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怀璧其罪
苏影韫是名震天下的元气真人,身为芦雪城之主,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瞩目。
而今,她竟然开口为一个道人讲话,并且这个道人不是别人,正是修道者联盟之主!
吕光和苏韫影相视一眼,后者仿佛有意躲开他的目光,神情不苟言笑,双腿并立,身姿站的笔直。
萧白虽然曾经败在过吕光手下,但此刻他已是真正的天行者,明显已不把吕光放在眼里了。
他的神色十分轻蔑,似乎对将要发生的这场大战,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吕光深深的望了一眼苏韫影,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能与之有过多的交流,否则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因为苏韫影和他的关系,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萧白瞪眼道:“吕殿主,当初你饶我一命,萧某感激你,并且也敬佩你,只要你今日交出上古春秋图,我担保你可以平安离开此地。”
吕光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是这么的道貌岸然。”
“这么说你是要顽抗到底了?”萧白冷哼一声。
吕光眼神骤冷,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哐啷!
萧白忽然拔出了背上的黑刀。
大刀舞动,飞击在一面无坚不摧的‘金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趴下!”迎面飞来拇指大小的冰块,速度奇快。若是击打在身,非得是穿膛破肚。
梅八角眼疾手快,皓腕扬动,迅速拉下吕光,卧倒在地。
“苏城主,你我在此争夺不休,无非是要得到这人体内的墨莲。不如这样,待我把此人带回京城,让我师父将此人入鼎开炉,炼制成丹,丹成之后,本殿下再分与你几枚,如何?”萧白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宝物’在前,若二人继续拼抢,最后很可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苏韫影双手并用,腾空跃起,掌中元气,接连挥发,冷笑一声,道:“分我几枚?殿下不用诓骗本真人,哪怕你师父来此,我也占理有据,此人无端上峰,本掌门必须要问询查清!”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你不信,那本殿下就好好与你斗上一斗。”萧白浑身金芒大涨,恍如一轮明日,璀璨升起。
苏韫影掌下疾风一震,射出一道白光寒芒,迎向对方发出的金系元气,冷哼一声,道:“想从我神女峰手下夺走那人?做梦!”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殿下欺凌女流之辈了!”萧白自讨没趣,脸色一沉,手中金锤顿时发射出比先前更加刺目的光芒。
苏韫影心有所动,巧舌如簧,当下出声喝道:“欺人!依本真人看,殿下还是勿要硬撑的好。寒气侵入骨髓,你虽凭借秘法,强行挣脱冰地牢笼,但经脉受震,内里指不定多痛苦呢。”二人你来我往,争斗正酣,分不出高下厉害。
映照而下的此间冰雪世界,彷如春来冬逝,白雪急化,草木恢复如初。苏韫影想到吕光吞服九叶墨莲后,所产生的一系列奇效,百爪挠心,恨不得马上得到‘宝贝’,当下把心一横,也不在顾忌怕得罪萧白的师父了。
她掐起剑诀,双手把断剑横于腰身胸前,倒飞暴退。烟尘中裙衫抖动,一道道寒气由双脚向萧白的金锤轰来。
砰砰……砰!
不断发出的轰鸣响声,使得山间的宁静被迅速打破。扑棱棱,众鸟飞天,林间一派乱象。
梅八角与吕光瞅准机会,只要稍有缝隙,就‘快马加鞭’的沿山路向峰下行去。无奈萧白和苏韫影二人速度实在太快,哪怕是在打斗间,也是片刻就能追上走了老远的吕光二人。
山路绵长,时光匆匆。一路斗、一路追、一路逃,四人瞬时就来到了绿波荡漾的‘璇冰湖’。
湖水深不见底,水藻密布。璇冰湖弯弯绕绕包裹着矗立万丈的神女峰。山下满目秋景,让吕光不禁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四季只在一瞬间。熔浆洞穴中的酷暑炎热、青莲入体后的春意暖人、苏韫影气动山河时的寒意煞人、还有这山坳中秋风阵阵的凉爽。
萧白双锤中所发出的金色剑光,不再似先前那般耀眼夺目。苏韫影两剑上所荡出的寒光冷气,也不再像起初那样令人难耐。
两人打斗良久,看外相,均已是强弩之末,这里是入峰的必经之路,然则此刻静谧异常,却无一人把守。吕光记得分明,心中奇怪,当日入山这里可是有几位少女把守玄门的。
“表弟,再忍耐片刻,我们就下山了!”梅八角看吕光这样刚毅坚强,攥起水袖,拭去他额头的滴滴汗珠,万分心疼。
一路上吕光都在强忍着胸间疼痛。萧白所施的那一剑轰击在胸口处,不知怎地,虽未让他身死丢命,但其间针扎虫咬一般的痛楚,着实让他好生难过。
吕光咬牙不语,余光瞥见后方那身躯高大、金光漫溢的萧白,恨意陡升,暗忖道,“此刻我与你虽地位悬殊,无法相提并论,但所谓有仇不报乃小人,来日我定会报此恶仇!”别说吕光心有仇怨,就是依照萧白性格行事作风,他也是断断不会放过吕光的。
吕光咳嗽一声,强笑道:“梅姐休要担心,我还撑得住。快走……咳咳。”梅八角手忙脚乱,急忙用手拍打着吕光宽阔的背脊,锦绸衣袖迅速往他嘴角擦去,轻声道:“别再多言,宁心收气。不要牵动伤处。”
望着梅八角关切的眼神,吕光心中明白,与那萧白的仇怨还不单单是这一剑之伤。
苏韫影眼光巡视,望见将要走出山谷去的吕光二人。速度猛然暴涨,她身似大鹏展翅,两手轻扬,就落定在梅八角他们面前,似已是全然不顾萧白激射而来的剑气。
苏韫影对自身情况,明察秋毫。她自明元气所剩无几,无法再施杀招,而对面的萧白仗着身法鬼魅,有些越战越勇的态势。
情况紧急,苏韫影顾不得其他,拼着受伤代价,纤指飞点,由指尖射出一道道气浪,击在梅八角二人身上!吕光形同废人,有心无力,而梅八角却是没反应过来,被苏韫影正中下怀,偷袭成功。
隔着一湖秋水。萧白踏波而来,手中金锤挥舞不休,似要把此间的三人,全部轰成渣滓。
“苏韫影,还不束手就擒。整座神女峰,本殿下让你上天无门,入地无路!”萧白心中庆幸,若不是因为四年后那场盛会。神女峰这等地方,哪能由他如此撒野放肆。概因峰中长辈,全都在闭生死玄关,以望突破境界,为来日那场争斗增加获胜的筹码。
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吕光双目半闭,颤颤巍巍的身躯将要跌倒在地。
苏韫影素手伸长,右掌握住吕光臂膀,令他身不能动。而此时倒在地上的梅八角,早就被那轰入身内的丝丝气浪,给弄的神智昏迷,不醒于事了。
苏韫影双脚站定,以右脚为轴,挟着吕光无风自转起来,仿佛陀螺旋转不止。她两腮泛红,头顶直冒热气。腰身柔韧,身躯弯成一根阳春三月的柳枝,右手前伸,搭在吕光肩膀上。
她要做什么?吕光心头顿时浮起一片疑云。
苏韫影本以为吕光也同梅八角一样昏迷过去了,然则吕光身体发出的本.能反抗,使她不禁心神一震,差点呼出声来。
思虑明白后,她心中转而更喜,这一定又是那九叶墨莲的奇效,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能吸收掉他体内的元气,那……苏韫影想入非非,可是手上动作未显一丝停滞。
怦怦!
她的心跳变得极快,神情更是激动不已。苏韫影手掌按在吕光左肩膀,调整心神,心动意行。气海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彷如犀牛饮水、蛤蟆跳跃。气海硬是像一头咬合不停的吞云怪兽,竟一点点的把吕光体内的青莲元气给强行吸走了!
萧白火速追来,可是苏韫影前番动作,电光火石间便施行完毕。是以他刚才哪怕再急,也已无法制止。
他大手一挥,金锤丢在地上,不加一刻思考,扬起左手与苏韫影形同一般,手掌钉在吕光右臂,心意所致,控制着腹部下三寸之处的气海大张大合,也是不顾一切要吸走吕光体内元气。他们二人顾不上这样所为的种种坏处,只为能先得到九叶墨莲的元气,而甘冒气海淤塞、经脉堵塞的风险。
修真者广纳天地元气,收藏于身。然则日久天长的吞云吐纳,也比不上某些天才地宝中所蕴藏的些许精元,所以一些修者才会为了某种不世出的珍宝,而打斗不休,争抢不停。
但是修者身体玄妙非常,不能直接吸收宝物其内的元气、精神,非得炼制为丹、入药而服,才能免于磨难,事半功倍。是以刚才萧白、苏韫影猜出吕光服食了九叶墨莲后,才会变得那样震惊莫名。
二人心中多有疑问,这个穷酸书生,怎会一点事也没有?并且在身受那一剑后,还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所以现在二人,都是认为这九叶墨莲的实际效果比书籍上所记载的要更为强大。二人全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得此宝。
苏韫影全神贯注,拼命夺抢着吕光体内的元气;而萧白也是‘三军用命’、专心致志,气海吞纳着属于吕光的每一丝元气。吕光虽是误打误撞‘服食’了九叶墨莲所生的青莲子,但他却没能完全吸收。
此刻吕光更像是一个保管财物的管家,墨莲精元只是受到某种诱因而暂存于他体内,所以当苏韫影二人大肆吸走吕光体中元气之时,才会变得这样容易。二人此际彼此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
少顷,变故突来。须知九叶墨莲所诞生的那颗青莲子,乃是精元所在,所蕴藏的元气更是用之不竭。
人心不足蛇吞象!修者要比凡人欲.望更大,宛如深渊海洋杳无止境。
正因为修者的不知所足才更能让他们身心奋发,进道入真。是以知足者常乐,不知足者常进!
萧白率先发招,他自然是想把‘吕光’占为己有,再者他性格强势,哪会容得他人染指自己的‘东西’。一道无形金气,力由心发,穿过吕光身体,狠狠刺入苏韫影掌中。
苏韫影稍作反击。十分精神,七分倒是用在吸收吕光精元之上,她分得清楚,只要能赶紧把吕光体内的元气给吸收殆尽,那自己就不战而胜了。故而她所发出的冰魄寒气,稍显柔弱。
你来我往,二人演变至最后,竟是放弃了要先行吸收吕光精元的动作,反而是专一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的比战。吕光的身躯成了二人争斗的战场,战况激烈,进行到了白热化。
二人欲罢不能,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吕光半昏半醒,受人摆布,然而体内所受的万般痛苦,他却是体会甚深,难以逃避。
二人紧紧抓着吕光胳膊,元气乱斗。由外看来,吕光身躯已是难显本来相貌。
他双脚离地三尺有余,飘浮在半空中。靠近苏韫影一边的身体金焰着身,光芒四溢,令人目不暇接,无法直视;而靠近萧白那边的半身则寒气悬浮,冷意摄人,冰雪覆盖住半身,好像一个雪人。
吕光不知外貌怎样,然而那种狂风骤来的疼痛,却全是加诸在他的身上。周身痛楚难忍,一半如堕寒冰,一半重如大山。意识溃散之时,突听有脚步声回荡在他耳边。
嗵!
嗵嗵来人似是步伐沉重,着地响声颇大。
“你要死了。”声音不含一丝情感,好像是从两扇钢铁夹缝中碰击而出,响彻在吕光脑海中。
吕光细弱的声音响起,“是…谁?”
“一缕残魂。”生硬的话语让声音显得更加冷漠无情。吕光喃喃低语道,“……魂?”
“想活命吗?”声音漠然如斯,但内容却无比诱人。吕光没有理由不想活下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查清当年母亲失踪之事、夺回侯爵之位、还有那万人艳羡的修道入真、更有萧白这样令他如鲠在喉的仇人,所以他必须得活下去!
“想……”精神虚弱,然则语意清楚。吕光说罢此字,最后一缕意识消耗殆尽,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苏韫影发丝纷飞,根根秀发,随着手下暗涌而出的冰魄寒气,直立起来。
远远望去,一颗头颅犹如张牙舞爪的食人草,越过吕光身躯,向对面的萧白飞刺而去。萧白贵为太子,掌控天下臣民生杀大权,常日里作威作福,威震天下,自然是不想就此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六百零二章 杀出重围
天山脚下,云台镇。
这个本来小的不能再小的城镇,在今日却来了这么多的人。
剑无涯是一个轻易不会将心事显露出来的人,但这时当听到苏韫影的话后,脸上却也不禁浮出了愁容。
谁都知道幽州雪原的芦雪城,弟子众多,势力极大,贵为天下八大修真宗派之一,虽说历来不太插手朝廷之事,可如今既然苏韫影站出来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么,身在此地的众多门派,便就得重新考量一下是否还要把吕光等人留下。
苏韫影何等人物,她自然是不会撒谎。
如此说来,周三太子岂非真的是被那尊天魔所杀,而非死于吕光之手?
自从天地大劫降临以后,剑无涯便已甚少过问派中琐事,此番之所以不惜和风陵翻脸也要强行诛杀吕光,不仅是因为上古春秋图一事,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吕光总有一天会来杀他!
剑无涯更明白吕光和白鬼乃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尽管白鬼已死于风灾大劫之下,但吕光现在却还没死。
他心中有数,吕光定然已继承了白鬼遗志,早晚必会向百草园寻仇。
此时,众多门派的高手全都聚集在天山脚下,又截获住了吕光等人,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如若这一次令吕光逃脱,他日必成后患。
可是,苏韫影的话,又让他十分为难。
上古春秋图,居然不在吕光手里?并且,连周三太子都不是此人所杀。
眼下该如何是好呢?
难不成真的视太虚幻境铁律如无物,在此强行杀了吕光?
可惜阴姬娘娘已死于吕光之手,要不然借她道术,群起而攻之,也能诛灭吕光。
萧白虽然也在这里,可看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显然也是不想跟吕光交恶。
至于其他修真者,在这个万分敏感的时候,是断然不敢向一位神魂鬼仙出手的。
而剩下的几名元气真人,恐怕也都心里各有计较,不敢真的朝吕光发难。
剑无涯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脑海中念头急转,思来想去,如今也只好由他亲自出手斩杀吕光了。
即使这样做会惹天下修真者非议,惹苏韫影不快,但他还是得这样做!
吕光绝对不能留!
吕光循着他们的眼神,向那一簇跳跃狂躁的蓝芒中看去,老者盘坐在虚空的身躯,似乎被这响天彻地的巨响,给震得发颤。那双腿之上的手杖,震动的幅度尤为巨大。一蹦一跳,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山石轰鸣作响,那团在空中燃烧的蓝色火焰,倏然迸发出更加强烈的光晕。而后,只见那老者眼皮一动,好像是从久远的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嗤~~!吕光看的分明。那老者的眼睑突然启开,一双眼瞳蓝如汪洋,放射出两道若有形质的蓝色剑芒,自上而下,直接刺在壶中子头顶虚空的幻影身上。
壶中子通灵而出的千手明王,幻影凝实,在阴晦黯淡的山谷之间,但见它凛然不动,任由剑芒刺入胸膛。
蓬!突然一声惊爆,壶中子脚踏大地,狠狠一跺!
只见他背后的那道诡异幻影,数十只胳膊挥舞生风,手掌连连拍向周遭天地,一道道赤红匹练,鞭笞在无数块山石上。从山崖滚落而下的山石,砰然四裂,一个呼吸,便全部化为齑粉。
气浪澎湃,烟尘层叠。即便是身处蓝色光罩内的吕光,也是身临其境的感觉到了外边的巨大动静。
“呼!好厉害啊。”吕光忍不住脱口感慨,被这一直未动的壶中子给深深震惊了。
山石应声而碎,两侧山峰也不再震动惊颤,是以由山峰滚落而下的岩石,便随即中断,好像洪水泄闸,在此一刻,突然是关闭了闸门。天幕虚空中的那位老者,双眉急速颤动,顿时蓝芒一闪,然后就向更高的天上遁去,躲开了那抹向他击来的红光。
红光通天,山谷立刻一亮。炸响震天,岩石随之崩裂。
“不好,这臭道人隐藏了实力境界!”童子命一脸惊惶,口中疾呼,“曲颦儿,我支撑不住了!”话音刚落,吕光就看见罩在周身虚空的蓝色光罩,顿然裂开一道细纹,随后那细纹越加粗宽,砰的一声,光罩犹如玻璃落地,倏然化为一片片光幕,消失在山谷中。
吕光眼见此景,不禁心中一震。幸亏现在没有滚滚而至的山石了,这光幕像是一个保护罩,可能是在受到了壶中子的攻击,所以童子命才支持不住了。
“哼!”曲颦儿冷哼一声,小手轻扬,红袖拂动,猛然从中洒出星星点点的粉末。
粉末乍一出现,虚空上的那个老者,随之张口喷出一道蓝色电芒,尔后只听得一声声炸响,粉末就马上闪现出闪电才会拥有的光亮。亮光突现,立时又罩在吕光他们头顶上。忽然之间,吕光只觉头前一闪,一圈璀璨晶莹的蓝光,随即把他紧紧的包裹住了。
这种景象,使他更加确定了先前的猜测,吕光心中暗想,这光罩必定是保护童子命曲颦儿本身的一种道法。
壶中子立在远处,遥遥相望,看见此景,他面无血色的脸容,随之‘唰’的一变,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
壶中子抬手一指,怒声喝道:“我不想跟你们长生殿结仇生怨!莫要以为刚才我是怕了你们,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实力,只要你们交出这书生。一切好说!”
吕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谁也不知道这童子命曲颦儿到底心中作何想法,若是单凭我一人之力,与这老者相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此刻吕光眼见壶中子背后那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幻影,心情急躁,方才知道,最初这老者是隐藏了实力。
“曲颦儿。”童子命低呼一声,脸色慎重,道:“这个鬼道修者,分明是明心巅峰,道心之境。”
“没事。”曲颦儿转目一望,看着童子命,面色阴沉,清声道,“以我们化神境界中的灵光一层,合我二者之力,还怕擒拿不住一个区区的明心道人。
灵光?吕光听之,心中一动,那日在山中偶遇的白发女子,也是说过这一名词。
“这人很是狡诈,开始时居然隐藏境界。你也知道,鬼道修者与众不同,他们比我们妖、魔两道还要不讲道理,看他所通灵出的这尊千手明王,身影真实,气息狂虐,似乎已初具道意了。”童子命凝目望着前方,面现忧虑之色,有些担心的说道。
吕光不语不动,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曲颦儿正待答话,但见站立在前方数丈远的壶中子,竟是脚步生风,一息之间,来至众人身前。
走近一看,吕光才感觉到这壶中子身上所弥漫的死气,是有多么深沉。简直跟死人一样!那尊幻影,犹似八爪章鱼,数十只胳膊翻飞舞动,荡起一道道劲风。
‘嘭’的一声,扑面而来的疾风,与飘浮在众人头顶虚空的光幕相互撞击。
壶中子神色凝重,冷声问道:“两位,考虑的如何了?交出此人,我们就此别过!”说着,他枯槁的右手,指向吕光。
“呵呵。”曲颦儿冷笑一声,不做任何回答。童子命闻言,知晓曲颦儿已然做出决定,唯有一战!
壶中子察言观色,看着脸色阴冷如霜的童子命曲颦儿,心中一凛,他飞窜向前,瞬间便朝着童子命曲颦儿扑去!那尊周身荡漾着紫雾的幻影,也是立即伸出无数只手掌,屈指成爪,向着吕光他们狠狠抓来!
咣!壶中子的身躯和幻影的手掌,与光幕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振动。曲颦儿娇小的身子,凌空一跃,翻转着向前飞去,双脚并排,狠狠的踢在壶中子身上。
砰!光幕应声而碎,与先前一般,顿时消散在虚空。没有了蓝色光罩保护的吕光,刹那间便暴露在那尊幻影的魔掌之下。
一张张巨手,马上以电闪雷鸣之速向吕光抓来。风声呼啸在耳边,吕光连跳带蹦,凭着本能反应,使出最大力气,向后暴退而去!
那魔掌形似可以拉伸延长的面筋,瞬间一抻,其中最为接近吕光的一张巨手,便紧紧的抓住了他!
一抓一握,痛到心扉。吕光登时就感觉到,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疼痛不已,骨头跟碎了一样。
“千手阎罗?”童子命转头一望,面色一惊,口中呼道。当下他手中一闪,不知从哪儿拿出了那柄藏匿在他身上的纸伞,蓬的一下撑开,手掌急忙捻动。纸伞立时就旋转起来,顶尖随即射出一道亮眼璀璨的蓝芒,向着那一堆巨手猛劲斩去!
蓝芒形似一柄柄三尺长刀,砍在抓着吕光的那道幻影之手上。
噗!宛如厨刀剁在猪肉身上所发出的钝音,但见那尊幻影痛嚎一声,一条条手臂顿时被蓝芒砍成两段,转眼化为一圈圈红色光晕,消失无踪。吕光脸上不显丝毫恐慌,他跌倒在地,获得自由,赶紧向后闪去。
曲颦儿与壶中子一触即分,二者相持对立,童子命向后一退,站在吕光和苏韫影身前,小小的身子,威风凛凛,一身蓝衣,无风自动。
“等我们解决此人,再走。”背手而立的童子命,吕光无法看见他的面容。但从童子命阴冷的声调中,吕光感觉到一丝浓浓的杀气,在空中飘荡四散。曲颦儿回眸望着童子命,二者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
那被童子命所发蓝芒砍断无数张手掌的幻影,哀嚎不断,一时间山谷中鬼哭狼嚎,凄惨之景,难以言表。幻影也摇摇荡荡,浮浮沉沉,周身飘散的紫雾,也是不再真实,仿佛一会儿就会散去。
壶中子眼瞳变得愈加通红,其内竟是有一丝丝鲜血流出,面露痛苦之色!然而他眼中的杀机却是更胜先前!
他喘息了片刻,双手猛然一握,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是在用全部的神魂精力去支撑他头顶虚空的千手明王。瞬息之间,那尊本来如烟似尘的千手明王,马上又凝实起来,就连那一只只断臂,也是像冬雪后的麦苗,急促疯长,完好无缺,瞬间就又忽忽摇摆而动。
“喔?要拼命了?燃烧神魂,逞一时之勇,看你还能坚持几时!”曲颦儿双目一睁,口出讥讽之言。
童子命目光一凛,定睛望向前方,缓缓说道:“若要让他神魂永灭,身死道消,以我二者之能,那是手到擒来,简单不过。可现在一看,我们如果还想抓住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吕光忍耐住周身袭来的痛感,强行向前一步,目中升起一丝阴狠之意,添油加醋的道:“擒拿住他?难道他斗不过你们,就不会跑么?”
