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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饥饿艺术家     混沌之赞歌txt下载     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塞万的试卷:关于海民获得神力的猜测

    《关于海民获得神力的猜测》

    若笔者要写尽终身所学,此处需给笔者准备一车羊皮卷,并给予足够的温饱条件,无奈手中羊皮卷已穷时写意正浓,笔者只得收敛心神,按住澎湃,驱赶走宠爱着我的文艺与知识之神。

    于此同时,为了迎合本次考试主题,笔者将获得神力的可能性推导仅局限在海民以及与海民有着深刻的交集的人物中,主旨在于探讨沙特阿卡的海民中,谁获得了或者获得过神力,获得那位神灵或者神侍的能力,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获得。

    如下,便是作者的思考:

    通过对沙特阿卡人仪式的考证,笔者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一致性:

    先知只在深夜进行预言,最远视的先知承受着永远的目障。

    对于丰收和暖冬的祈祷,必须在日出前完成绿种的播撒。

    在战前的献祭,需要晚上以夜枭的长鸣来唤来天神。

    当人瑞去世,在自愿献祭一起陪同人瑞前去奥多宫殿的人群中,所有人都需要蒙上黑布,让黑鸦腾空、降落,黑鸦落在谁的肩头,谁就会被选上。

    ......

    在通过阅读这一系列的记录后,笔者认为沙特阿卡人对于黑夜的选择和偏执不能用巧合来敷衍,这都可以归结为沙特阿卡人对于月亮的原始崇拜。

    海民在潜意识中,就认为月亮是奥多的铁踝宫殿。也因此,在夜晚的祈祷,献祭活动,更容易通过生命之树传递给神灵。

    在讨论凡人获得神力的可能性之前,必须要了解沙特阿卡人的神学观念——通天白塔卵石起——诸君不要急于听取并模仿受神式的方法,这均为神灵刻意选择时,凡人的随意作为。

    我们无法得知神灵的思想,但同时不要过分研究凡人的举止,好比格萨尔王在挠头时获得了神力,你便终身挠头,把头弄秃顶也没有神光垂青,反而头皮光彩熠熠。

    在沙特阿卡人的观察中,孤岛上,存在两个参考点。

    一个是生命之树,另一个是月亮。

    一代又一代的沙特阿卡人望着看不到树冠的生命之树,直到暮年或死亡,他们不知道这颗树的来历,只认为它亘古存在,在用一种永恒的姿态,看着一位又一位孤岛之王的更替。

    月亮也是如此,永恒的高挂,由一代又一代的海民仰望。

    在这种永恒与流逝的对立中,海民产生了一套奇特的时空观念:

    月亮是神灵的永恒不动的住所,生命之树是神灵的降临通道,而祂们可以通过这个通道任意的来到过去,当下,和未来。

    他们认为奥多会通过神力拨动人间的卷轴,来到任意一副画卷上,而这副画卷是沙特阿卡人永远向前,不能倒回的生活长卷。所有人做出的因都必将导致未来的果,然而奥多可以在各个时空观察,改变或者删除某一因果。

    也因此,长居生命之树旁的骨屋先知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他们通常都会在神灵的指示下选择居住在生命之树在深土中的根脉中,以此来感受些许的神力,做出未来的预言。

    沙特阿卡人神学观念与大陆文明完全不同,但结合他们的时空观念,不得不说,存在着专属于他们的逻辑自洽。

    这条升临与降临的通道,在沙特阿卡人未知的情况下改变了人、神的二向性,让他们一代又一代人口中的“天神奥多”成功的在因果之卵上,在受灵后,成功受肉。人神两者的划分由此模糊不清。对于谁创造了谁,更无明确的说法。

    在权威的《众神辞典》的《黑卷》中有过记录,奥多的受肉,是来自于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应许,祂剥下了神侍沃尔西的一枚蛇鳞,完善了这位从凡人意识中脱胎而出的天神。

    笔者认为,此说法的可信度极高,以沙特阿卡人对船头的雕饰,手臂脚踝上的铁环,刀柄上的装饰都可以看出,黑蛇是沙特阿卡人认为能带来好运的生物,同时,奥多的降临也比同期的大陆文明中的神灵更加频繁,因为祂来自民间,因此对民间的呼唤更加容易动容。

