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格萨尔:话语中的关联
在一个无边无际,遥远到最久远的歌谣都只能模糊的提及的地方,有一处人类重来没有踏足过的土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不是沙特阿卡这样绝顶的荒芜,它的繁荣全部在混沌中封存。
这片土地,能够实现任何一个人的心中想象的繁荣。
羊羔在这里能长得壮如战船,葡萄的大小,能大如牛眼,如果你需要酒,只需要制作一个底面不封底的木桶,把它插进土壤,在你读数七下之后,就能听到酒水在桶中哗哗的响动,你只用钻一个孔,里面的金色的酒就无尽的涌来。
它能让人一次一次的迷醉,但每次醒来,享受这种酒的人,他的酒量都会比上一次大,身体比上一次强壮,头脑比上一次更灵光。
那里无尽的牛羊可以随意的剥夺,只要不伤害到它们的始祖的绿尾,吃了它们的腿,它们就会长出腿,扒了它们皮,它们就会长出皮,它们的数量多到狗身上的跳蚤都不敢比,浩浩荡荡的扩散在整片土地。
那里的树能结出甘甜软绵的白面包,那里的冬天有从地坑里溢出的热水,只要遵守两个条件,就能长久的在这片土地居住。
格萨尔在渡鸦奥威尔的描述中心驰神往,他问渡鸦,“那里有战士吗?”
渡鸦停留在格萨尔的左肩,鸟喙贴了贴格萨尔的耳朵,奥威尔的思想立即传到了,他同时也理解了格萨尔的想法,“那里比奥多的宫殿还要伟大。”
格萨尔不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他抖动着左肩,右手拍打走了渡鸦。
奥威尔没有变成人的形态,他在格萨尔头上不详的盘旋。
格萨尔异色的双眸牢牢的记住了这只渡鸦飞行时习惯的轨迹,如果不是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被完全解答,他真想解下斧头,砍下这只聒噪的乌鸦。
“那个地方在哪里?”
乌鸦一下又变成落羽,奥威尔眉目低垂着站在格萨尔面前。
“变来变去,不嫌麻烦?沙特阿卡人从来不是杂戏的观众。”
“我在飞行时,看见了未来的血。”
格萨尔欣赏的歪嘴一笑,对奥威尔的身份少了一些疑虑。
“告诉我那个地方的位置。”
“战斗时,你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远征时,你也从来不问到达目的地之前,需要准备的人力和物力。”
“位置。”格萨尔迅速拿出斧头,抵着奥威尔的喉咙。
“总想杀我,你不嫌麻烦?我讲过,我见过我的死期。”
“不在这里。”格萨尔顽皮的接话。
“那个地方,你不用找,近到出人意料,不过当你还没有被那个地方认可,它永远不会让你到达。”
“怎么被它认可?”
“你首先要成为大海和大地的王。你要用荆棘去代替大地上的青草,你要把海蛇放到最汹涌的浪涛中,让它成为海兽,你要偷走它褪去的皮,把它绑上双腿。接下来”奥威尔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
“我要说的就这些。”
“不对,你把最关键的东西忘了,你拜托我做的事呢?”
“我没有拜托,我要求你这么做。”
格萨尔挑着眉毛,傲慢的看着奥威尔,地上的王和天神的渡鸦在用各自权威相互逼视对方。
“你要做的事,我已经说了。”
“成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格萨尔恍然大悟。
奥威尔低垂着眉目,像乌鸦收起羽毛一样收起了双手,不再补充,也不再解释。
格萨尔两眼冒光,他打了个响舌,找到了奥威尔话语中的关联。
“你的酬劳是天国的骏马?”
奥威尔不补充,也不解释。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必须成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才能得到那个嗯”格萨尔围着奥威尔走路,手指摩挲着鼻子,“得到那个神秘之地的认可。”
奥威尔沉默。
“接着,你会送我天国的骏马,也就是说,我必须骑上那匹马才能到达那个地方。所以,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到?”
奥威尔仍然低垂着眉和目,但是头却高高的抬了起来,“完美的推理,格萨尔。正如你所说。”
“没有兴趣。”格萨尔同样把头高高抬起,爆发出不输神威的气魄。“我,格萨尔,孤岛之王,我终身要做的,是为孤岛上的子民找到更合适的栖息之处。”
“那你就会走向毁灭。”
“每个人生来就走向毁灭。”
“走向伊利亚为你带来的毁灭。”
奥威尔的双臂快速的扑腾,发出翅羽划空的声音,但他没来得及变成渡鸦逃走,格萨尔紧紧捏住了他的喉咙,异色的双眸残忍如毒蛇一样的盯着他。
“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奥威尔艰难的开口,却口齿清晰的回答道:“没有名字。”
“它什么样子?”
“纯洁如白玉,巨大的天顶。”
“你是神,我暂时承认你是神,因为说不定我的狗也在它的同伴中说,它是狗中之王。
“主神埃拉的渡鸦,我证明给你看,我不会因为伊利亚走上毁灭,我不用你的狗屁马也能找到丰饶之地它是岛屿还是大陆?”
“是混沌。”
格萨尔用力甩开奥威尔,奥威尔在脱离控制的那一瞬间变成渡鸦,在空中飞出越来越大的圆离开。
渡鸦啼血的叫,黑羽零星的落。
安蒂缇娜在床上醒来。
这时,当格萨尔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时,才发出阵阵惊叹,那个会杂耍的渡鸦,可能真的是天神。
他的怒风锋利而精准,完美的摧毁了房屋的屋顶和四壁,而除此之外,屋内的一切物品都令人毛骨悚然的安然无恙,就连挂在墙上的弓,都在若有似无的风中平稳悬吊在原处。
格萨尔产生了一个不实又真切的想法,站在没有墙壁的家中,仿佛整个沙特阿卡都是他的家,好笑的是,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说得通。这又让他想起了为他筑城的伊利亚。
“发生了什么?”安蒂缇娜下意识的保护着肚子,看着空荡荡的地方问。
“来了一阵风,刮走了一些东西。”
安蒂缇娜不安的不在这里,相比于眼前的荒诞和格萨尔荒诞的回答,更大的不安萦绕在她心中。
“格萨尔,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安蒂缇娜又捏了捏扁平的肚子,曾经格萨尔对安蒂缇娜肚子上的线条无比着迷,现在觉得那肚子和所有人一样,是对臭大肠的伪装。
“没什么不对劲的。”格萨尔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怀孕了,是个儿子。”
“不对,格萨尔。”安蒂缇娜脸上的不安快要化作乌云,“不像是怀孕,我感到,是毒蛇在吞噬我的身体。”
女人哭了,是真正的,软弱的泪水。
第八章 神灵:针对自己职责的冒犯
奥犹朵拉不断做着切割自己喉咙的动作,脸上做出一种看见自己血淋淋死相时痛苦的表情。
但是,整个轻浮的举止看起来明确的表明了一个事情,奥犹朵拉根本不怕死亡。这个神情,根本就是大人在给不听话的小孩讲恐怖故事时,故意做出的惧怕。
“你打算龇牙咧嘴到什么时候?”公正之神默多克不耐烦的问。
在喉咙前比划的那只手停了下来,奥犹朵拉摸着自己脸颊,哀楚的抱怨道:“我正奇怪下巴怎么一阵一阵的发酸。”
默多克厌恶的闭上眼睛,奥犹朵拉趁着这个机会,又快速的拔掉一根羊尾的绿毛。
“你又在干什么?”
“什么都没干啊!”奥犹朵拉向前伸出双手,五指挺得直直的,“我还能干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你嘴里的是什么?”
奥犹朵拉蛇样的舌头一下吐得老长,舌尖分了叉,把绿毛迅速卷了进去不对他僵硬而又快速的偏头,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又把绿毛吐了出来。
“嘴里的是什么,当然是春天,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春天来自你羊尾。”
“你又去招惹我的羊干什么?”
“我没有啊!”奥犹朵拉额头上血管因为这次的抗争而凸起,绷得直直的手掌又在空中挥动了两下,肢体语言明确的在传达我在这里明明动都没有动!
黑羊“咩咩”的叫了两声,很奇怪,仅凭声音就能分辨出这是一只母羊。
“你看,”奥犹朵拉指着黑母羊率先开口,“它都在告诉你,我没有招惹她。”
“那你怎么又含了一根羊毛?”太明显的谎言在公正之神眼中没有作用。
“我刚才只扔了一半出去。”奥犹朵拉捏住小指的指节,“还有这么多留在了嘴里,春天嘛,生生不息,它又长了出来。”
默多克凌厉的看着奥犹朵拉,有持斧者准备施刑的架势。
“你要对自己的春天有自信,春天就是这样充满活力。”奥犹朵拉挥了挥拳,皱了皱鼻子。
神侍在上位的神灵前不能说话,包括形体都只能保持在被赋予的角色中,默多克的黑羊在目前的情况下连抗议都没有办法。
现在,公正之神默多克被一件无聊的小事触怒。
默多克无法忍受的,就是谎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用来遮盖谎言的谎言,如果这个谎言的使用者还是在天神中最不受待见的亡灵之神奥犹朵拉,默多克便感到一种明显在针对自己职责的冒犯,这堪比奇耻大辱。
“我们来听一听另一方的证词。”
“这只羊不是都回答你了吗?我没有动你的羊啊。”奥犹朵拉学了几声羊叫,惟妙惟肖,那只公羊都起了反应。
默多克双手握住黑母羊的双角,用力往下压。奥犹朵拉看到歇斯底里的默多克吓得语无伦次,“别别别,没有必要,公正之神,你没有必要这样。”
黑母羊的头埋到玉盘上,它的骨骼都快从皮囊中爆裂,看得出它在向默多克施加的力道相反的方向用力,黑母羊像被压弯的树一样弹了起来,它人立起来,前蹄在空中挥动了几下,它脑袋光秃秃的,公羊在母羊角的断面分别舔了两下,母羊的伤口变成了粉嫩的肉,粉嫩的肉上长出了毛,毛上有两个稚嫩的含苞。
它还是羊子的模样,不过眼睛更像一个在风月场大受欢迎的美女,忽闪的大眼睛中水汪汪的充满了色彩。
“承认,承认,我承认,伟大的公正之神默多克,我又扯了一根羊毛,别在这里审判,这里是。”奥犹朵拉抱着默多克掰断的羊角在说。
“不行,我必须听到双方的证词,我要把你们的话放在天秤上,用智慧来评判是非,你有没有扯羊毛?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扯了扯了,扯了两次。不要在这里审判,不要在这里判断是非,默多克。”
“很好的回答。”默多克左手抓住一个光球,圆球里不断回荡着奥犹朵拉的声音“扯了,扯了,扯了两次。”
“你呢?奥犹朵拉有没有欺负你。”
黑羊变成了一个女人,穿着绿色的草鞋,黑色的衣服,虽然宽大,但是仍然能看到美好的身段,她的长发披着肩膀,脸颊旁,有两一绺稍短的头发。
“嗯,奥犹朵拉欺负了我两次。”
这个声音让奥犹朵拉口中含着的春天流进了心脏,让心蠢蠢欲动,作为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对于感情原本是麻木的,就像战神对疼痛的麻木一样。
“神灵在上。”奥犹朵拉惊呼,一时间忘了自己也是神灵,充满羡慕的说,“你每天骑着她周游?”
默多克右手捏住了另一个光球,这个光球同样在不断的说话“奥犹朵拉欺负了我两次。”
默多克平举起双手,低垂着头,变成了玉碟上的天秤,公正之神的头没有向任何一边偏移,默多克的嘴上也含着一个光球,光球在说“嗯没有假话。嗯双方都没有假话。”
两团光球回到了各自的归属,奥犹朵拉感到遗失的语言片段都在原来语言体系里连接起来。
女人重新变成了羊,黑公羊不断的吃掉母羊的绿毛,母羊长出了小小的角。
“就这样。”默多克制止了还想继续啃咬的黑羊,公正之神对黑羊说,“时间不是那么无休无止。”
奥犹朵拉抱着羊角,痛苦的望着玉碟,健谈的嘴好久没有说话。
“亡灵之神,你戏弄了我,戏弄了我的羊,两次。”
“对啊,两次,伟大,客观,理性的公正之神,你的戒律籍上又多了一条英明的审判,叫做极端理性下的失控。”奥犹朵拉的双眼失去了活力,和亡灵一样死气沉沉。
默多克仍然高傲而凌然。
“你时刻都铭记着公正,公理,客观,理性,审判,还有真相,时时刻刻,所以埃拉才给了你这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主神埃拉给了我们最合适的位置。”默多克纠正了奥犹朵拉对神灵的称谓。
奥犹朵拉彻底躺了下来,把两只羊角放在额头,“看看你做的事,上位神灵,仔细看看你做的事。”
“你觉得审判不公?哪怕是应得的?哪怕没有惩罚?你永远希望你的谎言能够在言传中成真?”
“我最能承受的就是审判,无论公正的还是不公正的。默多克,我的公正之神,你重来没有为埃拉在我身上做出的决定进行公正审判无所谓了。”奥犹朵拉把羊角放上了眼睛,漆黑一片。“默多克,你想想你刚才做了什么。”
“公正的审判。”
“公正究竟能带来什么,能让你时时刻刻牵魂挂肚?”
“秩序。”
“可是你带来了无序,带来了混沌。”
默多克看看了无垠的玉碟,惊得说不出话。
“我扔下了一根春天,凡间顶多长出一颗望不到头的树,你,默多克,所谓的公正之神,你在这里进行了审判!审判!用你的智慧!你能确保下面的凡人不会获得明辨是非的智慧?”
“明辨是非!”奥犹朵拉狠狠的重复了一次,眼中和看见了末日一般,“如果凡人拥有了这个能力,他们就和我们有了相似的特质,思维的一部分会像神灵!我扔下春天,顶多剥夺了富饶,而你让他们像了我们,你剥夺了他们愚昧的权利。拥有不属于头脑机能的智慧,拥有认识到周边环境无力改变的智慧,是比黄昏还要恐怖的灾难。”
默多克收下了高傲,沉默了很久后,他问:“那怎么办?”