吕光从始至终看着壶中子所施展的道法,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此人似乎是那大夫人所派来的,也不晓得他在修道一路上,现在是何等境界,但很明显,对方要抓我,那是轻松至极!
若是能借童子命曲颦儿之手,把这古怪的壶中子解决在此,以绝后患,我也能稍微获得一丝喘息之机,跨过此难。吕光心思一动,神色却极其淡然,好像出此言论,全是为童子命曲颦儿所着想。
曲颦儿凝神望着壶中子融于夜色中的身影,冷声说道:“跑?对方抱着坚定之心要擒住你。再说,刚才一番激斗,他与我们也是战的平分秋色。我们在前为你冲锋陷阵,你倒还替敌人出主意。”
“不错,适才我们心有顾忌,怕误杀了他,才未出全力。”童子命颔首点头,赞同的道。曲颦儿扬起白皙的脖颈,望着夜空中那位依然盘坐不动的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长生大帝,从不杀生。”
“不过,现在已容不得我们不杀了。”童子命凝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冷冷说道。曲颦儿皱了一下细长的秀眉,闭目阖眼,仿佛在静静的感觉着什么。
片时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眸,目中闪过一丝寒芒,脸色复杂,轻声道:“来的人不少。”
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确实吓了曲颦儿一大跳,她是接到了白玉京的消息,才会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来接应吕光。
没料到,吕光刚解决完剑无涯这个大麻烦后,便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这么多的变数。
第六百零三章 天上月常在
剑无涯的脸色已难看到极致,一张脸就像是雨前的阴云一样,仿佛马上就会滴出水来。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打击,要知道此番来到天山,他可是准备了很长时间,为的就是能将吕光一击必杀。
在来往天山之前,他费尽口舌的说服其他宗派;又信心满满的向武后保证,一定可以拿回上古春秋图。
而此时,吕光却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
他一直以来都对吕光很重视,也因此才会不惜舍下颜面,向阴姬娘娘低头,向萧白低头,可他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个能无视太虚幻境铁律的修行者,居然全都是死在吕光手中。
而今他若是再一意孤行的去对付吕光,恐怕就会引来天谴之力,到那时莫说是他是天下第一剑圣,哪怕是周文王在世,都必会死于神威之下。
可是剑无涯等到现在,却仍没有等到外界的法旨。
没有法旨传来,也便意味着上界的那些修行者,并不想除掉吕光。
剑无涯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究竟是谁在外界庇护吕光?
天山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如霜似盐,剑无涯的脸也一片惨白。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吕光也许已经觉醒出了真灵,成为了一个超脱虚幻的“真人”。
再联想如今传遍天下的那个预言,末日之劫,唯道永恒。
道……
莫非吕光真是那个能够兴复道门,拯救芸芸众生的救世主?
一念及此,剑无涯的眼神顿然变得十分复杂,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对吕光是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
而太阴真人到此时竟然也没有现身,如此一来,更加印证了剑无涯心中的猜测。
连太阴真人,都不想淌“春秋古图”这趟浑水,可想而知,吕光的背后一定还站着其他人。
各大门派的掌教以及精英弟子,全都云集在这里,他们涉险而来,本以为剑无涯从吕光手里取走春秋古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想到,没想到啊,任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个尴尬的结局。
很多门派的掌门,都恨不得挖个坑,赶紧钻进去,好遮住自己通红的脸庞。
聚集在此地的修真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知道他们可全都是修炼气功多年的修真者,其中更不乏有剑无涯、苏韫影等这样的元气真人。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吕光竟是毫发无伤的逃之夭夭了。
这……简直是他们这些修真者的奇耻大辱!
幻境之中,秋气新鲜,一切美好如初。朝阳上升,万道金光射在王悉之盔甲之上,泛起千层七彩霞光。
王悉之气质摄人,彷如一把绝世好剑屹立不动,静静的等待着某位不败剑客,来把他握入掌中!苏韫影一瞬间觉得,面前的王悉之就是一把剑、一把能在万人军中取对方首级的尚方宝剑。晃晃发光,闪耀逼人,肃杀之气,激荡四射。
王悉之全身元气游走,气海处的真元躁动非常,仿若热水沸腾、镜光反射,惹得他人无法窥视。
剑?他是人,不是剑,可此刻王悉之却比剑还要锋利!
无尽元气在他身内流转不停,金甲哗哗作响,仿佛其上有万千蚁虫在爬行游走。
蓬!一声闷响,王悉之猛然双脚跺地,两手扬举。刹那间,山峰上黄土激荡,尘烟滚滚。他脚下周围丈余,竟是现出了一个如天外陨石大小的深坑!来不及细看,只见金锤翻动,恍如流光飞舞。
由剑身顿时射出一道入目可见的剑形元气,向吕光飞速袭来!苏韫影身形疾奔,想要挡在吕光身前,奈何剑气快如闪电,眨眼就至!
一往无前、正大光明、歹毒阴狠。剑,因练剑者心境不同、性格各异,故而每把剑、每招剑法,都有一种别样的精神内涵。不是因为用一把形似剑器的事物,施展而出,就可称为剑招。
修真者,欲要发挥出纳藏在体内的全部元气。不仅仅需要练拳炼体,在一定境界时,还需寻找一种适合自己的武器。在施法用功之际,把浑身元气,灌注其内,挥洒而出,才能让真元更加肆虐伤害于敌人。
所以这种由修真者使用的器物,便称之为真器!像王悉之这样用大锤施展剑招的人,元气充盈,剑气激荡有形,才是真正学剑有所大成的修真者!
这一剑势大力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直往向前。只见此地烟尘滚滚,王悉之周身金光肆意放射,剑气如针,形似羽箭,快如电光,瞬间便刺入吕光胸口!
苏韫影双瞳放大,呆傻而立。她急速奔走的身形,因硬生生停下来的惯力,而让她身形急晃,**微颤。
一剑,这一剑,似已是无人可挡,无人能敌!一瞬,就已要了人命!
金器刺入皮肉的顿音,在浓烟飘荡的山峰上,显得是那么清晰可闻,令人生畏。
痛苦来的太快,却反而感觉不到痛苦了。吕光意识消沉,适才明明眼看这道有形剑气向此射来,可却苦无对策,身躯重逾千斤,四围像是有无数根触手在抓挠着身体,绑缚住全身,令自己难以动作。剑光遁去,杳无踪影,唯有在场众人惊呆的表情,宣示着刚才那一剑并不是天外飞仙,而是确确实实发生在眼前!
但痛苦毕竟会来,感觉不到也只是因为痛的习惯,痛的不够!吕光的眼皮有些沉重,困意如海浪卷来,不可阻挡;意识也逐渐昏沉,五感不清,周身除了山呼海啸般涌来的痛楚一无所有。他恍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万波荡漾,无法掌舵。砰!吕光倒地的声音,惊醒了犹在震惊的众人。
烟尘消散,王悉之云淡风轻目无表情的长身而立,双锤垂地,冷眼望着倒在地上的身体。死人与活人唯一的区别便是,活人永远是站在死人身前,低头俯视着死人。
苏韫影一步飞来,她衣裙上满是黄土,脸庞白皙胜雪,双手颤抖的扶起倒在地上的吕光,让他头颅枕在自己双膝之上,片刻后,泪眼却无泪流下,唯有通红的双目中泛起滔天杀意!
苏韫影咬牙切齿,眼睛通红,抬头厉声喝道。满头秀发垂在吕光鼻尖,一丝奇特的香味,流入其中,只是他已无福消受,闻不到了。
龙阳道人此刻亲眼所见这一景,目睹真切,方才知道平日里所听的传言,准确万分,毫无夸张之辞。这王悉之的实力当真恐怖至极,剑气成罡,其内还隐隐有风雷之势。不过若是与某些同等境界的修道者相比较,多半还是半斤八两的结果。
虽然说王悉之剑术惊艳,但是道人胜在道法繁杂、变化万千,说不定能依靠法器与他周旋胜之。龙阳道人趁着众人稍加失神,多有不备,便两手迅疾掐了个法诀,化为一道流光向峰下遁去。此次王悉之看在眼里,但却未出声制止。
其他各人似乎还沉浸在王悉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苏韫影是恨意迷心,七窍生烟。
她愣愣的看着吕光,一个呼吸就身死当场,更恨自己无力保护于他,越加悔恨交集,心情复杂,其他诸事样样不挂于心。众位女弟子学剑小成,只知王悉之那一剑厉害万分,自知以己之力是万万挡不住的。但她们也只是能看出这一剑不同寻常,是一招好剑,然而好在哪里她们却并不知晓。
这就像学画练字,非得是熟能生巧,到达一定境界,领悟某样精髓后,才能看懂大师级别的人物所泼墨挥毫的画卷字符。事理之学,循序渐进,方能成功,悟性出众者虽难能可贵,但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勤恳用功者,才能得大道于无形。
众弟子看到剑招却不懂剑意,而风陵真人却是剑意透心,剑招入目不忘。她也是习练剑法,以气御剑。是以王悉之这一剑,给她的触动才会如此之大,这般之深。
风陵真人才会在刚才不顾形象感慨惊呼,场中也只有她能看出修来这一剑有多难,有多厉害。
风陵真人脸色回转,喜笑颜开,恭维道:“御天九剑,名动大坤。殿下使出此招,本真人观来,已是得之其精髓了,可喜可贺。这样看来,来日‘多宝天宫’一行,太子殿下定能为大坤王朝扬名立万,广纳宝物!”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却还有另一番算计。这王悉之如此厉害,我云台镇归根到底也只能作为其附庸,始终得不到登台亮相的机会,如此也就无法被上人赏识,得到重用,更别说能够入得真籍,成为正统了。
实力为尊!人有多大力,就有多少势,此刻云台镇内忧外患,门中长老,闭关未出,不如……风陵真人眼光流转,定在吕光身上,思考颇久,接声又道:“殿下,既然此人已死,此间事了。不如暂行回京,先行离开此地,本真人也好一路前去,当面向余先生解释清楚,再商大事。”
“师父行踪飘忽不定,先前用‘千里传音术’通知于我,命我来此,说有异宝现世,不料却要空手而归。”王悉之脸不红、心不跳,说起谎话来头头是道。刚才他狐假虎威,还再三言说,他师父片刻就到,谁知这却乃是一段谎话,短短数言,就吓唬的龙阳道人不敢动作,逃之夭夭。
似是感觉到风陵真人异样目光,他顿声再道,“风陵掌门也知晓当年我师父教训过这龙阳道人,我虽不惧他,但那人留在此地,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才出言威吓于他。师父远在‘圣王山’,怎能说来就来。”
苏韫影看到自家师父与杀亲仇人畅聊的好生痛快,不由得更是怒气陡升。可她转念想到那件事情,就心知肚明。明白师父是在虚与委蛇,了无办法,才不得不对王悉之和颜悦色。王悉之与风陵真人侃侃而谈,两人对适才之事,绝口不提,仿佛吕光跟苏韫影不存在似地。
两人各有心思,表面上和气不争,其实已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形战斗,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男人与女人相争相斗,似乎总是男子先败下阵来。只因男子谈事,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在此情况之下,女子却毫不讲理只凭心情。
风陵真人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其次她才是一位修者。大千世界,阴阳分明,男女有别,万物皆是这般。
所以王悉之败了。他的剑没有败,他的元气还很充足,但他却很傻的选择了一场唇枪舌战。他败的理所当然,意料之内。然而男人往往如此,说不过、讲不胜女人,便欲用另外一种方式战胜她们。
“殿下威名远播、坐拥万里河山,自是不会在意这个宝物。云台镇上下,为此宝物,废寝忘食,忙碌劳累,殿下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盟友意兴阑珊、心有旁贷吧?”风陵真人双唇上下微动,一句诛心之言,直刺王悉之。
王悉之被此话噎的神色一滞,半晌未言,只能胡搅蛮缠,表明心意,他直白说道:“上古春秋图,记载于百宝童子所撰的‘地宝谱’上,排名第二十三位。史志所记,大周王朝,自上古至今,已有万年未出此宝,观此地适才情景,绝无错误,乃是宝图现世!”
“殿下所言不错,上古春秋图确实是天宫重宝,因当年警幻星君失责,这才不小心让这等宝物落到太虚幻境之中。此图可预知未来,乃是一件不世出的珍宝。不仅是身在幻境里的修行者想要得到此物,哪怕是上界之人,都是恨不得能立刻找到这叫宝物。”
风陵真人点头称是,似乎是要把这红莲的来历给补充完整。
王悉之心生艳羡,语声稍微有些激动,道:“凡人也可拥有这件宝物,可直接利用宝图,穿梭未来时空,开辟气海。炼气境界的天行者拥有,就可凭空得到一次冲击圣境的机会,进至大圣境界!”
“不仅如此!如果常人能好运进入道门,便能一步登天,直接拥有神魂!如若让化神境界的道人服用,便会窥入那传说中的法相境界!只不过大周王朝无一道人,能修炼到那样的地步,这或许也是你我这些修真者的幸运吧……”
第六百零四章 净瓶困玉魂
碎冰如一粒粒钢珠炮弹,轰然向站在远处的代萱眉周身袭来。
铛铛~~铛!
一浪更比一浪高,大海中浪花滚滚,势不可挡,唯有顺风顺水,才能存活下来。
此情同此理,李天泽全身元气流淌而出,仿似汹涌澎湃的洪水,滔滔流入吕光身躯,转而狂灌进代萱眉右掌中。
“元气倒流,你就等着气炸而亡吧!九叶红莲迟早要归本殿下所有。”李天泽心中暗想。
代萱眉岂非比李天泽更聪颖**,她又怎会不知此理?
其实早在与李天泽元气乱斗之时,她就悄悄让元气流泻进吕光身体。
此刻她也是骤然加剧水系元气从体内流出的速度。
异象再起!此景犹如两道放开闸门的江堤,其内洪水滔天,滚滚相撞。而在两道洪水中间却有一处深渊,抵消两道山洪的冲击之力,尔后更是顺水推舟,让两道洪水流入其中。
代萱眉突觉自己身体中的元气,犹如泄洪之水,滔滔不绝的流出体内,不由得心中一惊,瞪大双眼,脱口呼道:“李天泽,你在玩弄什么把戏?!”
“我……我也不知道……”李天泽面红脖子粗,一张脸憋得像是三月里的桃花,粉红遍布。身体中的金系元气,也是仿佛被抽去梁柱的高楼大厦,一下子坍塌溃败,不受控制的从体内流向吕光,在这刹那之间,只听一声惨叫传来。
“啊!”吕光痛呼出声,周身比先前更加痛苦万倍。他消散的意识,被疼痛拉回脑海。
片刻间,吕光的身躯仿佛胀气充溢,形似皮球,衣衫崩碎,一片片碎步飞扬到空中。
匪夷所思的是,无论他皮肤如何拉伸延长,却杳然没有一点裂痕破碎之象。
起初代萱眉察觉到变故骤起之时,有心撤回手掌,可是吕光身如磁铁,她被紧紧吸附住,无力动弹。
李天泽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本以为这是对付代萱眉的妙招巧力,不想却是发生了这等怪事。
他此时心中当然是没能想明白问题出在何处,只以为是代萱眉搬弄妙法,来坑害于他。两人双目充血,脸色红似玫瑰。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青元气,由他们体内,顺着搭在吕光身上的两臂,疾速贯入吕光体内。
“呜呜!”像是锣鼓敲动,闷响不断。
原来是吕光呼喊的声音,因为塌陷的皮囊粘住口鼻,才发出这种哑声,尤其是当吕光身躯宛如一个绣球旋转滚动之际,三人口中发出彼此应和的惊呼,谱写成一段惊魂慑人曲。旋风突起,吕光粘住二人,裹挟着他们,带起阵阵狂风。仿佛车辕滚走,不停翻动,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叽里咕噜!吕光三人,咕噜一下由湖岸边,跌进了璇冰湖中!
代萱眉二人稍有不备,鼻腔充水,张嘴便咽,喝入腹中一腔冰冷湖水。再看吕光却似一叶扁舟,气盈而浮,飘飘荡荡,悬在水面之上。
两人手掌依旧紧紧贴在吕光身上,置身湖中。一口呛水吐出,二人脑袋露出湖面。
代萱眉气喘吁吁,艰难万分的道:“殿下!你我一同撤掌,再这样下去,我二人必会葬身于此。此人身有古怪……能吸走我们身内的真…气……”话未说罢,一口元气泄出,又是落入水中。李天泽心怀不解,但已知再这样任由吕光吸走自己体内元气,最后非得落个葬身湖底的下场。
他不甘心,更不明白的是,本来是自己吸收着此人体内的九叶红莲元气。
就算之后与代萱眉争斗乱战,但那也不该是此种局面,全身真元竟被这小子给不知不觉吸走大半!与此同时,吕光精神恍惚,感觉到自己身体竟是飘浮在一片虚无的天幕中。
“你不能死。”犹如石头般坚硬的声音,如前番所言,如出一辙,均是冷漠亦然。受此刺激,这句话像是激活了吕光溃散的精神,令他旋即清醒了过来。
周围黑漆漆一片,目不能见,隐隐望见前方下处,闪烁着一汪绿光。他心动意致,两手后扬,彷如游鱼戏水,向前飞走而去。周身轻如鸿毛,摇摇荡荡落往地上。吕光不知身在何地,更不明为何突来此方,唯有心定安逸,认真望向那光源深处。
一个石冢,石头叠累成墓穴样式,绿光就是从墓冢其里透过石头闪闪发出。在石冢前方矗立着一块墓碑,上方的文字,吕光盯望良久,竟是丝毫不懂。这让他心中讶异更盛,现下他乃是秀才在身,天下万字,不敢说字字熟稔,但十之八.九还是手到擒来的。
然则这碑文所撰之‘字’,他却是从未见过。
刻纹好像蝌蚪乱爬,水草交杂,横七竖八,条条杠杠。
吕光寻思颇久,始终不得其味。
“放我出来。”
绿光大放,由墓冢其内飘出四个字来,惊醒犹在沉思的吕光。
他镇定心神,道:“你究竟是谁?在下身在何处?你说能救我于危难?”三个问题,不分前后,霹雳啪啦向石冢飞去。
四围黑浚浚一片,地上黑石坚硬,无风无云、金乌不见、冷月无踪,此地如是沙漠荒山,渺无人烟。
“吾名玉魂,借汝宝玉,当作交换,放我出来。”
还是四字一词,瓮声瓮气,盘桓在吕光心间。
玉魂?
吕光心想,此地神鬼莫测,适才全身痛不欲生,此刻身体轻灵无物,必然与这神秘玉魂有莫大干系,既然希冀于他救我于水火之中,那么他所提的这个条件,并不过分,但还再需问询明白。
“你为何在此?这里又是何处?在下又当如何解救于你?”
吕光心思细致,处处为己身安全考虑,发言相问。
黑暗中长久的无声,使人倍觉压抑。
终于,‘他’再度出声。
“吾为残魂,无法全知。通灵宝玉,其内虚空。若要救己,放我出来。欲想见吾,先破墓碑。”
四字一句,好似上古圣贤所撰写的传世文章,耐人寻味。然而言简意赅,能使人明白。
吕光暗思不语,这玉魂明显不是完整的,故而无法得知他自己为何身在此地。
至于二者身在何处,显然就是这名为‘通灵宝玉’的内里空间。最后就是说,我若要活下命来不被代萱眉那两人折磨杀死,就必须要助他脱困。
只是这处处透着古怪的墓碑,恐怕不是那么好‘破’的。
吕光也更不可能手无寸铁的就把这墓碑掀翻在地、断成碎石。
无声无息间,时光不知流走几何。
吕光巡视良久,仔细观瞧墓碑各处。
碑阳除了那些不知所谓的奇异文字,下处还有一处类似于符文的怪画;而碑阴则是莫大空白,上方唯有绿光耀目,动人心魄。
道籍经文偶有所记,神仙圣贤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文字、语言,从而进行沟通。
吕光眼瞳中倒映着碑上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字’,若有所悟。
以己之见揣摩他意。
吕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他用俗世中所知文字来勘破此碑,又怎能有所进展呢?就如动物有动物的思想感情、沟通方式。
例如蝙蝠目如盲童,但它们却能在黑暗中飞行认路。
换一种角度看待问题,一切或许都将柳暗花明、迎来转机。
吕光单手撑在碑身上,蹲下身躯,静静注视着碑阳‘文字’。
……
愈看愈觉面熟如斯,越看越是奇怪,这些错落有致的‘字符’,连接成线、交织成面,却好像是一幅图画!
微微转头,一个美妙动人的女子现于碑上;瞬息之后,画中所绘的婀娜女子竟变成了凤舞九天的鸾凤;再转回眸,飞凤在天转瞬又成了那汪洋深海的灵龟缚石;眨眼再看,龟身巨壳又化为东海碣石!
稍许变动观看角度,碑文上的刻字竟能‘画成’不同样貌的事物!
迥然各异,栩栩如生,吕光愈看愈是心中惊奇动然。
恍如连环画册,页页翻动,串联成一段耳熟能详的故事。
墓碑上变幻莫测的画卷似也是在讲述着一段上古传奇!
吕光沉浸其中,回味良久,似有所悟。
女子、凤鸣、灵龟、巨石。
这四样诡异的事物,由碑文上的画卷完美组合在一起,似在宣示着一段悲凉动人的故事。
吕光仿佛感同身受,在为画中那位美丽女子所遭受的不平,而感慨不忿。
他竟是抑制不住心中哀痛,为女子遭遇,心起忧伤。
他触景伤怀。想起了儿时母亲疼爱自己的种种甜蜜、回想着父爱母慈的童年生活、更想起了童年中一干玩伴的顽劣成性;年岁稍长,他回想着母亲离奇失踪后自己的心伤落魄、外公溺爱于己的别样生活、寄人篱下时的诸般磨难、还有外公去世后他人的陷害不停!
一切的一切,人生历程中的酸、甜、苦、辣,在此时,融于心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滴答……
骤然一滴水声打破了这思绪的宁静。
吕光突觉脸庞有一缕凉意滑过,他神情疑惑,抬手擦拭。
一点红,手指红如笔蘸朱砂。
一滴泪,脸庞凉似月裹白沙。
是血泪!它从吕光眼眶中溢出,血流不止、泪如雨下。
滴滴血泪,落在碑身上,顺着碑阳纹路,遍盖其上。
吕光惊诧万分,身无所觉间,眼眶中的血泪是越流越急。稍许时刻,整块墓碑上,血迹斑斑、泪痕加身。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吕光犹未察觉,这是他悲天悯人的济慈之泪、这是他体会世态的感悟之泪、更是他同情那位女子所受磨难而流的真情之泪!
