在了眼前。顿时,吕光的灵魂深处闪动出数之不尽的文字,其中最为耀眼的便要属这五个银光闪闪的大字。
“水帝真经!”
接着,那一段段经文,就清晰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宛如是一本书籍完整的摊开在他的眼前,供他浏览阅读。
吕光“看着”灵魂中的那银色的迎头小字,心中震骇莫名,脸上更是现出一层癫狂的神色来。
原来上古时代,百家争鸣,诸子大圣层出不穷,得道大能都就被后来的弟子尊称为:子。
那时修行之风颇为盛大,修行者之间彼此交流,成就神通圣者的大能,均以“佛说”注明。用“佛说”开头的经文,都是从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正经。
银色的光芒在吕光的灵魂中绽放开来,几乎每一个字符上都浮动着一层银色的圣洁光晕,一看就令人产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吕光明白,那是“神通”的威严!
吕光默默的诵读着,此刻他的浑身犹如水晶一般,变得透明清澈。
他的气海在他背诵经文的一瞬间,开始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整个气海海浪阵阵,神华绽放,仿佛变成了一块明亮的镜子,迸发出清亮辉煌的白光。
吕光逐字念诵,那玄妙而晦涩的口诀宛如晨钟暮鼓,在脑海深处回荡不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银色空间中,他的身体周围凭空缭绕升起了一丝丝淡淡的气息。
那道道气息仿佛是无端端的迸发出来,缓慢而坚定的飘向吕光。
嗡!
就在这时,一声震颤自吕光丹田中的气海传出,以电闪雷鸣之速向周身波荡而去。吕光惊骇莫名,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气海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他急忙紧闭双目,内视气海。
此时此刻,他体内的元气开始沿着四肢百骸中的经脉路线,快速运转起来,一次又一次的运转,居然是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而那片白色的气海,竟然是一下子扩张扩大,散发出璀璨的白光,而那在体内循环流动的元气,也是渐渐的变成了白色。
“怎么回事?我的元气……也变成了白色……跟气海的颜色一模一样。”
吕光怔了一下,急忙再次内视周身。
白色的元气在体内仿若老马识途,游动的颇为熟练。
这种古怪而奇妙的运转过程,持续了也不知多长时间。
当吕光感受到一种疲困的感觉从身体升出之时,那一丝丝白色的元气竟然从筋脉之中,血肉之下,涌流出来,再次汇集到了气海。
丝丝元气,彼此凝聚在一起,交织相依。
嘶嘶~~~
本来是虚无缥缈的元气,此刻竟是凝成了一滴冰水。
第六百三十八章 修行无常,寿命有偿
想要突破寿元的桎梏,非得是将修行境界提升到人仙。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吕光此刻已进行了千百次的尝试。
**则严阵以待的守护在吕光的身边,她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紧闭双眼的吕光。时间缓缓推移着,她眼见吕光周身飘荡的魂力越加暴虐疯狂起来,神色中也不由得浮起一层焦急。
她没有见过这等奇怪的现象,她在突破境界之时,身体四周不会萦绕盘旋着如此浓郁的魂力,也更不会像吕光这样整整闭关了一个月。
如果不是吕光呼吸还算平稳,**就会以为他已经身死骨消了。
吕光额头升起汗水。
轰!
突然之间,那团魂力穿过重重黑暗,浓浓迷雾,层层混沌,终于进入到丹田腹部那里。
喀嚓!
仿佛是一枚鸡蛋碎裂,丹田裂开一道缝隙,那团魂力钻入其中,驱散了黑暗,整个丹田顿时暴露在吕光的内视之下。
……
**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吕光,漆黑无光的山林中,陡然以吕光为中心,爆发出一道道强烈的魂力波动,那凭空而起的气浪,竟将她的身体吹跑了数丈!
狂风四起,树叶沙沙。
她撑起身子,望向吕光。
眼前的神奇景象是令她永生难忘的。
但见,吕光头顶的三尺虚空,骤然迸发出四亿八千万道光芒,他的身体仿佛一个光球,散发着炽烈的光明,照亮天地,使黑暗无所遁形。
举头三尺有神光!
天。
**张着嘴巴,神情呆滞,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她从那团光芒之中,隐约看到了十方天地,长江大河,高山平原,雪域火海。
光明越加璀璨亮丽起来,她从中又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锦簇花朵,如烈火浇油,鲜艳盛开,其间还混杂着金、银、琉璃、水晶、玛瑙、珍珠、玫瑰等珍异宝物。
吕光的身体稳稳的盘坐在光芒朗照之下,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是披上了一件白光灿灿的宝衣,神圣不容侵犯。
黑夜变得不再黑暗。
因为光明足够强烈!
随着那团光芒越来越璀璨明亮,周围涌动的天地魂力也是趋于澎湃,这些天地魂力像是从四面八方向此处汇集而来,仿佛那团光芒就是它们的家。
**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漫天都是一道道细若游丝的魂力,蕴含着无数力量的魂力,铺天盖地般的向着那团光明极速游去。显然,这一切的变故都是那团绽放在吕光头顶的白光所为。
**脸上那惊恐失神的表情,用言语已经无法描述。
她只知道,那些聚集在光芒四周的魂力,十分可怕!
吕光脸上的表情安静而祥和,他的身体荡漾在一片澄净洁白的魂力之中。
那是魂的海洋。
魂海。
此刻,吕光的精神格外清醒,他已经明了的感知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变化,他已经看到盘桓飘浮在头顶的白光,那片魂力凝聚而成的海洋中所波荡而出的力量,令他感到异常心颤。
他感觉飘浮在周身的魂力海洋,正在慢慢的穿透他的皮肤,向丹田内涌去。
果不其然!
那魂力海洋,呈螺旋状,缓缓向着吕光的腹部渗透。
直至最后,整片飘浮在他周身的浓郁魂力,全部钻进到他的丹田之时,他头顶上空的那团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光芒,骤然间越扩越大,竟是倏然化为一道流光!
金色、木色、水色、火色、土色。
五种颜色的光芒依次排列,一种深邃浩瀚的力量,从这五道光芒之上散发出来。
那肉眼可及的道道魂力,形如飞蛾扑火,快速至极的向五道光芒激射而去。
但是,如此浩繁庞大的天地魂力,涌进那五道光芒中后,竟像是泥牛入海,没有丝毫的动静回音。渐渐的,天地魂力也逐渐的稀少起来。
蓬!
就在这时,突兀之间,滚滚乌云划过天际,响彻云霄的轰鸣,震颤人心。
一道狂霸凛然的气息,凝成金光,从天空之上向吕光直射而去。
金芒如剑,这骤然出现的奇怪气息,仿佛能摧古拉朽,毁灭一切。
这气息中带着愤怒,带着霸道,带着无尽杀戮的霸气自天空猛地轰下。
轰向那五道光芒!
轰向吕光!
轰轰!
轰!
五道绽放在吕光头顶的光芒,忽然又凝成一团,成为白光。
白光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明,将吕光笼罩在内!
金、白两道光芒一碰即退,爆发出滚滚气浪,震的山石滚落,巨树断折!
气浪万千,山河破碎,直吓得山林鸟兽嘶鸣,惊恐连连。
**也被一道气浪轰然击中。
她的身子顿时就像是一根离弦之箭,疾速向十几丈之外的山林飞去,她强行止住倒退的身子,目光凝住,遥遥望向吕光,脸上的担心之色更浓。
只见吕光头顶的白光,却是犹如绽放消逝的烟花,只留下星星闪闪的光点,从空中蹁跹而落。
天空骤暗。
而那金光却笔直的飞向天际,呼啸之间,升上天空,形似一根通天巨柱,矗立在苍穹之间,云霄之上。
巍峨高耸,不可撼动!
笔走龙蛇,金钩铁划!
如有灵性,刷刷点点,居然是在黑暗的天空上写下一行金字。
“本尊,等你来。”
这行金字映照天空,照亮天地,熠熠生辉,灿灿发光,散发着恐怖的魂力波动。
“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每届的试炼内容,都不尽相同。”**摇头,苦笑道。
吕光点头,心生奇怪。
以**的地位,都尚且不能提前知道生死试练的内容,可想而知,这次试炼,会有多么的隆重盛大,很可能充满危机凶险。
单听此名,顾名思义,生死试炼,有生有死。
胜者生!
败者死!
足可预见,这一次的试炼,定然危险重重。吕光脑海深处又浮现起那个俊逸潇洒的身影。
他心中一动,萧云来也一定会参加此次的试炼吧?
“吕光。”**忽然出声。
“怎么?”
从遐想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吕光转头看向神色间挂着浓浓关切之色的**,奇怪的问道。
晨光熹微,微风渐冷。
**的语气却滚烫的宛似一座爆发的火山。
她抬着头,眼神炙热的望着面前这个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
“萧云来当年欺辱你,并且重伤你,我知道你一直记挂在心。虽然他这几年,并未直接对你动手。可我有一次看到你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跟几名黑衣人在石屋外殊死搏杀。那些人,定然就是萧云来派来的。都怪我……不该与你,与你走的太近。”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声音怯怯的,默默的低下头。
“**,原来那一夜救我的人是你?”
吕光神情愕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萧云来生性霸道,当年我刚进入百草园,他就命我采摘药草,奉献于他。这不关**的事情。此人对我恨之入骨,定会再找机会,将我除去的。”
“他敢?!”
**忽然沉下脸,柳眉一竖,杀气十足的娇叱道。
吕光被突如其来的厉声震得心神一荡,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面前的**就像是一头护犊子的小母老虎,张牙舞爪。
“我是说,百草园门规森严,严禁弟子相互残杀的。即便萧云来身份高贵,也得遵守门规,否则长老们是不会放过他的。莫要以为,华胥皇族就可只手遮天了。”
**察觉到吕光惊讶的神色,侧过头,躲开吕光奇怪的目光,有些羞赧的解释道。
吕光听的明白。
百草园中都是华胥帝国中富贵人家的子弟,谁会在乎他一个种植药田的普通弟子呢。
四年一次的生死试练,是残酷的竞争,有争就有斗,萧云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可以清除自己的机会的。
纵然有**在旁照应帮助,然而,这终归非是长久之计。
唯有自身实力强,才是硬道理啊。
生死试练一途中,肯定会有着种种难以预料的凶险。
吕光皱眉思索,沉吟不语。
“你好好休息准备。”**感觉到吕光的心情有些沉重,回眸一笑,岔开话题道,“以你此刻的修为,应该可以直接服用二品补气丹了。”
“不急。”
吕光回答的简短有力。
林长老赠予他的那枚补气丹,吕光早就换取了下品元石。
吕光数年下来,除了将采摘收集上来的金蛹虫草上交三分之二外,剩下的三分之一,他则换成了元石,在洗丹阁中聆听了几次讲解洗丹之法的授课。
果真如那林长老之言,这外园所授的洗丹之法,只是一些大致的简要步骤,并无太过高深精妙的法门,在湖水中洗涮药草,掌握药材的药性……等等。
吕光稍加用心,在谷中看了几次其他弟子的示范后,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窍门。
外园弟子只有能力制作一品丹药,而**所指的二品补气丹,当然是壶中子赐给吕光的。
铛铛!
跫音渺渺,三短一长,波荡在天空之下。
“警钟!”
吕光皱眉,望着远处的一座座宫殿,诧异的道:“这是召集弟子前去的钟声,莫非园中有何急事发生?”
**挥挥手:“走。”
二人向外园广场奔去。
青石铺就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大量人群。
吕光纵目望去,直有千余人。
弟子们成群结队,保持秩序的站在一起,高台上还站着几位身着黑袍的外园长老,那壶中子赫然站在其中,就连林长老也是俏脸含煞,不怒自威的与其他几名长老并肩而立。
“九大长老都在!”
“莫非是要公布试炼的事情?”
“很有可能!”
噪杂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从今天开始,这一届所有炼气第八重的弟子,就要进行残酷的生死试练了。”
清晨的阳光落在壶中子满布阴气的脸上,使得他那苍老的面庞更显奇诡阴森。他缓步向前,俯视着一众弟子,声音平缓,语调低沉,但这句话却清晰无误的传入到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哗!