“我原来以为你和众神不一样,结果你们一样,一旦出现问题或者麻烦,首先想到我是始作俑者,如果我不是,就用我的头脑想办法。我拒绝,默多克,是你强行要在玉碟上审判,在我承认罪行之后都坚持要审判,你自己想办法。”
奥犹朵拉把嘴角的绿毛别在耳朵上,又把羊角交叉放到胸前,无可奈何的说:“本来,埃拉让我来这里是来解决某个麻烦,我刚开始忘了和你说,后来来不及和你说,现在,没有必要和你说了。”
第九章 凡人:不能低估符号的力量
伊夫拉姆在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深思了好一会儿,依然想不到该用什么话去回答的贤王的提问。
贤王感觉有些冷,戴上了兜帽。
“安格劳斯很聪明吧?”贤王问。
“非常聪明。”
“我也这么认为,有时候还觉得他聪明过了头。”贤王感叹的说,“所以我觉得,这件事由他自己去判断。”
伊夫拉姆欲言又止。
“怎么?”安格劳斯的观察力从贤王身上学来的,马奥琉斯一下子就捕捉到伊夫拉姆吃嘴唇的动作。
“我觉得安格劳斯年纪还太小。”
“哈哈哈”马奥琉斯的笑声从能囊括大陆的胸怀中迸发出来,“他只是个子矮。”
“我担心他受不了那里的严寒。”
“你去过?”
“教皇康茂德派遣过圣殿骑士去寻找古斯塔夫的酒杯,没有一支队伍成功翻越了世界之脊。”
“带上安格劳斯说不定就能翻过。”贤王自信的说,“甘尼克斯山脉不会不认同贤王的儿子,更何况这个小孩涌起朝圣之心的年纪比当时的卡普亚还早。”
伊夫拉姆听着贤王沉着有力的脚步声陷入了深思,“还有个办法。”他说。
马奥琉斯的脚步声由重变轻。
“教皇还会在圣都停留一段时间,不如去问问他的意见。”
伊夫拉姆现在的心态很奇怪,他感觉自己是丢盔卸甲,并且把辎重全部推卸给同伴的逃兵。
可怕的是,他感觉不到罪恶感,感觉到的仅仅是轻松,无与伦比的轻松。
圣殿骑士几乎快乐到想在街道上跳起拍脚,伊夫拉姆把评断全部推给了教皇,他如释重负的说,“教皇不仅可以用他高深的智慧提供建议,他还可以向神灵询问,毕竟他是离天神距离最近的人。”
伊夫拉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同时,他更在意的是贤王的脚步声他听不见了。
“贤王?”圣殿骑士像进入巷战一样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回应。
他移动了下眼珠,微微偏过了头,最后侧过了身,贤王早就在夜色中消失,伊夫拉姆愣愣的站在街道上,宛如一个战场中不知战况的将领。
“贤王?”伊夫拉姆颤抖的声音放大了些,确认贤王离开他后,深深的缓了一口气,似乎刚从绞刑架上被赦免。
伊夫拉姆拍了拍脸颊,又用力把一口热气使劲涂抹在脸上,可能清醒了些,也可能勇气又回来了,他急匆匆的向另一个地方跑去一个他早就想去的地方。
卧室里,公主伊莉西娅用梳子打理着金发,她翘着腿,漫不经心的在问:“你听见了吧?”
“听见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回答。
“你觉得父亲会做什么决定?”
“关于安格劳斯?有很大的概率会赞同他的决定。”
“他这么小,父亲不替他做决定?”
“通过我的观察,还有小蜘蛛们带来的消息,安格劳斯只有身板小。”
伊莉西娅轻蔑的“哼”了一声,扔掉了梳子。
“你听见康茂德怎么说我的了?”
“我赞成教皇的赞美。”
“他说我充满爱的光芒。”伊莉西娅厌恶的比划着散发光芒的动作,“谁要这个光芒。”
伊莉西娅越说越气,从抽屉里拿出装饰性的未开刃的小刀,对着自己散着金光的头发用力的割,她头皮很痛,还是发狠的捏着一小绺头发扔在卧室,地上的头发竟然也是熠熠的光彩。
伊莉西娅更加愤怒了,她非常不满教皇对自己的外貌有这么贴切的描述。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别讲。”
“教皇看到你时,他的裤子凸了起来。”
“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伊莉西娅用力踹了一下半跪着的男人。
男人享受般的痛叫了一声,他没有顾虑的说:“我当时也是一样的反应。”
女人诡异的笑起,笑容几乎在脸上凝固了,卧室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气氛。
“你这句话,足够让你被割一刀,我不是指脖子。”
“记得你答应的酬劳吗?只要能让我接近你一次,之后怎么都行,无论是割喉,割舌,还是割其他地方。”
伊莉西娅把刀扔到了地上,“割那里由你自己决定,由你自己实行。”
“好。”男人奴隶般的选择服从,他像狗一样爬着,去捡那把刀,随便捏住了伊莉西娅的金发。
“用嘴。”女人命令说。
“好。”男人说完准备用嘴衔起刀,女人踩住了刀。
奇怪的气氛让空气更加凝固,男人看着女人的脚背,感觉自己在粘稠的海中,渴望呼吸,又在窒息中不可自拔。
“咬住它。”
男人咬着刀,支支吾吾的顺从。
“用力把刀含起来。”女人凝固的笑容中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男人用力,但还是无法咬起短刀。
“如果安格劳斯真要去弗雷姆,我们要赶在他之前到。”
男人放下短刀,回答:“是。”
“谁让你放下的?”
男人含着刀,听着伊莉西娅的命令。
“无论父亲同不同意安格劳斯去弗雷姆,我们的人都要先到达那里。我厌恶康茂德,我憎恨康茂德,但是我从他身上还是学到了一点,永远不能低估符号的力量好了,游戏结束。”
男人不再去含住刀,但还是保持的趴着的姿势,靠在伊莉西娅脚边。
“我们要比安格劳斯更先得到那个酒杯。”
“不止是安格劳斯。”
“嗯?”
“我的小蜘蛛们告诉我,贤王可能也有这个想法,我们要不仅要抢在安格劳斯之前,还要抢在贤王之前。”
“那难办了。”
“好办。”
伊莉西娅等待着男人把话说完。
“我已经安排了一支佣兵团上路。”
“佣兵?”伊莉西娅很不屑。
“放心,他们比圣殿骑士还可靠,我雇佣的是暗之佣兵团。”
女人心领神会。
“你雇佣他们花了多少钱?”
“不用你花钱,我的女王。”
女王,伊莉西娅喜欢这个称谓。
“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给我的酬劳。”
“接近我一次。”女人脸上是最英明的商人占了便宜之后得意的样子。
“对。”
“我答应。”
“我要你起誓。”
“我起誓。”
“我要你用你的野心起誓。”
“好的。”女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是我要你在接近一次之后,你自己用这把刀割掉自己的一部分,具体哪块肉,随我来定。”
“好。”男人趴着回答,“需要我起誓吗?”
“滚开。”
脚步声响起。
“回来。”
脚步声又靠近了。
“我现在就可以预支一部分酬劳给你。”
女人伸出了脚。
伊夫拉姆趁着夜色爬上了高墙,他毫无顾忌的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
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显眼的程度不比直接闯进屋中大闹差。
屋中的女人迅速打开了窗,不让这个噪音继续下去。
窗子刚打开,伊夫拉姆就把女人拥入怀中,他半跪在窗沿上和女人亲吻,他感到女人强硬又温吞的力量,骑士自以为会意了女人的想法,跳进了屋,关上了窗。
女人从臂弯中逃离,她急退了几步,打倒了花瓶,瓶子碎裂的声音让她惊心。
卫兵,卫兵,卫兵可别听见。她心里下意识的说着,虽然,她同时也希望着伊夫拉姆能够出去。
“你怎么又来,圣殿骑士发过禁欲誓的。”
“我十年前就打破了誓言,没记错吧,伊丽莎白,正好十年了。”
“你不能再来了。”
“为什么。”
“因为”
伊丽莎白的睡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坐了起来,黑夜中只能看到他的身形,但这个人身上不怒自威的气魄让伊夫拉姆产生了在坠入深渊时头上还有千钧重担的绝望感。
“我需要你离开,彻底的离开。”马奥琉斯走到伊夫拉姆面前说,“很好的时机,对吧?”
第十章 格萨尔:裹上沥青和沙
看到安蒂缇娜软弱的样子,格萨尔泛起了浓烈的,如瘟疫一样不可抑制的爱意。
可能任何一个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后,无论曾经在多么凶险的环境中周旋,她都会因为母性,变得强大而脆弱。
孤岛之王扑倒了安蒂缇娜,伊利亚为他筑的高墙就是房屋的四壁,格萨尔在人来人往的孤岛中毫无避讳,大胆的亲吻。
安蒂缇娜惊恐的拒绝着,格萨尔瞪着她,咬了咬她的下唇后问:“怎么了?不习惯?”
格萨尔说完猛浪抬头一样猛烈的大吼:
“所有人”沙特阿卡的子民听到命令,都瞩目过来,“不许看!”安蒂缇娜感觉自己被强烈的音浪钉进了土壤,而沙特阿卡人则如同被风扫过的树木,齐刷刷的偏过了头。
“感觉自在些没有?谁看,我就挖掉谁的眼睛。说到做到。”格萨尔开心的亲吻了女人的大眼。
“不,格萨尔。不是我自不自在的问题,如果这样你能够快乐,我愿意这样。”安蒂缇娜仍然竭尽全力的推阻着孤岛之王,仿佛身上还有最珍贵的东西不愿上交,“肚子,我的肚子。”她不安的说。
“怀上了我儿子的肚子。”
“不是,格萨尔,我感觉,我怀上的是毒蛇,你不要去惊动它,它好不容易才在我肚中消停。”安蒂缇娜不停的退步,“你忘了吗?当我通过大海和大地的试炼,我回到了孤岛,那时先知对我说的话,他说我肚中的海蛇会探寻更广阔的海域。”安蒂缇娜提醒到。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的那个岛,附属于什么?”格萨尔像在慢慢靠近待宰猎物的猛兽,眼睛里全是渴望。
“罗德,罗德城。”
“看吧,你是罗德人,先知的预言只对沙特阿卡人有效。”
“不要,格萨尔,不要。”安蒂缇娜哭出了声,然而央求只起到相反的作用,她越是暴露软弱,格萨尔就越想去占有。
“格萨尔,不要像你搅动海洋那样惊扰这只野兽,我求求你。”
“如果你怀上的是野兽,那我让它现在就学会在我面前保持温顺。”
“格萨尔!”安蒂缇娜的母性让她穿上了比战士还要牢固的铠甲,她鼓起勇气说起了最后的言辞,“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我可以保证,它会过早的从毒蛇卵中孵出,它会长出和你一样英俊的脸庞,脸庞下会连接着一个毒蛇的身子,它会摧毁你的成就,在废墟上建立更大的废墟。”
我就是这么当上孤岛之王的。
格萨尔心中想到了泰格维森。
被自己儿子推翻?这可能是孤岛之王最不差的后果。
“如果你真的能生下这个怪物,那我就剥去它的皮,在蛇皮上面裹上沥青和沙,作为我的马裤,我还要把它的骨头抽下来,当成船的主骨。”
孤岛之王歪着嘴笑,安蒂缇娜知道,格萨尔挂起这样不由自主的笑容时,他想要的东西都势在必得。
他得到了,格萨尔搅动起另一片海。
安蒂缇娜在哀凄和欢愉中哭泣,不会有母亲愿意孕育一个恶毒的蛇,同样也不会有母亲愿意杀死自己尚在腹中的胎儿,矛盾的是,更不会有女人体会不到格萨尔汪洋的雄性魅力。
格萨尔真的闻到了咸腥的海水,这片海的波澜他没有见过,他对这片海感到陌生,孤岛之王感觉被海洋孤立,海里的浪花是大海吐向他的厌恶的口水。
我在海洋中长大,没有海洋能这样拒绝我!格萨尔在海中怒吼。
他习惯性的拔出了腰间的斧头,手上只是一截断木,他立即扔掉断木,想从船上拿出弓箭,这时他才发现,他踩在即将沉没的战船上。
“奥多!”格萨尔在船上冲着天大吼,“如果你能为我带来强劲的海风,待我上岸,我会为你献祭一个活人!”
海风吹来,格萨尔上了岸。
他在城墙旁,听到模糊的呼啸,城墙上涂满了血,诡异的是,他竟然能从血中看见血的主人,这些都是沙特阿卡的战士。
尸体从高墙上跌落,如天国巨大的雨滴,没有一滴雨打在他身上,跌落的尸体,也是沙特阿卡的战士。
孤岛之王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绝望,他跪到墙面,扶着墙,然后,更加绝望这是伊利亚为他修建的墙,他被墙隔绝在外,像一个想要入侵沙特阿卡的掠夺者。
这是,怎么回事?
格萨尔在墙边哭泣。
云梯不断的靠近城墙,不断的燃烧,不断的塌落,战士不断的成为雨滴。
格萨尔随手拿起了滚烫的木炭,手上没有感觉,唯一的感觉就是心中的透顶的绝望,他打算吞下这支木炭,让它把气管烧毁,干脆死在墙下。
他没有这么做,孤岛之王在绝望中找到了希望,摸到木炭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伊利亚搭建的云梯,他能感觉到这就是伊利亚的手艺,但木材不是来自不是沙特阿卡的树。
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格萨尔,比女人还要脆弱。
“伊利亚!”他吼着,一点没有了王的威严,像小孩迷路时的大吼。
“撤退!”