碑阳上的刻纹,愈加明显。
血泪流经每一处‘蝌蚪文字’,其间就闪动跳跃起点点红晕,一片黑幕中,墓碑更显得诡异可怖。
阴森漆黑的背景下,吕光真情流露,更显得他赤子之心尤为难得。
吕光衣袖拂动,想要擦去从眼眸中兀自流下的滴滴泪珠。
不想眼神清澈后,乍一看见的墓碑却令他心神大动,掩饰不住的惊讶流于面容。
只见碑阳其上,浮绘出一块泛着莹莹绿光的玉石。手掌大小,轻盈流动,在墓碑上逡游舞动,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的追寻。
玉石上隐约浮现出一行隶书篆字。
“通灵宝玉。”
吕光正要探头看个真切,突然只听空中传来一声炸响。
咔嚓~嚓!
一道耀目闪电,从虚空中轰然向墓碑击来!
看架势,仿佛一击之下,就要让墓碑荡然无存。
吕光心动身动,身形奇快无比,直如游鱼入海、飞鸟归林,晃闪一步,便暴退数丈。
轰!
电雷到处,只听一声霹雳巨响,墓碑由中间一分为二。
一簇幽幽绿光骤然从内狂虐涌出,起初显象时,不过数尺长短。光芒闪动,其内包裹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石,扶摇直上。
尔后悬浮在虚空中,光芒大放,高耸万丈,耀眼至极,照的吕光睁不开眼。
轰隆隆!
旋即电光四射,漆黑夜幕下,有如白昼降临。闪电猛然击在一分为二的墓碑上,碎石乱蹦,此间飞沙走石,直有火山爆发、天摇地动之阵势!
吕光踉跄倒地,趴在地上,眯眼目睹这又一奇观。
良久之后,方才恢复平静。
天幕依旧黑如澜石,唯有那块玉石散发着莹莹光芒,悬在半空,异常醒目。
墓碑顿时粉身碎骨,消失的无影无踪,前后只在一息间。
……
吕光心思纯涤,虽不明白自己在此处怎会有那般身法速度,但他已然知道,正是刚才自己那情不自禁滴落的血泪,染至到墓碑上,才酿出了这等声势浩大的奇事来。
玉石迅如雷霆,瞬间就从石冢上方,飞到吕光头顶虚空。
它立地不动,浮在黑空,好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在考量自己学生的功课情形,处处透出审视的意味。
“你既救吾脱困,我自当信诺守诚,助你活命,再借宝玉与你。”
声音从上而下,传至吕光耳中。虽还是冰冷依旧,然却已不似前先那样生硬简短。声线不像男子那般刚阳硬朗,倒是有几分女子阴柔的味道。
吕光疑窦重重,脱口问道:“阁下可是刚才那玉魂?小生乃一介书生,不懂这奇诡莫怪之事,还望阁下能为我解惑释疑。”
“吾即玉魂,乃通灵宝玉的灵魂。”
所问所答,一板一眼。对方似是不想再做他言,静静等待着吕光发问。
“阁下怎会在此?那石冢中所葬何人?”说到此处,吕光抬手指向来至此间时,第一眼所看到的石冢。奈何那里杳无他物,石冢竟是在吕光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他惊呼出声,“咦?石冢哪里去了?”
吕光颇为惊奇,此地究竟是何所在?
怎么感觉自己身在此地,浑身却有使不完的力气;目力远及,也是能透过浓浓黑暗,望见那么远的地方。
第六百零五章 天穹之影
只是那浑身散发的尸气却是不差毫厘,再看它们脸上所露的凄厉面容,也是同出一辙、相差无几。还有就是,这些狂躁奔腾的鬼王,全都浑身浴血,盔甲破裂,手持钢叉。
童子命见此局面,急忙将神魂沉到下空,掐诀念咒,将怀中的那尊金鼎,立刻抽了出来,此刻再行通灵出一尊祖仙,已经是来不及了,只有催动神魂力量,施展道法,来抗衡这群奔涌而至的鬼王了。
只要坚持片刻,为媚儿完美沟通‘长生大帝’赢得些许时间,待会儿自然就能把这些阴兵给一网打尽,童子命的神魂幻身,脸色阴霾的仿佛雨天中天边的乌云,两眼精光直冒,瞪着形如蚂蚁过街的鬼王群鬼。
无形的压抑至极气息飘洒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间。鬼王似是行之有素的军队,从山谷尽头,向此处狂奔而来。
砰砰砰!铁蹄迅疾,大地剧烈的震动着,数百个鬼王各自骑着一头巨大的四蹄怪兽,朝这里飞奔着。
片刻即来!那些鬼王手中所持的钢叉,有的还兀自滴着腥红的鲜血;身上的盔甲也破洞百出,好像是刚从哪个战场打仗归来的兵士。
这种令人窒息的壮观场景,足以使人感到惊恐。但,童子命的神情却依旧从容,处乱不惊。
近了,很快就来!噔!顿时,一声沉重的声音,在童子命耳边泛起。
终于,一个鬼王穿过重重夜色,扑面而至,只见它翻身下了骑乘,一蹦三丈高,飞到童子命面前。童子命一脸寒意,低头看着从下方窜上来的一个鬼王。幻影乍现,但见这个鬼王相貌奇丑,满头疤痕,整个头脸跟马蜂窝一样,一个眼睛大如陀螺,另外一个却小似杏仁。
向下接着看去,那鼻头形如樱桃,鼻孔朝天,其下生有一张又阔又大的干扁嘴,里边长着一堆獠牙,口齿之上还犹在滴着绿色的滴液,粘粘的,稍微闻之,便有一股腥臭扑鼻而来,让人十分恶心。一个尚且如此,可见其他鬼王,更是如同这般,全都是狰狞可怖的外形面貌。
常人若是见到一头这样的‘怪物’,恐怕就会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了,更别说此时此地居然是有成千上百的鬼王,朝这里蜂拥而来。这个鬼王一经出现,就立刻举着钢叉,朝着悬浮在上空的童子命神魂猛劲刺去。
接着后方那些鬼王如法炮制,也是这样,一个跟一个,层层叠叠。一柄柄钢叉,排列在一起,犹似一块钢板,只是这钢板的每一丝缝隙中所充斥的,毫无疑问,那就是一柄柄泛着冷光的钢叉!钢叉前端有刺,棱角分明,尖如长针。
童子命的神魂悬浮在高空,俯瞰着下方那如潮水般涌来的一个个鬼王,双手舞动,旋即撑开了手中的金鼎。童子命目光冰冷,神色凛然,不怒自威,危急时刻,只见处在最前方的一个鬼王,登时咆哮怒吼起来。
它身影迅速,双手举着钢叉,向他腿上猛力刺来。童子命旋即撑开金鼎,随之左手一伸,擎起伞柄。单脚悬空,形似金鸡独立。
神魂摇荡向上浮在空中,刹那间就躲过了这只鬼王的猛烈攻击。阴风刮起,冷冽如刀,一刀一刀的砍在童子命的神魂之上。神魂出壳,危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失神疯癫的下场,更甚者神魂遨游虚空之际,还有种种幻象加诸在身。
神魂越是强大的道人,出体之后所遇到的幻象危险,便越是强劲。童子命分出一丝神魂力量抵挡着周遭虚空的诸般幻象,而他的神魂幻身却在腾空之际,猛然绽放出一圈若有形质的光晕。
虚空中顿时光晕璀璨,道道金芒刺向天地,照耀虚无。啊!
只见这个鬼王被金光照耀在身之后,就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这声痛嚎开始,鬼王全身,便犹如着火的松油,噗的一声,紧跟着就化为了灰烬。阴风拂过,连一丝烟灰都没有剩下。转眼即逝,一只鬼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毁灭了一只鬼王,但是它的身后却还有数百之众的同类。此刻危机未消,更是容不得童子命放松丝毫心神。童子命望着地面上那一个个嗷嗷怪叫、手举钢叉的鬼王,密集成群,见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心神微动。时间紧迫,他镇定心神,马上又凝聚起神魂之力。
“灵光一现!”童子命大喝一声,双手突然拍向脑门。
鬼王喝声震天,童子命毫无畏惧,但见他头顶虚空经此一拍,立刻迸射出一道恍如骄阳外放的金光,直冲万丈天穹。这道由顶上天门处放射而出的金光,要比他先前全身飘溢的一圈光晕,明亮了不知几百、几千倍。一种是萤火之光,而另一种却仿似皓月明辉。
金光照耀中,虚空还荡漾着一层七彩流光,一眼望去,形似彩虹之桥。眨眼之间,这道金光已罩住童子命头顶,他的神魂幻身沐浴在这一片祥辉霞光下,使他看上去,仿佛变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善财童子。金光四溢,更是使得他额头前处,宛如悬挂着一轮明日。
“哼,灵光一现,大放光明,照射虚空。无论你有多少阴兵鬼王,也休想逃过这烈日之光的照射。”童子命志得意满,手持金鼎,幻身巍然不动。金光聚拢在伞面下,远远看去,自他之上,黑如莽山;在他下方,那一堆鬼王却是一个个全都暴露在烈日炎光之中。
嗷嗷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惨呼声,一个个鬼王在金光罩身之后,便葬身火海,从头到脚,化成飞烟。天地间顿时充满了一种惨烈肃杀的气氛。
这些身处金光映射中的鬼王,身体全都在不由自主的猛烈颤抖着,就宛如火焚烧身的场景,接着连尸骨都未曾留下半点。
噗噗噗!童子命右手掐指成剑,神魂分力,一道道剑光,顿然腾起,从上至下,射向那鬼王群中。
鬼王身中无形剑光,连带着身下的坐骑,也是遭殃身死,一同死的是干干净净。神魂斗法,一念之间。
看似繁冗复杂,其实全在心念神魂的转动之中。这些数量颇多的鬼王,受此一击,不过片刻,便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剩余的鬼王,零零落落的在下方狂吼嘶叫,但它们却像是学聪明了许多,竟然不强行飞窜到虚空去攻击童子命了。反而只是在下方,用钢叉向上空一回回的猛刺。
幻身放射灵光,是需要燃烧不少神魂之力的。童子命打起精神,极目俯视,只见地面上的鬼王,是零落稀疏,没有剩下多少了。
神魂脱力,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很是容易让神魂受到损害。每个道人的神魂,都是自身的根基所在。
“收!”童子命凌空站立,两手向头顶虚抓,随即道道金光似深海漩涡旋转不停,向他眉心处汇集而去。
嗤嗤~~一声细微的响动荡起,那旋转成球的金光,竟是好似泥牛入海般瞬即沉入到童子命额头。
虚空随之阴晦黯淡下来,阴风更加迅疾猛烈。灵光一现,烈日悬空,照耀诸方天地,令阴兵鬼王躲无可躲、无处藏身。
这苟活而生的一众鬼王,可能也是有些不同之处。童子命神魂沉思,悬在虚空,目光过处,扫过下方那几个獐头鼠目狰狞可怖的鬼王。这几个鬼王不过是漏网之鱼,对付它们,还用不着大动干戈,放射灵光。
鬼王像是永远不知道疲惫,依旧挥舞着钢叉,遥遥朝着高空中的童子命狠狠刺着。然而,这种无法近身的有效攻击,是对童子命一点威胁都没有的。童子命的幻身因为神魂力量的消耗,而渐渐变得虚化起来,不似起初那样栩栩如生、凝实真切了。
“嗯?这些鬼王还真是不好解决,居然让我的神魂力量消耗到了这种程度。”童子命目光阴狠神似一条毒蛇,下方的这些鬼王,好像待会儿马上就会成为他的腹中之食。
壶中子立在远处,用道眼暗暗窥视着虚空中的诸般变化,看着鬼王一个个向浮游在虚空的童子命刺去,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快意,而此刻的情势,却急转直下,天翻地覆。
在金光绽放之后,那些鬼王竟似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再也不见身影了。这种变化来的太快太急,任他刚才有多准备,可当此种局面出现在眼前后,壶中子的心情还是被童子命的表现狠狠的震惊了。他有如被人给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激情火焰,顿时降至冰点,冷却下来。
壶中子神色呆滞,愣了半晌,才厉声喝道:“虚空中的鬼王,已被那男娃娃消灭的所剩无几了!”
“什么?这鬼王据夫人所说,可是一个个都有着道人本领的存在啊。怎么竟会如此不堪一击?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钓鱼叟身体砰然一震,心头一惊,但话声还尚且算是平静。壶中子双目圆睁,冷声回道:“那男娃神魂出壳,在空中出无尽光明,尔后‘豆兵鬼王符’内所衍生的鬼王,都一个个……等等!这是……”
话声未了,壶中子凝目望向虚空的眼神,突然变得惊讶起来,心头更是大震,满面惊骇,话语也瞬时停下。
“怎么?”钓鱼叟骤然听到此言,心头随即涌起一缕担忧,以为情况又是发生了变故,当下脱口问道。
童子命飘荡在虚空中,满面春光,他很有信心在一息之间,就让这些鬼王永世不生,死成一片。
他微微一笑,正要催动神魂施展道法,就在此刻,变故陡升!
呜~~~只听得一声呜咽鬼哭,平地而起,响彻苍穹,回荡在童子命耳中。
“这……啊!”童子命突听此声,神魂猛然一颤,仿似有一根细针扎入到幻身之中,剧痛之下,他恪守本心,用神魂力量,继续加固幻身,欲想用深厚的神魂来度过这猛然来袭的怪声。
突然!嗡!声动九天,一丝丝钟声,飘荡在童子命耳畔,他只觉此刻仿佛神魂内外,有着无数口金钟在同时响起。
童子命悚然一惊,神魂俱颤,手持的金鼎,也差点拿捏不住跌下空来。他咬紧牙关,强自硬撑,掐指成诀,神魂一阵嗡鸣。
“不好!这好像是攻击神魂的一种音韵道法,这些鬼王不是没有灵智的傀儡么,怎会……”童子命面色肃然,幻身拧动,向下方俯冲而来。
声音就是这几个鬼王发出的,找到源头,一击必杀,除掉它们,才算结束。童子命头脑聪明,此时神魂澄明,不因外界的突发事件,而影响判断。此刻,快速下落的童子命,神魂力量的消耗更是巨大无比。虚空中阴风凛冽,稍微触身,便会使得他神魂生痛,难以忍耐。
若非此时必须要先行解决下方那几个怪异的鬼王,童子命是断然不会用燃烧神魂的方法,来让幻身迅疾快速的飞渡虚空。童子命的神魂在不断燃烧着,灯油总有用尽时,那神魂消耗殆尽的一刻,岂非便是童子命魂飞魄散的时候?幻身飞渡。虽然能够在一念之间,就跨越万水千山,但那每一息每一瞬,都是会耗费难以估计的神魂本源。
温养神魂,是需要每一个道人日以继夜勤苦参修的。而在这一个个昼夜之中的努力下,神魂才会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如果没有太过危险紧急的事情发生,想必是没有任何一个道人愿意用燃烧神魂的代价,来催动幻身。只因神魂力量可以依靠观想感应而源源不绝的产生,但是神魂本源却是需要日久天长的苦修才能生出的。童子命幻身刚一落地,周遭阴风骤然加剧,刮向他的全身上下。
他脸色苍白,神魂深处也不禁颤抖起来,道眼睁开,遥遥看着前方那一片乌烟瘴气的地方。这未曾被灵光照射烧死的几个鬼王,与其他同类大为不同。但见这些逃出命来的鬼王,个头都要比先前的大上一圈,一张张黑漆漆的嘴里,闪烁着一丝丝血红之光,口中嘶鸣着一声声怪异的音调,周身近处还浮荡着一缕缕阴煞之气。它们阴恻恻的笑着,脸上的五官全部错移位置,张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股血气。
忽然之间!蓬的一声,它们竟是全部将手中的钢叉一齐向地上扔去。
第六百零六章 破阵子
“桀桀!”
笑音忽然又是从上而下,破空而来,无休无止。吕光刚刚站定的身躯,也是陡然剧烈的颤动起来。
“啊,我的神窍……好痛!”
吕光双手抱头,这笑声仿似凝成了一根丝线,又是形同那血雨一样,如出一辙,弯弯绕绕的钻入了他的神窍之中,令他的念头之中浮起一股剧痛,宛似刀割剑刺一般。
这声音宛似永远没有停歇之日,刺入吕光神窍之后,他的念头也变得躁动烦乱起来,形如在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那些受到惊吓然后浑身瑟瑟发抖的牛羊禽畜。
刺进吕光神窍的笑声,越来越是短促尖利,紧接着,念头的颤抖也越来越是猛烈。
他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上双眼,聚敛念头,沉浸在神窍之内,用所有的念头来抵抗着这拨突如其来的外侵之敌。
经过一番休整感应,念头从起初的蠢蠢欲动,逐渐变得澄净清透起来,好像又是回到了适才‘众神之王’所传授吕光神咒之时的景象。
与此同时,在虚空中发出这桀桀笑声的主人,却是倏然摇身一晃,全身一缩,化为了一道血光,撕开了虚空黑幕,向着吕光和童子命媚儿直射而来。
嘭!
猛地一声闷响。
黑雾立时腾地而起,在浓重的雾霾之中,隐约可见一位身穿道袍的白须老者,身躯佝偻、弯腰驼背的站在吕光面前。
定睛一看。此人赫然便是那与吕光一同上山进入天山并且受困在水牢之中的红云道人!在吕光从山峰之巅跃入‘璇冰湖’的时候,红云便已经是跟吕光失散了。当红云离开天山之后,他本来是沿着下山的路在找寻吕光,最终也不晓得其中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曲折故事,竟是会在途中碰到了钓鱼叟与‘阎王更’二人。
幸好他在被追杀的危险之刻,偶遇到了刚刚下山的吕光一众,否则此时红云早就是身死魂消了。
不过,随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证明了,红云所带来的乃是一场难以抹杀掉的危机。
但是吕光却恰恰因祸得福,奇峰迭起!
在夜叉的阴煞之意入侵到吕光神窍深处的时候,在那生死一线之间,他感悟到了一些难以言明的‘道理’,随后方才有了那‘众神之王’的降临。
如此际遇,焉能说是祸事?此时此刻,红云的身高竟像是一条缩水的毛巾,整整是小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了当日的红光满面,双眉之间还夹杂着一根根血红之丝,面容更是枯瘦蜡黄,形如死尸!
他额头正中间,还有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青红’印记,仿佛是被烙铁给烙印上去的,印记呈铁叉形状,三棱尖刺,从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唯有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道衣还尚属完整,只是那自头颅以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殷红一片,紫黑满布,色如红油,其上还有着道道暴起的青筋。
红云这种模样,令人一望,那简直是怵目惊心,不忍再看!
他神色痴呆,下额抖动,从其嘴中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是十分的阴冷凶厉。
“来,随我一同共赴地界之府,让尔等享受极乐之境。呵呵……呵呵…”这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在童子命媚儿听来,就仿似是孩童瞌睡时母亲守候在床边所吟唱的‘摇篮曲’。
此声刚一发出,那种阴狠迷惑的味道,在经过一瞬之后,便已是在此间天地之中荡然无存。转而这道声音令人听来,其中却是充满了温馨与暖意。悦耳动听,清脆温软。
像是世人疲惫了一整天后,夜晚所十分渴望的那一张温暖的床;也像是久久未曾见面的恋人在相见拥抱后的那种喜悦和激动;还更像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那种释然与平和。这声音明明是从一个老朽不堪的老头口中发出,但此刻响彻在虚空,令此间众人听来,却硬是像娇柔的少女所发出的呻吟一般。
是那么的令人舒畅,如此的让人浑身放松。就仿佛是隆冬之际,农人在田间劳累一天,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那么舒服。童子命媚儿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二者面色之中,都是一片呆愣,形似痴傻疯癫之人。
他们定定的望着红云,三者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中间好像有着一道无形的桥梁,在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心神念头。三者达成了一致共识,要同赴地界之府。在这个时候,吕光的神窍之中,也是陡然回荡起了红云这句诱惑之言。
他的体会要比童子命媚儿二者更加深邃,只因他的念头要比这二者更加繁多。这缕声音悠荡而来,瞬即传递到了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念头所化的海洋,受到这道声音的冲击,顿时就腾起了一道道波浪,不再像先前那样平静无波了。
“共赴地界……极乐圣境……”这道声音,余音回荡,久久不休,犹似一泓温暖的泉水,缓缓的抚摸着吕光的所有念头,安抚着他的神窍心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舒心和温馨。
“好舒服……啊……”吕光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神窍海洋泛起的波纹,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就成了一片死海。所有的念头,立时沉寂一片,犹若死灰。
倘若吕光的念头继续这样沉静下去,那么不出片刻,他就会变成跟红云一样的失心傀儡。如果之所以是如果,是因为现实恰恰不是按照这样的轨迹在前行。
嘀!猛地一声脆响发出,声音回荡在吕光神窍之内。犹似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水之上,颤动的声音震动了一脸满足的吕光。神窍之中,登时回复如常,活动了起来,其内的念头也是被这声细弱的响音,给惊醒了。
这一滴洁净无色的水,从虚空降下,宛如人间三月的第一滴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无影,静静的滴落在吕光的神窍海洋之上。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滴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中,惊起了一丝微小的波纹。
但这波纹却恍如倒落成串的多米诺骨牌,一圈圈的向外荡漾开来,小圈变大圈,大圈套小圈。起初还是一圈圈难以目视的波纹,片时之后,竟是变成了一层层触目动人的波浪,而后波浪翻腾滚动,浪花迭起,直有惊涛拍岸的气势!
一滴水珠,竟有如此之威?
水从何来?
“轰隆!”突然一声惊雷,响彻此间。吕光活泛过来的念头,连忙一齐感应着神窍虚空。
在骤然听到这声轰鸣巨响,他不禁是心神大震,面色上更是浮现一丝苍白。只见从那神窍虚空的高处,陡然出现了一个丈余之高,四四方方的‘神’字。此字每一撇、梅一捺,都充满了震天慑地的威势,高挂在吕光的神窍正中,宛如正午金乌,周身散发着绚烂无比的金芒。
吕光念头震动,忽然见到这出现在他神窍的‘神’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痴呆片刻,定定的仰望着那刺目绚丽的金光源头。
“这不是刚刚‘众神之王’传授我神咒时,一下子打入我神窍念头中的‘神’字吗?这里边包含的信息是神咒。可它现在怎么无端出来了呢?”吕光沉下心来,思索一番,瞬间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目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
“刚才那句什么‘共赴地界,极乐圣境……’好像是令我的神窍静止了。这可能是一种迷惑人心的道法。而那一声水滴之音,却是马上让我的神窍回到了正常情况,此刻这‘神’字,也是倏然乍现……莫非此字能在我的神窍受到外来攻击之时,会自动出现,进而保护于我?”