此言一出,人群中即刻爆发出一阵哗然,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回荡着。
壶中子目光逡巡,扫视了一圈,人群陡然止住喧哗的声音。
“炼气八重以上的外园弟子,登记在册的一共有三百八十人。而内园弟子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英人才。你们若想鱼跃龙门,迈进内园,就必须要在这次的试炼中获胜!”
众弟子安静的听着。
壶中子脸色阴沉,冷冷的说道:“此次试炼的内容就是……采药!”
“采药?”
“这么简单?”
许多弟子都惊讶不已,他们想不到所谓的生死试炼,竟会如此的容易。
“百草园中有一个专门的试炼场所,名为幽兰谷,起初乃是上古时代园中一名长老大能的药田,发展至今,谷中灵药奇花无数,绵延千里。实乃是园中的第二处‘百草田’。这一次,你们进入其中,是要采摘一种独特的兰草,名曰百茎金龙兰!”
“百茎金龙兰!我在《神农药典》中浏览过,这可是天地奇草啊。”
“据说以此草为主药,制作洗成的九转金丹,能够令普通凡人直接晋升到炼气第九重!”
“对对对!一株百茎,通体金色,形如虬龙。昼则众条扶疏,夜乃合作一茎。”
众弟子眼冒金光,兴奋不已的低声谈论着。
吕光耳力灵敏,将此话牢记在心。
他到底是比不上这些弟子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知识渊博。他对修行一途,终归还是所知甚少。
“不错,百茎金龙草是炼制九转金丹的主药。”
壶中子迎着晨风,长长吸了口气,傲然说道。
“此草每四年成熟一次,幽兰谷中一共生有四十株,你们谁能将其采摘到手,就可以得到晋升内园的名额。并且,最后还会给予奖励,每人一枚九转金丹!”
一众弟子的全都将满腹心思放在这珍贵无比的九转金丹之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说着,眉间涌现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九转金丹,四品丹药,药香扑鼻,附有魂力波动,对修炼大有裨益啊。”
“嘿,醒醒!别做梦了。三百八十人,仅有四十株药草,你确定你能得手?”
“哼!大家都是炼气第八重的实力,谁都有机会!”
“竞争太强烈了,一旦走进幽兰谷后,每个人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啊。”
吕光认真倾听,一阵咋舌。
三百八十人,四十株百茎金龙兰,换言之,能够最后进入内园的也只有这四十人。
将近十比一的比例,竞争确实太过惨烈。
“你们怕了?”
壶中子眼神犀利,神情漠然的巡视着数百名弟子,声音**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指点迷津
梅八角的设想虽然很好,但却是有点不切实际。
吕光深知凡事不可如那空中楼阁,毫无根基,凭空就想得成大事。
那种作为不外乎是白日做梦,幻想未来前程,不如即刻行动、现在努力。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最重要的无疑是如何离开这里。吕光克制躁动的心情,隐忍不发,止住脑海中欢舞的念头,用舌头舔了舔因话多唇干的嘴角,淡声道:“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依我看来还是先行回到身体为妙。”
“是,虽然此地时间流动缓慢,但事情瞬息万变,难以琢磨,还需谨慎为好。”玉魂与吕光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交谈沟通,像是也学会了吕光为人处事的精明腹黑,转而就凝声说道,“你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须助我早日找到其他通灵宝玉的碎片,然后还要时不时的让我吸收一些元气精魂……适时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否则……”
吕光凝神细听,感受到玉魂的威胁之言。
他非但不惊不慌,反而心中一喜。
他此刻正是发愁刚入道门,对修炼之法一窍不通呢。
这玉魂表面上看似知无不言,其实不然,说了这么多话,也不过是一些皮毛罢了,想要从它口中套出更加有用的信息,这个交换的条件,也不算太过分。
吕光嘟囔自语,低声嘀咕着。
果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玉魂此种做法诚然无可厚非,毕竟它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使自己恢复完整记忆。
但是吕光却已经悄然的在心中对玉魂升起了更多戒备,然而他外表上仍然是不动声色,照旧一副与玉魂谈笑风生的模样。
“在下承蒙你屡次援手,怎会不遵守约定呢?”吕光回答道,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其他,说尽好话,安抚住玉魂,“既是如此,那么我又该怎样才能离开这通灵宝玉呢?”
玉魂闪动出更加耀眼的光亮,跳跃在吕光掌中,声音悠远,缓缓说道:“你脑海的念头、身体的精魂、莲子的元气,经由外力催发,才让你破釜沉舟的凝为幻身。这与修真者的身外化身和修道者的神魂显形都是截然不同,它乃是在你身体生机尽断之时,你才能够偶然来到融于你心海的通灵宝玉内。若非我指引你前进道路,怕是你在半途中,就气泄而亡、念消魂散了。”
“多谢你了。”吕光样貌端正,抱拳弯腰,行起身段,端的是有模有样,只不过他掌中碎石,却有些不太领情。
玉魂道:“此刻,只要用元气修缮复原你的肉身,自然你就可以身体康复、回归本源。但是现下九叶红莲的元气,全在支撑着你幻身凝聚,不能动之分毫。只能……”
吕光强忍住心中笑意,唇角上翘,凝声道:“你有何主意?能借助到外面的元气?”他旁敲侧击,向玉魂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具有火系元气,只要我传你一道吞吐纳气的功法,你稍加运转,自然就能吸收外方天地的气息,然后运动功法,催发你身体生机。”
玉魂才刚刚清醒过来没有半日,就算它再有心机意图,也是不能与吕光这等见惯人事龌龊的凡人相提并论。三言两语,就被吕光掏出肺腑之言。
玉魂最先出现时,冰冷漠然,就浑如一块顽石,全然没有半分人类思想。
此际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吕光心细如发,又怎能没有察觉呢?
“喔?吞吐纳气?”
吕光微微一愣,故作镇定,道:“火系元气,与其他种类天地元气不是无法相依相存吗?”其实吕光已经从《玄海真经》中得知,五行元气,融合为一,就能成为真正的混元之气。他巴不得能够赶紧让自己身体也具有其他门系的元气,所以他故意问之,是想看玉魂怎样解答。
……
玉魂光芒一跳,生硬的语调,摇荡在滚滚红雾中,“个中难关尽皆在此。如果你身体完好无损,业已开辟气海,自然能明显的感受到天地万物中所蕴含的火系元气,你稍加吞纳,炼气健体,也就罢了。可此刻你无法控制身体,只能寄望于外方世界中有着火系源头存在,诸如火山、太阳等火系元气充足的地方。不过你也勿要担心,你凝为幻身的红莲元气,异常庞大,当然也会吸引外部火系元气的。就如滚雪球一般,雪粘雪,越滚越大。”
吕光得到答案之后,未发一言,在心中做着思考,暗暗把玉魂之言与他心中的想法,两相比较。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吕光犹在沉吟不语,然则他心中其实已是早做出决定了,只不过他在吊着玉魂的胃口。
这就仿佛猫抓到老鼠,并不直接吃掉它,而是把老鼠当成玩物,耍弄片刻,最后再一口吞掉它。
吕光心想,看来玉魂它并没有隐瞒真相,与《玄海真经》中所撰述的五行元气,不谋而合,当下说道:“你我在此耽搁了不少时辰,外面也不知情况如何。那这吞吐纳气的功法好学么?”
“以你的悟性,只要背诵熟记,运行功法,就能大成。”玉魂急忙道,“但是你务必要谨小慎微,若是不小心吸收了太多其他种类的元气,我也不知会发生何种变数。”
吕光听完,当下便盘坐于地,两手摊在双腿之上,认真研习起这套吞纳功法。
若非他眼下只是一个幻影,恐怕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此人定是一个隐居世外的高人,或是遨游四方随遇而安的行脚道人。
吕光在运转这套功法之后,周身各处,由里到外,都在悄悄的发生着一些变化。
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妙感觉,若非要用语言形容,借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
吕光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好像那日在韩府地牢内饿的五脏六腑如同火烧的样子。他很饿,但不是那种贪恋珍馐美食、燕窝鱼翅的味觉触感。
猛然间,吕光察觉到自己‘全身’就宛如一间四面透风的破屋瓦窑。
“嗖嗖”
一股股冷风,从缝隙中灌进他的身体,可是他非但没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的意思,反倒有一种食之有味的满足之感。
好像这些穿堂而来的‘风’,可以让他不再饥饿,不再空虚。
这些风,似是永无止尽、有始无终的一直由外向内,狠狠的灌入吕光身体。
但,就算如此,吕光却依旧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临山城难民,饿的心慌、饿的难受。
好饿啊!
吕光的念头深处像禁锢着一头上古凶兽,在咆哮嘶吼,渴望能够得到‘食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
吕光才觉得不再像先前那么饥饿难耐,只是浑身百骸仍然在希冀着‘风’可以一直不停的穿进他身体里。
这种感觉很奇异,吕光就仿佛一个跳出自己身体的旁观者,静静观看着发生在自身的这一奇特景象。
吕光端坐在地的身躯,全身有着大小不一的洞口,黑乎乎一片,深不见底。
当那些迎面吹来的劲风刮到他身上时,那身体上的各处洞口,竟是奇迹般的渐渐合拢,越变越小。
恍如大河上护城筑堤的沙袋,在一点点修复完善着‘身体’这项工事。
风继续吹,就在此时,落霞山上却是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在梅八角与代萱眉面前。
梅八角露出满脸惊讶之色,凝望着吕光的身体。虽然仅仅相隔数步,但她却愣是无法挪动寸步。
晚霞消隐后的落霞山,披上一层精致的黑衣。星罗满布,冷月西升,峰顶数百名女弟子纹丝不动、形态逼真、呼吸不闻。
唯有代萱眉和梅八角鼻中发出微弱的气息,但也仅仅只是有着呼吸,只因她们二人也是一脸呆滞的伫立不动了。
但见夜空之下的落霞山,水气凝聚,白雾蒙蒙。
从山林万物、峰顶各处中倏然绽放出朵朵水花,汇聚成溪,汩汩流动。
遥远的天际,朵朵乌云,时隐时现,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弹指间,那硕大的乌云随风飘来,遮掩住月光星辰。
落霞山峰顶犹如被罩上头盖的美丽新娘,只是不知今夜是何人要入洞房,又是何人来掀起这无边漆黑的盖头?
而那从峰林各个地方,蒸腾升出的水气,也是如手搓棉线、小河入川般似地,积少成多,汇聚成一道道粗若水桶的水流。
喀嚓!
忽然从浩渺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惊雷,电闪耀日,犹如白昼降临。
哗啦哗啦!一道连天接地、周身数丈的水柱,从九霄天上轰然喷来!
水流很急,猛烈异常,这朵如云华盖中不知蕴含着多少雨水,竟是哗啦啦流个不停。令人费解生疑的是,这种情景,不像是在下雨。倒犹似是一人拿着茶壶,在向茶碗里倒水。
水满则溢,但是这水竟仿佛不够,浇在吕光身上,却是在旁边连半点水洼都没有留下。
通天水柱在夜色中泛着青幽绿色,犹如绿波荡漾的浩淼江海。而一道道稍微细小的水流,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山下向此地迅猛射来。
而那从四处各地汇流到此的水流,也是杳无身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么多的水,那么猛烈的水,都到哪里去了?落霞山忽而安静下来,像极了白日在田地忙碌一天的农人,躺在天幕下呼呼大睡起来。
弦月立即出现,秋风依旧吹拂,似是刚才的种种天象全都没有发生过。
“表弟!”梅八角全部心思,都挂在吕光身上。
她眼疾手快,在吕光从天空摔落下来后,就一个垫步,飞旋而上,双手抱住躺在地上的他,心情很是急乱。恍惚中,吕光只觉周身百骸涌动着一股奇妙的感觉。
念头甫一回归躯体,他就感受到丹田之处,有一个漩涡,仿佛能吸进数不清的天地元气;而胸口内的心海之中,却漂浮着一块巴掌大小鹅卵石形状的玉石,其上荡漾着莹莹绿光,耀眼夺目;再仔细感受,头顶脑海中竟似还有着一汪湖水,一眼望去,特别令人醒目,触人心弦。
最为玄妙的还要属游走在体内的两道气息。一道气息冰冷彻骨、沁人心脾,似是一道冰泉在洗涤着全身百穴;而另一道气息则火爆刚烈、热情洋溢,像是一簇火焰在烘烤着周身各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也不知是由哪而起,快速流动在吕光体内,但它们却有着同一个目的地。这两道气息,像是游子归家一样,迫不及待的向着吕光腹部下方的气海游去。
吕光认真感受着体内的种种变化,澎湃精纯的两股元气,在身体中四处流动,最终汇聚到一起。气海好似一个大气球,被灌满了空气,变得胀大饱满起来。
稍至片刻,这两种气息涌动的速度,趋于缓慢。然而它们带给吕光身体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这么烫?”