格萨尔闻声望去,安心了些,至少不会死更多的人了,他看见,现在是伊利亚在指挥战斗。
伊利亚挥舞着他的剑,快得如同振翅的苍蝇,不过他没有鼓舞士气,他不断的阻止战士爬上他的云梯,不断驱赶战士回到残余的战船。
做的好,伊利亚。格萨尔说完准备死在墙下。
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来到了末日,我怎么在一瞬间就承受了生命中沉重的背叛和归来。
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面对结果。
伊利亚骑着马跑来,抓住了格萨尔,孤岛之王卑微的在地上拖行,他没有反抗,没有怒气,没有痛觉,像一个知道自己罪孽的人一样,默默的承受着马刑。
筑城者伊利亚把格萨尔拖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了下马,又把格萨尔推上马。
“跑!”伊利亚吼,他始终精致的面庞脏兮兮的,只有灰眸还是那么明亮不,不明亮了,是看到现在伊利亚的灰眸,想起了曾经伊利亚的样子。
“跑!格萨尔!跑!我的王!”
格萨尔呆住了,枯木一样没有活力的呆住。
伊利亚咬牙切齿,举起了刀。
对,就这样,格萨尔停驻在马上想,如果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我只愿意死在你手上。
伊利亚用刀背拍打马腿,马消极的跑,船上的人把格萨尔抱上了归宿。
格萨尔看向伊利亚,伊利亚越跑越远,船在越加壮烈的雷鸣中离孤岛也越飘越远。
伊利亚的身影越来越小,城墙上站立的人影却不合规律的越来越大。
格萨尔和雉堞上的人几乎是面对面的对视,他知道,墙上的人瞪着的正在逃离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神拥有这么难以置信的亲近感,他的瞳仁中,竟然有两只活跃的海蛇在他湛蓝的眼睛中四溢的翻滚。
伊利亚,你为什么要去赴死?格萨尔问。
伊瓦尔,你为什么要杀我?格萨尔突然间就知道高墙上领主的姓名,他太清楚了,那是他为儿子取的名字。
天神给了另一个答案。
“格萨尔!”天神用雷鸣拷问着孤岛之王,“我用海风送你上岸,现在,我要求你献祭我一个活人。”
“那就,他吧。”
格萨尔指着高墙,不知道是打算献祭他的兄弟伊利亚,还是他的儿子伊瓦尔。
第十一章 神灵:冲破脑中的禁区
奥犹朵拉有一种睥睨神灵的傲慢。
亡灵之神宛若枯骨的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个环,横在嘴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巨蛇能听懂口哨里的含义,它的尾巴钻进玉碟,在奥犹朵拉身后钻出,这根尾巴横着折叠了一次,又竖着折叠了一次,亡灵之神坐靠上了这根尾巴,惬意的用双手枕着脑袋。
惬意的感觉让奥犹朵拉想唱首歌,但是贫穷的脑袋没有这样的财富。
“你又在干嘛?”公正之神差点用羡慕的口吻问出这句话。
默多克看到舒适的奥犹朵拉有了些重新骑上黑羊的冲动,这样胡乱的使用神侍让克制又谨慎的自己有些向往,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么久的长途跋涉,默多克也想放松下腰身。
“你说这个?”奥犹朵拉的眼睛除了自带的凶狠之外,其他部分,比如眼睛里面的活力和自由都更像一个顽童,亡灵之神拍了拍蛇尾,上面的蛇鳞水波般的起伏了下,“这是我和沃尔西的默契。我把这个部分,叫做椅子。”
“你给神侍取了名字?”默多克难以置信的问。
任何事物,无论在冥界,在天上之城,还是在人间,一旦有了名字就和取名的人有了感情上的羁绊,伟大的生命体都该避免这样的事,感情,无论是仇恨还是疼爱,都和举弓的爱神一样盲目。
“最没有感情的亡灵之神,居然给神侍取了名字?”默多克再次置疑。
奥犹朵拉对默多克的不解更加不解,眉头皱得像起了结的胡子。
“这有什么值得置疑的吗?你被孤立过吗?我被神孤立,被凡人孤立,你们认为我狡诈,阴险;他们,那群人的亡灵,他们的一生短得不及埃拉的一根腿毛长,就因为他们死后会来我这里,就把我认为是带来死亡的神,你以为他们还会对我有信仰?要崇拜我?要向我献祭?我能通过我的神像和他们说说话?听听他们的烦恼?我为什么不给唯一真心在陪伴着我的神侍取个名字?”
“有些道理,说得通。”公正之神眼中又泛起怜悯。
“我还可以为刚才种下的树取个名字,就叫生命之树。”奥犹朵拉嘴巴翻转的很快,很是意犹未尽,他干脆取下了耳边的绿毛,又扔进了玉碟,绿毛受到神灵意念的控制,横着消失在玉碟中,“这个叫,世界之船。”
亡灵之神可爱的发泄着往昔的不满,苍白的手指点着黑母羊,“这个,我把这个叫做”
公羊向前走了几步,挡住了母羊,默多克也走了几步,挡住了公羊。巨蛇的尾巴向后倾斜了一些,奥犹朵拉斜躺下来,视线又放在母羊身上,嘴中含糊了半天,说不出话。
有些蜜酒就好了,蜜酒能冲破脑中的禁区。奥犹朵拉想到。
“别胡闹。”默多克明令禁止。
“胡闹的能力,早就没有了。没发现?”奥犹朵拉交叉着手指,枕着后脑,指节不安分的敲打着手背,很有可能在压制扯绿毛的冲动。
巨蛇的尾巴移动了一下,它不去充当奥犹朵拉的靠背,而是横横的放平了下来,停在默多克身旁,奥犹朵拉双手捧着脸,把嘴巴吃进肚中。
蛇尾碰了碰默多克,默多克移了两步,蛇尾又碰了碰,默多克又移了两步。
“管好你的神侍。”
“沃尔西想让你坐下。”奥犹朵拉摊开了双手,无奈又费解的说,“我真的建议你们常去人间走走,很难理解吗?察觉出你的疲惫,邀请你坐下?察觉出我的无奈,察觉出我的我的心酸,算了,谁会关心我,一个亡灵之神。”
默多克坐了下来,公正之神不愿去承认,坐着这只蛇的感觉非常舒适。
“我们是神灵,是灵的状态,想要下去,得先受肉。”公正之神讲起了规则。
“对啊,我想起来了,你们虽然有喝不完的蜜酒,看不完的戏剧,吃不完的供奉,唯一缺的就是人间的肉身,我有,亡灵之神拥有用都用不完的**肉身,而且不缺保存得妥善的,这些肉身新鲜得和活着一样我给你一个?”
“不要。”
奥犹朵拉捂住了脸,默多克带上兜帽,也捂住了脸。奥犹朵拉移了下身子,和默多克靠得更近。
亡灵之神透过指缝看着玉碟,玉碟无论从什么位置打量都是无边无际的洁白。
“心事如这么干净就好。”一句话在默多克口中自然成形,不经过思索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句话的。”
“这本身就是你的话。”
“看来我们之间也有了默契,是不是我给你取过名字?”
黑公羊感受到命令,它用羊角刺了刺奥犹朵拉的手肘。
“再说这么无礼的话,我就让帕里斯刺穿你。”
奥犹朵拉乐不可支,顽冥不化的公正之神居然有了点人间的烟火气,这么快为神侍取了名字,虽然这段时间长得足够让人间的生命之树扎深根,展壮叶,把种子播撒到海洋中,生长到人类的视线望不到的地方。
“刺死你。”黑公羊帕里斯说。
“你竟然让神侍在我们面前说话?我的沃尔西被埃拉扒皮时都不敢吭一声。”
“一定是你犯了错,主神才这样惩罚,这是公平的决定。”
“对啊,埃拉为了一条新的马裤。真是公平。”
“上位天神的无穷智慧只用遵从,不用思索。”
“我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是不是还要加一句我们的思索就像小孩在看命运之书时,只沉迷插图的色彩,不去理解文字的意义?”
默多克没有说话,这样才能止住对奥犹朵拉精妙比喻的赞叹。
公正之神的沉默带来了更长久,更不适的沉默。
“我们把话放在开头。”奥犹朵拉说,“埃拉为什么让你来这。”
“主神埃拉亲自来到我的住所,赞美我是最克制的神,因此交给了我这个任务。”
“你没察觉到一种扭捏的感觉?公正之神,埃拉赞美你克制克制。”奥犹朵拉双手抓紧了,揉碎了这个词后,再次着重强调了一次,“赞美你克制。”
“赞美对于你当然别扭。”
“我不是这个意思。埃拉还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默多克难得的多了一些表情,很得意的表情。
对于这次主神埃拉的造访默多克欣喜非常,公正之神把这段记忆复制了好几分,刻在了天秤的砝码上,他敲了敲额头,拿出了所有的砝码,在玉碟上一弹,一下子,玉碟上挤满了无数的画面。
奥犹朵拉感觉自己长出了无数的眼睛,每个眼睛都从不同的角度在观察同一件事物。
果然,果然,果然如此!
亡灵之神的表情比默多克更加得意,他越是观察埃拉,越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问题所在,默多克,我找到了问题所在。”
第十二章 凡人:比夺回圣物还要伟大
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面对着半神样的贤王伊夫拉姆跪了下来。
彻底的跪了下来,包括肉身和骑士的骄傲。
打破禁欲誓的这十年,他没有因为背誓而自责过,有时在游戏之后看到熟睡的伊丽莎白还常常带有病态的自傲我背誓,我依然是最强大的战士;我背誓,我依然是奥纽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我背誓,我征服了征服贤王的女人。
“起来,伊夫拉姆。”贤王马奥琉斯没有情感的命令道。
伊夫拉姆起不来,他彻底被打败了,像正被训话的孩童,在被命令不能哭时依然仍不住哭泣。他强大的筋肉陷进的地面,起不来,他感觉自己会永远跪着。
“你有佩剑,我没有。”贤王拍了拍宽松的睡袍,“你有出色的战斗技巧,我没有。你有对你忠心耿耿的神殿骑士,我还是没有。忘记我对你说的了?”
贤王对我说过什么?伊夫拉姆脑子一片空白。
在爬上窗子之前,他满脑子都是伊丽莎白生动的表情。
“你只用假装屈服权利。”贤王替伊夫拉姆回忆。
伊夫拉姆还是屈服了,马奥琉斯给他罗列了所有他持有的优势之后,他还是屈服了。
他单膝跪地,接着双膝,最后额头贴住地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所有,他的骑士团,他的武技,他的剑与铠甲,都是依托于这个繁荣的圣都,而当圣都的统治者用君王的姿态面对他时,他发现,自己像是山下的蚂蚁这么渺小。
“圣殿骑士伊夫拉姆,站起来,要像一个骑士。”
我依然是圣殿骑士?伊夫拉姆恍惚的觉得自己在可怕的噩梦中。
“看到安格劳斯的眼睛时,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骨肉,他的眼睛和你一样漆黑而稀有。”
骑士站不起来,变成比软骨头还要懦弱的战士。
“我会在适当的时机请求教皇康茂德,希望他能同意安格劳斯的朝圣,而你,圣殿骑士,告诉我你们成团的初衷。”
“保护,保护朝圣者的安全。”
“安格拉斯即将成为朝圣者。”
“我会保护他的安全。一定。”伊夫拉姆想行一个坚定的骑士礼,但是他只在脑海中想象了这个动作此刻的圣殿骑士团长,比患上最严重的疟疾还要无力,光是让臣服的身体不要完全软烂在地上,就让他竭尽全力,额头冷汗如雨。
伊丽莎白猛吸了一口气,她不敢说话,安格劳斯真的要离开?去冰天雪地的弗雷姆?和一个基本上是被流放的圣殿骑士?她想起了安格劳斯装病之后对她说的话,弄不明白这个朝圣的想法是儿子蓄谋已久,还是贤王的暗中筹划。
“伊夫拉姆。”贤王对骑士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离开。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圣殿骑士犹如野猫,比在战场败北逃得还快。
怎么来的,怎么离开了。
他兴奋的爬进窗户时,觉得自己比抢回圣物还要伟大,现在灰溜溜的爬出窗户,在街道寂静无声的奔跑,无论跑得多快,都感觉贤王在黑影中紧紧的逼视。
贤王没有关窗,他用魁梧的身躯挡住了洞口。
“难以相信的是,我竟然没有感到痛心。”马奥琉斯把伊丽莎白拉到身前,轻轻捏着她的耳朵,“我甚至感觉到了难以抗拒的命运。你呢?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吸着冷气,咬着嘴唇。
“我的王。”恐惧使伊丽莎白像在念叨一个一旦提起就会降临的恶魔。
“你有没有和我一样,感到一种难以违抗的宿命。”马奥琉斯梳理着伊丽莎白的头发,他捏着秀发,披在了女人的左侧,“你也老了,但比以前更加好看,这样,最好看,这张饱经风霜的脸,我比以前还要爱。”
贤王很欣赏的看着自己为女人梳妆的发型,“我觉得你以后可以一直这样。”
“是,我的王。”伊丽莎白唯唯诺诺。
马奥琉斯坐到了床上,“你不过来吗?伊丽莎白?”贤王拍了拍床上的空位。
伊丽莎白准备解袖口,贤王制止了,他认为用不着,他说:“和以前一样就好。”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在你突然允许我近身的那天,我就该察觉出问题。”
伊丽莎白咬住舌头,怕说错话,怕哭出声,同时也在准备着一个时刻当这一切她抗不住,就咬断这条舌头。
“你允许我靠近的那天,你就发现怀上了安格劳斯,对不对?”
马奥琉斯辗转了一下,手枕着头,背对着伊丽莎白,“真是宿命,安格劳斯真的成为了养子。”
“不,我的王,不。”谈到了儿子,伊丽莎白有了些勇气,“他太小。”
“你不愿意他成为贤王?”