    对于格萨尔王,笔者认为他本人并没有接受过后期神力的授予,这与他本人成为正相关的关系,因为他以圣子身份降临人间,身上的能力——能听到岛屿的呼唤,能识别海面的波澜,永远的领导力,强大的战斗技巧......都是自出身时就自带的能力,不属于授予的范畴,此种能力,笔者定义为天赋。

    而人瑞之中,筑船与筑城者,一箭灭城者伊利亚获得神力的方式,值得进行探索。

    笔者认为,伊利亚常说能与树木对话其实是夸张成分居多,哪种树木适合筑船,适合放置在船的什么位置,这都源自于对筑船手艺的熟悉,正如铁匠谙熟铁的材质后,能打造最合适的武器和护甲。伊利亚之所以这样说,是由于他本人的身份问题,如果一个异乡人要在沙特阿卡站稳脚跟,必要的做法,只有不断的暗示他人自己被神灵眷顾。

    而对于伊利亚在筑城时就已获得神力的说法,笔者同样保持怀疑态度,诸如哪些树的树枝如蛇,哪些树干上有标记,其实均来自伊利亚对树木的熟悉,以神力作为说辞,是为了让笃信神灵存在的沙特阿卡人更好的投入筑城工作。

    那么,伊利亚有没有获得过神灵的恩赐?笔者可以先下结论,有,一定有——不过不是来自于主神,来自他的父亲以及神侍沃尔西。

    我们万万不可做的事情,便是用人理去揣摩神理。

    当看到伊利亚的父亲对子民的付出,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会进入天城,其实不然,我们通过《众神辞典》中的《附录与修订》——很少人能看到这里,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对神侍多加留意,而忽略了神灵中最下位的神侍,才真正在改变人世的格局——便可以知道,伊利亚在冥河中,以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父亲相认;在罗德城的毒河中,与黑蛇沃尔西相识。

    至于方法,笔者不能书写,因担心此文本传播太广,导致诸位效仿,把自己投入到危险的死亡中。

    如果笔者有幸,能够在受肉塔中晋升,将在《罗德城之战》中为各位详细解读。

第一百零六章 塞万诃德:在天城响彻

    塞万诃德在莫宁的墓碑前收起了羊皮卷,他咂摸咂摸嘴巴,好像对自己清晰的逻辑,简明扼要的表达非常满意。

    “要是那天主考官真的看到了我的试卷,晋升成准圣杯骑士的,肯定是我,不是邓肯。”

    塞万诃德嘴上说着遗憾,但是表情却很满意,似乎被自己的写作折服,他心满意足的把羊皮卷揣进了内兜,拍了拍文字覆盖着的胸口,阳光洒在他的前额,让塞万诃德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扬起了头,短暂的回到了年轻时不可一世的样貌。

    “老友,我了解你的性格,你要是在我对面,听到我讲解这么具有学术性的文字,你不仅会破口大骂,还会拿着铁锤追着我打。

    “这也是我的无奈啊,任何存在着些许知识属性的文字,都必须属于少数人,你听到这些,不仅会觉得枯燥无趣,还会认为现在的时代考证这些有什么用,说实话,我也不考证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就是觉得那个时代我无比熟悉,我可以轻易的就辩证任何一个历史记录的真伪,找到记录之中真相想透露出的信息,仿佛,我曾在那些时代生活过,仿佛,我就是那年的明月,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我还相信,当我来到了奥纽斯,让贤王把以前将星落城交给我管理的许诺应验之后,要把这些文集送给白塔,挂名一个荣誉学士的头衔,哈哈,那时候我会在笔擎广场,命令最出色的工匠,雕塑一个巨大的交叉的铁锤和巨笔,用来纪念你和我这次并肩作战的战斗。

    “好了,我也要启程了,我还是有些遗憾,当时在受肉塔,我把羊皮卷一分为二,写了两份试卷,一份就是你听到的基于理性和逻辑的精密的历史考证,另一份,就是我书写的罗德城之战,是一份可以以小见大的史诗之战的一角,遗憾啊,我的那份试卷是你一定能够喜欢的故事,可能是全星落城,隐月城,全格兰特大陆都喜欢的故事,他们吃了太多精神燕麦,量大管饱,毫无营养,可是如果我的那份试卷如果能够得到传播,相信我,莫宁,任何有人的酒馆中,只要那位吟游诗人学得了一星半点,都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因为我的文字,毫不夸张的说,是精神牛排。

    “我都只能祈求,他们不要把我的故事当做模板,否则我就成了另一个束缚思想的威尔。好了,我需要上路了,那份手稿被当成手套落到了威尔的手中,他可能会把手稿的署名改成他的名字,重操旧业,也可能会挑字眼,用高超的断章取义的技巧,让我陷入牢狱之灾。