梅八角双手托着吕光身体,心神慌乱之际,猛然感觉手掌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炙热难耐,还稍微有点疼痛。她心生关切,双手未动丝毫,反而把吕光抱的更紧,不料两掌又是接触到一股凉入心扉的寒气,透过手心,进入全身。
梅八角浑身一个颤栗,险些松手。她看了看站在旁边犹在惊讶的不知所措的代萱眉,心中泛出无边绝望,念头溃不成军,神情哀痛,暗想道,表弟全身忽冷忽热,分明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吕光意识清醒,俨然已感觉到了身体中的诸多玄妙之变。气海中荡漾着两种元气,一红一绿,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遥遥相望。
“嗯?这是火系元气的力量,暴躁炽热……”
吕光周身运行着玉魂所传授的行气施力的功法,他心中欢喜,好像是一个得到了自己希冀已久玩物的孩童,在沉心研究着‘玩物’的诸般妙处。
“这是水系元气的力量,上善若水,养育万物,平和自然……”
水系元气好像悬挂在空中的千万条瀑布,力量奔腾不止,水‘气’氤氲。而火系元气却仿佛锅灶下那跳动闪烁的粗壮火苗,气息狂热可闻,火‘气’灼人。
第六百四十章 倾湖
吕光怔怔的望着银光迸射的湖面。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飘进到他的视线中。
在湖泊中心,正是先前那漩涡产生的地方。
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宛如飘浮在水面的杂草,随波而动,缓缓向岸边漂来。
这一幕诡异的变化,顿时让吕光张大了嘴。
他定神看去,却见一个黑浚浚的东西,在水面散发着滢滢亮光。
当鲜血浸染到小壶之上后,奇妙的变化接踵而至。
此刻,吕光感觉自己的身心与小壶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待到他稳住身形后,只觉一股无比亲切的感觉从小壶向四肢百骸、内心深处传去。
吕光一脸骇然,自言自语:“这片湖泊刚才所产生的那股诡秘力量,令我瞬间突破,进阶到炼气第六重……应该就是这神秘小壶所致了。”
“这小壶到底是什么东西?”
吕光满目疑惑的盯着掌中恢复成原样的小壶,心中的好奇更盛。
“哗!”
正当吕光想要认真再将小壶查看一次的时候,沉寂的湖水猛然一阵激荡。
水声震天!
他赶忙回头,定睛向水中望去,但见刚才飘浮在水面的那个尸体,已是不见了踪迹!
清风明月,湖水平静,园中万籁无声。
“槽糕!”
吕光目光闪动,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心中大急。
先前那在屋外响起的尖锐女声,是引诱他来到此地的直接原因,刚才那具浮尸在他猝不及防之下,喷出一道水箭,令他坠入湖中,水里那股庞大的吸力,让他无法脱身,最后却阴差阳错的捡到这个小壶。
“那具浮尸是否就是那个在屋外说话的女子呢?她会不会跟这个神秘小壶有所关系?”吕光低声自语,一脸疑问。
“不好!得立刻回到院子里。”
吕光忽然惊醒,想起红裙少女所说的那些话,赶忙将小壶放进内衫怀中,贴身放好。
比起今夜那在屋外鬼魅响起的声音和在湖面上发现的尸体而言,眼下这个小壶的秘密更加令吕光重视。
吕光顾不得多想,循着原路,用尽全力,疾奔返回屋中。
月儿当头照,院中落针可闻。
他轻手轻脚的钻入屋中,躺到床上,双手紧紧的按着胸前的小壶,尖尖的壶嘴隔着衣衫扎痛了吕光的手心,真实的痛感使得吕光再无丝毫犹疑。
今夜所有的离奇经历,都是确切可触的,不是一场怪梦!
“幸好没碰见一个人,这百草园实在太神秘了,湖面上那个袭击我的浮尸会是何人呢?”
“还有这个神秘的小壶……”
吕光的心怦怦的跳了许久,呼吸才逐渐平缓下来,接踵而来的疑问在他脑海中来回飘荡。
月光从窗棂射入屋中,床前一片雪白。
“呼……睡不着了。”
吕光辗转反侧,心情激荡,难以入睡。
他索性便坐起身来,将双手放在腿间,闭目沉心,口中念念有词,依照着那套“引气诀”的魂力功法,让身体沐浴在天地魂力之中。
魂力的修炼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尽管一门魂力功法与神通一样,也分为玄、天、圣、神四级,但在开辟气海,成为行者之前,魂力功法的优劣之分,却不那么明显。
他刚刚突破,境界不稳,想要彻底完善炼气第六重,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他只有右臂上生有一层如铁白膜,这还远远不够。何时全身皮肤表面的每一寸,都覆盖上这层坚硬光滑的白膜之后,炼气第六重才算是货真价实了。
而想要达到这一目的,便只有借助天地魂力淬炼肉身,让魂力不断的在皮肤表层来回游走。
无论何时何地,吕光总会将修行放在第一。
三年来,他一直停留在炼气第五重,今夜突破境界后的喜悦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
当他在山上木屋中亲眼看到穆大婶被那两个贵人所杀之后,吕光对于神通力量的渴望,就变得近乎于痴狂了。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族长爷爷那样,一脚踢在那个华云公主的胸口……让她无法动弹!而要想拥有那种强横的力量,便只有不断的努力修行,修行再修行!”
吕光的鼻翼在有节奏的颤抖着。
一呼一吸,都极有韵律。
渐渐的,他的身体周围缭绕升起一层淡淡的魂力。
清澈的月光穿过魂力凝结的云雾,落在吕光的身上。
那片凝聚成云雾的魂力,飘浮在吕光周身。
下一刻,那片魂力竟是迅速无比的朝着吕光的胸口处涌去。
正在打坐练功的吕光,忽然感觉到胸口处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一股酥麻的感觉瞬即从胸膛传来。
胸口那突如其来的抖动,使得吕光立刻睁开了双眼。
“嘶!”
在吕光一脸困惑低头看向胸膛时,突然一声颤音在静寂的房间内响起。
“小壶!”
察觉到发出声音的始作俑者后,吕光浑身打了个冷颤,连忙伸手从怀里把那个小巧玲珑的石壶给掏了出来。
吕光仔细一看,发现小壶正散发着一点点滢滢亮光,一看之下,让人很是舒服。
柔和的白光与窗外的月光交相辉映,这团白光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忽闪忽灭,但却在逐渐的变亮,变大,似乎要与天际的朗月一争高下。
眼前的景象,让吕光安静下来的心境,又是再度变得兴奋激动起来。
纵使他心智成熟,但毕竟还保留着少年那种特有的纯真好奇,一双眼睛中闪动着异常的神采,用两指捏住小壶,迎着月光,放在眼前。
这下吕光看的更清了,那簇跳动的白光,是从壶底发出的,将壶身包裹在一片洁白的光芒之中。
原本黑黝黝的壶身,在此刻,覆盖上了一层亮丽的光泽,令其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韵味。
吕光呆呆的望着眼前泛着白光的小壶,神色踌躇,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轻轻捅了一下壶底。
但觉触手坚硬如石,隐隐间,一股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忽然间,小壶在吕光手中一阵晃动,仿佛一条滑溜的游鱼,“蓬”的一下跌落在床上。
壶口冲上,小壶陷在被子里。
“自己还会动?怪了!”
他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吕光想要将重新将小壶握在手中之时,一丝丝触目可见的白气在月光的照耀下,居然向那针尖粗细的壶口处疯狂游去。
丝丝白气,争先恐后,你追我赶,拼命的向那壶口中挤去。
“这些白气…是,是天地魂力!”
吕光脸色一变,他清楚的感觉到刚才萦绕在身体周围的魂力,正在以一种发疯姿态,向那壶口快速涌去。
而随着魂力疯狂涌入壶中,那闪烁在壶底的点点光芒,也是顿而变得明亮起来。
吕光全神贯注的盯着正在发生变化的小壶。
在那一道道魂力涌进壶身的同时,壶底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他犹豫了一下,一把从床上将小壶握在手中。
他目视着那仍然朝着壶口不断涌去的丝丝魂力,顿时灵机一动,跳下床去,推开屋门,伸头在院子里看了一下。
沐浴在月光里的小院,静寂无声。
吕光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走向门外,藏在墙角,将手掌摊开,让小壶暴露在月夜里。
吕光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小壶。
他想到一个可能。
既然如此磅礴的天地魂力储存在小壶之中,那是否也意味着能将其取出来,再为我所用?
但,小壶为什么可以吸收天地魂力?
吸收这些魂力又有何用?
吕光觉得,小壶的秘密还远远不止于此。
不过,有了今晚的发现,他相信未来一定能够彻底揭开小壶的谜底。
一想到这里,吕光就格外的兴奋。
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他握着小壶,认真察看了一下。
壶身仍旧是一片灰暗,壶盖也是紧紧的,依然掀不开,左右晃了晃,将耳朵凑在小壶上,里边仍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跟昨夜从湖水中捞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分别。
吕光却没有什么失望之情,反正他已亲眼见过小壶昨夜所产生的种种奇妙变化,只要慢慢研究,一定就能将它的神秘面纱给掀开的。
吕光伸了个懒腰,仰首一望,却见天色已亮。
万道朝霞像是一条条橘红色的丝带,彼此相依,织成了一张巨大而柔软的帷幕,飞过千重高山,落入谷中,将百草园笼罩在一片橙黄色的光晕里。
一垄垄药田,一片片湖泊,在谷中数不胜数,像是那点缀在帷幕上的花纹花朵。
当吕光回头向院外看去的时候,**就俏生生的站在台阶处,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红裙飘曳,青丝如瀑,秀美的面庞上露着些许奇怪之色,一双伶俐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我的脸上又没有花,你死盯着我看什么?”
**莲步轻移,仰着白皙的脖颈,形如一只骄傲美丽的白鹤。
吕光不动声色的将小壶揣入怀中,摇头说道:“你就是一朵花,一朵毒花。”
“哦?你在怪我?怪我昨天将你带入园中?怪我用红眼魅惑你的灵魂?”
吕光点点头,只有承认。
**板起脸:“可你也得承认,若非是我出言提醒你火灵果的厉害,你现在只怕也已成了一具尸体;若非是我将你带入园中,你此刻只怕也已成了山中野兽的口粮。”
吕光一怔,他觉得**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冷漠淡然的目光中,还隐隐掺杂着一丝关怀。
这让吕光很是困惑,严格的来讲,**确实算是救了自己,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此女的地方吗?
“师傅要见你。”
**咬了咬嘴唇,脸色寡淡,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像这句话让她很不愿意开口讲出来。
吕光表情平静,显然已有所料。
走出院子,晨风习习。
碧绿清澈的湖边,一个个少男少女依旧手拿着各种药材,在湖中来回涮洗着。璀璨的朝霞将湖泊照成一个个橙红的果子,水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他们认真专注的表情。
吕光转头四看,几乎每个庭院前方都有一片方圆丈许的湖泊。
这次并没有走多远,二人就来到一处庭院前。四面围墙,院子中是一间占地极广密不透风的石室,连窗户都没有。
**走到石门前,低声唤道:“师傅。”
石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
阴冷潮湿的风从石缝间飕飕的钻了出来,吹在吕光身上,明媚温暖的晨光里,硬是让他激灵的打了个寒颤。
**站在门边:“走吧。”
“壶中子在里面?”