“没有哪位母亲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走进屠宰场。”
“屠宰场?精准的修辞。”贤王笑出了声,发自内心的赞许伊丽莎白的词汇。
伊丽莎白轻轻抚摸着贤王,没有了征战,他的身躯依旧结实。
“你可以,我的王。”伊丽莎白的声音像刚在烟巷工作的女人,恐惧中兼具着期待。
“我们一样,从彼此身上再也得不到欢愉。”马奥琉斯用力抱住伊丽莎白,他感觉伊丽莎白柔软的像一滩水,但这滩水再也无法让他心魂摇摆。
“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伊丽莎白。
“曾经我是个匠师,我能在石块上同时雕刻出天国的恢弘和地狱的悲惨,我能在玻璃上绘画,让破落的林间修道院得到天神的垂青,无论路途多么遥远,都会有朝圣者慕名而来,这就是我的后果。
“当我成为了贤王,我依然摆脱不了匠师这个职业的牵绊,我不得不在更庞大,更宏伟的建筑上画上崇高和堕落,让更多的信众跪拜,让更多的背叛惧怕。
“我杀死了我的哥哥,娶了他的妻子,后来她死了,后来我又娶了你,我得到最大的奖赏就是最大的惩罚,我成为了贤王,我没有佩刀的站在屠宰场的中央。
“我亡兄的妻子,没有给我带了一个子女,我现在的妻子,为我生了三个孩子,我最宠爱的那个是个杂种,这就是我成为贤王的后果。你呢?伊丽莎白,你的后果是什么?”
贤王留下问题起身离开了,伊丽莎白感觉马奥琉斯的力量还停留在她身上,压力越来越大,她整夜都在即将窒息的感觉中动弹不得,连泪水都被仅仅压在眼眶中。
贤王请求教皇康茂德在圣都多停留一段时间,为即将来到的秋收祈福,康茂德欣然同意,“虽然年事已高,”康茂德说,“对待虔诚的子民,我永远有时间。”
“我也需要占用你一点时间。”马奥琉斯弯腰亲吻了教皇手指上的宝石,“我需要教皇的智慧给我些建议。”
第十三章 格萨尔:更久远的时间
格萨尔和安蒂缇娜两个人的动作保持了难得一见的相似。
安蒂缇娜突兀的爬起,格萨尔突兀的抽身,他扶着仿佛被烈火烧过的地方,劫后余生的一样在笑。
“我知道你怀了什么。”
“你知道我怀了什么。”
两个人同时在说。
格萨尔和安蒂缇娜今天不止是行为,在思维上都保持了一致,他们一同想起了先知的话,格萨尔自己都意想不到,当初在酩酊大醉时恍恍惚惚中听到的预言,居然能在耳边清晰的回响。
他有一个感觉,在孤岛上戒岩的缝隙中,在生命之树的树叶间,在弓箭紧绷的弦上……
沙特阿卡的每一个事物都努力保存着先知的话,在合适的时机也就是现在,一齐唱响,振聋发聩,不容逃避,不容忘记。
“当海上战狼的哀嚎。”安蒂缇娜如初识文字的孩童,结结巴巴的念起。
“惊动了深渊中的巨蛇。”格萨尔异色的双眸看见了未来的战争和荣耀的死亡。
“它会吃到垂垂老矣的战狼。”
“去开拓更广阔的海洋。”格萨尔的怒目下挂着最炽烈的笑容,他不怕挑战,包括这条可能命定的语言。
格萨尔直到说完了话,才发现两人都没有开口,那些话甚至没在脑中先产生意识,就直接进入了对方的思维,他们之间是在用什么方式交谈?至少能肯定的是,不是他所理解的“说”。
安蒂缇娜惊恐的看着格萨尔,她也看见了未来的惨剧,母亲抱着肚子,尽可能的抱紧,她好担心格萨尔会在现在就杀掉这只海蛇。
“安蒂缇娜,你知道吗,我并没有从母体中受肉,没有从父亲的智慧中受名,我的父母一直告诉我,我是无孕而娩的圣子,当我衰老,衰老得把嫩肉放到嘴边我都无力咀嚼的时候。”格萨尔愤愤的解下斧头,用斧头不敬的指着生命之树,“就是那颗树倒下的时候。”
“所以”安蒂缇娜看了看生命之树,它高大得如万世昌盛,“现在我安全?”安蒂缇娜难以置信的问。
“安全。”
母亲欣慰的摸了摸肚子,即便真的是海兽,她也想告诉肚子的胎你此刻平安。
“那,你也安全?”王的妻子想到了未来。
“天神在我这边。”格萨尔有了个罪恶的想法,他想起向天神奥多献祭的活人。
“所以,先知错了?”
“当然没有,先知预言的可能是更久远的时间。”
安蒂缇娜安下心来,“我们都没事。”她欣喜的说。
格萨尔现在在关心另外的事,虽然他谙熟人性,知道安蒂缇娜对腹中胎儿的关心远胜于对格萨尔未来的担心,但是孤岛之王还有另外的,更加琐碎的事情要关注房子找谁来修?
他没有了善筑的伊利亚,没有人能帮他挑选木材,让房间的每一处都看起来舒心。
孤岛之王卷着被子大笔流星的走出“住房”曾经房屋的地基显示出原来的边界。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能伊利亚可以帮他修筑房屋,在他回来之前,这里不会动工。
格萨尔扛着羊毛被和扛着战利品时一样骄傲,他走出了城墙,来到河边伊利亚的住所,以伊利亚的性格,这里没有烧毁,说明这依然是伊利亚的后路。
格萨尔在落日河前洗了把脸,他透过河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容貌老了很多,他怀疑起水中倒影的真实性,摆尽所有的角度去确认,没错,我老了好多,眼袋浮肿的凸起,像怀了孕,鼻子旁两条皱纹连到了嘴巴,还有眼睛,格萨尔对着水面,如掰开安蒂缇娜一样,夸张的掰开眼皮,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异色双眸上,爬满了无论睡多么久,都不会退却的疲惫血丝。
水面的波纹显得不寻常,它不是由鱼的摆动,树叶的飘落,也因为格萨尔荡起,孤岛之王在河水的皮肤上看见了情绪。
有人来了,格萨尔的眼神凌厉起来,有人,带着压制住的情绪来到了孤岛。
一捧水从河面离开,格萨尔仔细尝起它的味道,愤怒,嫉妒,背叛,伪装,还有透彻的惧怕。
河水的尽头,一艘战船远远的驶来。
格萨尔回到了岸边,紧紧捏着斧头,口中还含着一口水。
这艘船是沙特阿卡的战士常用的船。
绿色的树原木有良好的柔韧性,它能够适应风浪,树用适当的弯曲和大海契合,在大海强势的力量面前,无意义的强硬是自作孽的刑罚。
船头也是用树来雕刻,它柔和的特性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凶猛的海蛇在船头活灵活现,似乎暗示着只要生于海浪,就不在害怕海洋的波涛。
榆树坚硬温厚,充当船支主龙骨。为了船身的稳固,还增加了固定桅杆的基座。
确定无疑,这是孤岛的船,是经过伊利亚改良后的船。他们拥有这种船支,这意味着他们承认了格萨尔是新一任的孤岛之王格萨尔称王后,每个前来宣誓效忠的领主都得到了伊利亚的船。
承认了我,现在我又从你们船支带来的波纹中,感受到这样背叛的情绪,让我来见见你是谁。
孤岛之王,捏了捏斧头,无所惧怕的样子似乎岸上占了一万个格萨尔。
船在格萨尔面前停下,左右两排分别站了十个战士,卡兰站在船头,他的形象太好分辨,唇上浓密的胡子扎成了两条辫子。
船上的战士整齐的把斧头放在胸前行礼,卡兰跳下船,抓起格萨尔的左手肘行兄弟礼,格萨尔没有回礼。
“格萨尔王。”卡兰热情的说。
“卡兰。”
“你的城真是宏大,我远远看到时,还以为记错了方向,差点以为来到了某个城邦,准备让他们掠夺,哈哈哈,我感觉它会和生命之树一样屹立不倒。”
来到了某个城邦?格萨尔也从伊利亚那里学会了察觉对方语言中的微妙之处。
“什么事?孤岛之王问。”
“来看看这座海上之城。”
带着二十个战士?格萨尔毒辣的笑容默不作声的在说这句话。
“我成为孤岛之王后,你第一个宣誓对我的效忠,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要来随时都可以。”
卡兰还想继续的热情话被打断,格萨尔留意着船上战士的态度,他说:“好好养护伊利亚的船,接下来,我们要去被金银占满的岛,所有宣誓效忠于我的战士都会参加到这次远征,而你,卡兰,还有你强壮的战士。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们也需要我的领航,天神奥多在我耳边低语这座岛的位置很久了,我迫不及待的要去,迫不及待的要带你们一起去。”
格萨尔瞪着战士,“去那座充满了金银,美酒,女人,牛羊的岛。”
安全了,格萨尔敏锐的捕捉到了卡兰战士的心理变化,他们躲闪且游离的眼睛和卡兰一样,只看到金钱可能存在的方向。
“筑城的伊利亚被精湛的技艺蒙蔽了,他犯了极大的错误。”格萨尔悄悄对卡兰耳语,“这个话我只对你说,他砍伐了太多沙特阿卡的树,现在的孤岛要恢复原貌,至少需要十个秋天,但是,等我们到达金银岛,我为你单独雇佣最优秀的匠师,购买最优良的木材,为你的岛建筑一座更坚固的城。”
卡兰眼中发光。
“只要我还是你的王,我就会兑现今天的承诺。”
“格萨尔,孤岛之王!”
卡兰高举着手臂大喊,他冲着船上的战士递眼色,更加奋力的挥动手臂,“孤岛之王!孤岛之王!”卡兰的无助的疾呼。
“孤岛”战士有了反应。
卡兰狂乱的点头。
“孤岛之王,格萨尔!孤岛之王,格萨尔!”
卡兰和他的二十个战士在墙外大喊。
第十四章 神灵:命中了白鹿的额头
主神埃拉牵着白鹿来到了公正之神的黑白宫殿。
埃拉这次的造访没有曾经那么神采奕奕,甚至有些躲闪和宿醉后的萎靡。
但埃拉仍然在默多克前表现出了不可侵犯的神威,其中原因不是因为埃拉的地位崇高,而是默多克的衬托见到主神埃拉的到访后,他那张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样子和门下的摇尾狗没什么区别。
“我最公正,最克制,最谨慎的公正之神。”埃拉给了默多克一个熊一样热情的拥抱,“但愿我的突然造访没有打扰到你的审判。”
“没有,没有。”默多克口中说着没有,但却从额头中不断的敲出黑白两色的砝码,在天秤前工作的更加卖力,主神埃拉的目光,几乎是奴隶背后监工的皮鞭,唯一的不同,是默多克在皮鞭来到前就开始了卖力,同时默多克希冀着皮鞭能看到自己的卖力。
“默多克,我最无私的公正之神。”主神埃拉戳了戳默多克的额头,公正之神停止了工作,“我今天来就是请你休息的,我要和你一同畅饮,弥补诸神的盛宴时你缺席的遗憾,你要知道,那天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和那条影形不离的黑绳子都来了。”
“诸神的盛宴之前,主神埃拉你就让这只白鹿送我了一整坛蜜酒,白鹿对我说,你希望在诸神都酣醉时,仍有最勤奋的天神保持清醒,维持神殿的秩序。”
“胡说!”主神敲了下白鹿的角,鹿角上落下了八颗樱桃,“我没有让你传达这个消息,一定是你偷了这坛蜜酒!”埃拉准备再打一次白鹿。
“主神,白鹿没有说谎,我收到了蜜酒。”
“那你一定偷喝了一半!”埃拉又敲打了鹿角,鹿角上再次落下八颗樱桃。
“我收到的是一整坛,我可以证明,因为我现在还留着。”
埃拉面色不悦,默多克不理解主神不悦的原因,在公正之神的记忆中,主神埃拉总是在他说完话后大怒。
“我原谅你一次,”埃拉拍打走了白鹿,“不许再偷默多克的蜜酒。”
“白鹿没有”
“默多克,你需要休息,今天你需要休息。”
默多克坚持做完了今天最后一次审判“白鹿没有偷酒。”
埃拉通过叹气盖住了怒吼,又在怒吼中想到一个点子,他又抓回白鹿,在白鹿额头上抓了一大把拳头大的樱桃兜在怀中,“好吧,默多克,让我看看你的推理能力。”
埃拉这才放走白鹿,主神走进黑白宫殿,把樱桃铺满了桌子,他舒适且自在的坐上审判椅,指着桌子说,“默多克,如果你能拿出酒杯,能在酒杯里倒满哪怕一杯蜜酒,我就相信那只蠢白鹿没有偷盗,否则我今天就要吃白鹿肉。”
默多克险些找不到蜜酒,幸好在白鹿来送酒时公正之神同样的感到欢喜和荣幸,默多克在砝码中搜索记忆时总算找到了藏酒的位置。
酒香飘来,主神埃拉眼睛中冒出收敛着贪婪的光彩,当第一杯酒倒满了酒杯,金灿灿的光芒瞬间就不在了,默多克还在恍惚中思考是否为主神倒了酒时,主神发话了,“没错,是蜜酒,现在我相信白鹿没有偷我的我送你的酒了。”
默多克满意又明媚得笑起,又是一次公正的审判。
“但是,依然无法证明白鹿没有偷喝,我那头蠢白鹿,可能喝了你一半,甚至更多!我依然要吃鹿肉!”
“这很好证明,主神。”默多克骄傲,自信的背着手,“你可以喝下这一整坛,证明白鹿有没有偷喝,还可以同时证明白鹿有没有用鹿血酒掺和来蒙蔽你我。”
“好主意,来证明!”
主神埃拉一杯接一杯喝光了蜜酒,埃拉心满意足的擦干嘴唇,“我宣布,在主神的证明下,在公正之神的审判下,白鹿清白,白鹿没有偷酒。”
默多克高傲的笑,公正之神有个错觉,所有的天神中,主神埃拉唯一赞美了自己的智慧。
埃拉大醉,饥饿非常,“我一直听说你那头黑母羊很好吃?”
“无比鲜美。”
“我要吃。”
“我为你献上黑母羊的左后腿。”
“我自己来。”埃拉蛮横的撞出黑白宫殿,主神知道,只要不吃掉羊屁股,默多克的黑羊随时可以复原。
“该死!”埃拉大骂,“不吃了!”