    “然而我相信的是,我总有一天能和自己的故事相遇,如果在路途中,我心情大好,我会向梅菲斯特讲述罗德城的故事,那个时候,如果你要听,就可以过来,如果我在夜间的篝火中讲故事,你就动动火把,让火焰藤藤的叫,这时,我就知道你来了。

    “如果我在长久的行程中讲故事派遣路途的无聊,你就换成铁风,在坚定我的意志时,让我清亮,这个时候,如果我感觉到风的袭来,我也知道你来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吹掉梅菲斯特的兜帽,她是个美好的女孩,也是我发誓效忠的主人,但是她怕强烈的光——莫宁,我说了太多,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有人为我而死,我自责得没有奈何,但是啊,骑士得向前看,我要走了,莫宁。愿你的铁锤和砧板能永远在天城响彻。”

    塞万诃德本来是站在莫宁的墓碑前,肃穆的在朗读自己的手稿,可是当他念到《关于神灵崇拜》的篇章时,他心理的年轻不足以承受烈日和劳累,因此盘坐了下来念诵了之后的论文——在他准备继续自己的骑士远征时,他刚一站起,就重重的摔到了地面。

    书斋骑士感觉不到对双腿的控制,像是坏血填满了脚,在被土地中看不见的恶灵拉扯。

    糟了,糟了,糟了!

    森林中的狩猎一直没有进行的安魂仪式最终还是反噬了星落城,它们从森林中跑出,来到了灵性最大的墓园中,它们在抓住我的腿,要分享我的肉。

    完了,完了,完了!

    塞万诃德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爬着,想要挪到最炙热的阳光下——这是多么强大的恶灵!不仅在白天出现,还!还不怕阳光,我已经感觉到了,密集的嘴在啃咬我的双腿,一点都不疼痛,是无力抗争的麻刺!

    我知道了,它们不是在吞噬我的血肉,是在分享我的生机,当它们进食完毕,我的双腿将会安然无恙,毫发不伤,但是会迎来更大的灾难!我的双腿将会慢慢发黑!会逐渐枯萎!会变成朽木的树枝,终身坐在粪桶,排泄失控!

    “梅菲斯特!”塞万诃德的脑袋也被恶灵从墓园之地攀出来的双手抓扯一般,半个脑袋陷入了地面,“你快逃!逃!”

    抱歉,我无法被你走到圣都奥纽斯了......塞万诃德在心中说完了他认为的最后一句话。

    “塞万?”梅菲斯特的神情充满了尴尬,“你——又在干什么?”

    “快逃。我无法保证我能把恶灵喂饱!”

    梅菲斯特蹲了下来,按摩着塞万诃德的小腿。

    “啊!”塞万诃德感觉激烈的麻刺被挤压到了腹股沟,他的身体自发的运动,回到了本能中认为最安全的状态——重回还在母胎中时,蜷缩成一团的样子。

    当小腿迅速的从梅菲斯特眼前收起,女孩就又走了几步,她的小手握成了拳,继续在捶打塞万诃德的腿。

    “你坐太久,腿坐麻了。”女孩冷漠的在说。

    哦——塞万也确实感觉到双腿重新得到了控制。

    “你啊啊啊的叫我明白,腿麻确实不舒服。可是——”梅菲斯特看到塞万诃德站起,满脸困惑的在问,“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又是逃,又是恶灵的,就像在说遗言——”

    “我——”塞万故作坚强的理顺了头发,“我在——我在给莫宁讲故事。”

    墓园中,女孩开怀的大笑了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塞万诃德:有些羡慕和向往

    女孩的笑声比城市的阳光还要明媚。

    塞万诃德在心里也同样开心——如果我对命运的误解能够让梅菲斯特微笑,那我愿意把此生将错就错。

    在女孩有些喘不上气之后,塞万诃德认为这个笑声中有温暖的力量,他感觉整个墓园都没有那么凄凉了,不仅干净整洁,还让人觉得这里能给人带来别样的安详。

    “梅菲斯特。”塞万诃德和蔼的问候着。

    “嗯?”

    “我感觉经过这次决斗,我们都所有成长。”

    “决斗不是骑士经常做的事情吗?”