一念及此,吕光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若果真如此,自己岂非是有着一个能够保护神窍的神妙之物。虚空中的那个‘神’字,兀自散发着一丝丝璀璨的金芒。
“对。刚才‘众神之王’传我神咒时,曾经说道,其中一咒,能够破除幻象,直达修者本心,感动他人的心灵,融化别人的神魂。既然此景是‘五鬼噬心阵’的幻象所生,那么只要我现在诵念此咒,必定能够破掉此阵!”吕光暗暗窃喜,念头一动,感觉神窍之中没有什么危险了。他突的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烁着一道道晶亮,犹如黑暗之中的灯塔,照亮着前方黑暗中的迷途。
甫一睁开眼眸,映入吕光眼中的便是红云那死气沉沉、狰狞可怖的脸庞。
“嘿嘿……嘿嘿……”红云脸色极其阴沉,可双眼之中却一片呆滞,皮笑肉不笑,脸上的皮肉好似是有人在扯动撕拉,咧开双唇,发出一道难听生涩的笑声。
“嗯?红云道人?”
吕光望见眼前这具形同死尸的身躯,心中并没有多少惊讶之意。因为早在此前他就猜出这第五个夜叉,也许就是那昏迷在山崖下的红云。按童子命媚儿所说,这‘五鬼噬心阵’就是那道‘豆兵夜叉符’上所刻有的一种阵法。
当童子命把所有的夜叉都消灭一空之后,不想那‘道符’之中却还隐藏着更为厉害的五个夜叉。
起初,这五个夜叉分别侵入了童子命媚儿、吕光、韩素真和红云五者的神窍心中。
若是一旦让这一众夜叉完完全全的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神都吞噬掉后,那么此阵的威力就会更大一分。如此一来,吕光众人要想破开此阵,那无异于登天之路,难,难,难!
更别说,如果事实成立,那么他们很就会变成跟红云一般无二的失心人!试问,这样又何谈破阵之想?
吕光虽然不知道这阵法的奇妙特异之处,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已经是隐约猜到了面前的红云正是被夜叉给吞掉心智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再者,此地虽是幻象,但红云浑身所逸散而出的气息,却是真实可触。一丝丝血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肃杀之气,浓重的令人窒息。
突然红云袍袖一摆,大袖一挥,双腿弯曲,腾身纵跃,形如一个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还在审察着周围情况的吕光,猛然射来!
红云飞动的速度,快若流光闪耀,一蹴而来。在离吕光仅仅只有尺许的时候,但见吕光身前却是骤然浮起一层青光!
青芒乍一出现,便挡在了吕光的身前,把他给覆盖的是严严实实。
砰!一声巨响,随后响动九霄。
但见红云的身体竟彷如是一个被恋人拒之门外的失意之人,死死的躺在了地上,全身各处杳无一丝气息发出。那浮荡在他身体四周的血气,也是飘散化无。
先前被红云蛊惑了心神的童子命媚儿二者,随着这一声大响发出之后,二者均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尽管他们的面色之上还是有着一丝淡淡的木讷,但当童子命媚儿瞥见了眼前的情况之后,却还全都是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
“啊!这难道是……是,是神魂祥光!”容不得他们发出再多的感叹惊诧。童子命媚儿旋即聚拢目光,面色中掩映着一抹深深的震撼,隐约还夹带着一丝畏惧,痴痴的盯着吕光。
只见此时的吕光面相庄严,周身飘浮着一圈清莹透明的青光。他双手捏成一种奇怪的形状,两手食指相叠,双掌紧紧按在一起,两手拇指点在心口之处,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这缕声音,宛如是由他胸腹之中发出的一般,闷响如鼓,低沉有力。童子命媚儿听之,登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一阵狂动,神魂力量莫名其妙的如泄洪之水,立刻颓然消散。随之全身内外便软绵绵的,神窍之中的精神波动瞬即趋于平缓。心神似乎也是被锁上了一道结实的枷锁,把神魂给紧紧的束缚住了。
二者面上马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深深的骇然之色。他们当即望向前方。在阴沉黑暗的虚空之下,只见吕光青芒加身、头顶祥光,周身放射着道道形同箭矢的青光。光影潋滟,照的这一处幻境,美轮美奂、神秘之极,宛似仙境神山。
表情平静的吕光,身形伟岸,周围激荡而出的光芒,令他看起来好像是一尊不动如山的神像。吕光面色沉静,嘴中念念有词,随着他诵念‘神咒’的时间趋于绵长。适才虚空中那种浓重的血腥味道,也是奇迹般的在变轻消减。
“此音莫非便是上古之时道门中的‘咒语’?”童子命的目中除了惊讶,还噙着一抹让人一望便知的好奇之意。
第六白零七章 故地重游遇新人
如今的挽春谷已是彻底的被百草园所占据,处处皆是吕光的敌人。
月亮又升起来,突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林间传来。
他戒心忽起,心知在这挽春谷中,除了素儿,任何人都不好相信。他身形一动,立刻躲在一棵巨树之后,匍匐在地,小心收敛着神窍里的神念之力,凝神向前方的深潭看去。
只见,从密林深处中走出两道身影,来到黑潭岸边。
吕光双目生光,眼帘中映入的两个人影,正是百草园内园的两大园主。
燕归来的眼神冰冷而漠然,徐徐说道:“上古时代,世人追求神通,登入天梯,可所有人都有去无回。刚才那显现在夜空中的五个金字,却突然令我茅塞顿开。”
“怎么?”
“敢问上天是否有神!”
“你是说,这五个金字是神迹所为?”
“你还能找到更好的解释的吗?”
“不过,你莫要忘了,‘本尊等你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那个‘你’是谁暂且不论,但他一定是身在大周王朝之内!”
“大周王朝人口千千万,又如何去寻?”
“你想找到那个人?你在担心!”风陵真人目光如电,一眼看透老者的心思。
“笑话,跟我有何关系?我怕什么?”燕归来的声音极度清冷。
“你怕那个人成长起来后,会知晓百草园的秘密,会影响大周王朝的存在!”
“哼!”
似是被此话戳中了心事,燕归来老脸微红,厉声道,“风陵真人,别忘了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逃脱不出。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加紧提升实力为好。”
“实力?这就是你特准吕光进行此次试炼的目的吧?”
风陵真人淡淡说道,脸庞上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你。”燕归来居然承认,他一脸平静的说道。
“吕光。”
风陵真人脸上露出一丝渴望,“此子身具无色气海,一旦成功开辟,就能够吸收大量的天气元气。如果将此子的丹田作为主药,再加以奇草异花,说不定能制成一枚五品丹药呢。”
吕光趴在松软的枯枝落叶上,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林长老与鲁大师提起,耳朵一颤,心情震荡,连忙侧耳细听。
燕归来笃定的声音响起。
“不错。”
在燕归来心中,吕光只是一味药,他当年也并非是恻隐之心蠢动,才留下吕光一条性命的。
他看重的是那曾经在上古时代中大放异彩的无色气海。
“你想独吞?”
“合作。”
“我们二人合作?”
燕归来点点头。
“外园中我们九大长老还能够只手遮天,可一旦让此子晋升内园,只怕内园中的那一群老顽固会对此子生起爱才之心。”
“所以,你才让吕光进入挽春谷。因为四十株百茎金龙兰分散在广袤无垠的谷内,想要得到,或多或少都得需要一点儿运气。”
“继续说。”燕归来淡然一笑。
“有人运气好,找到了,有人没有得到,于是就有人开始争抢,抢夺中的争斗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弟子,在争斗中受到伤害,然后作为监督此次试炼的长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受伤的弟子带出挽春谷,来加以救治。”
燕归来赞叹一声:“聪明的女人,是不讨人喜欢的。难怪你四十多岁都没有嫁人。”
在一个美妇面前,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十分毒辣的。
女人的年龄,男人最好不要提,特别是在一个徐娘半老的中年女人面前。
“你只是一个糟老头子,我也用不着费力讨你欢心。”风陵真人冷冷的道,眼神略带鄙夷的望了一眼燕归来。
“这四年来,我悉心栽培此子,助他提升境界,就像是在养一头猪,猪现在长肥了,也到了宰杀的时候。”
“麻烦,太麻烦。”风陵真人道。
“所以,我现在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到此子开辟气海,成为行者了,炼气第八重,也已足够了,足够我用他来炼制丹药了。”
“燕归来,你真可真大胆啊。怪不得你极力主张让这一届的弟子在挽春谷中进行试炼。谷内的那头妖兽,连我等都要忌惮几分。这些弟子如今看来,也都是你掩人耳目的炮灰罢了。”
“幸好掌门还未从华都回来,否则此计定难成功的。”燕归来叹了口气道。
“哦?”风陵真人满脸嘲讽,“你眼里还有掌门啊?”
“话已至此,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通力合作,将此子擒下。”
“一言为定。”风陵真人笑了。
清晨的山林中,阳光稀稀疏疏的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照着二人。
随即他们身影一动,快速至极的向密林中遁去。
“好快的速度!”
吕光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光影一闪,远处的二人就离开原地,消失不见了。
吕光紧紧捏着拳头,刚才的话,他全都一字不落的听进心中。
原来他们都是别有所图,难怪那个林长老总是对我奇奇怪怪。
燕归来……
风陵真人……
吕光脸上的神色变得狰狞而冷峻,他意识到此刻自己陷入危机,危险重重。
“他们是什么境界?速度怎么会那么快?简直是快若流光!”
吕光猛地心中一惊,对于二人一闪而逝的速度感到惊讶,“族长爷爷是四阶行者,那速度就已经是非常轻盈了。这二人的境界很可能还在族长爷爷之上!”
吕光的眼神非常寒冷。
晨间的山林恢复了生气,百鸟鸣叫,或高或低的兽吼声,也络绎不绝的传来。
“不能硬来!尽管此时我已然成功开辟气海,进阶成为行者,然而行者九阶,我才仅仅只是第一阶,并且还没有修炼神通。”
“他们要在挽春谷中擒拿住我?”吕光闪亮的双眸中一片冰寒。
他打定主意,得先从挽春谷出去才行。
吕光靠在山丘上,思考了很长时间,眼下步步荆棘,危机重重,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百草园是无法再待下去了。
吕光身躯一动,从山丘后慢慢走了出来。
他对先前燕归来与风陵真人二人所展露出的实力,产生出深深的忌惮。
“他们都修炼了神通,实力深不可测。”吕光眼角跳了跳,这时他对神通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剧烈起来。
神通!
可到哪去找一门可以修炼的神通呢?
吕光只学习了一套易云天教授的龙象金刚掌,可这套功夫空有其形,未有精髓,算不得神通。
吕光神情萎靡下来,此情此景,他就像是一个空占宝山,却无法将财宝拿出去的“假财主”。
白色气海中的元气在海面上缭绕盘旋,可他没有神通,却是无法将这些元气击发出去,杀敌攻击。
呜!
那黑虎锋锐的爪子还是撕破了吕光的衣服,却是没有抓住吕光的身躯。
“好险!这虎是从哪儿来的?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黑虎一击未成,却也不再攻击吕光,反而是一溜烟儿的跑到了黑浚浚的潭水边,一双幽绿的瞳孔定向潭中,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时的,那头黑虎还会转过头颅,看一眼吕光,仿佛是在警告吕光不要靠近潭水。
黑虎如有灵性,像是要独吞深潭中的某样宝物,不允许任何人踏足它的领地。
黑虎的眼睛中散射出幽幽的绿光,它并没有再次向吕光袭来,而是在潭水边来回走动,嘴里不时的发出低沉的吼声。
“呜!”
被黑虎散发着杀意的眼神紧盯着,吕光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脖颈后也是隐隐有一股凉风吹过。
水里有什么?
吕光踮着脚,好奇的向深潭望去,心中暗想。
这头黑虎好像是在守护着某样东西。
幽暗漆黑的深潭不见半点儿光亮,光线折射进潭水中,仿佛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给吞噬掉了。
黑虎在岸上来回奔跑,全然不顾站在远处的吕光,它仿佛是想从潭水中捞出那件东西,最后,它竟是蜷缩住身体,低低的吼了一声,然后,猛地向潭水跃去!
哗!
黑色的水浪荡起水花,黑虎一头扎进潭中,硕大的身躯转眼就沉入潭底,再无丝毫声音发出。
深沉黑暗的潭水瞬即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哗哗声。
幽暗的水面上竟然闪现出一层碧绿的幽光。白光滢滢,犹若夏夜中闪烁在空中的星辰,烁烁生辉,整片潭水之上都波荡着一层银白色的光芒。
吕光紧跟上去,这是他在看到潭水后脑中所产生的第一个印象。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奇怪,弯下腰,定睛向潭水望去。
呼呼!
潭水中间陡然出现一个漩涡,眨眼之间,水声哗哗,深潭居然干涸见底!
面对这幕奇诡惊异的场景,吕光的心弦一下子绷紧。
整池潭水,一瞬间消失无踪!
吕光眼前显出深潭的本来面貌,这是一个深若数丈的凹地,一个巨坑,方圆十几丈。
“这是怎么回事??”吕光神色惊异,小心翼翼。
吕光感觉不可思议,他凝神向坑中看去,只见在坑内的中央地带,是一头将身子盘旋住的蛇形东西,旁边还有着一个小黑点。
吕光知道刚才所发生的这一切,不能以常理而度之。
被瞬间干涸的潭水震撼过后,吕光怔怔的望着巨坑。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平复下心情,目光灼灼间,一个纵身,跃入坑中。
双翼银蛟!
是它!
是那头被红嫣一刀刺破腹部的八级妖兽,一日下来,吕光经历连番惊奇事件,他都险些忘了这头死去的妖兽了。
吕光大吃一惊。
此刻再度见到这头妖兽,吕光发现此兽的身躯与初见时相比,已经是缩小了一大半,但即便是如此,双翼银蛟的身体,也是庞大惊人。
“咦!”
吕光快速靠近双翼银蛟,眼前的画面异常诡异,他不禁惊呼失声。
那头跃进潭中的黑虎,已经死去,只是眼睛还瞪得贼大,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正张开巨口,用利牙死死的咬着双翼银蛟的腹部。
而那里也正是红嫣刺入双翼银蛟身体时所留下的伤口。
这个伤口也是致命之伤。
妖兽的内丹精华,就是存放在此。
干涸的潭水!
黑虎!
双翼银蛟!
巨坑!
这一切组合起来,形成了一副诡异难测的画面,使得吕光神色震惊万分。
那么多水去哪里了?
黑虎又为何要投水自杀?
不对!
当吕光再次将目光落回那头临死时仍旧紧急抓住双翼银蛟而不放的黑虎身上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
黑虎跃入潭中,是想从双翼银蛟的身躯上得到某个东西。
他内心思索:“莫非这头八级妖兽上有什么宝物?常言道,兽类通灵,有些野兽的五感要比人类强一百倍,虎的嗅觉,也是人拍马都赶不上的。这头黑虎也许是闻到了什么气息。”
唰!
一念及此,吕光不再犹豫,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数十米的距离,一个俯冲,就来到了双翼银蛟身前,他凝视着眼前的尸身。
八级妖兽纵然已经死去多时,可这具庞大的尸体之上,却还隐隐的在飘逸着一种可怕的元气波动,白如珍珠的身躯上流溢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那张白骨羽翅也闭合在一起,全然没有了半分威风。
“嗯?没有血?”
吕光望向双翼银蛟的伤口处,眼神一凛,心中充满了惊讶。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红嫣用一个短刀,刺穿了这头妖兽的鳞片,狠狠的扎入到它的腹中。
在那一刻,双翼银蛟的鲜血就急速的迸射出来,一道道血箭喷洒在空中。
然而此时,在双翼银蛟的伤口处,却只留下一个黑色的窟窿,而那头黑虎所撕咬的部位也正是那里。
奇怪……
奇怪透顶!
吕光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双翼银蛟的伤口处。
他犹疑了片刻,最终向前踏去,想要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一番。
忽然间,从这头妖兽的伤口处,散发出一抹璀璨的白光。
与刚才潭水在干涸的那一刹那,所飘浮在水面的光芒,一模一样。
只是,这道光芒更加白净,更加炫目。
白光明亮,与天光相映成辉。
吕光看的出神。
刹那间,只见在双翼银蛟的周身,现出了一大片亮白的光华,形如一挂银珠穿成的玉帘,光芒闪动,绽放出奇光异彩。
但是,银色仍旧是主色调。
天呐。
吕光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他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幕奇景委实太过令他震惊。
他目瞪口呆。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光源地。
双翼银蛟的腹部伤口处被笼罩在一片幽幽的光晕下。
鲜血早已凝结在妖兽那白丽的鳞片上,透过那个伤口,吕光看到在血肉之中,竟是镶嵌着一颗璀璨生华的珠子。
嗡!吕光的身躯被覆盖在层层银光之下,当银珠炸碎成尘埃的时候,他只觉自己好像陷入到一个梦中,但灵魂精神却是异常的清晰。
第六百零八章 归元箔
二人并行,犹似船行江河,一瞬数十里。前进中,偶尔从树上飘落的几片黄叶,落在他们肩头,来不及掸去,迎面拂来的冷风便吹落枯叶,翩跹跌至地上。
“咯吱咯吱”的踩动声,不断的响彻在吕光耳边。
“噫?归元箔没有反应了!走了这么远,仍然毫无发现,曲扬真的在附近么?”吕光心思一动,不由得生出几丝困惑,止住脚步,暗自狐疑。
一串好像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平地而起,从空而降。一叠桀桀笑声,伴随着阴狠色厉的喝声,鬼魅无影的响彻在四面八方。
霎那间,一道亮光骤然由前方远处射来,在秋阳辉映下,这道亮光更显得缤纷夺目,其采动人。
蓬,吕光还未定神细看,转瞬那道光芒就向着山壁直冲而去!
两相碰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并且那道光芒越来越耀眼起来。
“金童,你听,这是……‘阎王更’!不可能!他们当年不是已经被合围诛杀了吗?”玉女神魂激动,把意念声音快速传达到金童脑海。
骤变突起,武天婵手按长剑,固步不动,眼观六路。那道疾射而来的亮光,像是一束剑芒,无声无息,转眼来到。
她余光微扫,不禁一阵惊愕,随那光芒一同坠地碰崖的居然还有一个人。
“曲扬?”吕光目光精准,认清来人,惊呼一声,震惊莫名。
陡然从空中又传来一声如同闷雷的大吼声:“臭道士,赶紧给我交出韩公子!”
这声音震得吕光双耳嗡嗡作响,气血翻涌,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境界?仅凭一声狂喝,就让我差点精神崩溃!”吕光神色动容,暗想道。
见此突发情况,吕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但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平常之色,把心中的惊疑挥之脑后,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要保持镇定。
时间紧迫,吕光急赶三两步,旋即来到山壁下,蹲下身来,张口呼道:“曲扬,道林和尚有事没有?”
吕光心中关切,对道林和尚十分挂念,须知道林和尚待他真挚诚恳,虽为奴仆但却是数次救吕光于水火之中!
如果道林和尚有何不测,吕光定难心安。
“主……人,是那天在山…林偷袭我……们的修真……者……”曲扬苍老的面容上脸色愈加惨白,毫无一丝血色。
吕光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百草园派来追击自己的人。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他居然是落到了这种境遇,这还是当日那个威风凛凛与白发女子斗法的曲扬道长吗?
想到这里,吕光不禁脸色动容,有些担心起来,来人这么厉害,连曲扬都是难以抵抗。
危险,这次十分危险!
砰!
就在吕光伤神费心之际,一声炸响,倏然而起。
落叶四散,飞舞盘旋,犹如挂帘卷起,遮住吕光视线。
哗哗~~!
秋叶散落殆尽,阳光又耀眼如初,也令吕光看清面前情形。
这是两个人。
其一头戴斗笠,吕光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所印象,正是当日在山林中袭击吕光与曲扬的怪人。他巡天使般的身材,手拿着一根丈余之长的钓竿,模样装束很是怪异。
第二个人身披黑色斗篷,身高足足是旁边巡天使的两倍。一张丑陋瘦削的蜡黄脸,是他整身上下的唯一颜色。除此以外,他就像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蜈蚣,满身漆黑,惹人恐惧。
此人鼻孔很大,两个黑窟窿竟似比眼睛还大,鼻翼却是小如虫卵,眼睛犹如鼠目,嘴巴抿成一条细线,鼻子、眼睛、嘴巴,就好像是陶艺匠人随手捏制的半成品、残次品,难看至极。
可是他的目光却很锋利,仿佛一把尖刀,再等待着插入他人心脏。
吕光心中惕然,神色淡然,站起身来,道:“谁派你们来的?”
武天婵手腕一抖,从手肘处落下一把短剑,三寸青锋,握在掌中。
她看此二人如此鬼魅邪异,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为防不测,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长短双剑,一攻一守。
寻常修者,绝难有所大成,然而武天婵自修真之始,便是心如止水的个性,一心为二,使出长短剑来,恰是得心应手,相得益彰。
看着相距不远的这两个面目诡异的怪人,吕光没有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但是心中却不免涌动如潮,反复思考。
那巡天使冷冷的扫了吕光一眼,眼中有些诧异,接着就闷声冷笑道:“正好正好!你这小子居然在这里,怪不得这道士一路拼命向山峰逃来。”
“萧白,他是谁啊?”肤色蜡黄的高个,声如破钟,尖锐急促的向巡天使讶然问道。
巡天使抬起钓竿,指向吕光,斗笠下传出声音,一字字道:“他就是‘大夫人’的侄儿,是京城‘镇远侯’吕家的弃子,一直寄居在韩府中。据说因无法开辟气海,方才苦读诗书,以望考取功名。”
“噢?百无一用是书生,原来是一个废物书生啊。”蜡黄脸语气森然,话含嘲讽。
这二者旁若无人的交谈着,讽刺意味跃然于上,三两句就把吕光的身份来历道明清楚。
吕光的眼神动了动,瞄向当空中的那片云彩,暗想道:“曲扬道人道法精湛,虽然不如那龙阳道人与这金童玉女,可对面的这两个怪人能把曲扬逼迫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二人定非易与之辈。”
蜡黄脸凝神瞅了吕光片刻,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皮笑肉不笑,脸皮好像是任人拉扯的面筋,道:“小子,说!你们把韩公子给藏在哪里了?”