主神看见白鹿正从后方,爬上黑母羊。
埃拉兴致败坏,重新回到黑白宫殿,用那只酒杯重重的砸向白鹿,白鹿灵巧,灵巧到主动去承受攻击这样可以减轻主神之后的责难。
酒杯砸破了白鹿的额头,鹿血和白鹿额头上的樱桃掉进了酒杯,而酒杯,因为埃拉的力量太大,从天上之城的边际掉落。
默多克惊到出不出话,樱桃,鹿血,酒杯,樱桃,鹿血,酒杯,樱桃......公正之神反反复复默念,在推测这对今后的秩序有什么样的影响。
“走了!”埃拉拍打着白鹿,一路骂骂咧咧离开。
画面结束了,公正之神得意的望着奥犹朵拉,无声的语言在说,“亡灵之神永远都得不到主神这样的宠爱。”
奥犹朵拉笑得脸颊通红,“哈哈哈你的脑袋堪比白鹿额头上的樱桃树!哈哈哈,默多克,你也是木头脑袋?哈哈哈”
亡灵之神拍打着衣服,迎合着一阵阵嘲讽的笑声。
“你这是羡慕。”
“羡慕?亡灵绝对没有这些情感,有些亡灵生前会应这个情绪而死,但是死后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长久和亡灵接触,也没有这类情绪了,不过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哈哈哈你把亡灵之神都逗笑了,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
“你真没发现问题?发现埃拉的问题?”
“主神”
“主神至高无上,完美无比!”奥犹朵拉抢过话,“酒量也非比寻常。”终于,亡灵之神抗住了笑意。
“我们总算有统一的观点了。”
“默多克,噗”奥犹朵拉捂住了嘴,“你记得埃拉的白鹿是为什么没被吃吧?”
默多克鄙视的看着奥犹朵拉,打探任何神灵的秘密,都是公正之神所不屑的。
“埃拉和狩猎之神哈特菲尔德一同狩猎的时候,我们的主神为了捕获一只稀有的白鹿,用光了箭矢。
“哈特菲尔德和你一样,遵守秩序,不过是丛林的秩序,这位神灵认为当箭矢用完,就不应该继续狩猎,无论是谁都不能打破这个秩序。
“哈特菲尔德终止了埃拉的狩猎,但做法比你圆润,为了不触怒埃拉,哈特菲尔德给了主神一颗樱桃种子,声称主神的技巧和强运一定能命中目标,结果你知道吧。”
默多克在推理时总会兴奋,把对奥犹朵拉的鄙视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原来如此,白鹿额头上的樱桃树就是这么来的,樱桃种子命中了白鹿的额头,在白鹿身体里生根成长。
“对对对,就是你想得那样。”奥犹朵拉没有置疑过默多克在推理上的智力。“你也该学学哈特菲尔德的应变能力,用一个举动就同时满足了埃拉的兴致和自己的原则,你知道吗?狩猎之神现在掌管的不只是狩猎,还有游子的祝福。你在看看你。”奥犹朵拉同样鄙视的回敬了默多克。
“我是公正之神。”
“不用强调,我知道,诸神都知道。公正之神,你尝过白鹿的樱桃没。”
默多克犹豫了很久,主神在黑白宫殿留下樱桃时并没有明确的说赠与,公正之神吃过,但不愿意承认,因为吃下樱桃时隐隐觉得自己在偷盗。
“什么味道?”奥犹朵拉看出默多克吃过,接连发问。
“鹿血味,淡淡樱桃味,还有浓烈的酒味。”
“对,酒味。以埃拉粗鲁的舌头,这个樱桃在口中应该只有鹿血酒的味道。”
默多克突然不说话了,公正之神从来不置疑自己在推理上的智力,在推理结束后,公正之神对自己得出的结果惊到不敢说话。
第十五章 凡人:这个做法的深意
贤王正想开口,准备请求康茂德为安格劳斯的朝圣计划祈福。
教皇康茂德伸出胖乎乎的手掌制止了马奥琉斯的还未开始的言谈,“在你说话之前,”康茂德说,“我要你先休息一下。”教皇凝视着贤王的王冠,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马奥琉斯太累了,教皇来圣都之前,听闻了如今贤王的蛮横的作为:他迟迟不宣布养子,他有暗中掌控圣殿骑士团的行为,他甚至在教堂外摆满果雀大快朵颐......
但是当康茂德真正来到圣都奥纽斯,真正看到贤王之后,他看到了贤王的重担,贤王背负了整个时代的悲悯,就连取消他教籍的想法,都在看到安格劳斯金子一样的心后烟消云散。
康茂德充满慈爱的盯着贤王,他又一次点了点头顶。
马奥琉斯有些迟疑,被教皇一提醒,他确实感觉自己对王冠有些不堪重负。
“要我帮你吗?当初也是我为你戴上的。”
“当初?当初是我自己戴上的。”
“没错。”康茂德憨厚的笑起,“你急冲冲的抓住王冠,自己就戴上了。”
“我看得出你当时的愤怒,你可能想立即取消我的教籍。”
“而现在。”康茂德做出了邀请的姿势,“我反而理解了你这个做法的深意。”
马奥琉斯取下王冠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如置身云端那样轻松,连地面都是软绵绵的,贤王跟着教皇的步伐,来到了他的房间。
“教皇”
康茂德无声的开口,再一次阻止了马奥琉斯的谈话,胖乎乎的手指搭在了贤王宽阔的肩膀,“你先在这里放下重担,然后在和我谈。”
马奥琉斯深深吸了几口气,难以置信的摊在了椅子上。
“好些没?”
“好多了。”
“我觉得还不够。”
康茂德端出葡萄酒,给贤王倒上一杯,“只有你喝下一杯,我才确信你真的放松了。”
马奥琉斯有些自嘲的看着那杯酒,原来权欲之王最抓不住的就是权利。
禁酒令之后,他想看看效果,于是暗示伊夫拉姆带他去酒馆,他看见酒馆生意仍旧兴隆,看见屠夫样,空有一身力气没有权势的人仍在大大咧咧的喝酒,还把酒毫不避讳的撒了他一身。
他同样在伊丽莎白卧房中看见了酒,现在,教皇也毫不在意的拿出了酒虽然他的命令教皇本来就没有必要去遵守。
但是,贤王对着这杯酒的思索着说可能现在,我大多数命令在执行上都只是表面文章。
教皇笑呵呵的端过贤王的酒杯,夸张的喝了一大口,重新为贤王倒上另一杯。
“作为王,你太累了,尤其是你硬要装出惬意的时候。现在你相信没毒了?”
马奥琉斯笑出了声,他终于喝下了那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他皱眉咂摸着嘴巴,一个王族,无论多么粗鲁,都不会忘记对葡萄酒的品鉴:
是新酒,但不失厚重,有新鲜的红色、黑色水果的香气在口中荡漾,但是,另一种高级的木桶味,面包味却在水果香气中不显唐突,天啊!我在干什么!品酒?
贤王被自己惊到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教皇,他真的暂时忘却了权欲之王的角色,开始品味起了葡萄酒。
“有时候,时间需要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康茂德呵呵的笑起,他肥厚的下巴和鸽子一样坠在脖子上,奇怪的是,他的肥胖不会给人一种暴食的感觉,只有和蔼和睿智。
“好些没?”
“好多了。”
“讲讲你的困惑吧。”康茂德握住贤王的手。
“不,”之前一直急于向教皇寻求智慧的马奥琉斯反而变成了不太着急的那一方,“再给我倒一杯。”
“哈哈哈。”康茂德厚重而缓慢的笑着,为贤王倒酒。
“这是谁酿的?”
“是不是感觉味道很熟悉?”
“不是,是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
“马奥琉斯,你想知道?”
贤王又喝了一杯,想不通有什么好隐瞒的。
“接受这个真相时,你要同时抱有自豪和悲哀。”
“你说吧,教皇。”贤王甚至有些担心这是酿酒师的最后一杯,占有教皇所有私藏的心都开始滋生起来。
“他来自你的格兰特大陆。”
贤王的占有欲更加旺盛,他决定一旦知道酿酒师是哪位,就立即取消禁酒令,把他请到圣都,让他做御用酿酒师。
“告诉我他的名字。”
“你也死在你的大陆。”
“那真遗憾。”贤王有些惋惜,无论多么强大的手腕都抵抗不了生死。“如此出色,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两个原因,他在酿酒上刚崭露头角时就死了,另外一个,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不值一提。”
“酿酒师,在酿酒上技艺高超就行了。我很清楚,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成圣人。”
“我的意思是,在某些方面,他是恶人。”
“但在他的酒中,我感到神性的光芒,他在酒里面倾注了力气。”
“贤王,你和他早就认识了。”
马奥琉斯侧着头思索着,力所能及的在为脑海中的人影对上正确的名字。
“果雀。”康茂德有些厌恶的说着这个罪恶的名字,“果雀的养殖方法,就是他创新的。”
哦贤王恍然大悟,这个人不值一提的地方,就是对权贵极端盲目的谄媚,他觉得自己有些放松过头,尽然对一个平民的身世开始思考,王该思考的,应该是更加宏大的未来,还有高瞻远瞩之后的方向。他恢复了原来权欲之王的姿态,无冕的贤王坐直了腰身,清了清嗓子,由这杯酒的创造者,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教皇,这件事情我思考了很久。”
康茂德抬了抬手,示意马奥琉斯继续说下去。
“新城塔希提越来越失控,他们的商队,名义上是商队,我做了调查,那个清醒时比喝醉时吐露的秘密还要多的情报官告诉我,塔希提的商队其实是海盗的伪装。
“我需要新城塔希提,她蓬勃向上,充满生机,我更需要新城的税收来弥补现在的亏空,但我不能让他们日渐猖獗,海盗,那可是海盗!
“我听说他们把格萨尔奉为神灵,海盗,格萨尔,如果他们的力量集结起来,如果心里稍微有一丝妄想,他们足够摧毁格兰特大陆。你记得格萨尔入侵圣都时的记录吧,为了黄金,他可以死而复生。”
“你的考虑呢?神灵不会赐予不思考的人建议。”
“考虑到海盗的威胁后,我放弃了让塔希提自治的打算。接着,我打算派一个公正强硬的人去取代查尔斯,但是,我有另一层思考,公正的人好找,强硬的人好找,公正而强硬的人同样不缺,但是我难以保证他能一直拥有这样的品格,我相信一旦我派人过去,他会发现自己在塔希提的权利无边无际,很快,我精挑细选的人会成为另一个查尔斯,可怕的是,他比查尔斯更了解圣都。我甚至想过让教皇你,给我推荐一位贤者前去统治,但是但愿你能原谅,我的推演的结果是一样的,我同样认为,这位贤者也会变成海盗之王,他可能比我派过去的人还要可怕,他可能会把掠夺粉饰成全民都该信奉的信仰或者说教条。”
康茂德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最终的打算呢。”
“我打算把女儿伊莉西娅嫁到塔希提。”
“不太明智。”康茂德倒空了酒壶,“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教皇摸了摸胸口,强调这是他的想法,不代表离他最近的神灵。
“在此之前,我回答你最开始的提问,这杯酒的酿酒师,死在塔希提的阴谋中。”
第十六章 格萨尔:汗臭和铁盐的气味
从现在起,不会在有安眠了。
格萨尔摸着水面,感受着渐渐平静的情绪,他披着伊利亚织的布,一直看到落日进入了河。
不会再有安眠了,格萨尔在静静的落日河边感叹。
粗布上有些伊利亚的味道,有沉稳收敛的暗香,格萨尔把这块布披在头上,只漏出半张脸,走进了墙内。
“格萨尔。”安蒂缇娜小心翼翼的问候着,“有人说,外面来了战船。”
孤岛之王敷衍的答应了一下,直径走过了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谁来了?来干嘛?还有我们的住房,怎么突然之间”安蒂缇娜追过来发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格萨尔打断了妻子的话。
“那我们住哪里?”安蒂缇娜亦步亦趋的跟着格萨尔,她小腹平坦,怀孕还没有给她带来不适,但安蒂缇娜仍然下意识的紧紧捂着小腹。
“你从其他地方过来,对孤岛还不熟悉,沙特阿卡人的领地意识没有那么强,你随意敲开一扇门,告诉他们你想在这里暂住,然后你就有地方住。然后你说,你想喝酒,他们就会给你酒,你可以接着说,我要吃肉,多更多,他们就会给你肉,你甚至可以说,你还想......”格萨尔挥挥手,示意女人走开。
孤岛之王没有放慢步伐,遮住了部分视野的粗布让格萨尔眼中的夜色更加浓郁。
“你要去哪里!”安蒂缇娜追不上格萨尔,她索性站定,大声的吼着。
格萨尔也停了下来,站定,一动不动,突然的,安蒂缇娜看见毒蛇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泰格维森的家还空着,你走进去,当成自己的家住下,我们的住房,等到伊利亚回来再修建,孤岛从来没有平静过,但是,从今天起,孤岛会更加残忍,如果你要当王的妻子,现在起收起你那个可悲的疼爱,把你曾经对付我的能耐全部使出来。”
格萨尔把粗布披上肩头,他感觉伊利亚搭着他的肩膀,在一起同行。
格萨尔在想,换成是伊利亚,他会怎么做,当发现卡兰身上有反叛的味道时。
如果格萨尔还没有戴上这顶王冠,他会立即拿上盾和斧,独自驾着船就来到卡兰的家中,把他砍成肉沫,如今他是王,他曾以脚踝上的铁环起誓,以酒中托付性命的碰杯起誓,他,格萨尔,孤岛之王,要带领他们去更富饶的地方掠夺,绝不会把斧头掉头砍向自己的子民。
格萨尔披着粗布,爬上了高山,他在高处吸着冰凉的寒气,看着伊利亚为他建造的世界之船。
如果统治孤岛,和驾驶船只一样容易就好。
在船上,他可以听见风的声音,扬起船帆前行;他可以认出波澜,在汪洋中也不会迷失;他可以指挥战士划桨,把船头调向正确的方向;还有最激动人心的,当战士们扔下船锚,就意味着即将胜利的掠夺。
船锚,山顶上突然闪耀起离凡人最近的星辰,一个湛蓝,一个深黄。格萨尔把粗布缠在腰间,步履稳健的跑下山坡。
铁匠的房子灯火通明,充满了汗臭和铁盐的气味,每一次有力的敲打声都让火星四溅,使房子更加明亮。
格萨尔敲了敲门,正如安蒂缇娜开始学会生吃鱼肉,格萨尔居然潜默移化的学会了这个礼貌的举止。
敲门声在铁器的碰撞中哑口,铁匠尼格的耳朵也早就只对金属的撞击声灵敏。
格萨尔歪着嘴巴一笑,他重新轻轻关上门,并不打算离开,“嘭”一声,他像第一次踢开修道院的大门一样愤怒又有点不安的踢开了铁匠的门。
尼格耳朵一动,因为这一次惊动,他稳定的敲击偏离了方向,他有手艺人特有的固执和傲慢,因为体型高大,沙特阿卡人常常说他是来自矮人国的巨人。
尼格恼怒的扔下了工具,蛮横的转过身,当热浪不在眼眶周围冲击,温柔的空气使他双眼迷糊,尼格没有去擦眼水,闭着眼就开骂。
“奥多在上!我一定会让奥多知道的!我以脚环起誓,我要让奥多知道,居然有人胆敢打扰奥多匠师的工作!铁锤在上!你现在平安无事,是因为你在奥多庇佑下的铁匠之屋,当你出去,愤怒的奥多会举起他的战锤把你的脑袋轰到海上喂鱼,而我”尼格喘了口气,他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铁屑味道。
鼻涕流到了尼格的嘴唇,填满的他的口腔,铁匠不得不用比鼻涕干净不了多少的手去擦拭,顺便擦拭了迷糊的眼睛。
“而我?怎样?”格萨尔斜靠着门框,悬挂的门扇像绞刑架上的犯人,轻悠悠的飘着。
“而我,我,我怎么了”手艺人不善言辞,他的忠诚和背叛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格萨尔知道,尼格目前是忠诚的。
铁匠笨拙的重拾起工具,为铁炉鼓风,当热浪蒸发了他眼眶中的泪后,他又高高举起了铁锤。
铁匠深信,手持铁锤的自己和天神奥多最为相似,因为每当他开始锻造,在铁与火中感觉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你来了,孤岛之王。”在铿铿的敲击声中,尼格一点都不谦逊的说话这是铁匠最大的谦逊,承认奥多之外的另一个王。
格萨尔走到工作台前,抱着手观看着铁匠的打造。
尼格在火红的铁上吐了一大口颜色和铁一样的浓痰,他吸入了太多铁屑,胡子里面的铁渣如果全部清理出来,足够给小孩打造一把短刀。
“来看看你。”
“奥多看着我就行。”尼格没有停止工作,“说起来,还真是少见呢。”
“什么少见?”