    “是......是吧?”塞万诃德又感觉墓园的风有些凄冷。太阳光芒强烈却不带暖意,“总之,我是觉得,你在经历了这场有惊无险的突发情况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就连样子都有些改变。”

    梅菲斯特翻了一个白眼——你现在才发现?

    “不对!你的样子真的改变了!”塞万诃德比发现的圣骑士的笔记还要惊讶,“我刚才还以为是幻觉,你怎么变了个样子,梅菲斯特!”

    “我只是把兜帽放了下来。”

    “不可能,你不可能放下兜帽,你——”塞万诃德吞掉了“你有白化病”,疾病对于女孩子是和衰老等同的魔鬼,“你不太习惯阳光!”

    梅菲斯特伸开了双手,阳光在她白洁的皮肤上闪耀出湖水般的粼粼波光。

    “习惯了。”

    塞万诃德终于发现了梅菲斯特面容改变的根源,她放下了兜帽,戴上了一个精致的头饰。

    “那个蔷薇骑士临走前送我的包裹中,有这么一个配饰。你在跟莫宁滔滔不绝的时候,我试戴了一下,一戴上去我就知道,没有原因与因果的知道,有它我就不会害怕太阳。”

    哦,对的,哪有女孩子不对新衣服动心,我怎么没有想到在旅途中要给她买当地的布料?塞万诃德有些自责。

    “太阳石。”塞万诃德看了梅菲斯特好久后确实了这个配饰的材料。

    它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通常由陨石灰熔铸在一起,据说这类陨石灰无比想要回到在天空高挂时的状态,因此只要看到太阳变回吸收它的光芒,但是因为没有时空力场的支撑,它永远摆脱不了大地的力量,除了还能从太阳哪里得到光芒和热量之外,它已经无法重新作为星辰挂在天空。

    很多受不了寒冷的远征之人常常会佩戴一个吸收了数年阳光的太阳石,通常一个拳头大小的太阳石在针破一个破口后,可以在冰雪中给佩戴者一个如春天般的温暖。

    现在太阳石的价格不菲,其中原因都并不是陨石难寻,也不是把陨石碾磨成粉,重新造型的匠师稀少——是一种效仿行为——

    天下的心思只有思考者才会认为密不透风,圣都的贤王马奥琉斯在暗中寻找圣物的想法早就在大陆上流传,伴随着这个传言的,还有圣殿骑士团,暗之佣兵团这两个与圣物颇有渊源的团体在不断的购买太阳石——除了太阳石的价格水涨船高,在塞万诃德在分析这两个同时发生的事件之后,其实心中已有一个结论:

    他们在寻找的圣物,可能在寒冷的地方,存在圣物的寒冷之地,答案呼之欲出,在雪国弗雷姆。

    一个女性能被提升为圣殿骑士,又恰好拥有至少两块可以让贵族知道什么叫囊中羞涩的太阳石,塞万诃德差不多可以知道女蔷薇的去处了,她到大团长那里报到后就可以开始这段荣耀无比的远征。

    塞万诃德推理至此,有些羡慕和向往,圣殿骑士,征服者古斯塔夫的故乡,贤王的遗物,仅仅是一件事情就足够他内心激动,这次,他看到了一位幸运儿同时占有了三样他心中的渴望。

    啊——塞万诃德在心中感叹——每个人都有使命,我也背负了一个,我不能再背负另外一个,众所周知,对于使命的背负,一个是享受,两个是罪孽,因为常常在执行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这两个使命彼此对立和矛盾。我只能祈祷,愿我在旅途中能够和你的故事相遇,星落与隐月城最坚强的蔷薇。

    “你要看多久啊?”梅菲斯特被塞万诃德就算思绪游离也永远聚精会神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啊,啊啊,我——”塞万诃德在这个时候语无伦次的结巴起来,“我想是因为今天的你比昨天又漂亮了许多,我只能目不转睛。”

    梅菲斯特又翻了一个白眼。

    而在这个时候,塞万诃德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梅菲斯特,这匹马你什么时候带来的?”