“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消息,一路跟踪前来?”吕光神色恢复如初,抿了抿嘴冷声问道。
蜡黄脸狭长的眼角发出一抹余光,冷冷瞟向吕光,沉声说道:“想套我话?告诉你也无妨,我二人若想杀你,比踩死一窝蚂蚁还简单,也不怕你玩耍心计。”
吕光心中思索着,听闻此言,轻轻的叹了口气,冷声道:“若想杀我?似乎你们总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说这句话。你们不杀,我倒要杀你们!”
说到最后,吕光已是声色俱厉!
他霍然起身,凌空翻动,一脚踏在地上。
吕光的身体借着弹跳之势,向前方飞速遁去,踢出双脚,狠狠的蹬在蜡黄脸胸口上。
嘭!
鞋底触身的闷声,传入众人耳中。
“哼,不自量力!”
蜡黄脸双掌猛夹,弹指间就把吕光右腿牢牢钳住,奋力一甩,吕光彷如离弦之箭,“砰”的一声,摔落好远,荡起一片尘土。
吕光这一脚毫无变化,但极富力道。
他不会行气功法,是以无法充分发挥蕴藏在体内的天地元气。饶是如此,他这奋力一击,也是给蜡黄脸心中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落叶翻飞间,尘土飞扬,此间顿时笼罩着一层阴霾。
吕光身躯一晃,使出一招随处可见的‘鲤鱼打挺’。
他常年健身练体,肌肉线条匀称有致。虽然没有修真者那般洗髓筋脉肉身之能,但也因为多年习练‘五禽戏’,而练就了不菲的反应能力。
“表姐!”这声疾呼不用多言,其意明显。
武天婵应声而动,用力握紧双手中的长短剑。
右手长、左手短。长剑以大刀阔斧式向前挥砍而去,短剑如长枪金戈之劲直刺猛进。
长短双剑,仿佛追星赶月,双双击向蜡黄脸!
萧白骤然向旁边滑移数尺,手中鱼竿甩出一根银线,阳光一照,寒气凛人。
银线弯曲旋绕,随钓竿上下左右摆动飘舞,看方向就是朝吕光这边转来!
吕光脸色郑重,面容阴沉,眯起眼睛。
他透过纷飞的灰尘,目光精准。在银线将要袭来之前,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身子僵直,双脚紧紧钉在地上,欲让银线贴面而过,不沾己身。
形似拱桥,脚生树根!
吕光这招‘铁板桥’,外形颇像,然而他到底只是学成其形,未得精髓,仅仅只坚持了一息,便轰然倒地。
幸运的是,银线犹似流星飞过,电光之间,就倏忽闪去,未曾击到吕光周身一处。
“啊……”萧白立在原地,发出一声惊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拿手绝技,竟能被吕光躲过的事实,愣神后恍然惊醒,喝骂道,“臭小子,刚才是你家祖宗我失心大意,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躲!”
……
萧白斗笠下一晃而逝的眼眶,空洞无物,黑暗丛生,他居然是一个盲人!
巡天使双手极短,形似婴儿小手,可他一双手掌却好像拥有无穷力气,突然将鱼竿狠劲朝天上掷去。
钓竿通身呈竹青色,“噌”的一声,由钓竿前端伸出一根银线,与钓竿在同一条直线上,仿佛一柄巨剑由天而降,向吕光疾速刺来。
“愿者上钩!”
伴随着一声狂吼,银线犹似一条觅食伤人的毒蛇,直挺挺的击向吕光。
争分夺秒,抢占先机!
生死一线中,稍有懈怠,停留片息,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吕光忍住摔倒在地的疼痛,双手撑地,腰腹用力,两脚蹬踏,向上一翻。形如青蛙翻身,一个跳跃,落到三尺开外。
在此间隙,武天婵已和蜡黄脸斗在一起,山谷间尘土激荡,击剑声不绝于耳。
武天婵香汗淋漓,勉强硬撑,反观对面的蜡黄脸却一派从容、轻松应对。
站住身形的吕光,瞧见场中形势如此不利,心中暗叫不好,再看面前萧白手中那根细若游丝的鱼线,其上竟是发出一丝丝五彩光芒,映入目中,刺人心魄。
这光芒跳跃闪动,随着钓竿来回摆动,弯弯直直,飘飘忽忽。
钓竿其上的银线,每一下颤动,都是朝着吕光直奔而去。
吕光来回蹦跳,使出全身气力,以期能够逃出萧白的掌控之下。
萧白立在原地,单手持着鱼竿,大力挥动手臂,犹如一个赶车人在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打马匹,谁是那匹被驱赶向前的马?
吕光此时狼狈不堪,衣衫好似窗纸,被绷直有劲的鱼线,刺破成洞。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碎不堪,好像一张还未织成的渔网,到处透风。吕光体内蕴藏着汹涌澎湃的天地元气,可惜他却无法调动,仅仅依靠着本能反应,强行利用身体条件,躲闪着萧白频频不断的攻击。
突然!
那条上下左右无处不在的鱼线,陡然加速,犹如一根银针,以瓢泼暴雨之势,猛地刺向吕光额头。
萧白矮小的身躯立地生根,手臂笔直,与鱼竿平行成一条长线,似乎是把气海中的所有元气,全部灌注到了鱼线身上。
银线好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倏然绷紧,直往向前,以迅疾之速,扎向吕光!
力有所竭的吕光,被这突如其来、变换招式的银线,给攻了个措手不及。迎面击来的银线,破空之声,贯入吕光双耳。慌忙间,他借着风声,下意识的控制着身体,向右快速挪动。
嘶!吕光倒抽一口冷气,银线冷如冰刀,猛然划过他脸皮,快似烟花绽放,前后仅在瞬息之间。
疼痛一闪而逝,吕光立在原地,被这声势惊人速度奇快的银线,给吓了一大跳。
一颗血珠,从吕光脸皮表面溢出,许久之后,才沿着他脸颊,缓缓向下滴去。
一滴,两滴。
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的吕光,在血越流越多之际,终于是不由得按住伤处,想要止血。
因为银线划过的速度太快,伤口反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出血。
一道微小的伤口,出现在吕光脸上。
虽然他左手在紧紧的捂着,但是从伤口内涌出的鲜血,还是不一会儿,便从手指缝隙间溢了出来,染的他整个手背,殷红一片。
吕光喘着粗气,刚才那频繁的躲避动作,已经是费掉了他身体内的大部分气力。
最后这一次躲闪,更是把他悬在胸间的一口气息,给全部用掉了。
就此,也仅仅是恰恰躲过萧白这突然一击。
若在晚上半分,慢上半拍,恐怕吕光头上这颗脑袋就会搬家了。
命悬一线!
吕光暗自后怕,喘息不停的胸腔中,透过嘴鼻,发出一阵呼哧呼哧的喘声。
人力有时尽。
在那电光石火间,吕光躲避的步伐因为力竭而渐渐慢了下来。
萧白看准机会,突然袭击,出此一招,就差点儿要了吕光的命!
受此一击,身受此痛,这让吕光更加渴望能够获得修者才能拥有的本领。
萧白自始至终都把吕光当成是一个凡夫俗子,一招一式间,带着一种玩味放松的心态,根本未把吕光放在眼里。
因此当他认真起来后,仅用一招,便直接让吕光难以躲避了。
第六百零九章 士别三日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见。
更何况这不是三日,而是三年!
吕光经历诸般磨难奇事,心境早就变得波澜不起、刚定异常。说完此话,身姿不动挺拔如山,站似苍松,静看对方反应。
苏韫影头脑灵动,未忘己身目的,眼看崔池庭脸色冷峻,心知爆发在即,当下说道:“殿下贵为域外天行者,岂能跟一个道人一般见识、动怒还口,岂不辱没了您身份?不如还是让本真人料理善后,殿下且看这样可好?”
吕光忽然想起幼时在‘朱雀大街’偶然听到父母所谈论的一段秘辛。
当朝圣上,年老得子,贵子甫一出世,便加封进爵,敕封入册,封为太子。意指当朝皇上百年之后,就会登临大宝,执掌天下臣民。
一日,由西方‘圣王山’御剑而来的一位修者,再三向皇上陈言,说此子乃大能转世,天降大坤,前途不可限量,处于尘世,如珠玉蒙尘、龙困浅水,欲要收为弟子。
几经坎坷,圣上最终恩准,结果崔池庭就被这位修者带走,离开大周。
事隔多年,吕光依旧记忆深刻,只因当年这段故事,颇为离奇,京城各处争相传说。
若不是皇帝下旨非议此事者格杀勿论,恐怕早已是世人皆知了。
虽未相交谋面,但吕光此刻已从苏韫影口中,得知对方身份来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欲杀我,这个仇怨,看来是结定了!
吕光心中了然,暗想沉思。
崔池庭声名在外,龙阳道人、苏韫影都是知道此人性格。再加上他地位显赫,身份高贵,办事作风,霸道随心,故而苏韫影语气低缓,商量意味居多。
“他冲撞于我,就是死罪难逃!”崔池庭杀气逼人,意图明显,短短数言,就把吕光说成死人一样!
“师父!”梅八角低声呼道,行至苏韫影身后。然则她语出良久,也不见苏韫影有何反应。
她心中哀痛,握紧手中长剑,心下决定。
只要崔池庭欲对吕光稍加伤害,我在所不惜也要护他周全!风雨欲来风满楼!
四下静寂无声,无人出言,唯有众人绵长的呼吸声入耳可闻。
杀机初显,崔池庭刹时便如插上了一双飞天羽翼。
他的气质,宛如六月飞雪、冬花绽放,变幻莫测,令人琢磨不定。
一道无形杀气,乘着翅膀精准无误的向吕光射来!
“八角!你看清形势,勿要鲁莽。崔池庭境界高深,连我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胜他,你出手也是枉然,他虽不会杀你,可你要知道他背后那人……”
苏韫影低声说道,一字一语穿过浓浓气劲送入梅八角心中。
梅八角反应过来,失魂落魄。
师父所言极是,我境界低微,虽然身处万众羡慕的‘圣女’之位,但是己身实力也仅能排至弟子中的一流水准,还称不上顶尖。
更别说崔池庭修真多年,功法娴熟,境界高超,我与他对敌,直如蚍蜉撼树,自己送死。
但,就真的没有一丝办法了吗,难不成表弟非要葬身于此?
不!
就算枉死,我也要奋起力争!与表弟共同进退,同舟共济。
梅八角做出决策,心中澄明,所有的顾虑忧心一扫而光,手中剑器发出阵阵嗡鸣,仿佛它也在呐喊赞同。
患难见真情,身危见人心!
梅八角三年未与吕光见面,二人在这种局面下相见,毫无一语嘘寒问暖、交谈询问,但梅八角待吕光情真意切,竟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满腹心思全都放到吕光身上。崔池庭手持两杆大金锤,长身而立,以泰山压顶之势,望着吕光。
其余众人,除梅八角心情忐忑急躁之外,竟都像是看戏听曲,一副副悠然表情。这么好的地灵宝物,谁不想得到?哪怕是傻子也肯定会想占为己有。
怪不得龙阳道人费时数月,能不畏艰苦,一心守候在此;也难怪苏韫影只带几位贴身弟子来此取宝,对外也只称是峰门需研制一些对敌之物。
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就会越安全。可最终却让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给闹了个天下皆知、地动山摇。
“对!这般天上难寻、地下少有的宝物,谁不想要?”
“是!只要把他入锅蒸煮,自然就能得到红莲精元!”
苏韫影与崔池庭对视而立,均是从对方目中看到了无穷的贪婪之意。
修者无情,天下修者皆是想晋升境界,窥览前境;与天地而斗,与敌人争胜,剑指迷途大道,意寻生命真理。
为了进阶,提升境界,无所不为,在所不辞!
宝物虽然已被吕光吞入腹中,但二人俱是明白透彻,只要把那人尸身入鼎开炼,便可提炼出莲子精华。
虽然功效甚小,但聊胜于无。
一具尸身,引发了一场无形争斗,让先前还同盟一阵的双方,变得含沙射影、关系紧张起来。
梅八角听着师父绝情无义的话语,芳心颤动,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少时与吕光欢度的美好时光,甜蜜犹在;又想到师父三年来对自己谆谆教导、心手相依,她怎会变得这样寡义无情,不救吕光这还罢了,竟会要与那崔池庭一同把表弟的尸身……难道师父一直都是因为那件事,才这般虚假待我的吗?
泪眼婆娑,红颜垂泪,没有哪一个人能经受住女人这样的眼泪。
死人也不例外。
眼泪从自己脸庞上滑落下来时,是温热泛咸的。
但滴在他人脸上时,却变成了冰凉微甜的感觉。
一滴,两滴……
珠泪如脱线珍珠,噼里啪啦的掉在吕光脏兮兮的脸上,不一会儿,就溅得吕光脸庞洁净、皮肤如新生幼儿般滑腻白亮。我在哪儿,死了吗,这些水就是通往阎罗殿的三千溺水吗?
吕光觉得自己的心湖,有无尽的雨水滴落而至,泛起的层层波纹,搅动着他心间。
不对……这好像是眼泪的味道。
那又是谁在哭泣?
她为什么落泪?
她的啼音怎么如此撩人熟悉?
那个能让她哭泣的人,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姐姐,我把…玩物还你。你,不…要……哭了。”吕光精神回归脑海,透过眼帘望见梨花带雨、惴惴哭泣的梅八角,不知怎的,心中浮荡起这样一句话。
逝去种种,彷如昨日。
记忆不舍昼夜的奔流进时间长河中,偶尔的回忆闪光,也仅仅只能溅起些许涟漪。
但有时正因为这些在记忆中历久弥新、闪闪发亮的东西,人才会变得更加坚强强大!
吕光思绪纷飞,仿佛回到了少儿时代,回到了那个草长莺飞、心思单纯,整日无所事事,惹弄姐姐哭泣的时候。两腮的泪犹在滴落,然则梅八角双目中却泛出无尽神采来,低头定定凝视着吕光,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他没死,没死!”
梅八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可一切又真实可碰,由不得她不相信。
吃惊、欣喜、疑问,接踵而来的念头,让梅八角一张俏脸,变幻出万种风情。喜逐颜开,脸色未现一丝笑容,但是双目中泛出的浓情蜜意,却让吕光知道,姐姐是在为自己的醒来而高兴、而欢呼!
崔池庭与苏韫影的话声戛然而止,硬是像一尊完璧无暇的宝玉,被人给活生生的砍去一半。
“不可能!不会的……”崔池庭心情震撼,狂声叫道。
这人明明中剑倒地,怎么还能……
他自知刚才那一剑有多迅猛霸道,别说是这人服食了九叶红莲,哪怕他是修炼多年的道人、真者,也不可能活下命来。
在他的认知里,御天九剑,从正面抵挡后,还从没人能活下来过。他只是一个凡人啊!一个毫无本事的弱书生!
“怎么会这样?”
不止崔池庭诧异万分,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苏韫影此刻也是震惊讶异,区区一个普通人,竟能在受此剑气之后,还能活命?那岂不是九叶红莲的功效……
喜色,狂喜!
崔池庭跟苏韫影都知道这个人能够活下来,会意味着什么。
一个凡人吃掉九叶红莲,就能抵挡住那般凶猛澎湃的元气来袭。更令人心喜的是,此人现在是一生机勃勃的活人,全身器官完好、形神俱在。
如若能从他体内强行抽出那九叶红莲的精元,岂非会更好?
二人不愧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修者,转瞬就把惊讶疑问抛之脑后,专心对待眼前局面。全都如狼似虎的盯着躺在梅八角怀中的吕光,恨不得把他分而食之。
“表弟,你能站起来吗?我们速速离开这里!”自从吕光倒地,她便素手环抱,紧紧相依,腿上的重量让她脚跟酸麻,虽说修者身体强健,但背痛伤神之际,梅八角也未能免此活罪。
她哪里与男子如此亲近过,心神微有慌乱。然则情势危急,转念把种种思绪藏入心扉,低声向吕光言道。
“我们走!”同生共死,并肩迎敌。
我们!多么温暖并令人热血沸腾的一词啊,吕光紧紧握住梅八角的手,“走!”|
“想走?简直是异想天开!”崔池庭已经脱去伪装,一举一动,不再像刚来时那般谦逊有度,自从道破他太子身份后,这种霸道味道,愈加明显。
苏韫影心思一动,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冷声道:“八角,带你表弟速回门内!”梅八角神情一愣,乍听还没有明白此话,心中暗想,师父怎么现下要保护表弟了呢?
然而稍微思考后,她就清楚苏韫影之意了。虽然双方各自目的不同,但只要此刻能让表弟先逃出崔池庭的毒手,一切后续,再做对策!
吕光微弱的声音在梅八角耳边响起。“姐姐,既是他们想利用我,待会儿肯定会争个头破血流。适时你再带我下山……远离此地,只不过你身背神女峰‘圣女’盛名,恐怕走到哪,都逃不过追踪……”
叛出师门!此乃修者大忌,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每个修者闻道悟真不外乎是师父厚爱,教导有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以说,师父就是修者的再生父母!
吕光此言还未说完,梅八角便已面色凄白,心神失守。逃出师门,与表弟浪迹天涯?那样的生活虽说战战兢兢,可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利用、任人鱼肉。
“苏韫影!你敢跟我动手?难不成忘了本殿下的身份?”崔池庭狂怒道,气急败坏。吕光见缝插针,火上浇油,意在先激怒那人,好让他未战先输,使出浑身气力吼出。
“一剑之仇,来日必报!”
“岂有此理!你这个杂种,竟敢对本殿下大呼小叫,我要让你再死一次!”崔池庭气迷心窍,似是容不得别人挑战他的权威,苏韫影跟吕光一前一后的话语,直接是把他给深深刺激了。
苏韫影横眉冷对,哼声道:“有何不敢?此地是神女峰,本真人敬你是太子之尊,故一而再再而三对你忍让退缩,不想你还欺人太甚!本真人自是要维护神女峰的尊严。”
“好!那就让本殿下看看你如何接下这一剑!”崔池庭扬起手中金锤,身形向半空中纵去,两杆金锤自上而下,从锤顶射出两道星状剑光。剑气裹挟着风雷之势,光电闪动,霎时就向苏韫影袭来。
两道星状剑光,迥然各异、大不相同。一道其上弥漫着丝丝热气,如熔岩中的火石,飞过之处,焦土满地,草木乌黑成碳;另一道其上包裹着滴滴金色油脂,仿佛滚烫油锅中炸至金黄的酥饼,剑气有形,快速划过数丈,中间滴落而下的金油,使得整片山地坑坑洼洼,平凹不整!
“狂妄,只此一招,还敢口出恶言!”苏韫影羽衣飘荡,身姿亮丽,驾着秋风向后方暴退数丈。
吕光趁此罅隙,急忙向发呆的梅八角说道:“我们走!”说罢挪动双腿,奈何胸膛疼痛不止,无法奔跑向前。
久久未回过神来的梅八角,依然震惊于崔池庭那神乎其技的‘剑法’,呆呆的说道,“我与他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姐姐,勿要长他人志气,感叹思虑。我虽不甚懂,但也知道勤能补拙的道理,况且姐姐聪慧颖悟,那人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奇遇,方在这般年纪,有如此本领。”吕光被梅八角搀扶着,行走如飞,脚下不停,眨眼便看到一羊肠小径,心知这是出山捷径,心情开怀,低声安慰着失落的姐姐。但吕光还有后半句话,未曾言明,这崔池庭厉害如斯,更是大坤王朝的太子,与他结下仇怨,并且还是不死不休的大仇,这让吕光担心中也掺杂几丝激动。
第六百一十章 悬天明镜
如今吕光已经是骑虎难下,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若是遇上那两位神通广大的巡天使,事实上,获胜的希望乃是微乎其微。
只不过要眼下他为了保护苏韫影,不得不这样做。
就在这个时候,武天婵仍然是正苦口婆心,向梅八角讲述着前后因果。她心中委实难安,先不说此番言语能否安抚下梅八角,就单单是神女峰这等惊变之象,就已令她食不知味、心如潮涌了。
更令武天婵难以克制心中烦乱的则是,这般变故,她竟然对此杳无一丝头绪。万般琐事,绕至心头,令武天婵心烦意乱、无法平静。
梅八角心中也是波涛起伏,千种思绪,涌上心头。她仍然低头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吕光。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目光中闪现着犹如深渊般无尽的哀伤,仿佛吕光就是这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梅八角在痴痴凝视中,猛然间,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句句深奥玄妙的文字,由悬天镜讲来,形象生动、通俗易懂,让吕光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已经逐渐领悟这段真书了。
千万年岁月,悠悠而过。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修真、修道者各自传播继承着自己的文明。
文字记载、门派林立、法会交流,这种种沟通交流的方式,都是为了可以让修者在修炼的道路上事半功倍、少经挫折。真书,自然就是修真者所撰之书。道经,则乃是修道者入道的途径。
大周王朝建国之后,独尊修真门派,前朝收集整理的道经也大都被一把火化为灰烬。
可悲、可叹、可惜!
这也造成了大周王朝现在修真者过江鲫鱼、多如牛毛的盛景局面。时至今日,修道者已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悬天镜自是有它的一番打算,此时为了能让吕光快速脱身,所以才不惜冒险用了这拔苗助长的办法,以便让吕光先行修炼真书、恢复身体。这并非无的放矢的滑稽之言。
因为吕光已经吸收了火金灵芝的火系元气,依靠此元气,才以脑海念头,凝为幻身。若是再让吕光按部就班,一步步修道炼就神魂,那岂不是舍本遂末了,吕光闭目盘坐在骷髅尸骸上,几缕火星飘浮在他两肩。远远一望,像是坟地上的鬼火在迎风起舞。
吕光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凝而成线,在这个皆为幻境的地方,它真实的就好似世间数九隆冬里人们呼出的哈气。
“我准备好了,开始吧。”仿佛是将要参军上前线打仗的壮男兵丁,吕光语气断然,踌躇满志的说道。悬天镜语声低沉,委婉中透露着一丝对吕光的劝告之意,“你要思量清楚。刚才所传于你的那段真书,乃是开启气海的基本方法。此刻你已经成功开辟气海,如果你放弃修道,专一修真,凭借着你体内的红莲元气,仍旧可以修真炼气。不过从此以后,通灵宝玉也就对你再无半点用处了,并且你若想回归本体,就必须要消耗完脑海中火金灵芝的精神意志。适时多半就会变成呆傻之人。”
吕光托腮沉思,闭目不语,许久之后,悬天镜顿声再道。
“恕我考虑不周,先传你观想之法,使你进入道门。然而当时我一心只想利用通灵宝玉之能,助你活命,没想到最后反倒弄巧成拙……”
“不用说了,我吕光岂是那等过河拆桥、不遵信诺之人,若不是那块通灵宝玉融于我身,这时我也决不会有此际遇。”吕光凛然说道,一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心中却是冷笑连连,鬼知道你到底是何居心,不过眼下我苦无名师指点,就暂时与你虚与委蛇,等到我重获自由之后,再做打算、跟你算账。
“你真的决定了?”悬天镜听闻此言,似在犹豫不决,道,“自吾诞生伊始,所经所闻,从没有一个修者能够真、道同修的。不过……,不过…”悬天镜踟躇不言,期期艾艾,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吕光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着急,淡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就在千百年前,有一位修者摸索出真道双.修的法门,依此震惊三千大世界。令人扼腕痛惜的是,他仅仅存活了不到百年,就气炸身亡、神魂永灭了。”吕光生出一丝惋惜之感,感叹道:“可惜!”