尼格放慢的敲击的动作,“孤岛之王居然对船锚的兴趣大于了船。”
铁匠又重重的敲击了下船锚,火星溅到格萨尔的脸,格萨尔看到尼格没有反应,自己也强忍着不作出反应,直到焦肉的味道消失。
对于尼格而言,铁与火带来的伤疤,是奥多给他的荣誉。
格萨尔擒住了尼格高举的手,这个巨人国的矮人力气好大,像和一个铁块在搏斗,格萨尔暗中赞叹。
“干嘛!”尼格眼中冒着火星,对于这位孤岛的铁匠,打扰他锻造,和打扰圣徒的祈祷,中断战士的决斗一样令人愤怒。
“让我试试。”
“不可能!让铁匠交出铁锤?谁看见过沙特阿卡的战士交出过武器。”
“我就交出过。”格萨尔想起了奥威尔,也在火红的铁块上吐了唾沫,他抢下了尼格的武器,一锤锤打向船锚,铁匠在屋中气到跺脚。
格萨尔敲击着铁块,比尼格更用力,比尼格更精准,因为此刻的铁块在孤岛之王的眼中不是即将成形的工具,是骨肉。
“筑船?”格萨尔在敲击声中对尼格大吼,“孤岛的筑船者暂时离开了。”
尼格有手艺人的骄傲,也同样有对手艺人的惺惺相惜,他感到无比的遗憾,好像一直没有决出胜负的战士突然听到对方进入了宁静的河。
“不对啊!”尼格的声音洪亮如铁击,“没有了筑船者,那个伊利亚!”
尼格对于锻造了如指掌,他能分辨出每种铁器的工艺,铁器上不同部分使用的材料。他可能对孤岛之王的名字都记不清,但他铁一样硬到足够当锤子的脑袋中,能够记住的寥寥几个名字,其中包括了筑船的伊利亚。
“难道没有了那个伊利亚,你就没让人筑船?”
“目前我的选择是这样。”格萨尔仍在打铁。
“那你为什么让我打造二十个船锚?”
格萨尔的动作变得缓慢,铁锤碰上铁块都没有声音,他歪着嘴巴笑,放下了工具,把一桶水泼到还没有完成的船锚上。
铁匠的屋中大雾弥漫,水在蒸发,铁在破裂。
第十七章 神灵:和戏台一样热闹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公正之神做出了推导,默多克仍然在彻底的否认自己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
不可能,不可能,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上神们的智慧我从来不去揣摩,一直是默默的遵循,我想,这个事件的发生,可能真的存在更加宏大的思考,但是,我不能理解,我无法理解,怎么会这样?
难道上神的宫殿中,真的没有了蜜酒?
公正之神默多克战战兢兢的做出了这个自我推迟了很久的判断。
“你终于把你的聪明用对了地方。”奥犹朵拉的手指指甲迅速的生长,变成锋利而灵巧的短刀,短刀把黑羊角被从中截断,亡灵之神又在断面上切割下薄薄的两片,亡灵之神的手艺很精湛,玉碟的白光都可以含含糊糊的从半透明的黑片中透过来。
黑母羊又是一声惨叫亡灵之神又扯了一大把羊毛,搓成了三段绳子。
“你又在干嘛?你就不能安分些?宫殿中没有了蜜酒!”
“有什么大不了?”奥犹朵拉继续自己的工作,让黑蛇沃尔西用尖牙在黑片距离最远的两端咬了两个孔,然后用一小段黑毛连接两张黑片,然后用两根长毛穿过远端的洞,在脑后打了个结,这个小玩意儿完成后,亡灵之神痛心疾首的说,“我这次没有扯羊屁股,你看你帕里斯的背。”
“帕里斯?”默多克不熟悉这个称呼。
“你的黑羊!你的神侍!”奥犹朵拉气到发抖的指着黑羊,“骨头在上,你刚才亲自为它取了名字,帕里斯。公羊帕里斯。”
“哦。”公正之神小心翼翼的焕然大悟,“那你又是在干嘛。”默多克看着奥犹朵拉眼睛前黑乎乎的圆片问。
“这个?”亡灵之神重新调整了下黑片的位置,“突发奇想嘛,我的眼睛和沃尔西一样,真可悲。”
“准确的评价,你确实很可悲。”
“我是说有这个眼睛的我很可悲,但是这个眼睛很好,非常好!完美!”
“这个都要争,你幼稚得像个凡人。”默多克高傲的说。
“这个都要评判,你愚笨得像个上位天神。”奥犹朵拉皱了皱鼻子,黑片半垂了下来,毒蛇样可怕的,深棕色的眼睛又露了出来。“这个眼睛长在任何一个狩猎者的眼眶里,都是最完美的眼睛。”
亡灵之神动了动眼球,一层白膜在蛇眼上一掀一拉,奥犹朵拉解释着,“它可以遮蔽风尘,这样。”奥犹朵拉又重复了一次瞪开眼皮,白膜在眼球上遮盖的动作。
“够了够了。”默多克厌烦的制止,“比埃拉的计谋还要恶心。”
奥犹朵拉顽皮的笑了笑,更加卖力的说话。
“它可以在黑暗中看到灵魂的光芒,可以规避多余的事物,专注注视猎物,还处处散发着凶恶,让更强大的狩猎者产生误会,天啊,这个眼睛!拥有这个眼睛的主人一定强大,我要快些跑,越远越好,越快越好!”亡灵之神做着害怕的样子,表演起这个场面。
“你在冥界,是不是很孤独?”
“孤独?有时候,刚开始的时候,我那时还不习惯冷冷清清,于是就自己和自己对话,逐渐的,我的住处越来越热闹,我和越来越多的自己对话,和戏台一样热闹。所以,孤独?是,也不是,孤独总是能派遣嘛。”
“遗憾的是,我要你停止表演,我不是你的观众。”
“同样遗憾的是,你自从成神以来,直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我愿意为你演出。”奥犹朵拉又扶了扶黑片。
“我从不看冥界的戏。”
“冥界?这不好听,我给那个地方取名为格莱姆迦德,意思为在枯骨上跳舞的天神。”
“停停停,你除了给神侍取名,还给住的地方取名?”
“又错了?又犯了诸神的戒律?”
默多克在脑中想了想,发现没有,于是又搜肠刮肚了一番,终于说,“这倒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打断我说话?”
“看来你在冥界真的很孤独。”
“请称正式的称呼,格莱姆迦德。记住了,格莱姆迦德,意思为”
打断奥犹朵拉的是黑羊,叫帕里斯的那头黑羊真的挺够了亡灵之神的唠叨。
“听我说完,刚才我说多了,把话题带向了另一个地方,但是,这是你打扰我的过错,现在,我给你讲讲这个眼睛,只讲这个眼睛,谁也不能打断。
“这个眼睛对于狩猎者来说,是完美的眼睛,但是,可悲的是,我长了,最善良的神长了最恶毒的眼睛,你知道那些死去的凡人在见到我时,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们说‘你夺走了我的生命’,骨头在上,我只是把他们带到另一个归宿,我哪里夺走了性命?根本没有!
“就因为这个凶恶的眼睛,他们一看就把可恶的事情往我身上套。其实算一算,你带走的生命都比我多,埃拉就更不用说。”亡灵之神郑重的指了指黑片上露出来的半个蛇眼。
“我做出的审判都是公正的。”
“你没有去人间走动过,走动过你就会发现,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看起来温和的人比谁都要暴怒,比如你默多克。”
默多克让两只黑羊站在了自己两侧,漆黑中一竖素白,公正之神恢复了神性。
“奥犹朵拉,我们不能斗嘴了。主神们没有了蜜酒!”
“哦,真是及时又智慧的提醒,你不说我还险些忘记了。”奥犹朵拉扶正了黑片,戏谑的说,“彻底没有了,埃拉最后那点意志把我们两个最不受待见的天神驱使到因果碟上,就再也没有发挥作用,那个名为命运的长鞭和埃拉的酒劲一起消散。”
话说到最后,奥犹朵拉索性取掉了黑片,叠在一起,放在了怀中,“不然埃拉会找你?没有发生这件事,埃拉迷路了都不会来到黑白宫殿。”
蜜酒,默多克在因果碟上默默的叹息着,回忆起法典最开始的记录,在天上之城中,所有书籍的卷首,都记录着同一件事情:关于创世。
在更加庞大的世界里,有一朵绚丽的命运之花,她的根扎在过去,在现在成长,最终在未来开花。
命运之花有六个花瓣,花瓣上的花露中孕育着最初还未成型的六位天神,六位上神之外,只有主神埃拉吸取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力量,埃拉神威无比,超越了神灵该有的诞生方式,当命运之花开放时,埃拉就站在花芯,高傲的看着六个即将消失的花露。
埃拉用拳头打进了其中一个花露,由此,战争之神诞生了。
接着埃拉用额头撞击了另一个花露,于是,智慧之神在此孕育。
埃拉还用了最原始而本能的方式深入了第三滴花露,生育与茁壮之神也在花瓣上活动起筋骨。
智慧之神担心智慧的车轮太过迅速,于是和埃拉一起,唤醒了克制。
战争之神认为战争需要足够的战略储备,用长弓的余波震醒了富饶之神。
六位天神都在忙碌中忽略了最后一滴花露的存在,这滴花露越来越小,开始逐渐流到花瓣的边缘,六位天神一致的毫不在意,甚至期待着里面的生命快些消失。
花露滴了下去,当天神们准备歌颂新生及永生的生命时,那片花瓣颤了颤,一个瘦弱又恐怖的身躯爬上来。
“介绍下。”这位还未出生就被期待死亡的天神对众神说,“我是亡灵之神,奥犹朵拉。”
当埃拉创造了六位天神后,这位主神的迷茫比孤独时还要浓烈,怎么办?我怎么办?其他六位神怎么办?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们除了活着,还能做些什么?
“咳咳。”亡灵之神看见迷茫的埃拉清了清嗓子,“我险些孤独的承受命运,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我其实想了很多,埃拉,命运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无力对抗,蜜酒就是答案。”
第十八章 凡人:智慧封存在油画中
一杯毒酒,对于见惯了宫廷斗争的贤王来说真的算不上阴谋,这几乎就是最简单直白而有效的杀人方法。
马奥琉斯脸上流露出不屑,他认为,可能只有仁慈的教皇才会觉得这是残忍的阴谋。
“你好像不太在意?”