    “你拒绝赠送的时候,我就要了,我的那匹‘淑女’马一路垫着脚尖跑,虽然我坐着很稳,但是我们的路途很长啊,那种马根本走不了远路,我也不像一直这么侧坐。”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赞同,可以这匹马的肩高有十八蹄,很多骑士用的马都只有十四蹄,它还没有马将军这么通人性,你甚至都没法上去,那用什么办法驾驭它。”

    “你——你难道在森林里呆糊涂了?我就是骑着它跟你来到的这。”

    “这怎么可能,它比你还要高。”

    梅菲斯特不再去争论,她要用上马把塞万诃德的嘴巴封住。

    塞万诃德看到的是,梅菲斯特稳稳的踏在了空气中,就像驾驭风的精灵一样,一圈圈可见的风螺旋着垫稳了她的脚,一阶,两阶,三阶,梅菲斯特像上台阶一样轻松骑上了马。

    “你是怎么做到的?”书斋骑士瞪大了眼睛。

    “骑马而已,塞万,快上马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塞万诃德的眼睛没有离开梅菲斯特的脚,他就这么让头呆住,身体自发移动着骑上了马将军。

    “我还是不理解。”

    “嗯——”梅菲斯特看着蓝天,她的鼻形非常好看,像湖水中露尖的嫩叶,她想到了塞万诃德最近常说的一句话,“可能因为我是吹刮了七世的哀风吧。”

    塞万诃德也笑了起来,自己的文章被梅菲斯特第一个传播,足够让自己满意,“我们走了,梅菲斯特。”

    “这次去哪里呢?”

    “骑士,一直都是向前。”

    本卷终。

第一章 格萨尔:计算战胜的胜率

    孤岛沙特阿卡。

    在一间小木屋内,格萨尔王和他的养子文兰正在讨论着爱情。

    他们不太在意这次的讨论能不能探索到爱情的本质,只是用这个漫长的又毫无意义的讨论,来消磨等待的时间。

    而那位根本无法从面容中判断喜怒的骑士确实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这对父子刚开始进行关于秘银骑士在面对爱情后会不会卸下铠甲的猜测时,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

    克制,有礼,具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后,格萨尔王立即知道了是谁。

    “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们吗。”文兰有些不耐烦。

    “把你从伊利亚哪里学来的大陆礼仪用出来,是他来了。”

    “你怎么知道。异色的双眸还可以透视?”

    “你开门就知道。”格萨尔王清空了手边的麦芽酒。

    果然,是那位让好多沙特阿卡人都不愿意正面交战的秘银骑士诺兰来了,格萨尔都曾对十船说,如果遇到这个人,可以暂时撤退。

    格萨尔王把大多数交谈的主动权交给了文兰,自己在一旁进行着观察。

    如果说战斧是沙特阿卡人双手的延伸,格萨尔王可以这么判断,这身秘银铠甲就是诺兰精神的具现化,坚不可摧,熠熠生光。

    这位孤岛之王很少见识到,一个人能和铠甲这么契合,能和蝴蝶翅膀上的粉末一样,轻盈又自然。

    这得是多么强大的自律——格萨尔王除了倾听文兰和秘银骑士的交谈之外,不由得赞叹,同时,他也有了一个判断——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和秘银的诺兰交战,他绝对不会采用排乒布阵的阵地战,除了在这个堪称完美的骑士身上找到微不可寻的弱点发动奇袭,根本不可能有战胜的可能。

    在不断的讨论,和自己时不时的参与之后,格萨尔王从阴影中放大了笑容,是标志性的歪着一边的嘴角,因为这位孤岛之王,总算发现了秘银骑士失态的一面,也就是贴近人性的那一面:

    古斯塔夫的第十三位圆桌万骑长,秘银的诺兰,在面对我时,在不卑不亢中甚至还有些强势,但是在面对桌子下的女性朗读者时,会有慌乱的时候,比看见虫子的大陆女贵族还要慌张。

    就在秘银骑士在精神上的这一瞬间破绽,格萨尔王找到诺兰的精神脉络。

    作为使节,让秘银万骑长过来太过隆重,隆重到不符合常理,所以,格萨尔王认为,诺兰这次来到孤岛,是在审视两方的势力。

    第一个势力,就是我。诺兰在观察孤岛,他在到达孤岛之前就学会了我们的语言,了解了我们的习俗,知道了以前和现在的一部分历史,对于我的绅士,他在计算战胜的胜率。

    另外的,他是在寻找那另外两位万骑长迟迟未归的原因。

    诺兰明显发现了这里没有战争的痕迹,那么这两位万骑长对他而言就有叛逆古斯塔夫的可能,以诺兰这么崇高的道德标准来说,如果能够加强他对其他位两位万骑长的猜疑,这位秘银骑士是存在着帮助自己削弱古斯塔夫可能性的。

    于是,在木屋中,格萨尔王故意漫不经心的抛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以孤岛的战斗标准,我和古斯塔夫之间,只有生意,没有战争。”