吕光瞄向那道门缝,里边仿佛是一个充满黑暗的无底深渊,单薄的身子微微向后退了退。
“你怕什么?”**瞪了他一眼,“走。”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未知的前方,有无数种能将生命一口吞噬的危险可能。
吕光确实有些顾虑,但他的神色仍旧平静而坚定,明亮的眼睛中永远闪烁着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儿。
迈步进入石室,吕光稍微松了口气。
走廊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丈许就悬挂着一盏油灯,原来其中是一间间小若蚁穴的斗室。
**带着他穿过一间又一间格局相同的石室。
时隔一天,吕光再次见到那个阴气沉沉的壶中子。
“嫣儿,他怎么样?”依然是那道阴冷的声音。
“什么怎么样?”吕光心中奇怪,微微抬头,向坐在石椅上的壶中子瞄去,只听站在身前的**低声说道,“弟子还未详细询问他的情况。”
壶中子眯着双眼看向吕光,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一片阴郁:“你叫什么名字?”
壶中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张大了嘴,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他低头望着吕光,神色怔住,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惊骇,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狂热欢喜之意。
吕光愕然。
他心细如发,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壶中子那忍不住抽搐的眼角,对方脸上那强忍着的狂喜之色,令那张老脸发出一阵不规律的颤动。
“这是……没错!没错,就是它!”
壶中子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发颤,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激动。
**吃惊的望着脸上露出一副欣喜若狂之色的黑衣老者,诧异的道:“是什么啊?师傅。”
壶中子拂了拂衣袖,从吕光的腹部上收回手掌,转身坐回石椅,居然什么也不说,在那闭目沉思起来。
**与吕光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吕光露出跟**一样的惊异神色。
第六百四十一章 狡兔
鹿翎公将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面前这神秘古怪的孔雀公主身上,险些忘记了那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在对方一飞冲天之后,他的身躯也随之从屋中蹿出。下一刻,一束金光与一道黑影撞在了一起。
唰!他的心中只有无穷的懊悔,他本以为那辆马车驶入易家庄后,是进入了自己的地界,即使对方来者不善,也谅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当夜发作,肆无忌惮的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都怪我太大意了!否则,也不会酿出这样的悲剧!
“给我死!”冰凉的水流侵蚀着他的身体,吕光的身体漂流在寒水之中,在看清周围的情况之后。
他强忍着浑身传出的剧痛,奋而划动双手,用力的向着那道光芒游去。
吕光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尽管此时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力气所剩无几,但他游泳的本领是在山湖中锻炼出来的。常年入水抓鱼,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哪怕只凭一口浊气,也能在水中泅渡片刻。水流冷冽,吕光但觉胸腔宛如被千斤巨石压着,呼吸困难。他手脚并用,憋足一口气,用力向上游去。
“哗!”
水花滔滔,吕光从水中一跃而出。吕光浮游在水中,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面颊上,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立刻向岸上游去,从水中爬起,定了定神,环目四顾。原来这里别有天地,竟是一个地势平坦的小山谷。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这片大地上,谷中繁花似锦,郁郁葱葱,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花树杂草,在散发着蜜糖般的香气。红的花、绿的树,各种花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谷中弥散着一股无比诱人的清香,就如同是一个花团锦簇的游园。幽谷无声,吕光心中波涛汹涌,喜不自禁。
他回身看去,后方是一个碧蓝澄澈的水潭,阳光洒落,水波荡漾。他望着水潭,眼睛一亮,面色大喜,用手抹掉额头的水珠,庆幸十足的叹道:“看来从悬崖上摔落下来时,我是落到水里了,然后正好水流与此处相通,我才能一路游到这个水潭里。”
大难不死啊。
吕光庆幸不已,一脸后怕。欣喜过去后,很现实的几个问题从吕光脑海中蹦了出来:“四面都是峭壁百丈,我这是在哪儿啊?该怎么出去呢?得赶紧找到出路,回到村子才是。”
“咕噜”
吕光双手捂着肚子,脸上现出一层无奈,饿了。
人无论在哪里,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先填饱肚子,因为吃饱饭才是活下来的必要条件。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纵目向四周仔细望去。
“咦?那里有一棵果树?”吕光忽然看到在水潭的对面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果树,枝头挂着鲜艳红润的果子。
在碧绿的草地上,一棵仅仅有几米高的矮树扎根在地,树上没有一片绿叶,弯曲盘旋的虬枝上是挨挨挤挤的红果。
吕光快步绕过水潭,向果树跑去,饥饿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
他的身影像是一只灵活的狡兔,迅疾的冲到了果树跟前。
“唔?拳头大小,青红相间。好像是族长爷爷提过的苹果啊。”吕光站在树前仰着脖子看着枝头上的红果,一脸疑虑,“会不会有毒啊?”
族长爷爷曾经说过,越是美丽诱人的东西,背后往往都隐藏着一种能一击致命的危险。
芬芳浓郁的果香飘进吕光鼻中,吕光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
从昨夜到现在,也不知过去了多长世间,吕光早已是饿的头昏眼花,腹部中犹如火烧,如果再这样饿下去,说不定在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之前,就得饿死。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吕光眼睛发光,常年捕食山湖中的游鱼果腹,他哪里见过这样鲜翠欲滴的果子啊。
一枚枚红彤彤的果实,生长在一根枝干上,像是一串上好的红宝石,密密匝匝,果香袭人。
犹豫了片刻,吕光一咬牙:“毒死也总比饿死强吧?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里除了花就是草,总不能啃草吃花吧。”
他踮着脚尖,伸出胳膊,摘下一枚鲜红晶莹的果子,当他把果子托在掌中之后,那奇异的香气变得更加醇厚起来。
吕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抓住红果,大口一张,就要往嘴里送去。
“毒死你。”
馥郁芬芳的果香近在嘴边,吕光正想大快朵颐一番之时,突听耳畔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紫裙少女明亮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吕光,然后郑重其事的道:“除我以外,切记不可与其他弟子说话,尤其是女子!你先去歇息吧,稍后会有人送来饭菜。”
“别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吕光加重语气,冲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一句话未说完,紫裙少女已走了。
他无语半晌,只好迈步进院。
偌大的院中孤零零的矗立着一间小屋,吕光推门进屋,房间里面很是简陋,一张木床,一把椅子,一条木桌,桌上摆着一摞书,仅此而已。
“这里处处都透着古怪。在此待着,如同囚牢。我该怎么离开此地呢?”
吕光脸上浮起一层忧色,沉吟了起来。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砰!
砰砰!
叠指弹窗。
吕光打开房门,却见地上只放着一个八角食盒,没有人影。
他居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拎起食盒,直接进屋去了。
一碟小葱豆腐、三个白面馒头、一碗米粥。
很清淡的饭菜,吕光却吃的十分痛快。在村子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吃山湖中的鱼,像如此精致美味的素食,他甚是少见,更别说是吃了。
一天下来,果真如**所言,这间小院除了早晚有人将食盒放到门口之外,其它时候再无一人来此。即便吕光心性成熟,可久久呆坐在屋中,也把他给憋坏了。
既来之,则安之。
吕光收敛心神,盘腿坐在木床上,温习了几遍“引气诀”,让元气滋润着身体,右肩的疼痛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他的脑海中如白驹过隙,又将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也不知何时,眼皮耷拉下来,疲惫涌来,身子一歪,睡着了。
“丹圣离了神女峰……”
迷迷蒙蒙中,突听一声轻吟在窗外似有若无的响起。
吕光“噌”的一下坐起身来,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神女峰里无好人……”
这道声音犹如村子里午夜那尖利的猫叫,刺耳之极。
吕光这次听得十分清楚。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口干舌燥,乌溜溜的眼睛左右游动,但见窗外朗月高悬,已是深夜时分,借着月光向屋中纵目望去,屋子里非但没有女人,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吱呀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深夜里响起。
屋门突然开了!明净的月光仿佛水银泻地,流淌到屋中的地面上。吕光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房门,恰在这时,一道幽怨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你是新入园的弟子吗?”
吕光露出几分惊慌之色,他浑身顿时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想起白日里**所嘱咐的那五件事。
“无论你晚上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答应,不要走出这间院子。”一念及此,吕光闭口不语。
“你是从悬崖上坠落至此的吧?”这次的声音中夹杂着深深的爱怜之意。
“你怎么知道?”吕光不及多想,本能的回答道。
“跟我来。”这声音带着一种浓浓的媚意。深藏在骨子里的好奇心,使得吕光浑然不惧。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床上一跃而下,循声定位,紧追出去。跑了还没多久,在他面前,就霍然出现了一片湖泊。
月光照进湖水,反射出千万个白光凛冽的明月。吕光蓦然一惊,站在湖边,向水中看去,只见湖面上漂浮着一个影子,隐约是一个人。
吕光心中奇怪,神色明显一惊,亦步亦趋的向湖水靠近了一些。当他快走了两三步后,身子猛地停了下来,因为他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来自于湖水中的凶猛气息,正狂躁无比的在他身体四周舞动着。
即便有明月朗照,可湖面仍然幽暗的很,吕光也看不清那个黑影的相貌衣着,只能隐约从那人的身材中辨识出是一个女子。幽静寂然的夜空下,湖水波荡有声。
“哗!”
一道水流骤然从浮尸飘浮的地带激射而出,喷向吕光!
“啊!不是死人?!”他惊呼一声,身子快速后退。
然而,水柱力道颇大,来势凶猛。水柱击射在吕光身上,使得他全身一痛,两脚发软,登时跌入湖中!水里暗流涌动,湖水中似是有一股巨大奇异的吸力在牢牢的抓着吕光,不让他跃出水面。
水性颇好的吕光,此际竟一时无法掌控住身体!他使劲咬着嘴唇,丝丝鲜血不断的从唇间滴入水中。
他身体不受控制,被急流推动着身躯,向湖中心快速漂去。刹那间,湖水的中央地带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漩涡。一眼望去,不知其深浅几何,整片湖水形如被人在用力迅猛的搅动着,漩涡越旋越急。
吕光两手伸在水面上,嘴里被灌进数口湖水。此刻,他全身早已僵硬,身体宛如摔碎在地的豆腐,绵软无力。
他凭借着胸中的一口气,强自支撑着。这时的湖泊就好像是一个水杯,湖水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不停的在转动,而吕光身在漩涡深处,浑身内外、四肢五脏,仿佛被人在狠劲的按压着,按的他全身酸痛疲惫,毫无一丝力气。
他恍如一叶处在汪洋大海中的扁舟,随波逐流,完全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湖泊水流如注,雾气蒸腾,一股股势不可挡的怪力挤压着吕光的身体。
道道水流宛似一张张恐怖遮天的巨手,在他全身各处一痛猛打!手法变幻莫测,多重多样。
急转不停的漩涡中,吕光的身体上发出一阵阵刺痛,好像有着万千银针在不停的刺扎着他的身躯,令他痛苦难忍。一道道凶猛势大的水流,眨眼间转换成一根根锋利带尖的银针,裹挟着闪闪月光,刺进吕光的全身表皮、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达他脑海深处,让他痛不欲生,昏然欲死!
这种痛苦不知最终持续了多久。
渐渐地,吕光已痛的麻木,痛的毫无知觉!吕光迷迷糊糊,眼睑重的好像两座大山。
压的他只想紧紧闭上双眸,躺进水里,就此长眠不醒。昏沉迷糊间,他只觉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喉咙一甜,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血液洒在波涛汹涌的湖水中,整片湖水犹如被人抽了一鞭子的犟驴,旋即风平浪静,再无一丝响动!
而适才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感,也像潮退一样,在吕光身上忽的消失不见。湖水也随之变得清澈明朗,波平浪静,漂在水中的吕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完全震住了。清醒过来的吕光,眼睛凸起,满目诧异。他被湖水呛的连连咳嗽,从嘴中吐出几口湖水,双手在湖水中游动着,神色中露出极深的惊恐。
“咦?我的手!”吕光游向岸边的同时,视线突然定格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记得很清楚,那阴公公将他的右手弄脱臼之后,虽被族长爷爷给接好了,可右肩还会时不时的传来痛感,但此时他的手臂却宛如新生婴儿一般,洁白光滑,没有一点儿红肿。皎洁的月光下,他看到在自己的右臂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膜。
“这是……这怎么可能?!”
吕光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待到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之后,他才用另外一只手缓缓摩挲着右臂,光滑坚硬的触感,清晰无误的从手心传来。
“没错!皮肤坚硬如铁!天行者第六重!”