“我见了太多的死亡,麻木到对生命都放弃了珍稀。要我说,真要惋惜的,不是哪一位精英,伯爵,领主的去世,还真的只有这位酿酒师值得我选择善良,如果他在地牢,我会直接特赦,他的酒真的”贤王拿着空杯细细品味。
“如果他真的在地牢,你一样会让他死。”
贤王闻够了自己的酒杯,拿起教皇的空杯细闻,“正因为他死了,我才说这话。”
教皇康茂德在胸口画圆,手腕从胸口滑到额头,食指对着天空一点。
“站在山顶,就看不到绿草上的水珠。”康茂德看着酒杯,里面还有几点葡萄酒的残渣,看起来像是酿酒师罗伯特在圣光下唯一残留的灵魂,“成为了贤王,也不会对一个人的死亡产生悲悯。”
“你要我为他祈祷?不会,绝对不会。”
马奥琉斯看着教皇房间中的油画,是第二任贤王兰德在马车上为农夫宣扬美德的场景,兰德的这个举动为教会的存在打下了基础,“开拓者迈特把我的祈祷时间提前透支在了他治理的时代。”
教皇康茂德不易察觉的抬了抬嘴角,他想笑,又觉得不妥,毕竟正在谈论一个逝者。
“他已经足够幸运了,我的记忆中,还没有人在死亡后能同时得到君权和神权代理人的同时讨论,而且溢美大于了批判。”
“可是,这杯酒中,就有我要告诉你的答案。”康茂德又拍了拍胸口,再次强调这个意见只是他自己的判断,不代表天神。
“祈祷后才说?”
“祈祷,忏悔,受肉,重生之后,我才会说。”
“那你别讲了,说实话,我早就有判断,我之所以问你,没错,你,康茂德,我向你询问不过是想增加些正统性。”
马奥琉斯重新在头顶上扛起了王冠,他握住门把,准备用力摔门的时候,教皇康茂德居然唱起了歌,是一首歌词不被市井理解,但曲调广为人知的歌。
“贪婪的生灵一次次向神灵祈祷,
仁慈的神灵,端出自己的血与肉,
满足一个个祈求。
神灵被啃食殆尽,
于是,
把自己的智慧封存在油画中。
贪婪的生灵把颜料扔进酒杯,
以期获得满足私欲的智慧.
......”
“你在唱什么?”
“最近流传最广的歌谣,来自一位目盲的诗人。”
“继续唱下去。”马奥琉斯敏锐的意识到歌曲中有些真实的故事。
“你在光明正大的命令一个神灵的代言人,哈哈哈。”康茂德没有觉得被冒犯,笑得还是很和蔼,“不过这次你拿刀架着我脖子上命令也没用,这是诗歌,不是祷文,我忘了,只记住这个部分。”
马奥琉斯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在倔强中不得不服从,他带着王冠,宽下了衣服,这么多年的和平,并没有让他长出臃肿的肥肉。他背对着神父,默不作声。
“祈祷。”教皇康茂德的温柔中带着权威。
贤王开始祈祷,想象不到,他居然也能把祷文一字不落的背出。
“忏悔。”
“我有罪,世间最大的罪,我成为了贤王。”
康茂德拿出了皮鞭,他没有用力的鞭打贤王,只在贤王的脊梁上轻轻的滑动了七下,同时象征着被赶走的七宗罪,被赐予的七美德,还有最崇高的七位主神的宽恕。
“现在,受肉”
康茂德拿出了玛那饼,放进贤王嘴中。
玛那饼有些像白面包,有面粉的味道,它太小了,还没有咀嚼,就不知不觉进入了胃袋。
“最后一步了,马奥琉斯,重生。”
康茂德离开了一会,端着酒杯给马奥琉斯灌下一杯葡萄酒。
马奥琉斯喝完了酒,穿好了衣服,他感觉王冠没有以前那么沉重,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清晨雨后的石板路那样顺畅。
“我很诧异,马奥琉斯,我没想到你愿意接受。”
“我在歌谣中听到了答案。”
“所以你之前没有答案。”
“有,不过很迷茫。”
“不像贤王说的话,不,不像贤王马奥琉斯说的话。”
“我比你更诧异,教皇。”
“在诧异我为什么还有酒?”
“不止如此。”
“那是我私心留下的珍藏,这位酿酒师最后的作品。”
“还有一点。”
“哈哈哈。”康茂德又笑了起来,“吟游诗人?”
贤王用高傲的沉默来回答。
“马奥琉斯,你仔细闻闻,圣都奥纽斯到处都是酒香,前所未有的酩酊大醉,你在听听人们的对话,最粗蛮的人都努力让语句押韵。”
贤王同样在用沉默维持尊严。
教皇康茂德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市民的喧闹一下子涌了进来,疯狂的程度让贤王都在担忧,这样的能量,幸好都消耗在信仰中,如果是变革……贤王还没有细想就立即打住了思绪,他感觉毛骨悚然。
教皇不断的重复着抛撒圣光的动作,笑呵呵,乐盈盈,但嘴里并没有说任何祈福的话。
“马奥琉斯,越抓住什么,就越留不住什么。你见过黄沙吧,你双手一捧,能捧起一大捧,你用点廉价的工具,可以在黄沙中修建一个沙堡,只要手艺得当,想多大就可以修多大。但你想拥有它,掌控它,紧握它,它流得只比时间,比飞鸟慢一些,这个时候你摊开手,只有几颗砂砾,如果不小心,还会被风吹走。”
“所以,”贤王开始说话后,康茂德也停止了祈福的动作,他背对着窗户,顺便关闭了窗,“我禁酒,让整个格兰特充斥了酒,我禁止吟游诗人的诗歌,这里反而被欢歌沐浴。”
“差不多。”教皇用戒指上的宝石敲了敲桃木桌面,传说这样能带来好运。
“我懂了,你们在贤人会议中决定在十三铜表法上写上的戒律,原来就是这个目的。”
“不可盲信。”康茂德虔诚的说,每一个吐字都在追忆最初的教皇,眼睛看见了遥远的过去,“因此我们的每一个教士都坚信自己在神学上的选择是自由意志,是天命所驱动。”
“高明。”贤王垮下嘴角赞赏,“我们的先王只写了,三个词,自由,征服,家园。我现在越来越感觉我除了这三样,什么都有。最富足,最贫穷。”
“会得到的,当你感觉快失去的时候,放它走,它若能回来,你便能永远的得到。”
康茂德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他和贤王一样,都感觉头上的装饰,太重。
“你累了?教皇?”与之相反的事,马奥琉斯精神矍铄,他的计划快达成了。
“这是圣都最宏大的教堂,这里可以装下足够多的忏悔,你还有要问的?马奥琉斯?”教皇的眼睛像看着自己的儿子。
“圣殿骑士团没有在铜表法上刻字吧?”
“当然没有,他们隶属于教会。”教皇高傲的神情在说,这只强大的军队,隶属于我。
“他们中出现过背誓者吗?”
“背誓者,不属于‘他们’这个范围。”
“属于我的管辖范畴。”
“当然。”
“教皇。”马奥琉斯在康茂德面前跪了下来,主动亲吻起胖乎乎手指上戒指中镶嵌的宝石,“谢谢你来圣都,谢谢你给予我的智慧。”
教皇又和蔼的笑起。
第十九章 格萨尔:看不到的地方
当格萨尔坐上孤岛的王位时,他看着狂躁的战士有些不留痕迹的心惊肉跳。
但是,当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单纯的掠夺者时,他一度嫌弃同伴不够野蛮,不够血腥,不够强大。
在高高的座椅上往下看奥多在上,格萨尔被伊利亚说服带上王冠之后惊叹,我能保证他们没有一个有我这般强大,但是我没法保证我能强大过他们所有人。
海洋上,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效忠,他和这些曾经不断彼此争战的人故作豪迈的喝下结盟之酒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战战兢兢的状态,格萨尔知道王冠的重量这个句子的含义,这才不是财富和酒,这是荣誉,这是重负。
在被海民齐呼孤岛之王的那一刻起,真实的格萨尔被吓到呆滞。
虽然目光锐利,让人不敢侵犯,其实那时他的脑袋空空。他在想,这群野蛮程度仅次与他,但是又没有如他智慧的沙特阿卡人会在什么时候挑衅自己,背叛自己,和自己决斗?
就在那时,孤岛之王格萨尔明白泰格维森的厉害之处。
格萨尔曾经以一船地牢的罪人就发现了新的财富,那时他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可能性,格萨尔的理念,魄力,智慧,在所有人之上。
但那不叫治理,现在的孤岛之王格萨尔明白,一船人的团队,根本不需要治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才叫治理,比如一座又一座的岛,还有宣誓效忠下的人心。
于是,孤岛之王没有全面否定泰格维森实行的规则,他仍然牢牢的掌握着船支的统治权,只做了一些轻微的改动,让沙特阿卡人觉得擅于守卫的王已经过去,现在是擅于征服的王。
格萨尔对于强大的结盟者会赠送一支伊利亚的船支,而卓越的战士,可以分到更多的掠夺品,但是他绝对不会赠送技术,两千艘战船换不走伊利亚,倾尽所有的铁器,换不走锻造家尼格,他对技术的保密做到了极致,同人喝酒时,格萨尔愿意端出最浓烈的麦芽酒,最芳香的葡萄酒,但是,他绝对不提酿酒的方法。
好险,格萨尔在铁匠尼格的家中暗自庆幸,伊利亚现在不属于任何一方,尼格还安稳的留在孤岛。
“你弄坏了船锚!你弄坏了!奥多会用锤子”
“锤烂我的头?”格萨尔没有感觉被冒犯,他喜欢匠人,现在尤其喜欢,匠人就应该死心塌地的待在沙特阿卡。
“不会的,尼格。”格萨尔说。
尼格没有打理格萨尔,跪下双膝对着铁块忏悔:“原谅我给了你残缺的身体,原谅我让外人参加你的出生,原谅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人对你的改造。如果你有愤怒,你去找他。”
尼格像是陷入困境的囚徒一般,一个劲的指着格萨尔,焦虑的大吼:“如果你还有愤怒,如果你仍不满意,你去向奥多告状,你让奥多敲烂”
“奥多不会敲烂我的头,尼格。”格萨尔拍了拍尼格的肮脏的脸颊,孤岛之王敲了敲铁块,他没有让尼格知道真正的雇主是卡兰,他说,“我要的就是这种船锚,我要你用劣等的铁料,打造这种船锚。”
“不可能!没有父母愿意生下残疾的孩子!”这是手艺人特有的固执。
“不,尼格,时代变了,现在是格萨尔的沙特阿卡。”格萨尔故意踢了下尼格萎缩的那只腿,“我父亲说过,你害怕血,你不敢出战,为了不被献祭,我父亲带上了和他一起长大的你。”
尼格的表情无比骇怕,他不是担心追忆往事,他又在回忆中看到了血。
格萨尔歪着嘴巴笑,用尼格家中刚锻造好的刀割破手臂,疼痛警醒的不只是尼格,还有格萨尔,格萨尔感觉污浊,苦恼,还有迷茫都从伤口中流去。
能锻造杀人武器的人,居然怕血,格萨尔看到这种反差,异色的双眸嘲讽的笑着。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在面对孤岛之王时,尼格没有一点恭顺的迹象,但是,看到流血,他的双眼躲闪又游离。
“不不不,别讲了,快包扎好你的伤口。”
格萨尔把伤口割深了些,血流如注,“你会打造这种船锚吧。”
尼格对手艺的固执仍在拒绝格萨尔的要求,他捂着眼睛,仍然感到恶心,因为他闻到了血的气味。
“你会打造这种船锚吧。”格萨尔故意把手臂放在了尼格鼻子下面,重新问了一次。
“不打,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不对,给一个奥多能信服的理由。”
“你不就是这个理由吗?”格萨尔撕下一条伊利亚的粗布,包扎着伤口。
“匠人没有理由打造残疾的铁。我残疾了,我更不会让我的铁器残疾。”
“尼格,那次战斗之后,你本来仍然逃离不了被献祭的。”格萨尔轻声细语。
那是一次久远得像是梦境的掠夺,成功的掠夺。
这次掠夺,唯一的损失,就是尼格的腿,他不敢战斗,看到血的第一时间不是逃跑,是呆住,这个绝佳的靶子是毒箭的目标,尼格中箭了。
格萨尔的父亲厄瑞纳是唯一一个没有放弃尼格的战士,他跳出已经起锚的船,游上了岸,拖回尼格再一次游上了船。
厄瑞纳对儿子格萨尔的讲述到此为止,格萨尔不知道后续,然后他依然盯着尼格的眼睛,装出还知道后续的样子,这个做法相当正确,尼格主动说出了后续,格萨尔喜欢听关于父亲的故事,厄瑞纳太早就离开了他,孤岛之王也有柔和的地方,他一直希望在厄瑞纳,这位伟大的战士故事中找到父亲爱着他的证据。
“对的,没错。你的父亲,双斧的厄瑞纳救回了我,还竭尽全力医好了我,保住了我的腿,虽然它每天都在萎缩,你看。”尼格撩起裤腿,一只腿粗壮如牛,一只腿纤细如草。
“他救了我两次命,一次,我本来该死在那个岛上。第二次残疾的我再也不可能出海掠夺了,下一次对生命之树的献祭就是我,我都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换上了素袍,他却为我安排了新的位置。他对泰格维森说,这次掠夺成功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归功于我的铸剑,他认为,沙特阿卡不能没有锻造师,每个战士都需要武器才能发挥价值。”
鲜血的味道没有那么明显了,尼格放下手,睁开了双眼,很感激的看着格萨尔,“是你父亲留下我,让我为你锻造。说吧,格萨尔,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是格萨尔的孤岛。”格萨尔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柔和,终于,他在尼格身上看到了父亲爱着自己的证据,“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位置,不是每个人就是天生的战士,孤岛也该有更多的生存方式,这些不佳的铁料确实只能打造不佳的船锚,但是,足够让不善战斗的孤岛人可以捕鱼为生,懂了吗?尼格,从此之后你不会是唯一一个不会战斗还依然存活的人。这是奥多通过你,告诉我的答案。”
尼格在铁块上又吐了口浓痰,蹲下身子鼓燃了炭火,他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屋子哐哐当当的再次响起打铁的声音。
“二十个?”