“此人就是通灵宝玉的上一任主人。他所留下的笔记法门,也存于吾记忆深处。”悬天镜硬是一步步挖出了个深坑陷阱,等着吕光自己跳下。
吕光心中暗喜,他岂能不知道悬天镜这‘疯人’的那点心思。
显然此刻局面已经是够惨的了,试问还有什么能再比这更惨的?只要不死,活下命来,就有无限希望!
他循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不如把那位前辈的功法门道传授于我……”
吕光心往下沉,暗想,这种情况真是难以抉择啊!放弃修道,虽然可以活下命来,但是精神不再、意志涣散,最终就会成为失心疯人;放弃修真,则是身体化为虚无,艰难的修出神魂,最后再转世投胎。
而真道双修,就像悬天镜适才所言,此乃前无古人,只能是依靠自己去摸索,去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这……委实令人伤神难决。对过去的懊悔不解、对现在的愤愤不平,还有对未来的向往期待。
百样思绪念头,萦绕在吕光脑海心间,转动不止。成为废人,昏昏度日?转世投胎,一切从来?
亦或者是立地定心,闯出前路?我该怎么做?
“你想好了吗?我劝你从中选一样。无论是痴痴呆呆苟活一世,亦或者懵然无知重头来过,都比此刻丢掉性命要好上千倍。”悬天镜在旁,传出此言。
他突然想起了儿时自己跌倒在地,母亲所说的一句话。
“光儿,不哭。自己站起来,为娘可以扶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自己跌倒,就要自己起来,不要懊恼哭丧,停止不动。”
向前,向前进,一往无前!对,我吕光怎能退缩向后。今生有太多事情要去做,岂能等待来生?!
吕光双眼泛起簇簇精光,微微一笑,从容自得,道:“我,决定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悬天镜欣慰之际,玉石也闪烁起更加刺目的光芒。唰唰唰!
顿时一块块符文刻字,若有形质,从吕光掌中碎石里,飞旋而出。缤纷炫目的绿光,逸散开来,浮游在通灵宝玉这片血红的空间中。
这寸许大小的方块字符,盘桓旋绕在吕光身体周围,仿佛是为他遮挡上了一挂绿漆竹帘。旋转腾飞的方块字符,肉眼可及,清晰可触,宛如实质。眨眼之间,变故陡起。
它们硬是像河中肥美鲜活的游鱼,把吕光当成了食饵,一块块争先恐后、络绎不绝的向吕光身上飞去。
嘶嘶~~方块字钻入吕光周身各处,发出好似白蛇吐信的声音。
绿芒星星点点,拖着尾巴,快速的向他身体里边游去。
“啊!”不是痛苦的呼喊,是舒服快乐充实自满的呻.吟。吕光在这一块块字符扎向身体时,情不自禁的呼出声来。恰在此时,玉石散发的绿芒转而黯淡,像是一个因劳累过度而失去活力的人,这是……吕光脑海中涌动着一丝丝不属自己记忆念头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念诵出声。
“玄海真经!”
“道门称法为经,真派以气篆书。吾之文字,可当真经二字!”
“脑海藏精、心海纳神、气海存气。世间生灵,皆能生此三海。”
“修真者借气海存天地万物之气;修道者以脑海藏己身念头所生之精,念头粗壮,凝聚念头,进而精力充沛,衍化神魂;而心海则居于三海中央,似无用处。”
“吾却认为,方寸之心,可海纳百川、包含天地。以心为中,三海合一,神气十足,不生不灭,纵横**。”
“开辟气海,明悟脑海,感触心海。”
“玄海真经,初始依真、道各重境界,依次兼修,同进同前。”
“五行元气,融合为一,才成元气。”
“水生万物,具得水身,乃修真之路上上之选。”诸如此类的深奥之言,接踵而至的出现在吕光脑海中,令他记忆深刻,刻骨铭心。
吕光慢慢体悟消化着这些晦涩难懂的修炼之法,幸好撰写此真经的那人,也留下了他的心得体会,所以吕光才可以在第一次接触到这等高深玄妙的法文时,而没有昏头晕脑。
稍许片刻后,吕光心中就已明会不少。所谓修真,其实乃是先修缮肉身,这跟那日千松道长所说的是一样道理。
修缮肉身,才能让天地元气更好的存于己身。以元气淬体,进而使肉身强大,再辅以种种玄妙精深的气功,挥洒出存于气海的元气,杀伤敌人,使肉身达到顺天应地的程度。
而修道就是壮大念头,衍生神魂,感应三方十界的鬼、仙、神、佛、魔,贡献出自己的一缕神魂。进而以神魂精力,催动感召而出的仙神,再修习法诀,辅助御敌,最后使神魂到达仙神那般强大的地步。
这玄海真经,最为特异奥妙的地方。就在于它能够让真、道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共存于身,齐头并进,最终把神魂、元气融合在一起,纳入心海之中。在修炼过程中,把气海、脑海中的元气、神魂,分出些许,流入心海。
假以时日,演练感悟,就可神气合一、真道无限!吕光本以为自己那日在山峦里艳遇相识的狐族女子,就已经是令他大开眼界、感慨莫名了。
不想这数日来,奇闻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在他身上。至此,吕光还有些难以相信。明明几日前,还在为无法成为一名‘炼气士’而苦恼伤心。这时,自己却获得了能够成为万人敬仰、本领高强的‘真人’机会。
道人;真人。这些高高在上的称呼,在过去与吕光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全都不是梦,此刻这一切俨然都因为那块泛着幽幽绿芒的通灵宝玉而彻底改变了!吕光无法压制激动澎湃的心情,眼神明亮,神采飞扬。吕光对未来的无尽的向往,凝聚成一句少年壮志那就让我来做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吧!
无风无景,暗无天日。在如此浑浊污秽、阴森恐怖的地方,吕光的心头,却好像登高望远胸怀河山的雅人,一片清和自然。仿佛天下风景,全都汇集到他脑海里了。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广。吕光的心在这一刻,巡游寰宇,不再局限于人间的是是非非。他向往悬天镜彼时所言的三千大世界,那广袤浩瀚的天地一定更能让人热血沸腾、惊喜不断。
悬天镜道:“这《玄海真经》,我未曾读过一言半句,所以无法指导引领于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自是如此,常言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在下晓得其中道理,一定会勤奋钻研,刻苦用心。”吕光直言不讳的说出心中所想,意思简单明了,旨在告诫悬天镜,他吕光非是那种痴傻愚蠢之人,不会一心只依靠你悬天镜的帮助。是以他故意出言暗损了悬天镜一句。
悬天镜稍有几丝尴尬,很有人性化的声音从玉石中缓缓传出。
“你多虑了,现时你我同根同源,吾怎会不尽心帮助护佑你呢?”
“这样最好。”吕光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的道,“当务之急,须是要让我的念头速速回归本体。”
悬天镜光芒闪耀依旧,冷然道:“《玄海真经》此刻最大的妙用便在这一点,既可让你保留精神意志不被消耗,又能使你凝为幻身的元气不至于消散。只要用元气滋润你的肉身,修复受伤筋脉,自然就能回复生机。你的念头也就顺理成章的返回肉身了。”
吕光听了悬天镜所言,神色丝毫不变,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但他刚才得到那些方块字符灌输的知识之后,已然是心知肚明,明白悬天镜所说的关键之处在哪里了。
若想保持幻身不散,又要念头意志不做消耗。需要先行把元气、念头,暂时放于心海之内。
碰巧的是,这通灵宝玉恰巧融于他心海之中,换言之就是吕光的心海包括这一片通灵宝玉。
天助我也!吕光暗喜,思考清楚其中因果之后,却没有一五一十说出来,反而是照旧向悬天镜发问,“那第一步该当如何做?”
第六百一十一章 各显神通
百草园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凭空多出来这么多的元气真人。
这放在末日之下的太虚幻境,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天上人神魂投影至此,本想是来解决吕光和百草园这段恩怨的,没成想最后却遇到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风陵真人和白凤屏低声交谈,神情皆是淡然似水。
天上人双目如电,一一扫过面前所站之人,最后把眼神定在吕光身上。
吕光心生好奇,不解天上人以及媚儿这段对话的深意,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懵然之中,感觉到有一束光,照在他身上。
吕光抬头之际,恰好迎上天上人双目,四目相对之下,吕光双瞳骤然一痛,好像针扎入肉的感觉,脑袋发沉,心中一跳。刚凝聚不久的念头,霎时砰然四裂,震的脑海猛然一荡。这几丝念头,是吕光在‘感应仙神’、发现脑海之后,才观想出来的。
念头之中,凝集着对那《造化会元经》的一些初始感悟。等到把脑海中的所有念头,融合为一个整体后,就可借助三魂来炼就念头。
但是念头的多寡直接决定了以后与天、地、性三魂相溶后,念头是否强大。脑海翻涌的一瞬间,吕光就已明白他在修道一途上,如果和天上人相比,那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小儿。两者之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还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这也更让吕光觉得,刚才的决定是无比英明正确的。
“我初入道境,所知甚少,也不晓得这天上人媚儿修炼到了什么境界?比之那日我在昆山中遇到的狐族女子,谁更厉害呢?”吕光看向一旁,下意识的避开了这犀利傲然的眼神。
天上人看向吕光和众人的眼神,与其说是审视,倒不如说是蔑视和鄙视。那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嘲讽,好像是被女孩先前所说的话,而勾起了埋藏在心底的记忆。
这仿佛是对所有人类的一种仇恨!
天上人目光闪动,最终定格在吕光身上,这种恨之入骨的眼神更甚于看向白凤屏她们之时。
“这个天上人性格颇为怪异,来者不善,更是对我大有敌意。”吕光不解此因,神色凝重,暗暗戒备。
此刻他实力不济,唯有低人一头,但他却绝不是那种得过且过之人。
来日定会反客为主,把此刻所受的种种一切加倍奉还!
媚儿察觉到天上人生出变化,心中一急,神魂传音:“天上人!我们来此,是执行殿门任务,不是你随心所欲修炼的时候,此人,杀不得!”
“哼,他们人类修者,整日叫嚣除魔卫道!我费尽千辛万苦,修入魔道,只为报仇!我永远忘不掉…忘不掉……父母惨死在我面前,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啊啊!”天上人的神魂在嘶吼愤怒,似是已经陷入疯狂。
媚儿神魂颤动,柔声道:“放松……天上人,放松……你放心,殿主一定会为我们报仇雪恨的。”
“嗯…殿主……殿主…对!殿主通天彻地,无所不能,定能带领我们踏平‘圣王山’!”许久之后,天上人回转过来,精神正常。
媚儿暗悔自己又触痛了天上人心事,心情沉重,神魂疲惫:“所以我们就更要跟紧这个人类!拿回那幅图。”
天上人一身水蓝衣衫,瞳仁乌黑,脸庞白皙,外表看来,可爱至极。
这番神魂谈话,于旁人看来,不过在数息之间,是以白凤屏几女都不曾察觉到天上人媚儿二人与先前有何不同。
但是吕光却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发生在天上人身上,后者的眼神由暴戾变成安宁,这一瞬间其中发生了些什么。
吕光猜想不透,但他却很清楚,此二者绝对不像他们表面上所展现的那么简单。
吕光如此谨小慎微,善于察颜悦色,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因为在自小寄人篱下的生活中所锻炼出的一种本能反应。
媚儿暗道一声好险,看着天上人回复原本神色,她才开口朗声说道:“还不走么?”
白凤屏止住语声,笑道:“本真人嘱咐弟子几句,让二位久候了,失礼。”
梅八角轻移莲步,站至吕光面前。
她比吕光矮了半个头,眼光正好落在吕光干裂的嘴唇上,心中泛起一丝柔意,低声道:“我们走。”
山色凄迷,烟雾撩人。
风萧萧、夜凄凄,为梅八角此言平添了一分壮烈之感。
她十分明白,自己跟吕光下山是意味着什么。师父对这两个怪人很是忌惮,一再退步,可见那‘长生殿’肯定是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存在,否则连在大坤王朝赫赫有名的神女峰,也不会不敢反抗相持。
不幸的是,光弟与他们发生交集、掺杂进去,此乃非福是祸……
梅八角抬头望着吕光深如汪海的眼睛,下定决心。无论前方路途怎样坎坷、会遇到何种危险,她都不会对吕光不管不顾。
至于刚才潘芸与白凤屏看似劝慰的婉言,她全都当成耳旁风了。
吕光回想了一下从韩府来此的一路经过,不由得心生感触。
如非那块通灵宝玉,此时自己恐怕也不会活着见到表姐了。世事弄人,却又有一番定数在其中。
一望无垠的星空,倒映在吕光眼瞳中,美不胜收,更令他心中升起一阵万丈豪情。
“走。”吕光率先抬脚,向一片虚无的黑夜里快步行去。
……
寂静空旷的山谷里,秋气弥漫,朝阳初升,一对男女并肩而行。
由山坳下远远向峰顶望去,那尊迎风而立的‘神女石像’,在东方万道霞光的照耀下,绚丽生辉,煞是醒目。
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星夜兼程的吕光与梅八角二人。
只是那言明要跟随吕光的天上人媚儿,却不知何故,不见身影。
秋色如画,二人走起路来,也格外的精神抖擞,半点不见一夜未眠的疲惫。
吕光神色温顺,迈步而走,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内心中却波涛起伏,在苦思对策。
“这‘隐身法’端的是奇妙无比,隐匿身形,行踪不现。如若照这样走下去,我何时才能寻到机会,溜之大吉呢?”吕光心中暗暗估摸着,余光不断的扫向左右,以期能观察到些许异样,抓住一丝逃走的机会。
那二者也不知躲在何处。
可吕光心中特别清楚,天上人媚儿肯定就在附近,对他形影不分、寸不离身、时刻监视。
白云飘悬,谷风拂面。
高耸入云的神女峰擎天直立,俯瞰着山下的一切。
若非此时身陷危机,吕光二人倒还真像是一对游山玩水的俊男秀女。
罗裙拖曳在地,几滴秋露沾湿了梅八角的衣衫,使她浑身洋溢着一种空灵虚渺的味道。
她脸色微白,不显惊慌,眼神平视前方。似乎只要是跟吕光一起走,前方哪怕是遥无止境,她也浑然不惧。
“光弟,几年来,你过的还好么?”掩藏在梅八角心底很久的话语,终于浮上唇边。
吕光微微一怔,目中显出笑意,道:“现在好了。”
吕光无意把自己数年来的坎坷遭遇倾诉给梅八角。
时过境迁,事已至此,诚然自从韩韵山去世之后,自己受过很多不平待遇,但那些都已过去,成为昨日。
即便告诉了表姐,也是令她徒增忧心。那些困难是属于我的担当,此时有了通灵宝玉,一切业已向着柳暗花明的态势发展。
吕光右手轻轻摸过左胸前那块凸起的地方,它是一切希望与改变萌芽的起点!
“现在?”
梅八角闻声一怔,因为稍微仰起的头,而使得她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宫裙下的锁骨,坚硬的顶起了柔软丝绸织造的衣衫,睁大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不禁一阵愣神。
片刻之后,她忽然一笑,脸颊晕红,此笑恍如寒冬腊月里的暖风,令人舒畅,使人倍感温馨。
她体会到了吕光现在心境,心中顿时充满宁静,感同身受。
有你有我,有风有景,就算前路有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梅八角微微一笑,目中泛起涟漪柔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路上,吕光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空中那朵漂移不定的白云。
它像极了一床上好的棉絮,云朵上似是还睡着两个人,压得这朵白云如同一个漏斗,中间向下塌陷,四周向外伸延。
“那天上人媚儿,莫非就是藏在这朵云彩之中?”吕光眉头不经意的皱起,心中细想,眼光瞟向左右,审察地形。
两侧山崖壁立千仞,直插云霄。
这是峡谷最窄的地方,仅仅丈余,素有‘一线天’之称。
此地堪称奇险之景,若要从此处逃离出去,无异于插翅飞天啊。
吕光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稍微有一些失望,许久过后,脸色方才恢复如常,将目光转到梅八角身上,低声道:“表姐,你可有把握在出了昆山之后走脱?”
“不能。这出山路途,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出山入城之后,以他们的本事,看住我二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梅八角心思十分敏睿,知晓吕光言外之意,直接说道。
二人迈步而行,装作一副淡然无事的样子。
正在窃窃私议之时,突然有几丝声音传进他们耳中。
“我劝你们少做他想,勿要心生别念,妄图脱离我二者的控制之下。”声音尖利,像是男孩成长时的变声之音。
媚儿含笑接道:“大哥哥,遵守信义,岂非是人之本性?我们全无半分威逼利诱,只要你拿出无意间得到的那幅图,此乃天经地义。你难不成非要逼得我二者用出诸般手段,来折磨于你?”
“这个……在下晓得,我只是好奇二位身处何地,不显身影,所以才出言相诱,想让二位现身一见。”吕光踌躇片刻,稍微露出丝许尴尬,微微一愣,便目光炯炯,直言说道。
梅八角梨涡浅现,笑意突显,对吕光这番睁眼说瞎话视而不见,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亲切感。
再无声音传来,一时谷峰中寂静凄冷。
嗡!
猛然间一种震动闷响在山谷中响起。
梅八角循声望去,眼波流转,顿时瞥见吕光的衣袖在急速颤动着,其内仿佛圈养着一头凶兽,欲想破门而出!
吕光神色惊异下,摸向袖笼,心中一颤,马上就确定了响音从何而起。
锁魂瓶!
它犹在兀自震动着,哪怕吕光紧紧握着,似乎也压制不住它暴跳而出的动作。
“这锁魂瓶中禁锢的是白玉京的一丝神魂,那狐族女子曾言,如果本体遇到危险,这缕神魂便会暴躁不安。”吕光暗忖道,沉思不语,脚步依旧迈动着,只是步伐并不太大,一片安静祥和的峡谷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样怡然宁和。
玉瓶周身光滑,震颤间仿似将要脱手而出的游鱼。
吕光握紧右手,边走边思考,白玉京等人一定是身处危险境地,并且离此不会太远,要不然锁魂瓶也断然不会有所感应。
白玉京与**还身在‘子虚袋’中,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殃及池鱼,害了梅八角?
念及至此,吕光陡然加快速度。
他全身元气充盈,虽然还不曾学成什么行气运力的功法,可单凭天地元气淬炼洗涤身躯的诸多妙用,就已然是令他当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纵跃间一步数米。
“媚儿,此人怎么突然加快了速度?难道说他又想玩弄诡计,逃出你我掌心?”天上人身躯犹如透明寒玉,融于白云之中,语气讶然,说话间云朵便化为一团白芒,向吕光飞遁而去。
“光弟!”
梅八角眼见吕光鲜血横流,心中一急,手下剑势骤然一紧,奋勇迎击。
她也顾不了许多,只想摆脱安国夫人的追击,当下就以回头望月的身法,顿时掷出手中短剑!
“我躲!没有必要与她硬拼,大不了待会儿再卷土重来,反正他们已是瓮中之鳖了。”
蜡黄脸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想得透彻,手下功夫不减,硬是收回刚在自己攻出的杀招,身形凌空一转,倒挂金钩,向后轰然射去。
但见吕光一张脸阴惨惨的,毫无血色,捂住脸庞的手掌,也是血迹斑斑,弯腰驼背,气喘如牛,此种情况,令人惨不忍睹。
第六百一十二章 魂飞魄散
吕光恍然大悟,思绪一阵遐想。
原来那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确然不是南柯一梦,此刻全都真真实实的显现出来。
这缕玉魂可能就是那刺入自己掌中的玉石吧,还有在熔浆洞穴中,周身裹覆的绿光,必定也是由它发出;而后青莲的奇怪入体、还有身躯承受云霄雷电轰击后的安然无恙。
短短数日间所经历的种种一切,这缕玉魂可谓是屡次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不管对方有何目的,此番奇缘偶遇,到底是救了自己性命。
现在得以相见,那一切谜底也将会大白于天下,吕光自是心情激动,张口便道:“在下已明其中因果。多谢阁下数次援手,救我性命。”
世间没有免费午餐,天下也更无突降馅饼的好事。吕光说罢此言,就缄默不语,看对方再出何言。
果然那玉魂光芒忽闪,似是在思考沉默,良久后才淡声说道:“吾不欺你。此番我清醒过来,也多亏有你帮助。若不是你阴错阳差使得九叶灵芝入体,再加上外力相促,吾残魂势必难显。眼下你已成就火系真身,更有无穷精神藏于脑海。无论修真修道,皆是会大有作为。若你能够在以后的修炼生涯中,分吾几分元气、神魂。如此,吾便救你性命。”
古人诚不欺我,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吕光坦然自若,已有所料。天下怎会有那般好事呢?必然之后会衍生出某些祸患来。
不过前几次所遇的种种危险,也是多亏‘它’帮助自己。
嘭!