天行者第六重!吕光睁大眼睛,欣喜若狂,他很明白右臂皮肤上所生出的那层白膜意味着什么。
当四肢表层全都覆上这层白膜之后,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天行者第六重了。修行者,到达这一重,身体表面就会衍化出一层薄薄的犹如铁一般坚硬质地的保护膜。
兵刃难以伤到己身,普通拳脚攻击,更是绝难对其有所影响。这一瞬间,吕光感到一股清凉澎湃的元气,游动在右臂之上。
吕光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当下他全身用力,握手成拳,似乎只要一拳击出,就能击毙野兽。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头脑的吕光,在湖畔只呆站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他毕竟要比同龄人成熟老练许多。
但,今夜的所经所历,的确是太过骇人听闻。
第六百四十二章 化龙
“嘶!”
见此情景,吕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此地哪里是一个生有奇花灵草的山谷,这分明就是一处无人踏足的原始密林啊。
满地荆棘,巨树岑天,到处都飘浮着一种尸身腐烂后的味道。
众多弟子的身影宛如洒进大海的水滴,涌入这诡秘广袤的山谷中,真是渺小至极,微不足道。好似一把沙子扔进了大漠,眨眼间就杳然无影了。
吕光的视线向远方伸延,透过根根粗大的高树,只见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深潭。
“吼!”
忽然一声低沉的吼声自深潭处向四周波涌而去,而后一股磅礴的魂力波动,挟着一道劲风,向吕光直射而去。
突如其来的澎湃魂力,彷如箭矢,向吕光射来。
仓促之间,他身形一缩,在密林中穿梭而行,躲到离深潭不远处的一棵巨树后。
深潭浓黑如墨,雾气蔼蔼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白影潜游在潭水之中。
哗啦啦!
陡然间一个白影破水而出,水浪滔天下,滴水如注,那白影破浪而出,一跃数丈,悬在空中,众人只觉腥气扑鼻,魂力震荡间,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踉跄退去。
这道白影仿佛将整片山林都遮挡住了。
天空密不透风,阳光丝毫不见。
面对着眼前这身躯大如一座山头的妖兽,所有弟子那渺小的身躯就仿佛是一只只蚂蚁,小的可怜,小的可笑,小的可悲。
他们全都有些傻眼了,竟是一个个呆呆立柱,只顾着仰首望着那盘踞浮游在水面上的妖兽,却忘了应敌之法。
“啊!”
一道惊恐的叫声,将众人从惊愕慌张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啊!妖兽!这是……金翅蛟龙!一出生便有着八级妖兽的实力,乃是上古异种!生有羽翼,是妖兽中的天空霸主,飞行妖兽!”
吕光远远望去,但见那妖兽身形像是一条鲤鱼,浑身覆盖着鳞片,片片鱼鳞宛如白银一般,闪烁着纯净明亮的光芒。
那银光闪闪的鳞片,将它武装的滴水不漏,浑如一套刀枪不入的战袍银甲。
在其背部还有着一根尖利的犄角,蛇形的身体两侧还长着两张数十丈长的飞翼羽翅,没有皮肉包裹在上,两张羽翅仅仅只是由一节节白骨组成的。
这头身躯庞大的银色妖兽,稳稳的飘浮在众人头顶。
它四肢蜷缩,每一个爪子上都有着锋利如刀的指甲,五爪虚虚的按在空中,一张血盆大口,使得它的两腮向耳后狠劲拉扯着,更让它那凸起的一双白瞳,显得怵目惊心。
“嘶嘶~~~”
从那妖兽的口中吐出一条腥红的舌头,发出一阵蛇吐信子的颤音。
吕光听在耳边,更是觉得心惊肉跳。
呼呼!
金翅蛟龙张开双翅,两扇翅膀形如庞大骇人的两根白骨,呼啸之间,扇动狂风。
呼!
烈风骤起,吹的众人睁不开眼,难以逼视。
“走!”
“快跑!妖兽本来就比人类强大数倍,八级妖兽万万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赶紧离开此潭!”
生死时刻,容不得有半点迟疑!
众弟子慌忙叫道。
原本惶惶不可的众多弟子,刹那间惊醒了过来,直接朝着密林深处快速逃去。
众人也顾不上荆棘将衣衫刮破,一个个宛如打了鸡血般的疯狂的向四面八方奔去。
吕光躲在巨树背后,眼见此景,双目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骇。
那一节节白骨交织而成的羽翅,关节明显,直刺苍天,像是无数柄尖刀,刺破长空,彰显着那头妖兽的威势震天。
“啪!”
那头妖兽自虚空中重重的落在深潭里,哗哗的水流声不住的响起。
整个水潭,旋即涌出层层水浪,向岸上疯狂荡去。
刹那间,吕光便被拍击而来的水浪浸湿了衣服。
他感觉自己都要晕过去了,一股强烈的魂力威压,随即笼罩在这片天地之间,令他浑身的气血一阵翻涌,喉咙一甜,竟是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
如非有巨树挡住这股气流,只怕顷刻间他就要滚翻在地。
吕光双眼眯起,只见在那水雾弥漫之下,一头体型如山的蛇形白影,盘在一起。
这白影通体银白,灿灿生辉,周身光芒四溢,仿佛覆盖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角质白膜。
尽管它只是盘旋在潭水之上,安然不动,但其周身却兀自涌流着一股股狂暴的魂力。
那种似乎能将人吞噬殆尽的力量,与当日华云公主所带给吕光的压迫感极其相似。
显然,这头双翼虎蛟尽管只是八级,但却已经隐隐有着行者一境的实力了。
吕光感受到来自那头妖兽身上的魂力威压,神情也是凝重了起来。
他与其他弟子有着不同的想法,在外园之中,他勤学好问,已经知晓,除了元石、丹药能够对修行者的进阶起到帮助之外,便只有这妖兽体内的内丹可以有效的提高修行者的实力了。
而元石、丹药,却并非那么容易就可以获得的。
倘若三者皆无,修行者只能是依靠时间的推移,慢慢积攒魂力,提高实力修为了。
在进入幽兰谷之前,吕光感到鹿翎公对自己的杀心越来越大。
他明白,只有迅速的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能自保,进而报仇雪恨。
有着吕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鹿翎公与**也在暗处窥伺,甚至连那丁震几人也是躲在密林的某处。
当深潭周围的弟子,大多慌不择路的落荒而逃之后。
唰!
“唰唰”几道身影,登时向此地电射而来。
“**师妹,你我二人联手如何?”鹿翎公气质洒脱,竟是对黑潭中的金翅蛟龙浑然不惧,眼里仿佛只有这一袭红衣的美艳少女。
“好。”
**观察着场中形势,凭她一人之力,实难对付这头能够翱翔高空的妖兽。
她只有答应,暂且按下对鹿翎公的厌恶之意。
鹿翎公的目光渐渐锐利明亮起来,他扫视了一圈,场中除他以外,还有着几名妄图分一杯羹的弟子,听到**给出确定的回答之后,他挑了挑眉,威严的道:“这头妖兽,我们要了!”
几名弟子也是天才卓越之人,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等到众人远离之后,就马上现身出来。
还没等到他们商量出一个妥善解决妖兽的办法,鹿翎公就直言不讳的将金翅蛟龙据为己有了。
他们硬生生的把客套寒暄的话吞回腹中,脸上纷纷露出不甘的神色。
“既然武师兄发话,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走!”
几人明显是一个小群体,他们语气虽然谦恭,可每个人的神色都极其冷峻,在不情不愿的向鹿翎公行了一礼后,便恨恨的咬了下牙,最终还是转身向密林深处遁去。
“金翅蛟龙,属水系妖兽,擅长操纵水流,幸好此兽并未进阶到九级,否则合我二人之力,还真是不好将其制服。”鹿翎公款款而谈,神采非凡,浑身荡漾着一种令人折服的高贵气质。
**也是头一次碰到飞行妖兽,她的对敌经验纵然丰富,可在面对这无从下手的金翅蛟龙之时,也只能是先听从一下鹿翎公的建议。
毕竟,鹿翎公是外园中公认的第一天才,在这一届的弟子当中,他又是年近二十的长者,所见所知都远超一些普通弟子。
**盯着金翅蛟龙,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这可是八级妖兽啊,平日她在谷外历练,至多碰到七级妖兽,而七级以下的妖兽内丹,对她的修行却并没有太大效果了。
她只差开辟气海这一步,就可修炼神通,成为身份尊崇的行者了。
或许,这头妖兽的内丹,能助她一臂之力,突破瓶颈!
“我引它上岸,你在旁伺机击中它的下腹,妖兽的命门大多在腹下三寸之处。”
鹿翎公的气质仍旧是那般超逸,白衣翩然,转头望着黑气腾腾的深潭。
**点点头,感受着自深潭之中涌出的魂力波动,她的面色也是渐渐郑重起来。
“以我们炼气九重的肉身之力,若想重创此兽太过勉强。唯有用刀用剑!你等待机会,给它致命一击。九级以下的妖兽大多灵智未开,智慧低下。只要你我二人配合默契,定可成功。”
吕光藏在巨树背后,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的警惕不免又增强了一分。
忽然一声吼叫,拔地而起,尖锐之极,断金碎石,带着一种撕裂云霄的穿透力,波荡在这片天空之下。
吕光不由得双手捂住耳朵,他只觉耳膜鼓荡,耳朵生疼无比。
鹿翎公不慌不忙,身形一动,向深潭疾奔而去。
他的身上骤然间升腾出一股凌厉威猛的力量,白袍飘扬间,整个身子即刻化为一道白影射向那头妖兽的头颅。紧接着,那头妖兽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它的双瞳红艳如血,眼中涌动着一股暴戾之气,它将目光锁定在站在潭边的那道白衣身影之上。
哗!
它双翼一动,水浪拍击,离水而出,展开翅膀!
那庞大无比的身躯,顿时飘摇直上,飞上天空。
空中顿时现出一团盘成蛇形的妖兽躯体,一大片巨大的阴影投射在黑潭之上,让这片本就阴暗的天空变得越加阴郁黯淡。
顷刻间,那头妖兽的羽翅忽然卷起,形如一个万花筒,光芒流转的白骨羽翅之中,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来。
金翅蛟龙,展开翅膀,直径约有十几米长,浑身银光闪闪,铺天盖地的凶煞气息,波荡射出,摧毁着能够毁灭的一切。
金翅蛟龙的吼声非常高亢有力,它形似一条蛟龙,却未生有四肢,柔软耸动的身躯,在空中飘飘悠悠,浑身的鳞片迸射着森寒凛冽的银光,通体银白,仿佛一根浇铸而成的钢铁银枪。
它那硕大的头颅猛力向上一扬,红色的双瞳里闪耀着狂虐的火焰。
吕光看的是心颤不已:“这头妖兽的情绪跟人类几乎没有分别啊。”
吼!
吼!
吼!
那妖兽随即仰天巨吼!
它浑身雪白的体表,顿时散射出一簇簇银白色的剑光来。
那水气凝结而成的剑芒,若有形质,似乎片刻之间,就能离体飞射,杀敌于千里之外。
凶狠的魂力威压滚滚来至。
忽然间,那头妖兽身体的一侧翅膀,猛地从其尾巴部分离开来,与它的身躯分成两部分。
只见那一节节白骨羽翅,便从远处瞬息而至,俯冲飞来,向鹿翎公直刺而去。
下一瞬间,一根三尺长短泛着银光的尖利羽翅,猛然自虚空高处掠过吕光的头顶,狠狠的刺入粗大的树木枝干中。
嘭!
一根在阳光下泛着寒芒的白骨,擦着吕光头顶的发梢,以迅雷之势,倏然驰过。
嗡!
吕光只觉脑中一阵嗡鸣,再看那根羽翅竟是齐根没入到树木之内,仅留一个尖头,兀自在嗡嗡的抖个不停。
破空之声不断响彻在他的耳边。
整个大地顿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颤抖,犹如地震一般,连同那岸边之上的巨石在震动之际,也是一寸寸的皲裂开来,碎裂成块!
根根羽翅,万箭齐发!
直射的大地震颤,山林颤抖,飞沙走石!
乱石崩飞,很多巨石在崩碎之时,都是撞到了一棵棵粗壮的树木。
这金翅蛟龙实在太强大了,爆发出的威力,委实声势骇人,震天动地。
“真是幸运。如非巨树阻挡住了那根根白骨,只怕现在我已经被射的浑身都是窟窿,成了刺猬。”吕光的额头沁出一层绵密的冷汗,心中万分庆幸。
金翅蛟龙盘旋飘飞在空中,那殷红如血的双瞳中,闪过一道浓浓的凶杀戾气,环视着烟尘滚滚的大地。它冷冷的俯视着狼藉一片的山林,似乎准备着再次发动攻击。
别忘了,它还有另外一张翅膀!