“多更多。”
“你像你父亲,我认可你了,孤岛之王格萨尔,你有颗仁慈的心。”
第二十章 神灵:必须继续扮演
主神埃拉在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怂恿下喝下了蜜酒,大醉之后,感性冲破了理性。
埃拉的理性是一条深入大地的沟壑,以及一张织满天宫的密网。
任何浪漫的思潮,突发奇想,还有多不胜数的潜意识都在理性的评判中被否定,混沌的思路在头脑中打转,碰撞,敲得埃拉头疼。
在判断了无数洪流样的想法后,无数的思考只让主神埃拉做出了一个决定,别动,都别动!即便当创世之后,埃拉无比想用行动做出些意义。
可是蜜酒不一样,蜜酒可以让感性长出翅膀,感性不用在劳足去上下沟壑,去碰撞密网,它们纷纷飞到了思维的终点。
万幸的是,埃拉的理性宽度极广,深度极深,无用的思潮无法到达彼岸。主神埃拉的思路越渐清晰,一道道命令在下达,曾经一片混沌的头脑中开始建立了秩序。
上神下达命令,因果碟做出预判,人间承受结果,自下而上诞生的主神埃拉在一口蜜酒之后,给人间带来了自上而下的灾难活着本身就是灾难。
“活着本身就是灾难?”默多克非常不认可奥犹朵拉的观点,“据我所知,他们拥有了最趋近于神的外貌,他们在生存中寻找着意义,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开始了渴望”
“你想说什么?渴望智慧?”
“对。”
“这是最大的灾难,埃拉其实都预见到,人类不该有智慧。”
“不可能,有智慧才能”默多克一下语塞,公正之神想不出有智慧能有什么好处。
“生存够累了,默多克,对他们而言,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如果再有智慧,他们会思考这样的劳苦是为了什么,于是,他们有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意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你猜他们会干什么?”
“我只是公正之神。”默多克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知道。
“会抑郁,会痛苦,会自杀,有些会沉默,会逃避,还有的会在绝望中过完一生。你看看,智慧的恶果。”
“那你,那”
“你是想问,那我为什么要怂恿埃拉喝下蜜酒?”
默多克沉默。
“其实,埃拉早就被这种奇异的香气吸引,埃拉不是在随着六花的开放出生,这位主神是在寻找这种香气的来源时不小心撑开了花瓣,那时候,埃拉的酒量不大,仅仅是闻到这个香气,亲爱的你怎么称呼埃拉的?亲爱的主神就在迷醉中创造了六神。之后,埃拉仍想喝这个酒,但是直觉告诉了埃拉,这个很危险,其余五位主神也希望埃拉喝下,但是不敢开口,所以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提,埃拉也会这么做,故意摔进酒坛都要去把蜜酒喝了,只有主神对吧,你把埃拉称为主神,只有主神的思维活跃,神殿的众神才会听到埃拉的命令。”
“然后让凡人承担因果。”默多克说。
“对,但是你不要去评判,这一点我站埃拉,埃拉必须这么做,你拿上天秤之后你本人也没有停止过审判。”
“那是我的职责。”
“这也是埃拉的职责。懂了吗?默多克,一旦拥有了某种力量,就必须去使用,一旦担任了某个角色,就必须继续扮演,否则好不容易拥有的秩序又会混沌一片,你应该最受不了混沌吧。”
“你不该提醒,提醒蜜酒的事。”默多克在想,不提醒的话,可能主神的思绪会晚一点活跃,还有可能主神会找到另外的方法创造天城的秩序。
“看吧,一旦出了问题,你们都要把错误的原由推向我,这是不可逆的事情,我是谁,默多克,你告诉我,我是谁,我是亡灵之神,亡灵,听听着称呼,我从生命的终点而来,我不用从蜜酒中得到意识。”
公正之神没有听懂奥犹朵拉的话。
“你们从起点奔向结果,我从终点回到起点,懂了吗?在从新生到死亡这一条路径上,这一条看似一样的道路,我们的方向不同,你们为了得到某种结果,选择了出发,我因为这种结果,回到了起点。”
亡灵之神奥犹朵拉在因果碟上点了两点,用一条看不见的直线把这两点相连,“一个不太准确的比喻,我和你们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向着死亡出发,一个为了出生死亡。”
默多克明白了一些事,虽然思维没有贯通,但是公正之神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思维方式在冲击着自己固有的定式。
“改变不了。”奥犹朵拉嬉笑着说。
“所以”默多克有点想拒绝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主神埃拉命令我来到这块因果碟上,是因为最后那杯蜜酒的作用。”
“完全正确。但是和我说的不是一会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么,现在主神埃拉的酒意消散了,主神让我来这是为了什么。”
突然间,一道黑影拔出因果碟,高高的耸立,奥犹朵拉站在黑蛇帕里斯的蛇头,高大凌然的望着默多克。
黑色盘起了身躯,低下了头,奥犹朵拉抓起默多克的头发,眼睛像要把默多克整个吞噬一样凶猛,亡灵之神吐着和黑夜一样分叉的舌头在说:“我亲爱的公正之神,你终于问到了重点,你终于明白了你站在因果碟上歪歪唧唧一直不行动的原因,没有埃拉的命令,你就没有了思考?公正之神?你可是神!”
“你是说”
“对!就这个意思,以你的智力,埃拉那点花招不是计谋,埃拉是用权威骗走了属于你的蜜酒,也就是说,骗走了本来你也该有的意识洪流,他在微醺中用那点可怜的智慧命令你来这,现在你来了,现在埃拉停止了思考,你懂了吗?默多克!”
“神之手”默多克被奥犹朵拉扼住脖子,快要窒息时说出了令亡灵之神满意的答案。
“对!就是这个,继续说下去!”奥犹朵拉大吼。
“以往,因为蜜酒,主神拥有了自由意志,神之手书写着命运。现在”
“现在!”奥犹朵拉蛇一样的舌头舔到了默多克。
“现在,神之手不在控制我,我在因果碟上做的一切,想的一切,都是我的意志!”默多克不合常理的吼起。
与之相反的是,奥犹朵拉温柔了下来,亡灵之神从黑蛇上跳下,重新带上黑片,“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吧,思想上的自由。”
“发现了。”
“但是,就像自己和自己捉迷藏,一个自己用力藏,一个自己用力不去找到。”
“是这样。”
奥犹朵拉亲吻的默多克的额头,被亲吻的那一处瞬间凋零,露出了骨头,骨头上又重新找出了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准备好了吗?”
“准备?”
“我们两个,去对抗整个世界。”
奥犹朵拉最大程度的张开双臂画圆,囊括了天城,因果碟,还有人间。
第二十一章 凡人:把捕获的情报织成网
情报官奥维迪斯收下一个钱袋,他明目张胆的摊开另一只手,满眼都写着填不满的渴望。
“其实你不用遮住脸的,我知道你是谁。”奥维迪斯似笑非笑的说。
遮住脸的人又掏出了一个钱袋,“在任何时候都让人心里发麻,我怀疑你是哀王的子民,那种被哀王宣判入狱后又像老鼠一样逃出来的罪犯。”
奥维迪斯没有用话语反驳,他的似笑非笑中看不出感情,他认为让眼前这个蒙面者支付了双倍的钱,就是对对方更实在的打击。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拿好这一份钱,知道也别说我是谁,嗯?”
“情报的本质从来都不是释放。”情报官奥维迪斯职业性的假笑后,给了蒙面者一个纸条。
蒙面者的蒙面真的是多此一举,他左眼上竖直的疤痕会给每个见过他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只是触目惊心的疤痕,还有他满眼狂热的眼神。
哀王的子民?
情报官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负面评价中听到这种不那么刺耳的讽刺,他一下子还对蒙面者所在的团体有了些好印象。
当然,对这个团体短暂的好印象,不会影响这张纸条将会给这个团体带来的巨大动荡。
奥维迪斯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这个口袋和他形影不离,他在思考时总会摸摸它。
有些不满情报官那张大嘴的人会拿这个口袋取笑奥维迪斯,流言飞传,现在很多人都相信,这个口袋里装着的是奥维迪斯的一部分雄风。
奥维迪斯对这个谣言从来没有反驳过,也没有赞同过,他相信,情报最佳的呈现方式就是在真与假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模糊界限。
口袋被用力的一握,奥维迪斯情绪转变得很快,这个团体,这个团体的主人,他是终生痛恨的,就像被大火燃烧着住房,可不会因为一杯水而清凉,对蒙面者短暂的好感,就是这杯水。
哀王?那个被囚禁在希隆古堡的诗人?
我和哀王可不一样,他以为诗歌可以不胫而走,传遍人心,但是他的诗只是一张蜘蛛网,等待着人的上钩,如果不是王,他就是一只被自己的顽固饿死的蜘蛛。
情报可不一样,我是把捕获的情报织成网,在用细若游丝的线裹住,掩藏,最后才悄无声息的抽丝剥茧,释放出一部分,一小部分真相,这才是蜘蛛活下去真正的方法,不能等待猎物,要让食物因为你释放出的这一点气味而趋之若鹜,然后在把他们裹住。
奥维迪斯抚平了胸前的口袋,满脸酒足饭饱的样子又一个猎物被粘上了网。
其实我和哀王还是挺像的,情报官不由自主像拿着鲁特琴唱唱心中的喜悦,好像任何一个提及哀王的人都会多多少少的粘上诗意。
至少这一点是一致的只要沾上这张网,任何人都逃不掉,除了贤王,毕竟,是贤王给了他能够织网的房屋。
奥维迪斯乐呵呵的走出了甬道,他的身影不能出现在光芒下,这次,他罕见的出现在了光下,出现在了奥纽斯的目光中。
铁匠停止了打铁,烟花女停止了歌唱,小摊贩停止了叫卖......
今天,他故意在酒馆门口停下,享受这种一瞬间就开始的鸦雀无声,谁愿意在情报官在的地方说话呢?谁知道情报官会听到些什么?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只蜘蛛会把听来的消息说成什么样。
“嗯”情报官有些无奈的翘起了眉毛,“你们的反应,让我以为走进了罗斯布洛克的领土,那都是,让我想想,那都是格萨尔时代的事情了。”
奥维迪斯说完话掉头就走,满脸还是乐呵呵的愉悦表情,他现在只需要走下戏台,静静观看自己塞过去的剧本会被怎样演绎。
在贸易区外,积聚着大量的外来流民。
老派的奥纽斯人对这个地方很不满,他们把奥纽斯的城墙上另外加固了一道心理上的防线。
第一环,在最中心的城墙里居住的人,是绝对的权威;第二环城墙内居住的富足,健康,且高尚的居民;第三环,这个混迹着来路不正的居民的地方,他们委婉的称谓大奥纽斯人,或者直接叫做三环人,这里因为饥饿的充斥,总是和宣扬的圣光向背。
圣殿骑士团的见习骑士拖着推车在三环走街串巷,分发着黑面包。
“有时候我真在想,我父亲捐赠了田地给骑士团,就为我换来了这个?”
“团长说过,救助苦难也是圣殿骑士必须做的。”
满腹牢骚的见习骑士拍了拍腰上的剑,“我们该做的,是用这个去彻底解决苦难的根源。”
沉稳持重的那位见习骑士不屑的笑了笑,他说:“你没有见过真正的苦难,劳累的人不需要舒适的床,他们更需要安稳的城邦。你见到的苦难,追溯到尽头时,你会发现,你口中所谓的苦难,是受苦者自己的选择,不能选择的,才是苦难。”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嘴。”牢骚骑士扔了一块黑面包给一个麻风病人,“为什么在圣都依然还有人饥饿。”
“这是圣都的伟大之处。”
“我感觉你听了太多团长的教导,饥饿能叫伟大?”
“圣都自由,自由到你能到广场大喊”稳重的见习骑士双手撑起腰,用尽全力在说话,“这个狗屁圣光下的奥纽斯!这里没有自由!”
“你小声点”牢骚骑士用极低的声音在提醒。
“没关系的,这就是奥纽斯的伟大之处,你看,我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圣都奥纽斯不仅接受诽谤,同样的,也从来不避讳自己的不足,你能看见依然有饥饿的人,奥纽斯依然接纳着饥饿的人,甚至还有我们去救助饥饿的人。”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个领主,他从根本上解决了饥饿,方法是所有人自出生起就去接受极端的教育,连同'饿',还有以这个词根发展出来的所有词汇都不允许出现,他叫”牢骚骑士想不起这么亢长的名字。
“罗斯布洛克。”稳重骑士的口吻中带着得意。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嘴,但是,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多知识会从你嘴中蹦出。”
“多看看白塔学士的书籍。”
“白塔学士?你一说白塔学士我就想起了,我父亲曾邀请了好多白塔学士给我上课。”
“那不是为了你的头脑,是为了他自己的社交资本。”
那位被说得无话反驳的见习骑士真的很想抽出剑,立马来伸张他的正义。
“说起白塔学士,你发现最近他们的异常没有?”沉稳的见习骑士一边分发着黑面包,一边不期待回应的问。“教皇一来圣都,白塔学士那个群体中他们没一个人露面,连在王廷中极度活跃的大学士泰穆都足不出户。”
牢骚骑士感觉有些饿,偷咬了一口黑面包,他喷着面包渣在说,“你对什么都浮想联翩,那你对最近团长伊夫拉姆总是和新兵训练长吵架有什么看法?”
“总有一方对另一方不认同吧。”
“我刚刚,嚼了八口。”牢骚骑士恶作剧般顽皮的说。
“训练长看见你会把打掉你八颗牙齿,我们只能嚼七口。分别代表着”
“停停停,这个我能背下。”
稳重骑士不是那么稳重,其实,稳重就是他炫耀自己的一个方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自顾自的说话:“我越来越崇敬大学士泰穆的智慧。白塔和教会最矛盾的一点就是立场,白塔总是把不可知的事物尽力用逻辑,技术,理性,知识来解释,而教会使用更大的未知来解释,把一切答案都推向神灵,贤王更加聪明,他的智慧在这两个团体之上,他用这两匹马来驾车,我们需要神性时,他重视康茂德,我们需要理性时,他和泰穆勾肩搭背。”
“这个结论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把眼睛看远些。”
牢骚骑士怠慢的看着稳重的骑士。
“看那个刑场,眼熟吗?那刑场上的人?我很眼熟。这个就是信号,国王现在更倾向康茂德,大学士泰穆这段时间不出面是真有智慧。”
牢骚骑士望向刑场,惊得丢下了正准备分发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