一声闷响,让吕光提防玉魂的心思,变得更加紧迫。墓碑在一瞬间化为齑粉,此刻无风飞舞,飘荡在吕光心海中。
然而那奇怪透顶的石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吕光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可此刻迫在眉睫的问题,却不是这些,而是究竟该不该答应玉魂的条件。
不,准确的说是要求。因为如果不答应,那么孔雀公主、王悉之二人,肯定是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
性命加身,方有无数希望。待得来日再图良策,也未不可。
“好,在下千金一诺,答应于你。倘若在下入道修真后,必会将元气、精神,分与你一些。”吕光顶天立地,站起身来,粗重的眉毛下眼光霍霍。
玉魂毫无情绪,不因吕光的同意,而声含高兴,似是一切全在它预料之中,“你也勿要担心,相比你付出的九牛一毛,你将要得到的东西才是如沧海般深广。”
吕光急不可待,但未再发问。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来到自己心海内的,但吕光明白如果再不出去,那外边的情形将会变得难以控制,他还担心韩素真现在是否安全,随即开口言道,“既是如此,那还望阁下现身,与我一同出去抗敌。”
玉魂声如寒山磬钟,语气空灵,冷漠出言:“吾只能教你方法,由你施为。至于现身人前,却是不能,你脑海中臆想吾为何样相貌,就把那人当作是我吧。”
臆想之象?吕光闭目观想,仔细感受玉魂所带给他的诸般感觉。吕光被自己观想出来的这个女子,给吓了一跳,怎么会是一个女子?
“石冢中有九道神魂印记,由一至九,从易至难。每道神魂印记皆是储存着莫多内容。”玉魂发出绿莹莹的光芒,飞旋至那石冢消失的地方,盘桓而落。
玉石在地上至指划数息,再度道,“吾所要教授于你的,乃是第一道神魂印记中的感应法门,只要你能念头洁净,遵照吾口诀行事,便能使仙神附体降临。你虽则毫无道基,但脑中精神充沛,对付那二人,乃是易如反掌。”
吕光专心听讲,不再发问,凡此种种诡异莫测之事,他已是经历颇多。
此刻唯有静心凝神,认真体会玉魂所发之语。幸好吕光悟性尚可,读书也颇为繁杂,故而此际玉魂所郎朗出口的诸多晦涩难懂之言,他多加思考,也便知根知底了。
“真诚本心,感应仙神。同道中人,同德同心。”
吕光脸色和悦,闭目心念,脑中纷乱有序的念头仿佛六月暴雨,一齐观想着玉魂所言的入道法诀。
此时此刻,吕光的精神,就仿佛一位坐在山湖游船中的游客,顺着溪水漂流,随遇而安。山势回转不休,片刻就已转过千道水弯,两岸青松直立,映照出一派灵境之相。澄净的湖水,波光粼粼,荇草妖娆,缠弄着船儿。
精神如处莲池,清澈宁静,不显一丝污秽。
“着!”一声暴喝,突然响彻在吕光平和的脑海中。瞬间船儿摇晃着、湖面起风了、青松也弯下直腰。
吕光陡觉头前三尺虚空,有一轮金乌,绽放出无尽光明。他睁开眼睛,瞥见光明中端坐着一位横眉怒目、喜笑颜开、光芒舞动、双头四臂的恐怖人物!
“这就是一尊神仙么?”吕光呆呆自语,愣神看着这位盘坐在自己头前、绽放着无尽灿烂光芒的‘怪物’。
玉魂声音响起,“速速观想,刻入脑海。”一道晶莹绿光,从玉石中砰然射出,旋即落在不知何时显出的石冢其上,荡出光芒万道。
一丝细微渺小的神魂,混杂在光芒当中,以闪电之势,刺入吕光额头!
如火烧棉布、刀刺肉身,发出一声声细弱的响音。吕光更觉头顶光明大涨,其内骤然遁出一幅画卷,画中所绘赫然便是那刚才所现之人。
画卷两尺长短,一尺来宽,顶部有字。青光陡然大盛,映出它本来面目。
“造化会元经。”画卷浮荡在吕光头前,呼呼生风,若有灵性,像是在等待吕光将它收为己有。
无尽黑幕下,这大放异彩的画卷,显得煞是俊奇瞩目。游离飘飞的画卷,悬浮升空,其上洋洋洒洒飞掷出道道如刀似箭的光芒,使得此间亮光四溢,发出震耳慑心的轰鸣雷响。
吕光默默诵念着画中字符,一道道玄奥深邃的法门,快速涌入他脑海中。光明顿时大涨,像要挣脱此间无边黑暗的束缚,耀武扬威,令阴晦之物再无处躲藏。
“宁心收意,入门闻道。”玉魂接二连三的旁敲侧击,让吕光顺利前进,眨眼之间,他就已把画中人刻入脑海,深入骨髓。
“收!”吕光心意所致,水到渠成喝出此字,单掌前伸屈指成爪,向画卷遥遥抓去。
哗啦啦!犹似风吹纸张,卷帘摇动,画符刹那间就收卷合拢,化成一道流光,飞至吕光掌中,前后动作,和谐之极。
吕光细细感受着全身各处的微妙变化,言语无法描述,周身舒适灵动。脑海内各种念头井然有序、络绎不绝的汹涌喷出。常人万难有三心二意、一心两用的本领。然则此刻吕光浑然有觉,似只要他心神所动,就能让精神分而化之,每道念头去观想思考不同的事物。
若是用这样的本领去读书考取功名,那肯定是小菜一碟。试想眼观八方,一心数用,八股经文样样摆置桌前,背诵朗读。
此情形就如他人用八天时间学完八本经文,而吕光却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样样精通。除此之外。吕光还感觉到,头顶上空隐隐有某种光晕,在辐照着他。全身通泰,浑如处于温泉热浪之中。
妙,妙不可言!吕光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窥道入门,得此机缘。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新奇惊喜过后,安静心神,吕光思忆适才所历情景,思绪涌动,看着手中所握的画卷痴痴入神。
一叠疑云,悬置心头。这画卷是从何而出,画上所绘何人,造化会元经又是何等经文?
光明藏匿,黑暗再生。此间转瞬又归于静谧虚无,玉魂依旧散发着莹莹光亮,静立于虚空,像是一位贤圣智者在安静思考,久久未语。
“原来是……”甫一出口,就让吕光疑窦更盛。
“是什么?”吕光脱口问道,急不可耐,他十分想知道画中所绘究竟是什么东西。玉魂绿光乍亮,幽幽而起的声音让人听来更觉心凉如水,“吾也不知,只是稍有熟悉之感。第一道神魂印记中所含的就是此图,是‘造化会元经’总纲概要。你平日里细细观想画中人的精神内涵,就能滋神养魂,壮大念头。等待提升境界后,方可打开石冢内的下一道神魂印记。”
吕光点头称是,暗忖心想。这玉魂像是人间那些缺少某段记忆的失心疯人,来历神秘。不过既然我已迈入道门,又苦无师长指点,当下还是听从他言为妙。
“玉魂,你可知晓这‘造化会元经’所为何物?”吕光沉吟良久,终是问出此语。此乃攸关身家性命之大事,不可不知,需要问明清楚。
“由天碑上刻文所知:天地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纪元。一纪元分为十二会,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会又该为一万八百岁。一岁为三百六十五日。时间往来,当为会元之名。造化也,创造化育,可造可化,乃天地自然之称。”玉魂长篇大论,俱是吕光不懂之言。
“那这经书由何人所撰呢?”吕光再度发问,直指要害,这是他最为关心的。玉魂光芒游动,似在沉思追忆,片刻后方才答道:“由天地而来,含**之法。无人能写,无道可书。此经辗转几手,最终定名为‘造化会元经’,为‘天庭’五经之一。”
吕光凝神聆听,玉魂所言,句句重要,只是不知这‘天庭’又是何地。不过从话中可以知晓,这经书定是天上地下的绝妙珍物。既是如此,那此经肯定也能让自己脱胎换骨,成就道人尊位!
玉魂像是石中有眼,能透过玉石看见吕光神情变换,它一盆凉水突然泼下,冷声道:“你所收的那幅图卷,乃是图鉴神像,毫无一句经法传下。虽然多加观想,能让人念头壮大,衍生神魂,但终归没有施法之术。不过只要勤勉苦修,得到第二道神魂印记时,自然就能得之秘法了。”
吕光心情舒畅,不以为意。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步一个脚印,方能立足而进。
贪得无厌,好高骛远,非是成功之路。虽则此刻无法凭借此图,直接战胜敌人,但是总也比读书入仕、苦练‘五禽戏’要好上千百倍。
为今之计,是务必要快速提升己身实力。不仅仅是因为未来要回到京城面临诸多挑战,当下更火烧眉毛的是还有王悉之如此强势的人物环伺在前。
吕光手握画卷,下定决心。
高兴过后,烦恼涌来。吕光想起当前局面,不由得问道:“先前你曾有言,救我活命,既是这画卷此刻还不能助我,那又该如何御敌?”
“勿要急躁,修道之路,步履维艰。你此时初踏感应一层,修说御敌抗法,就是其他种种法门,你也是无能施展。但是你脑海中深藏着庞大的灵芝精神,只要大开脑海,让精神滋养画卷,吾自会有妙法展出,使你平安。”
虽有诸多不解,但当务之急,他须得从容应变、收敛疑问。
吕光心领神会,放平心态,盘膝而坐,依照玉魂所说,一步步感应着脑海中所蕴藏的灵芝精神。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凝固静止,跌入湖中的这一瞬,王悉之与孔雀公主恍如百年,周身动弹不得。
涟漪荡漾,山谷中杳无人影,唯有水声潺潺。
孔雀公主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她是断然不会冒险强行吸走吕光体内那灵芝元气的。此际欲罢不能,无法脱身,又心念峰中是否突生变故,怎么此地竟无一名弟子。她本是遇事稳重心静之辈,但此刻她心情却是急躁不安。由身体内疯狂涌出的元气,如淙淙泉水,缓缓流入吕光体内,这更令她疑惑不解。
王悉之察觉异变陡起时,再闭穴封门已然晚矣,周身金系元气,跟不要本钱一样,全都‘卖’给了吕光。他面貌狰狞,不甘懊悔之中带着癫狂的恨意。
若是他此刻能动上半分,说不定就会张开嘴巴,撕咬住吕光咽喉了。二人此景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哗~~~!
第六百一十三章 神女临凡
素儿双手手掌一拍,虚按空中,登时由掌心发出一道道犹若闪电般的光芒。局势瞬息万变,前后也仅是在弹指之间。
一个透明如玉的光罩,随着素儿话音一落,顿时又出现在众人头顶上,覆盖到刚才那层圆润如珠的光圈之上。此时看去,其上闪烁着蓝的光芒更加耀眼璀璨起来。道道蓝芒在光罩上游动移走,划出一层层波浪。
吕光、白凤屏与夜翟、素儿,寄身在光罩之中,十分安全。
外面山石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只听得砰砰作响,岩石碎块,竟无一能靠近他们。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震动之声,越加剧烈凶猛。
夜翟素儿各自缩回横竖在胸前的双手,抬头仰望着黑空中的那位老者,对于四面八方滔滔而至的山石,浑然不挂于心。钓鱼叟此刻已然脱身而去,一路御风疾奔,朝着临山城风驰而去。
今夜无月,临山城内一片静寂,唯有城郊那座占地百亩的园林,却是与众不同。但见其外车水马龙、人影绰绰;但听其内人声鼎沸、歌声清亮。
崔府门口那两尊沉睡的石狮子,似是被这喜气洋洋的氛围,给吵醒了,悬挂在门前的两盏红灯笼,流泻出一丝丝红光,照在石狮子身上,令它看上去就像是穿上了一件喜庆的红装。
不单它身着新衣红装,站在门前迎客的奴仆更是一身华衣锦服,一脸的精神抖擞、满面红光。柔和的灯光摇曳流淌,使得这些伫立在秋风中的仆人,令人感觉十分亲切。
崔孟河脸上的笑容,却是让人觉得更加惬意舒服。堂堂‘开国候府’第三代的三公子,站在这里迎接他们这些前来贺寿的人,岂非是大大的给了他们面子?脸面这个东西,有时就得互相吹捧着点儿。
“呦!这不是王郡守吗?您也为太夫人祝寿来祝寿啦?”此人语气中满是惊喜之意。太夫人,在大周王朝是一种特称,指的乃是侯爵之母。
被称为王郡守的一位枯瘦的老人,尴尬的笑道:“本官还不够资格登堂入室,在外院讨老夫人一杯寿酒喝,就很满足喽!”
“瞧您说的,您够!您资格不够,我们这些人,还不得赶紧把礼单给扔到门前的洛水河去啊。老侯爷的事情,听说还是您力排众议,上报朝廷的呢。”说着话,这人把手中的礼单交给随行而来的下人,以让下人交给崔府的大管家。
王郡守老迈的双腿,好像都越不过那一尺来高的门槛了,咳嗽着说道:“老了,老了。”旁边招呼着其他来客的刘子敬,一张肥肥圆圆的大饼脸,闻声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笑声道:“王郡守,您里边儿请,晌午时,杨夫人还提起您呢。”
女子嫁人以后,要随夫姓,这崔府大管家口中的‘杨夫人’,还保留着本家姓氏,可知这位夫人的身份地位,必定极高,也只有被朝廷册封过的诰命夫人,才能享此特殊权利。崔孟河站在石阶上,遥遥向刘子敬招了招手,然后便向深院中走去。
刘子敬笑声不停,引着王郡守,头前带路。一入府门,方知其内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错落有致的假山在院中随处可见,盘曲回旋的水流,沿着甬道,流经崔府的每一处角落。崔府东边角落的一处内院,却满是静谧、毫无声音。
只有一个妇人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在闭目安神,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寒玉材质的佛珠,在诵念经文。看样子,这妇人也不过四十岁上下,眼角眉梢还是如少女般灵动光滑,只是她身上的那件秋香色蟒袍,好似在向他人宣示着,她的地位身份,显赫之极,高高在上。
刘子敬、崔孟河与王郡守三人,已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王郡守的腿早已有些微微发颤,可是他不敢说话,只因他深深的知道,此时此刻,里边的那位诰命夫人,是极度不喜有人打断她念经的。
突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了出来。随即一个丫鬟妆扮的女子,走至门前。
崔孟河压低声音,道:“香芸,母亲有什么话儿没?”
“王郡守,进去吧。”小丫鬟眼光一斜,瞥向王郡守,清声说道。
刘子敬听闻此话,额头冷汗直冒,犹豫了片刻,方才颤声说道:“大夫人,没让我也进去?”
“刘管家!”崔孟河低声叱道。
刘子敬神色一凛,面现惧色,嗫嚅着说道:“我…我随口问问。”
王郡守听闻香芸此言,那一脸横七竖八的皱纹,宛如消失了一样,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一种别样的春光。
“走呀。”小丫鬟对着这临山城的父母官,半点也不客气,催促道。
王郡守撩动官服,步伐竟是比刚才轻快了许多。暖黄的烛光下,但见正厅右手的太师椅上,安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王郡守低着头,第一眼仅能看见那双放在腰间的双手。
她的手指很长,手背白皙如云。即便是在灯光的掩映中,也是可以直观的感受到这只手的粉红滑腻。泛着莹莹绿色的佛珠,被她握在手中。王郡守轻手轻脚,走到离她丈许之余的距离,便停下脚步,不再动弹,恭恭敬敬的垂首而立,等待着这位杨夫人的问话。
香芸莲步轻移,缓缓的走到妇人身后,也是站立不动,没有一丝动作。
过了许久。偌大的厅房中,才响起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
“王郡守。”妇人的眼睛犹在闭着,张口说道:“那件事办好了吧。”
不是询问的语气,好像于她看来,这件事必须是已经办到一个极为完美的程度了。王郡守苍老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意,躬身答道:“下官不敢有违,已是办妥了。”
“好,那就好。”杨夫人微一摆手,指向侧边的椅子,微笑道。
王郡守心满意足,脸上绽放出菊花一般的笑容,垂首答道:“还是要多谢夫人的栽培,没有夫人引我入门,下官哪能脱离世间苦海,得闻大道极乐呢。”话音刚落,突然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好像很是急促,脚步也迈得很大。
杨夫人秀眉一皱,轻轻睁开了眼睛,所有的人,都是静静的听着这步履迈动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是‘钓鱼叟’护法?”
刘子敬眯成一道线的双眼,放着精光,隔着老远,就认出了来人,低声呼道,话刚出口,又觉不妥,怕触怒了在屋内的杨夫人,神情一阵惶恐,赶忙捂住了嘴巴。崔孟河神色凝重,面现忧虑。
钓鱼叟矮小的身子,行进间荡起一阵秋风,绕过站在门前的二人,斗笠下的盲眼似是毫无所觉。
但这扇门,他仿佛已在梦里走过几百遭,竟是熟门熟路直接走进了屋中。钓鱼叟走进屋里,往那一站,不言不语,身上的蓑衣因为他硬生生停下来的身躯,而在轻轻震颤着。
杨夫人双目如电,面上划过一丝异色,道:“王郡守,你先行退下。每月下旬,本夫人自会吩咐下人为你送去‘生死印’’的解药。”
王郡守微微颔首,听闻此话,如蒙大赦,脸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勃勃生机,接声说道:“谢夫人。”说罢此言,他抱手在胸,亦步亦趋的向后退去,慢慢退到门外,也不跟站在门外的两人打声招呼,便急匆匆的顺着来路走了。
“护法,有何急事?怎么这般行色匆匆,莫非你已从那小杂种的手中救回了我儿?”
杨夫人声音沉缓,一丝疑问之色显露在脸庞上。原来这钓鱼叟居然是姓姜。
古人有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也不知这钓鱼叟是否是姜公之后。钓鱼叟的声音很冷静,不急不躁,徐徐说道:“老叟与更夫在神女峰下汇合之后,未曾发现那小子的行踪,倒是遇见了那个道士。夫人曾言,二公子在这道士的手中,所以老叟就未再上山。之后与他打斗了起来,正在这道士无力反抗之际,我们却突然在路上碰到了那小子。”
杨夫人看钓鱼叟说的严重,心情也是沉重了起来,暗暗想到,这钓鱼叟受制于我,屈尊成为本门护法,以替我教行诸多不宜之事,一身气功,也臻入化境,到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步。难道连他跟阎王更二人,都是不能做好此事?
难道是神女峰的人?她心中左右思量,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忽然变得年轻了,当下沉声说道:“那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与那小子一同下山的,还有两位长生殿的使者。”
钓鱼叟叙说此话的语气,很平和。但杨夫人听闻此话后的心情,却是极其不平,一脸的不可置信,厉声喝道:“什么?长生殿!”
钓鱼叟神色丝毫不变,从斗笠下传出的声音,异常镇定。
“是,是长生殿。”
杨夫人脸色一变,心内惊讶,霍然站起身来,脚下的地板,好像因为她的站起,而为之颤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
那个小杂种不就是勾结了青峰观的一个臭道士,才掳获走了孟江,而后才上神女峰去投靠白凤屏。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夫人喃喃自语,双目有些失神,发怔半晌。
“到底怎么回事?!”
杨夫人平静的心情,立刻烦躁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也不知是在气愤吕光这种低下的人可以和长生殿发生交集的事情,还是在担心崔孟江到现在还身陷囹囫、不得安全。
钓鱼叟低声叙述,一会儿便把先前的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了这位在发呆愣神的诰命夫人。
……
久久无语,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仅有秋虫的长鸣声与从前院传来的喝酒声,回荡在此间天地。
杨夫人转动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像是在借此掩盖她急躁的心情。
许久之后,她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凝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多事之秋啊。”
“事不宜迟,还望夫人早作决策,更夫一人留在那里,老叟有些担心。”
钓鱼叟提起那钓鱼叟,冷淡的声音中不经意透露出一丝关切。
杨夫人垂下了头,沉吟不语。
少顷。
她猛地抬起头来,神色一震像是痛下决心后的安然,尔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也好,你带上本夫人的‘豆兵夜叉符’。此乃三级道符,是本门的镇山之宝,有撒豆成兵之功,召唤而出的夜叉,皆有道心之境。莫说是对付两个长生殿的使者,哪怕对方是化神之境,此符也定能拿下他们。”
说罢,她素手一挥,随之一张通体银灰的灵符,飘飘荡荡,落入了钓鱼叟形似鸡爪的手中。“谨记本夫人所传授于你的施术之法。彼时开启道符,你等只需隔岸观火,不要莽撞行事。”杨夫人长袖拂动,微微摆手,淡然说道。
钓鱼叟握住道符,也不行礼,身形一动,直接就向屋外遁去,瞬时融于灯火阑珊中。
崔孟河、刘子敬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神色俱是一愣,看着钓鱼叟一闪而逝的身影,随即目中均是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疑问之意。
杨夫人思考片刻,似乎还是觉得不妥,顿声又道:“孟河,你们进来。”
二人神情一怔,便全都硬着头皮马上向屋内走去。
“你二人带领五十三名精英教众,乘上‘飞鹰铁船’。随姜护法一同前去!”杨夫人发号施令,神情凛然,语气阴森,宛如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威武将军。
只听站立在堂下的刘子敬和崔孟河异口同声的朗声答道:“是!”
杨夫人手指用力,“啪”的一声,两指竟是捏碎了一粒正在捻动的佛珠。
顿时那串佛珠彷如水银泻地,转眼全部倾泻到地上,发出一阵阵颤音。
但见杨夫人摊开双手,轻启朱唇,向掌中碎裂成粉的佛珠,轻轻吹了口气。
石粉霎时飘飞舞荡在屋中,在将落未落之际,变化陡起,居然是神奇般的变成了一块薄如刀锋的片石。
石头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在烛光的照射中,全身弥漫着一股清的绿色。
杨夫人素手一招,石片立即飞回到她手中,双手合掌微微一搓,石片分为了两半。
她缓缓说着,一字一字,神情阴狠,语气中透露出一片寒意。
第六百一十四章 借花献佛
清风弯月,山峦满是静谧。
“你有花,她就送你花。依我看,你这花不及人家的好看,更不顶人家的有用。”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伞中传出,惊醒犹在吃惊的众人。
“大哥哥,你也看见了,这位姐姐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呢。”女娃趣意盎然,憨态可掬,道,“不如就把那春秋图,借给我们罢。”
春秋图?!
吕光心中大惊,果然是他们!
他沉吟不语,外表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在来回思量,这二人为何这般笃定我在桃花源地中得到的就是上古春秋图?
并且他们似乎对通灵宝玉之事,全然不知,对!这个秘密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至于春秋图的事……不如我将计就计,虚与委蛇,暂且先躲过此劫?
苏韫影心内焦急万分,悄然向吕光低声说道:“吕光,勿要贪得无厌!天山中虽然多有古门遗迹,但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的。现下可好,你可知这‘长生殿’何等势大吗?你自己大难临头,可勿要牵连我芦雪城!”
吕光默然无语,也不回声,心内已有一番决策,此刻一定得拉上神女峰这个靠山,否则对面二人就会越加肆无忌惮了。
吕光神色如常,平静的道:“那幅图,我已经烧了。”
“烧了?”
“什么,你给烧了?!”