纵然他知道适才**向其他地方躲去了,可鹿翎公却只能咬牙坚持着,不敢对**出言指责。这时鹿翎公的白袍上已经尽是尘土,他那白皙的面庞上也是脏不拉几的,眼眶高高凸起,怒目圆睁,一副不甘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阴厉而恐怖,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一片污秽。
青色的林间苔藓上铺着一滩殷红的鲜血,红绿相间,更是让此地看起来分外妖异。
尤其是鹿翎公嘴角所挂的那一丝鲜血,更是令人感到头皮发麻,心脏缩紧。
鹿翎公的表情实在是令人感到心悸。
吕光甚至可以想象到鹿翎公在躲避那白骨羽翅之时的狼狈形象,不得不说,这张翅膀散射成漫天白骨之时的声势,确实是令人惊骇恐惧。
第六百四十三章 离溟真人
从远方慢慢飘来一朵祥云。
云端上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很显然,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便是苏韫影口中的离溟真人。吕光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离溟真人,可他却是不止一次的听苏韫影提起过。
眼下他和苏韫影,毫无疑问是处于危难之际。那个正伏案处理朝政的女皇陛下,放下手中的朱笔,缓缓走出红木金漆的大门,迈过一尺高的门槛,站在廊下,也看到了这五个金字。那闪烁在夜空中的五个大字,实在太过耀目,太过璀璨。
没有谁会看不到的。
无论你是九五之尊的陛下,还是毫无身份的奴仆,亦或者是贩夫走卒,又或许是百万富豪。
他们每个人都会看到!
在这一刻,所有生活在大周帝国的人才是真正的平等。因为这五个金字是显现在他们生活的这片天空下。
没有谁能够逃离这片天空,任你风华绝代,高不可攀,天空永远在你头上。哪怕是瞎子,也是会在第二天听到街头巷尾散播的消息。
女皇陛下踱着脚步,望着夜空,没有丝毫皱纹的脸庞上却显出一缕褶皱。她的嘴角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平缓幽静的声音之中掩饰不住那深藏心底的一丝慌乱。
“是他吗?”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所有大周帝国的修行高手,都在仰望着这一幕,那些从睡梦中醒来的老百姓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来,他们纷纷跪伏在地上,虔诚祷告,拜祭着苍天。每个人都在咀嚼着这短短的五个字。一时间,大周帝国内纷纭复杂的种种势力,全都将目光聚集在那五个金字之上。
金字照亮了夜空,道道金芒射入每一个人的眼底。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呆望着夜空,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尊等你来”,难道苍天之上真有神圣?难道说,那些上古时代进入天梯内以图得到神通的人们,其实并没有死去,而是成为了天上的神圣?否则,又如何来解释这将整片夜空覆满的五个金字?
在大周帝国,没有人拥有如此大的神通。除非这五个字是神迹所现。
金光耀眼,大周帝国的每个人都哑然不动,沉寂了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沉寂持续到五个金字消散的那一刻,接下来,整个大周帝国的每一寸土地,都仿佛是炸了锅一样的开始议论起刚才的事情。
人们震惊着,惊叹着,思考着,惧怕着,担忧着……而此时云蓉的心中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吃惊。云蓉已经呆住!
纹丝不动!
她仰首望天,那五个流光溢彩的金字映入眼帘,刺得她双目生疼,然后,她转头看向犹在闭着双目的吕光,心中不禁翻起滔天巨浪。那行金字,遍布夜空,比璀璨闪烁的星辰还要明亮耀眼千倍,散发着炽烈的金光的字体,砰然四散,化为丝丝光线,消散在夜空之中。
“这就是行者的境界,不过,我还没有修炼神通,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调动神窍中的魂力。”吕光感到白色神窍中的魂力在不断涌动,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神窍之中,有一种说不出舒适感。
那是一种手握乾坤,定鼎天下的自信感!行者九阶,层层攀登。吕光踏出了千里修行的第一步,从此刻开始,他成为了一名行者,真正的踏足到了修行的道路上,摸索到了修行的奥妙。
“为什么会是白色的?”当神窍中的魂力波动逐渐平静下来后,吕光若有所思的沉思起来。
他的神窍一片白茫茫,荡漾着圣洁的白光,不是金、木、水、火、土五色神窍中的任何一色。“难道这就是无色神窍?”吕光惊疑不定,内视着神窍中的灿灿白光。
云蓉怀着满心的惊奇和喜悦,她已经确定,刚才天际间所有的异象都是来源于吕光。她一个垫步,冲到吕光跟前,凝视着他,忍不住道:“你成功了?是什么神窍?”黑暗的山林中静寂无人,隐隐有兽吼从远处传来。
“嗯。”
吕光点点头,站起身来。而吕光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蓉,因为他在内视神窍全貌的那一刹那,发现神窍是一片白色,没有颜色。
冥冥之中,吕光知道,这个白色的海洋,就是他的神窍。他也无法向云蓉解释清楚。
云蓉见吕光沉默不语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头,如瀑的青丝迎风飘舞。她的神色有些落寞起来,一身火红的劲装在黑暗里变成一片紫黑,她的心情也顿时萧索起来。
她突然声含感慨的说道:“开辟神窍,修炼神通……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一届的弟子当中,你竟会是第一个成为行者的人。凭你此刻的实力,莫说是在幽兰谷中采摘到百茎金龙兰了,只怕一出去就能够直接升入内园了。”
“师姐,我能有今日,也多亏有你。”吕光的眼睛很黑,很深,很真诚的望向身侧的红衣少女。
云蓉笑了笑,清脆的声音中透出一缕开心的笑意:“那你可要好好回报我哦。”
吕光很老实的点头道:“师姐,天一亮我们马上就在谷中寻找妖兽,凭我二人之力,对付九级以下的妖兽,应该不会太过麻烦。”云蓉闻言一怔,许久之后,林间响起一串清越的笑声。
“师姐逗你的啦,不用这么一本正经吧。”
云蓉抬头望了望发白的东方,轻声道,“天要亮了。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去采摘药草了。至于妖丹,我并不是那么挂心的,开辟神窍,非是外力可以决定的,对于有些人,或许是很简单的。”云蓉的目光饱含深意,她没有将吕光开辟神窍之时发生的种种奇诡现象告诉他,包括最后夜空中显出的那五个金字。
“吕光,你到底是谁呢?”云蓉心头浮起深深的疑问,她看了一眼吕光,身形一动,随即便消失在浓密的山林中。
“师姐”吕光见云蓉纵身飞向密林深处,急忙开口唤道。林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吕光站在山丘下,觉得云蓉的举动太过奇怪。他摇摇头,将心思放回白色的神窍之上。
他的心中有一丝疑惑。
“那华云公主当年有言,我的神窍乃是无色神窍,在如今的修行世界中,这种神窍便如同废物,因为天地魂力匮乏,不能给予无色神窍太多的支持。再者,没有大量魂力作为辅助,神通的修炼速度也会大大受到影响的。”
吕光沉浸在刚刚开辟神窍的那种神奇状态中。他心绪澎湃,思忆着过去所听到的一些修行秘闻,将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串联在一起。
无色神窍……此种神窍需要大量魂力才可修行。而丹药可以补充魂力。
对!
那个石壶能够复生濒临死去的药草,若是在百草田中找到一些受损的药草,我再用那神秘的白色滴液,将药草复苏。这样一来,岂非就省却了洗丹的原材料,还能源源不断的制作丹药。
吕光越想越是振奋。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向怀中贴身揣着的石壶,忽然心情失落下来。
因为……
石壶四年来都没有动静了。吕光在原地足足愣神了一刻钟后,才回过神来。
他重新振起精神,现在已经开辟神窍,成功迈入行者一阶,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一门真正的神通,来加以修炼,只有如此,才能最大化的发挥神窍中的魂力。
而龙象金刚掌空有其形的招式,却是无法将神窍中的魂力尽数挥洒出来的。
“从今天开始,这一届所有天行者第八重的弟子,就要进行残酷的生死试练了。”
清晨的阳光落在段长老满布阴气的脸上,使得他那苍老的面庞更显奇诡阴森。他缓步向前,俯视着一众弟子,声音平缓,语调低沉,但这句话却清晰无误的传入到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哗!
此言一出,人群中即刻爆发出一阵哗然,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回荡着。
段长老目光逡巡,扫视了一圈,人群陡然止住喧哗的声音。
“天行者八重以上的外岛弟子,登记在册的一共有三百八十人。而内岛弟子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英人才。你们若想鱼跃龙门,迈进内岛,就必须要在这次的试炼中获胜!”
众弟子安静的听着。
段长老脸色阴沉,冷冷的说道:“此次试炼的内容就是……采药!”
“采药?”
“这么简单?”
许多弟子都惊讶不已,他们想不到所谓的生死试炼,竟会如此的容易。
“神女峰中有一个专门的试炼场所,名为幽兰谷,起初乃是上古时代园中一名长老大能的药田,发展至今,谷中灵药奇花无数,绵延千里。实乃是园中的第二处‘百草田’。这一次,你们进入其中,是要采摘一种独特的兰草,名曰百茎金龙兰!”
“百茎金龙兰!我在《神农药典》中浏览过,这可是天地奇草啊。”
“据说以此草为主药,制作洗成的九转金丹,能够令普通凡人直接晋升到天行者第九重!”
“对对对!一株百茎,通体金色,形如虬龙。昼则众条扶疏,夜乃合作一茎。”
众弟子眼冒金光,兴奋不已的低声谈论着。
吕光耳力灵敏,将此话牢记在心。
他到底是比不上这些弟子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知识渊博。他对修行一途,终归还是所知甚少。
“不错,百茎金龙草是炼制九转金丹的主药。”
段长老迎着晨风,长长吸了口气,傲然说道。
“此草每四年成熟一次,幽兰谷中一共生有四十株,你们谁能将其采摘到手,就可以得到晋升内岛的名额。并且,最后还会给予奖励,每人一枚九转金丹!”
一众弟子的全都将满腹心思放在这珍贵无比的九转金丹之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说着,眉间涌现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九转金丹,四品丹药,药香扑鼻,附有魂力波动,对修炼大有裨益啊。”
“嘿,醒醒!别做梦了。三百八十人,仅有四十株药草,你确定你能得手?”
“哼!大家都是天行者第八重的实力,谁都有机会!”
“竞争太强烈了,一旦走进幽兰谷后,每个人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啊。”
吕光认真倾听,一阵咋舌。
三百八十人,四十株百茎金龙兰,换言之,能够最后进入内岛的也只有这四十人。
将近十比一的比例,竞争确实太过惨烈。
“你们怕了?”
段长老眼神犀利,神情漠然的巡视着数百名弟子,声音**的。
“修行无常,生命危脆,欲得大神通,必要有一往无前的大无畏之心。修行之路,披荆斩棘,灭杀一切,勇攀高峰。”
众弟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心头涌出一股凉意。他们全都缄默不语,凝神细听着。
吕光知道,修行的道路上,就如同山林法则,弱肉强食,不是强者胜,只有胜者强。
在这次的试炼中,容不得半点的仁慈之心,因为每个人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为了获胜,为了得到更好的资源,为了进入内岛,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你们当年拜入神女峰,一心仰慕洗丹神通,现在机会近在眼前,我料想你们没有人会临阵退缩。所有天行者第八重的弟子,午时在此汇合!”
段长老眼中露出冷意,狠声喝道。
“还有,幽兰谷中生活着许多妖兽。它们也是你们的敌人,妖兽身有妖丹,吞服入体,对修行者颇有帮助,能够有效的补充魂力。在幽兰谷中的一切饮食,都需要你们自行解决,击杀的妖兽越多,也就意味着你们得到的妖丹越多。”
“妖兽!”
“妖兽一到九级,实力与修行者的天行者九重相对等。”
“想不到安宁祥和的神女峰中竟然也有妖兽。不过!那可是天生地养的兽类啊,一出生就可以接受天地魂力的滋润,比之山林野兽要强大数十倍!”
“而且……而且九级妖兽已经生出灵智,与人类一般无二啊。它们的肉身更是比我们要强悍的多。”
众人中不乏有见识的弟子,他们纷纷露出惶恐惊慌的神色,失声惊呼。
“我等九大长老,也会随你们一同进入幽兰谷,全程监督此次试炼,切记,相互争斗间,只要一方认输退出试炼,便不可再痛下杀手,残害同门。”
高台上的八位长老,连同段长老,高高在上,俯瞰着众多弟子。
“好!午时在此集合。”
段长老一声令下,众弟子做鸟兽散,一个个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去准备一应所需物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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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养魂石
虽然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吕光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却并不打算向李红婉说出自己的来历底细。
不过,吕光倒是对李红婉给予他的这块石头,大有兴趣。
吕光仔仔细细打量着掌中的这块顽石。
他将其轻轻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这块石头居然还有味道,在吕光的掌中散发出缕缕淡香。阵阵山风拂动,香味四溢,白气缭绕其上,就像是一颗稀奇无比的珍珠。
“这是…是养魂石!”吕光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他想了一会儿,陡然发出一声惊呼。
李红婉看着吕光,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你的眼光不错,只不过以你此刻的境界,若要直接炼化此石,恐怕会受一些痛苦。”
“怎么?”此话犹若一盆凉水浇下,令得吕光激动的心情瞬时冷却了下来。
“莫非你忘了,你的神魂还处于封印之下呢?”李红婉的双眸中浮现出一缕笑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赠予我这块魂石?”吕光愣了一下,而后警惕性十足的询问道。
李长老笑了笑:“因为魂石可以兑换丹药。你要知道,现如今你在蓬莱岛的一应花销,都是需要自己担负的。”
吕光眉头紧锁:“照此说来,那岂非连食物都需要用元石购买了?”
“不错。修行一途,养魂石是很重要的物品,任何神通的修炼,都离不开魂石的辅助。”李长老抚弄了下头发,徐徐说道,“我建议你将此丹兑换成一些下品元石。毕竟在蓬莱岛中处处都是离不开元石的。”
吕光沉默了一会儿,道:“去哪里兑换?”
“欲得神通登天梯,若寻财宝入地宫。”李长老轻声吟道,尔后脸上浮起一层诧异,“你不会连这两句话也没听过吧?”
“登入天梯能够得到至高无上的神通,这个我倒是知道。”吕光老实的点点头。
李长老玉容中露出半信半疑之色,继续道:“拍卖场,无处不通。蓬莱岛也有进入地宫的通道,就在百膳堂的后殿。你可以进去长长见识。”
“莫非这拍卖场也像那上古时代中的天梯一样,在每座山脉中都有通道?”
吕光惊叹的问道。
“是。”李长老理所当然的颔首答道。
“那我就去看一看。”
吕光脸上露出神往之色,拍卖场……单听这名字就十分令人眼馋啊。
“呵呵,去吧。”李长老笑的有些高深莫测,望着吕光步入百膳堂的背影,娇柔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心中更是冷如冰雪,暗忖道。
果然是他!
幸好那夜没将此子沉入湖底,否则我岂非已经错过了一味绝佳的药材?
此时,天色已晚,西山的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
一座宫殿沐浴在橘红色的黄昏里,璀璨生辉。
吕光迈步而入。
百膳堂中人群熙攘,人声鼎沸,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名种植药田的普通弟子走了进来。
开阔的大殿一眼望不见尽头,吕光再次被蓬莱岛的财大气粗所震惊。
他向着后殿走去,一路上的菜肴琳琅满目,香味满堂,勾人食欲。
十分考究的描金紫檀饭桌,古色生香,上面有着各种形状的缕空雕纹。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有着一枚枚玉牌菜单,每一枚玉牌就是一种珍馐美味。酸辣咸甜淡,各种口味的膳食应有尽有,让人垂涎欲滴,眼花缭乱。
吕光眼中露出羡慕之色,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疾走几步,赶紧穿过大殿。
他知道自己得快些去拍卖场兑换元石,才好在此购买食物。
摩肩擦踵的人群渐渐稀疏起来,转过一道屏风走廊。吕光眼前霍然一亮,这是一处雕栏玉砌,装饰极其奢华的后殿。
“在此登记。”
一踏入殿门,便有一位老者叫住了吕光。
吕光转头向门侧看去,眼见这位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他不知对方底细,急忙躬身应道:“我是种植药田的弟子,想去地宫兑换一些元石。”
“哦。”
老者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指向桌上的笔纸:“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种植的是哪一种药田。”
吕光心里有一点戒备,拿起玲珑剔透的玉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的写了几个字。
“嗯?鹿翎公,何褚。”
吕光心中一凛,只见这张白纸上写着一行行的名字,其中赫然便有鹿翎公的名字。
“吕光,外园弟子,种植金蛹虫草。”老者逐字念道,确认无误,大手一挥,指向后殿深处的一扇木门,“进去吧。”
说完老者便不再理会吕光,低着头喊道:“下一个。”
身后不断有着身穿白衣的弟子在老者那里登记,吕光顺着人群向那扇金漆木门走去。
原来每一个想要进入地宫的蓬莱岛弟子都得在此登记啊。
吕光恍然大悟,推开木门,双眼一亮,便看到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金光从洞穴里向外逸散而去,一级一级的石阶向下延伸。
望着不知通向何处的石阶,吕光站在洞口有些踟躇。
“快走啊。”
后边有人埋怨道:“这么窄狭的石阶仅容一人通行,你不下去,别挡着道行吗?”
吕光舔了舔嘴唇,决心已下,沿着石阶,向下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眼前赫然开阔起来,吕光走下石阶,纵目望去。
原来此地是一片巨大的天然地洞,宛如一个平坦整齐的广场。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悬挂在洞顶,光芒凝聚在一起,将此地照耀成白昼。
广场上俨如一个街市,洞顶上雕刻着十几个鎏金大字。
“拍卖场,第六十四号分店。”
吕光眼中放着光,心中惊奇万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辽阔的地洞,并且到处都有着人为的雕琢痕迹,广场上青石铺面,店铺林立。
噪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街市上人群川流不息。
吕光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片惊奇。
他是彻彻底底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吕光站在原地,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猥琐汉子靠近了他,神秘兮兮的道:“要图吗?”
“什么图?”吕光狐疑的望着眼前这位贼眉鼠眼的大汉。
“一瞧你就是第一次来拍卖场吧?我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啊。”
广场上不仅有着建筑豪华的店铺,街道两边也有着数不清的地摊,千奇百怪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充斥于耳。
“本店所有魂石,全卖两块元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两块元石你买不了吃亏,两块元石你也买不了上当……”
“来自孔雀王国的金芝玉草,修行人士必备良药啊,补充魂力,固本培元。”
“生儿育女就选它!来自西梁女国的子母圣泉水,一滴就能让你人丁兴旺。”
“瞧一瞧看一看啊!巨人王国大力龙涎丸,战前服用,保你在敌人面前魂力澎湃,永不衰竭。”
层出不穷的叫卖声在吕光耳中久久回荡。
光怪陆离的货物使他对拍卖场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原来拍卖场就是一个大型的坊市。
在天下各处都有分店,其内鱼龙混杂,在这里可以淘换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而拍卖场的第六十四号分店,可以说是华胥帝国最热闹的市场了。
第六十四号分店的顾客,以蓬莱岛的弟子为基础。
众所周知,蓬莱岛洗丹技艺天下一绝。
魂石数见不鲜,再加上此地魂力浓郁,景色秀丽,各处的人虽然不能从蓬莱岛进入这里,可是拍卖场本就通道相连,其他分店的顾客自然是有法子来到这里的。
“聚丹楼。”
吕光走了一会儿,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穿行着,抬头间,见到一间朴实无华的店铺,牌匾上写着几个黑字,门面的一侧还悬着一个布幡。
“收购各种魂石。”
吕光眼睛一亮,心中一动,握着手中的养魂石,迈步走了进去。
吕光没有挑选那些规模比较大的店铺,反而是找了一间风格古朴,装饰陈旧的小店。
“没有魂力波荡的迹象,没有药力散逸,这些药草都死了……全都死了!”吕光心中一紧,神色大惊,霍然加快脚步,在药田来回查看了一圈。
“是谁?到底是谁?!”吕光恨恨的骂道。
他紧握着双拳,眼睛瞪得通红。
吕光是新晋的外园弟子,没有得罪过一人,是谁如此阴险毒辣,竟是毁了他种植的药田,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啊。
李长老所言句句回荡在他耳边。
如锥刺股!
这十亩药田今后便是你的第二条命,如果打理不善……后果自负!
吕光心中紧张,额头沁出冷汗,浑身打了个冷颤。
蓬莱岛弟子万千,门规森严,他无依无靠,捏死他,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等等!
吕光突然心中一动。
“鹿翎公!”
“鹿翎公……何褚,他们也进入了拍卖场,很可能看到了我,然后多半是趁我不在,来此破坏了药田。”
吕光脑中支离破碎的片段在此刻骤然连成一线,他思前想后,再无疑问,确信破坏药田者,便是那表面上看起来尊贵无比的皇家子弟
鹿翎公!
“**只不过是阻拦住了他欺凌我,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睚眦必报,简直是欺人太甚!”
吕光满腹悲愤,双拳死死的攥住。
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聪颖。
他深知李长老之言句句非虚,种植药田不善者,要依照门规处置。
即使他是被那个诡异神秘的鲁大师特招进入园中的,但想必也不会为了他一人而败坏规矩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
蓬莱岛自上古时代便永立不倒,必然有着它一贯的处事准则。
百草田是蓬莱岛的根基!
他们也定是对此地珍视万分。
收起心急如焚的焦虑心情,吕光一边对受损的药田仔细查探,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折断的药草扶起来。
既然破镜无法重圆,枯木又怎能逢春?
药草奄奄一息的倒在土壤上,不为所动。
吕光大致清点了一下,被践踏踩断的药草。
四十棵,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亩之数。
尽管这些药草都没有彻底的枯萎死去,可是根茎断裂,被破坏的异常严重,纵使好生灌溉看护,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成长不起来了。
吕光咬着牙,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稍许。
他站起身来,低头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药田,焦急的心情无以复加。
吕光深吸一口气,苦思着应对之法。他左思右想,却是没有想到任何办法,更没有一点证据能够证明这片药田是鹿翎公破坏的。
尽管内心对鹿翎公怒火冲天,可吕光自知此刻却是全然奈何不了对方。
月儿弯弯当头照。
吕光仰首望天,默默的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地上,神色一片萧索。
原本揣在怀中的布袋,因为弯腰而瞬间从衣衫内滚落在地上。
与布袋一同跌出的还有那个小巧玲珑的石壶。
月光照耀在石壶之上,使得壶底转而又迸发出那种幽幽的白光,那飘浮在四周的天地魂力,即刻便向那尖细的壶口疯狂钻去。
这片天地间的魂力,在此刻,开始悄然无声的减少着。
吕光低头一看,满脸的失望,喃喃自语:“药田损坏,蓬莱岛一定会严加处置我的。石壶啊,石壶,纵然你能吸收天地魂力,可却是无法将这片药田恢复如初。”
忽然间,那匍匐在地上的布袋发出一阵急促的滚动声。
刹那间,整个布袋竟然向着旁边的石壶缓缓移去。
布袋里的元石,似乎正在拼命的互相撞击着,“砰砰”的颤动声让吕光胡思乱想的脑海顿然回过神来。
“这石壶还能吸食元石?”