李淳和**同时失声呼出,两人脸色俱是一白,再无刚才那副悠然随心的神态。
但听李淳厉声斥道,“那你是看过那幅图了?”
吕光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们既然如此珍视那幅图,可见此图非是凡物,定然是攸关他们自身性命之物。
长生殿派他们二人来昆山,目的显然就是取走那幅图。可我在进入天山墨池之后,就已经不知世事了,观他们手段作风,邪异不正,我若说没见此图,他们也断不会相信,之后肯定还会猛力折磨我一番!既是如此,不如索性来个空城计,以此迷惑他们。
吕光深思熟虑,作出此意,重复道:“对,灰烬不剩。”
李淳听闻此语,霎时就要暴起而动,冲向吕光,女娃挥手制止,道:“慢!”
梅八角立在最后,见事情峰回路转,九转十八弯,早就非她所能意料预想的了,心中不禁暗暗为吕光着急。
“据那封家信上所言,大哥哥气海难以开辟,无法成为‘炼气士’。”女娃条理有致,循循善诱,故意说出此语。
吕光神色一怔,冷淡道:“确实如此。”话虽如此,但是他内心却一片欢舞。此刻他自知体内气海广袤,身存两种天地元气,再也不是以前那等无用之人了。
苏韫影一阵愕然,目中露出迷惘之色,既然是身无气海,那他现在又是怎样把元气贮存在身体中呢?李淳**,并身而立,均是不再发言,相视一眼,暗暗交流。
李淳运动神魂,把心中所想凝成一根无形细线,伸向**,“若我们交不回那幅图……时限一到,执行殿规,罪责加身,你我可就难逃生天了!”
“**,你我身为修道者,神魂不壮,无法直观查看修真者的境界,但是我感觉此人决不会是普通凡人。他气质凛然,很可能已经踏上修真之路了。”李淳神魂传音,秘密说道,表面上岿然不动,心中急切难耐。
**依言答道:“稍安勿躁,我自然知晓。可他既已把那幅图烧了,还初具修真者的气质,这世间又仅剩他一人看过那幅图,就算你我将他带回殿中,可是其间路途迢遥,夜长梦多,难保他不会破釜沉舟、自杀丧身啊。”
“所以我们就跟随于他,不但跟着他,还引他入道,待他修出神魂,我们再用‘摄魂**’抽取他脑海记忆,存于‘锁魂瓶’,上交殿门!”**脸色阴冷,把想法传达给李淳。
李淳眉头紧锁,神魂一震,认真考虑着**所说的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良久之后,李淳的眼中陡然射出一缕缕寒光,做出决定,神魂传音,道:“那好,就依你所言。”二者理清思维,达成共识,确定收回那幅图的方法。
吕光眨了下眼睛,定神观看对方要作何玄虚。他很清楚刚才自己所言的后果,利弊均有,只是相比要承担的风险,收获也会颇丰。
此刻保住性命,难道不就是最大的收获吗?
女孩忽然开口说道:“不知你可愿意把所看到的那幅图画下来?”
鬼才愿意!
吕光作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心中很是排斥,脸色冷淡,道:“两位既是对此图势在必得,在下自是愿意把那幅图誊画下来,只不过……”
“你不用担心,我们自然不会杀你。”李淳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明白吕光意思,一脸轻蔑的插言说道。
女孩也点头笑道:“大哥哥若肯把那幅图完整的画下来,我们不但不会杀你,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喔?什么大礼?”吕光好整以暇,一副春风拂面的形态。他兴趣陡升,倒是想看看这二人又要耍弄什么心机。
“我们。”女孩模样乖巧,小嘴张圆,俏皮笑道。
梅八角脸色讶然,难以置信的道:“你们?”
“这位姐姐说的是。只要这位大哥哥,能把那幅图画下来,内容与原先一般无二,我们不但不计较他前番过错,反而会随身护佑于他、保他周全,等他画成之时,我们两方就互不相欠,各奔东西。”女孩微微一笑,满脸随和。
苏韫影震撼异常,满心惊讶,神色古怪,暗想道:“此二人难道就不怕这书生胡乱应付,瞎画一幅?”
吕光闻言神色肃然,瞠目结舌,心中七上八下,也是难以相信,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他静下心来,转念一想,馅饼从天而降,非祸即患。一时顶峰寂静无声,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
吕光深思熟虑后,清声答道:“这样也行。在下略懂丹青,自是愿意第一时间为二位作出那画。只是我欲先回峰下的临山城一趟。”
他暗自思量,想得透彻。此刻断然不能让他们看出半点破绽,若是对方疑心骤起,意生杀机,那我吕光定难逃命!
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与他们周旋,来时我再伺机脱身,逃之夭夭。
“自当相随!”李淳**合声应道。
梅八角心直口快,不明白吕光因何答应他们,情不自禁,疾呼道:“表弟!你……”
“你就与我一同回挽春谷罢。”吕光转过身来,暗使眼色。
梅八角听到此话,顿时反应过来,不敢怠慢,抬眼望向苏韫影,低声道:“师父。”
苏韫影默然无语,脸色一片阴霾,犹豫不决,灵光一现,忽然说道:“二位先伤我门下弟子,而今一句交代也无,然后就想安然下山?你们当神女峰是何地方,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女娃举手示意,不再作答。李淳向前一步,怪笑道:“这些弟子,中了我的‘定身法’,三个时辰后,就会自动解除。我不过问你适才无礼之罪,你倒是反咬一口,莫非你想与‘长生殿’为敌?”说到最后,满腔质问之意,伴随着厉声直刺向苏韫影耳中。
“这……”苏韫影迟疑不决,神色凝重,被男童这句威胁之言,打乱思绪,面容有些愁苦的道:“呃.......既然我门下弟子性命无忧,本真人心胸宽广,也不与二位争论擅闯神女峰之错了。”
她顾及门楣脸面,言辞弄巧,然而服软之意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
吕光在旁,心中有些郁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外公离奇暴毙,也不知韩府究竟发生了何事;连叔与私放自己出逃的‘她’,全都让我来神女峰向表姐求助;还有那李天泽……跟这一对李淳**环伺在前。
吕光深感此刻自己实力不够,难以招架扑面而至的种种危机。
但,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大惊失色、震撼无比。尤其是韩府中的那两位公子!
‘长生殿’三字在苏韫影听来,就彷如一座大山压到她心头,令她失去真人本该拥有的淡然风姿。
“师父,可否准许弟子暂且返回临山城?”梅八角冷静发问,当前情况,她不能也不想就直接与神女峰产生嫌隙,是以言辞语气依旧与过去一样,恭敬有礼。
苏韫影心念转动,点头道:“好,今日天色已晚,就明日动身吧。”
“不可!”吕光转身说道,言语中一览无遗的拒绝之意,使得苏韫影神情一怔。
她似是不敢相信吕光竟敢出言反驳她,顿时脸如冰霜,神色阴厉,冷声道:“为何不可?”
吕光眉头一皱,心中嘀咕,有此二者跟在我左右,受人挟制,如芒在背,多在这里耽搁一刻,就要多受一分提心吊胆、多承担一份危险。
还是快速下山,在其中找寻机会,甩掉他们为妙。
他经历连番大变,此时心性已然很是成熟。
他不怕危险,更不惧冒险,只不过历经无谓的险情,对解决事情毫无用处,更是浪费时间。
“我们现在就走。”女童蓦然说道,红衣在深沉的夜色下,黑得发紫,透出无限的神秘色彩,不容置疑的语气触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李淳脸带一丝微笑,附和道:“凡事需提前,勿向明日推。”小小身量,一副老成之言由他口中说出,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更奇怪的是,苏韫影却欣然接受,毫无反对之象,客气道:“两位所言极是。”
她此时不欲与长生殿结仇,更别说现下门中长老全都在闭玄关、冲境界。
神女峰外部诸事,全由她一人扛大旗,统筹执掌。为求平稳,所以她先前才压抑心情数次让步。
苏韫影心中发苦,涩涩的感觉,溢满胸腔。
忍一步海阔天空!
来日待我门下弟子,进入‘多宝天宫’后,我神女峰定会扬眉吐气、一扫过往阴霾,现在所有的妥协是值得的!
苏韫影忍辱负重,全心全意为以后着想,对梅八角的期望也更加深了。
“八角,诸事小心。”夜色已经很深,可苏韫影的心情却更深沉。
此际放梅八角下山,实为无奈之举,原先李天泽出现之时,她已经知晓太多秘密了。可能她是顾及师徒之情,才没有当场反戈,若是她下得山去……苏韫影暗自摇头,不敢再想。
梅八角神色如常,回复以往神态,弯眉下的一双眼睛,泛起冷漠的目光,低头道:“弟子遵命。”
经过昨日接连发生的变故,梅八角神色稍露疲态,可她心情却很是开朗欢喜。
此刻摇身一变,气质超然,‘圣女’风采转而忽现,加诸在身。
“梅师妹,咳…你三年来,全由师姐我照顾,对外界修者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太熟悉,加之你性格冷淡,与人不善,很难与人相处。此番下山,勿要招惹其他修者……你那表弟与那二位‘怪人’颇有瓜葛,师姐嘱咐你一句,尽早与那书生,咳咳…撇清关系,置身事外。”潘芸在旁窃窃私语,低声说道。
苏韫影回身转向梅八角,柔声道:“八角,为师本想借天下俊男人杰的炼气功法,来让你完善‘葵水九阴之体’,‘圣女招婿’实为幌子,为师又怎会让你委身他人呢?李天泽对你虎视眈眈,我是想以此为由来躲避他的威逼利诱。不料之后,又生出这种事端。再说他乃当朝太子,你我虽为出世在外的修者,但却无法独善其身!彼时他继承大宝,身具天子龙气后,便能克制诸般元气。我等修真者受大周王朝皇室节制,难以变革。”
长篇大论,娓娓道来,苏韫影苦口婆心,顺杆上爬,接着潘芸的劝慰之言,趁热打铁,敲打着梅八角的心扉。
天子龙气,克尽修真者的元气?
梅八角与潘芸听闻此言,俱都神色一惊,不明所以。吕光远远的看着梅八角微蹙娥眉的神情,暗道表姐是外冷内热的性子,虽然三年来两人不曾朝夕相处一刻,然而她少时养成的性格,早已是深入骨髓,很难更改了。这苏韫影与那姓王的女弟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想蛊惑表姐心神。其实梅八角她心中自有主意,对这番话左耳听右耳出,已然是不太相信苏韫影所言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唯一传人
虽然媚儿踏入修道一路不到十年,但她进境神速,令世人称羡。青峰观传人的光环,从她被农青梅找到的那一刻起,就与之分割不开了。
若想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便是表现的让人难以亲近。
山野间的刺猬,是最难寻友互访的动物,这乃因它全身长刺,他物若要亲近于它,就会被它那浑身根刺给扎成个窟窿。久而久之,刺猬也只好与同类相依为伴。阎浮萍就一直以这样的修炼态度,处世立人。
鱼子熊外表狂野,然则心思细腻,毫不马虎。一眼便看出阎浮萍变换不停的脸色中,隐藏着让他不安的事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鱼子熊眼中,此话就是一山野村民犯上作乱时,而发狂呼喊的煽动之言。他生于身份地位显赫至极的皇家深院,尊卑有序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
有的人还未出生,锦簇前程就已经为他绽开。而有的人唯有经过奋斗不休、声嘶力竭,才能过上一点安康生活。
生来是命,天定人行!当年阎浮萍风光无限的踏进大周王朝后,九州各地,就都已知道鱼子熊的妻子只能是这拥有‘葵水九阴之体’的天之娇女了。
这是一局棋,鱼子熊、阎浮萍都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生而为卒,不能后退,左右徘徊也只为进前寻路!
“此人生机尽失。你既有办法,那就先唤醒他。”鱼子熊顺从龙阳道人之意,他也想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好作打算。白凤屏轻挥素手,制止了门下弟子的躁动。
比起众人,她更想知道吕光是怎么由洞中飞窜上来的。
龙阳道人得到众人支持。由腰间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取下瓶塞,伸出右掌,缓缓倾斜,从瓶内倒出一滴滴清液,冷风拂起,令此地漂荡起一股沁人心脾、香甜欲醉的梨花香味。
“梨花蕊。研磨成粉,调以清泉。闻之可醒神去乏,乃修道者振奋精神、温养神魂的不二之物。”龙阳道人稍作解释,让众人知道玉瓶中为何物。龙阳道人走上前去,但当看到以阎浮萍为首的几位女弟子,以‘品’字形把吕光给护在中间之后,就马上显出了一脸笑容,道:“只消闻一闻此物,他便能清醒片刻。”说罢,把玉瓶递向走上前来的潘芸。
“好,量你也不敢玩弄花招!”
潘芸回身正要蹲下把玉瓶放至吕光鼻口处,不料单手不小心触碰到吕光胳膊,陡然一个颤栗,她只觉浑身气力顿时一消,似是被人给强行抽去一般。一个呼吸间,就酥软倒地。玉瓶摔在地上,冷风骤起,空气里顿时飘扬起淳厚的梨花香味。片刻后,愈来愈浓,呛得众人呼吸困难,难以为继。
潘芸突然跌倒在地,引得其他人急忙上前探视。白凤屏踏至近前,眼光毒辣,得出因果大概,不管他人别样目光,自顾自的在旁沉思不语。一应门下弟子,除阎浮萍外,也都是站定不动,静待掌门发号示下。
白凤屏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狐疑不断。此人身体从外象上看,大有不妥,但他明明呼吸不闻,心脉俱断,又怎能摄人气力呢?
莫不是那天山墨池已被他完全炼化?他冷眼注视阎浮萍一脸担心的表情,心中已然明白。此人定与她有莫大关系,说不定还有一段亲密无间的过去。
龙阳道人观此现象,心下惶然。以他过往经验心得,梨花蕊只需稍微嗅闻,哪怕是一濒死凡人,也能瞬时回光返照,下地就走。
怎么眼下竟是这般结果?
不单单是他纳闷不已,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解。知彼才可明察秋毫。
鱼子熊盔甲啷当,跨步上前。准备查清这将死之人身上到底有何奇异,竟会让别人一触之下,就晕厥昏迷。他半蹲下来,掌中虎口猛力按向吕光胸膛。
阎浮萍有心阻止,然则她也看出自己表弟生机渺茫,九死一生。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由鱼子熊尽情施展,说不定能误打误撞,救活吕光。鱼子熊双掌去势如电,狠狠拍在吕光胸口。
看劲道势头,似是要让吕光雪上加霜、死中添死!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招‘猛虎下山’乃是异常难为。不仅需要有着对自身元气炉火纯青的掌控,更需能用出恰到好处的力道,来把元气渡入伤者体内。
修真者炼气炼体,存天地元气于气海,施招用力之时,便调动气海,把元气击发出去。因为只有修得真身,才能开辟气海,故而修真者所发元气,称为元气!无尽元气,遍布虚空。
修真者吞吐吸纳,把它归入气海玄门。天地元气分系明辨,五行涵盖万种元气。
金、木、水、火、土,修真者因各人先天体质常有异同,所以修炼法门也就不尽相同。鱼子熊金身不破,以童子之功炼气炼体,修炼的正乃是至纯至阳的金系元气。
由他双掌发出的元气,加以玄妙功法辅助,有着强身健体、滋阴补阳的莫大功效。任人吸收,便能使之精元充沛。他极度自信,心下了然,哪怕吕光体内再有玄机,也挡不住他汹涌澎湃的元气来袭。
只要唤醒此人,稍加问责,就可知晓异宝之事。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刚才那女弟子又是为何猛然倒地的呢?他本以为是此人身体有莫大异常,才导致发此变故。
可当他源源不绝的金系元气流入吕光体内时,却没发生一丝异变。
昏昏沉沉的脑壳,难以睁开的双眼,酸痛麻木的四肢。
吕光在第一缕意识回归脑海之际,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诸般痛苦。
“此人浑身筋脉尽断,其内五脏碎裂,浑身上下无一丝生气驻留。适才他有所反应,不过是因为伤害它的那股怪力,还未完全消失。令弟子想必也是受此牵连。”迷迷糊糊之时,吕光耳边回荡着这样一番说辞,令他精神陡然清明,也不知是从哪涌出的力气,嗖的一声,站起身来!鱼子熊双眼间难以掩盖的震惊,使他看向吕光的眼神,显得有些异常。仿佛他是在看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奇迹。
“啊?是你这小子!”
龙阳道人惊叫一声,适才他一直没有仔细观看吕光面貌,再者本身吕光灰头土脸,看不清晰。然而当吕光站起之时,他目光如电,一眼就认出,此人乃是数日前,他神魂出壳时,在‘云澜溪’畔遇到的落难书生。
龙阳道人在挽春谷周边设伏,以神魂显像,令人生畏。本意是让这个怪洞处于他保护之内,令他人无法靠近。那句毫无根据的威胁之言,也只不过是为了少造杀业,而不得已为之的下下之策。
鱼子熊拎起手中金锤,一派虎虎生风的摸样,抬头道:“你认得他?”
“不,不!贫道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更不晓得他怎会身在此地。”龙阳道人语速极快,赶紧撇开干系,稍动脑筋就能想个透彻。这刚才还濒危将死之人,转眼就一副龙虎精神的样子,其中定然有那异宝之功。
龙阳道人百思不得其解,此人那时摆明就是一落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他又是怎会来至守卫森严、险象丛生的挽春谷呢?当陌生的环境,迥然各异的人物,一一摆置面前时。
吕光认真观察形势,思绪转动,沉思寻味,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思考清楚。苦苦找寻的表姐、山间偶遇的道士、全身金光闪闪的男子、七位手持佩剑的挽春谷弟子、还有一位风韵犹存的美丽妇人。
清风徐吹,秋日朗照,黄土在下,草木折断。此情此景,毫无征兆,一股脑儿呈现于吕光面前。他就算再聪明绝顶,也是想不通其中关系。更别说他此刻精神恍惚,浑身疼痛,毫无一丝力气。
所有人的脸上铺满了惊讶之色,像是一个世人皆知的常识,在自己眼前以颠覆的形象出现了。在吕光跳起身来的一瞬间,众人宛如画面定格般,全都愣神不动。
白凤屏先前一直未曾搭话,此时倒反应极快。语声温婉,面容和蔼,如邻家大姐,只听她道:“你就是浮萍表弟吧?你既前来寻亲,怎么不好生在山下等待,来此作何?”三言两语就点明吕光身份,问出众人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鱼子熊自始至终都一脸冰冷,冷漠的注视着吕光,听闻此话,眉头皱起,道:“表弟?据我所知,韩师妹乃‘开国候’韩老将军所收养的孤女,怎会有亲眷在世?代掌门莫不是你想悔信弃诺,才编出这样的故事,来帮助韩师妹脱身吧?”
“鱼子熊,你勿要咄咄逼人。我自幼就与表弟定下亲事,祖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必会遵守婚约。至于你对我的苦苦纠缠,我权当是一场闹剧!从此以后,你休要再胁迫于我,妄想做梦。”阎浮萍话如连珠炮锤,久久一言不发的她,甫一开口就是天崩地裂的言语。鱼子熊冷哼一声,由始至终,他都是一副高傲中透露着平和的脸色,但此刻他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似是揭开帘幕后露出真人的戏子。
这一刻,他给人一种锋芒必露、无坚不摧的尖利感觉,宛如一把开刃宝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饮血杀敌!
“你欺瞒家师,私自为师妹招婿纳夫,妄想借助他人之力,让师妹修缮‘葵水九阴之体’。痴心不改!凭借你们挽春谷一门之力,就欲想得到一个进入‘多宝天宫’的名额;观你这般作为,乃是不想再遵守当年约定了,如若家师相问,代掌门又该如何解释?”鱼子熊词藻层叠,条理有致。只不过其言中的一些古怪名词,却让众人很是费解
但是白凤屏却知之甚深!鱼子熊在威胁她,真刀真枪、明目张胆的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
白凤屏心思活泛,不再固执己见。
这件事情是她考虑不周,听信谗言,才让自己置身于险地。她思虑良久,转而厉声喝道:“浮萍,退下!为师自有分寸,休再插言!”
阎浮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三年师徒,白凤屏视她如亲生女儿,待她似掌上明珠。挽春谷千百弟子,独独宠爱她一人。
山门清苦,修真枯燥,然则无论何种情况,师父都不曾斥责于她。
此时师父竟会为这历来不受自己待见的鱼子熊,而迁怒于己。这让阎浮萍心情大为颤动,难以置信,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吕光有心上前安慰失落的表姐,奈何对面那威武高大英气逼人的男子,一直把目光钉在自己身上,更觉有一股无形压力在笼罩着他!
吕光连日来困乏疲惫,不食不寝。然而此刻他除了身体有一种酸痛之感外。在站立颇久,经过秋风洗涤之后,他突觉全身有一种使不完的力气,硬是像吃饱撑的没事做、无处发泄的那种郁闷感觉。
有力则胆大!
吕光此刻全身精气神猛然一振,不再像过去那般是一个书生气质了。他由内至外,浑身上下,鼓荡着一种迎击一切的勇气。
他迎着鱼子熊的目光,淡然相视,稳如泰山。方才那股罩住己身的无形压抑,也顿时消散一空。
“师父,弟子…遵照潘师姐吩咐,将此人押入水牢看守。可与他同行的那道士施…以道法,趁弟子不备逃…了出去。此人于…峰顶跳入璇冰湖,弟子等下山查寻良久,未见…其踪影,便回山复命…了。”是一位少女,脸色晕红,声音很低,怯怯的,磕磕绊绊终是把话说的完整了。
白凤屏点头不语,听着门下弟子汇报情况。
此人身为浮萍表弟,二人更有婚约在身,一来自己要安抚浮萍,以应四年后的那场‘盛事’;二来此人行踪离奇,上山登顶,暂且不表,单是他从这熔浆地洞中出来的方式就值得玩味几何,看样子,定是与那天山墨池有所瓜葛……
想至此处,她抬眼再度向污泥满身的吕光看去,心中着是为难,寻思片刻,仍旧想不出太好的两全之策。
东方旭阳悬照,晨起的山风中夹杂着一丝晨露芳香。
一片寂静中,只有阎浮萍的目光情深意长的凝视着久久未曾谋面的表弟。
她心中痛楚,面色凄淡,暗暗怨怪自己,也不晓得等待表弟的将是一场怎样的折磨。她更是心中不解,表弟到底是如何来到此处,然后又掺杂进异宝出世这等奇事呢?
“代掌门,既是心下为难,难以决定,不如让在下代为处置。”鱼子熊口气狂傲,谈笑间握他人生死于股掌之上。
白凤屏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喔?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