吕光的失魂落魄的神情顿时精神起来,他的目光立刻便被眼前的异象所深深的吸引住了,眼中不由得掠过一抹惊异之色。
“魂力成线!想不到这区区下品元石中所蕴含的魂力……会这般磅礴。”
似乎是为了印证吕光心中的猜测,从那布袋口的缝隙中竟是飘摇钻出一丝丝肉眼可及的丝线,根根丝线,凝聚在一起,络绎不绝的飞入壶口之中。
吕光眼中充斥着惊愕的目光。
他仿佛浑然忘了眼前这狼藉杂乱的药草,眼珠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仍旧在不断吸收着天地魂力的石壶。
这次石壶吸收天地魂力的情况,跟之前的两次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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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百尺竿头须进步
离溟真人的气功修为,本身已到达了修真境界的巅峰。
但是吕光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竟然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见此情景,吕光迅速从巨树后站起身来,想要躲开这狂猛暴戾的元气攻击,不料一颗白如冰雪的圆球,竟是忽然从那条天狗的腹部伤口处,喷射而出,朝着他电闪而来。
白球眨眼即至。
他无从闪避,不禁张口欲呼
就在他张嘴的一刹那,那闪烁着白色流光的圆球,居然是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滚入到他的口中。
“咕咚”的一声,吕光竟是情不自禁的将圆球一口咽下。
一时间,他呆在原地,神色间还带着一缕茫然。
“他吞下了妖丹!”山林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数十道人影,旋即向吕光笔直射来。
通灵宝玉在月光的洗涤下,泛着清冽的白光,显得颇为神秘。
“这通灵宝玉真是太神奇了,简直是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没想到这件宝物竟然自带天地,其内拥有如此大的空间。”吕光惊骇不已,轻抚着手中的通灵宝玉,脸上的神色逐渐镇定了一些。
他望着眼前歪七倒八的金蛹虫草,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忽然闪过一抹喜色。
他心思一动,连忙弯下腰来,抬手将通灵宝玉缓缓倾斜。
随之,一滴清液落在一棵枯黄凋落的金蛹虫草上。
眨眼间,那棵药草便枝叶耸立,生机盎然。
吕光再无丝毫迟疑,微微揉搓着坚硬的壶口,那一滴滴乳白色的清液便从壶口喷发而出,落在枯败的药草之上。
一棵棵歪倒在地上的药草,片刻间就直挺挺的活了过来。
根茎挺直,紫叶欲滴。
吕光的身躯在药田里闪转腾挪,直到月光黯淡了下来,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疲惫的站起身来,心满意足的望着眼前的药田。
散发着勃勃生气的金蛹虫草连成一片。
四十棵金蛹虫草紫意弥漫,光华点点。
夜间的药田上空更是飘浮着浓郁的天地魂力,将药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气氛下。
吕光的神色间还带着些许的茫然,如非眼前的金蛹虫草在散发着真实无二的勃勃生机。他恍惚以为,方才那一棵棵恢复如初的药草,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虚幻感觉。
一棵棵金蛹虫草在夜色中飘溢着一股清新凉爽的芳香。完好如初!
吕光长吁一口气,目光闪动间,确定破损的药草全都复苏再生后,才迈步走回石屋。
他满心期待。
刚一回到石屋,吕光就将小壶放在石床上仔细研究了起来。
悬挂在屋顶的硕大夜明珠,洒落下道道光线,照耀着黑黝黝的通灵宝玉。
从今日起,这个通灵宝玉便是吕光心中最深处的秘密了,他要严密保守。
夜已深。
鹿翎公心中对吕光的嫉妒就宛如是这无边无际的夜色,又深又沉。
一座独立的庭院中,屋内烛火摇曳,大门敞开。
鹿翎公坐在红木椅上,把盏饮茶,品味着来自千里之外的精品春茶。
茶叶的芬芳弥漫在屋中,他那白皙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道慑人心魄的精光,他的心头又浮现起白日间梅八角一脸焦急的搀扶起吕光的画面。
“梅八角,你是我的!”
鹿翎公重重的放下茶盏,紧握双拳,五指的关节处高高凸起。
这时,一个身影“嗖”的一下从院外径直来到他的面前。鹿翎公神情冰冷,淡淡的扫了一眼来人,沉声问道:“李阖,事情都办妥了?”
“嘿嘿!妥了。”来人得意的一笑,脸上的阴狠之色一览无遗,继续说道,“一棵药草受损就要杖责二十大板,那四十棵呢…”
鹿翎公神色一怔,与李阖相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朗声大笑。忽然,李阖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目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一个刚入园的小子,也敢得罪鹿师兄你。这一次,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鹿翎公心情大爽,似是很受用李阖的马屁之言,脸上露出一层快慰高傲的笑意。
“明天便是林长老检查巡视药田的日子,鹿师兄,我们就一起去看好戏吧。”李阖阴笑道。
鹿翎公的目光也极其阴冷,但却笑的十分爽朗开怀:“我还真是期待呢。”他仿佛已经是看到了吕光受到门规处罚后的惨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浓,“这次为兄要多谢你了,你先回去歇息。明日随我一同去百草田。”
“小弟为师兄马首是瞻,何况我看那小子也是不顺眼的很啊!”李阖谄媚的笑着,“鹿师兄,来日你进入内园,一飞冲天之后,可不要忘了小弟……嘿嘿。”
鹿翎公本是尊贵无比的皇家子弟,赏罚一向分明。他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香气飘溢的香茶,而后点点头:“内园乃华胥帝国洗丹天才聚集之地,为兄进去后,自然是会好好提携你的。”
得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李阖露出一副心满意得的神情。他的嘴角忽而露出一丝冷笑,嘲讽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看那个小子还是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他年纪虽然还小,但依我看来,梅八角确实对那小子另眼相待,用心用力。”鹿翎公身上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包括女人!
“是林长老教育有方。”吕光恍然大悟,神色间满是恭谨,回答的滴水不漏,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玉牌上记载的种植管理方法,并非那么完善,你平日尽可前来问我。”林长老柔媚的眼睛里在发着光。鹿翎公眼中也在发着光。
凶光!他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形瘦弱的吕光。李阖整个人已经呆立在原地,神情涣散,双目失神。晴天霹雳!他昨夜亲手将这片药草破坏殆尽,糟蹋了个稀巴烂。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被踩踏破坏的药田是有多么的狼藉。
而眼前现在的这片药田则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他甚至以为面前的这一切都是幻象。鹿翎公凝神不动,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着,脸上的肌肉都在一上一下的跳动着。
他的神色却镇静的有些可怕!李阖已然望见伫立不动、神色冰冷的鹿翎公了,他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着低声说道:“鹿师兄……我……”
鹿翎公扬了扬手,在外园弟子当中,他有着绝对的权威,李阖立刻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吕光神态自若,与鹿翎公冰冷的眼神对视着。
他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回答着林长老的问询。昨夜的秘密,他自信不会被任何人看出来。阳光下的气氛异常的诡异,安静的天地之间,只有微风吹拂草叶的“沙沙”声。
“走!”鹿翎公的眼里仿佛充满了一股力量,一种能将人碎尸万段的力量,他死死的凝视着吕光,最后撩起白袍,沉声喝道,转身离去。
李阖脸上兀自还挂着震惊之色,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吕光,连忙跟上鹿翎公伟岸的背影。吕光的感觉十分敏锐,从刚才这二人不自然的神色中,他已经确定,昨夜毁坏药田,欲置他于险地的就是鹿翎公与李阖二人!
砰!
鹿翎公的身影爆射而出,双脚狠狠的踢在双翼银蛟那狰狞可怖的头颅之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借着反弹之力,宛如断线的风筝,瞬间落回地上。
电光火石间,双方短短的一个接触,就爆发出了一股汹涌澎湃的魂力波动。吕光原本想要靠近一些深潭,眼下只有停住脚步,再次将身形隐蔽在岑天巨树之后。
“吼!”紧接着,那头妖兽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它的双瞳红艳如血,眼中涌动着一股暴戾之气,它将目光锁定在站在潭边的那道白衣身影之上。
哗!它双翼一动,水浪拍击,离水而出,展开翅膀!
那庞大无比的身躯,顿时飘摇直上,飞上天空。空中顿时现出一团盘成蛇形的妖兽躯体,一大片巨大的阴影投射在黑潭之上,让这片本就阴暗的天空变得越加阴郁黯淡。
顷刻间,那头妖兽的羽翅忽然卷起,形如一个万花筒,光芒流转的白骨羽翅之中,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来。
双翼银蛟,展开翅膀,直径约有十几米长,浑身银光闪闪,铺天盖地的凶煞气息,波荡射出,摧毁着能够毁灭的一切。一时间,树叶簌簌而落,枯叶碎石蹁跹飞舞,非常可怕的魂力,波动在这片晦暗的天空之下。
魂力!是天地魂力。
吕光感触颇深,那丝丝劲气犹如疾风暴雨般的向他藏匿的巨树袭来。在这股磅礴魂力向四周挥发的一瞬间,那通体银白的白骨羽翅,蓦然泛出一丝丝璀璨亮丽的白光来。
“吼!”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急!
尘埃四起,隐约可见浓烟水雾之中,有一个劲装红裙的女子,修身直立,傲然胜雪!
“咳咳!”潭水边尽是粗重的咳嗽声。
“梅八角,虽然我是心甘情愿的挡在你前面,但不代表你能够出言讽刺我。”鹿翎公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在梅八角面前丧失掉男人的气概。纵然他知道适才梅八角向其他地方躲去了,可鹿翎公却只能咬牙坚持着,不敢对梅八角出言指责。
这时鹿翎公的白袍上已经尽是尘土,他那白皙的面庞上也是脏不拉几的,眼眶高高凸起,怒目圆睁,一副不甘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阴厉而恐怖,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一片污秽。青色的林间苔藓上铺着一滩殷红的鲜血,红绿相间,更是让此地看起来分外妖异。尤其是鹿翎公嘴角所挂的那一丝鲜血,更是令人感到头皮发麻,心脏缩紧。
鹿翎公的表情实在是令人感到心悸。吕光甚至可以想象到鹿翎公在躲避那白骨羽翅之时的狼狈形象,不得不说,这张翅膀散射成漫天白骨之时的声势,确实是令人惊骇恐惧。
吕光见此,神色里浮起一抹难以按捺的震惊。
“双翼银蛟……这就是八级妖兽的威力吗?!果然不是普通修行者所能抗衡的啊,连鹿翎公都险些命丧在此。”
吕光双目微闭,凝神望着前方缓缓平静下来的泉潭,低声自语,那原本有些惊异的心情也是逐渐的缓和下来。
此时双翼银蛟庞大的身躯,顿然沉入潭中。哗啦!
水花四溅,阴风飕飕。随着妖兽悬浮在潭水中一动不动,那波动翻滚的魂力威压也是渐渐冷却下来,空气中弥漫的水气转而缓缓散去,此地又再度变成一派幽寂岑静的氛围。
场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梅八角!趁现在!!”
鹿翎公的身躯猛然一颤,发出一声低吼。
“快!”
双翼银蛟盘旋在空中之际,他们是绝对没有半分机会的,而此刻这头妖兽悬浮在水面之上,却正是千载一时的绝佳机会。鹿翎公顾不得周身的疼痛,他飞奔佯攻,故技重施,身子凌空一跃,伸出单脚,用力向妖兽的脑袋踢去。
梅八角岂能不知鹿翎公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在一旁养精蓄锐,等待良久,就是等这头妖兽落入潭水的这一刻。梅八角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光迸射的短刀,飞身刺向那头浮游在水面的妖兽,她的身形犹如天边划过的流星,拖曳着火红的虚影,猛地刺向双翼银蛟的下腹。
梅八角的身法十分灵动,火红色的双瞳中闪过一抹厉色,眨眼间已是逼近了妖兽。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眸中,像是涌动着无尽的血海。
一股炽热火烫的魂力从她的眼睛中向妖兽射去,而她手中的匕首,却是一下插入到妖兽的下腹之中。双翼银蛟,居然在梅八角暴起袭击的那一刻没有做出反应,它在看到梅八角那双眼睛的时候,仿佛突然陷入到一种失神的境遇中,身躯停滞不动。
嗤!利器划破肉身时发出的颤音,覆盖住鲜血喷涌的声音。
“吼!”
一刀直击要害。
梅八角松了一口气,身子向后快速射去。
这一刀!这一刀刺破了妖兽坚硬如铁的鳞片,深深的扎进它的内脏深处,使得双翼银蛟怒吼连连,庞大的身躯在潭水中左摇右摆,水浪滔天之中,发出一阵惨嗥之声。藏匿在四周仍有一些不甘心离去的弟子,这时候他们全都大气不喘,骇然失色的望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
他们脑中不禁同时闪过一个疑问。这头妖兽为何不躲开这一刀?
噗。
鲜血瞬即从双翼银蛟的腹部喷射出来,一股极为凶猛的魂力,从其周身顿而向四面八方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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