    秘银骑士诺兰对格萨尔有过侧写,他认为,格萨尔是强大的战士,伟大的航海士,天生的君王,但是——生意?他永远没有做生意的头脑,除非勒索赎金也在生意的范畴中,那就必须承认格萨尔王是最伟大的生意人。

    看到诺兰的思索,格萨尔吃着鱼肉继续在说:

    “我们的岛屿太小,海洋又太大,彼此之间虽然独立,但是如果遇到巨大的灾难,我们最需要的,依然是一位可以提供帮助的王,大海之上,也只需要一个王。”

    “大海的广阔,可能比你的想象中的大。”诺兰说。

    “大【路】人不要和我谈论大海,我当然知道存在更大的海域,我更知道,海域中只有一位王。”格萨尔王把鱼的主骨恨命的啃咬,命令死去的鱼也要用它唯一的方式来赞同他的观点。

    “我还没有认识你时,格萨尔王,你的名字就远扬,说大海上有一位王,他的野心和他头上的天空一样大。”

    “你赞同嘛?”

    “听到你的话,我不得不赞同。”

    “因为大海上只有一个王,”格萨尔王盯了一眼养子文兰,文兰出门,担任了护卫,“所以岛上的领主都臣服我。但是你们的做法不同,我的妻子告诉过我,你们有一个王,古斯塔夫,但是你们不同的领土上,不同的领主也可以称王。用一群王去管理领土,自己再去管理这一群王。”

    “是这样。”秘银的诺兰没有加入判断对错的情绪,“这里面也有区别,不过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所以古斯塔夫给了每个领主自己是王的幻觉。”

    “实际是,古斯塔夫让每个领主都知道他们背负了更大的责任。”

    “那为什么会有万骑长?我认为古斯塔夫意识到了每一个领土上的王都有叛逆的可能,所以才继续把区域分化,让十三位骑士来管理,让你们来扼杀每个王想要叛逆的心。”

    “我认为古斯塔夫设立万骑长,有这方面的考量,正如你有十船。”

    “不!”格萨尔满嘴血腥与鱼腥的否定,“我设立十船,是因为他们强大,如果强大的人更多,就会有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格萨尔王说完,还点了一下秘银的诺兰,仿佛已经暗定,将给他一艘伊利亚的船支。

    “所以我有个猜测,”格萨尔王知道秘银骑士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提议,“你们万骑长最忠诚于古斯塔夫,也最深受古斯塔夫信任,对于古斯塔夫的命令,也是不带任何私心,更不用说叛逆古斯塔夫。”

    诺兰听到这样的评价心有澎湃,没错,现在古斯塔夫的强大,城市这么繁荣,就是因为正如格萨尔王所说的忠诚。

    “所以——”格萨尔王头皮瘙痒,他顺手就用斧背刮起了头皮,“所以我也感谢你们的执行,用贸易来取代了战争。”

    果然,秘银骑士听到自己有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们中有人叛逆了,古斯塔夫没有命令哪位万骑长和孤岛进行贸易往来。

第二章 格萨尔:不比我少的野心

    秘银的诺兰知道古斯塔夫对不同的万骑长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

    那个两个眼睛距离间距很大的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定位孤岛的位置;

    勇猛的双斧奥西里斯找到破开狂暴之海的办法;

    心思缜密的智将札维克从孤岛后方,找到扭曲之森的潜入方法——最终的目标都一样,尽可能的制止格萨尔王毫无节制的掠夺。

    其中阿努纳奇的工作早早的就完成了,秘银的诺兰曾经猜测,在古斯塔夫还没有和格萨尔王交战的时候,在他还不是万骑长的时候,他就以商人的姿态,来到过这片海域。

    在圆桌会议上,众人盯着地图一筹莫展时,几个不怀好意,认为商人不该得到这样的晋升的人在怂恿阿努纳奇先去确定方向,因为只有他拥有能远航的船,也只有他本人能识别海图,绘制海图,且过目不忘。

    把阿努纳奇推向狂暴之海,无异于说:阿努纳奇,你就死在那里吧。

    当时,秘银的诺兰即将反驳,并且提议自己也要同去时,阿努纳奇用胖乎乎的手指在地图上就是一点——“这里。”他说。

    就在地图上有了一个黏糊糊的油印之后,阿努纳奇醉醺醺的,快速的绘制了一份详细的海图,他把这份海图拍上了桌子,海图上是一个油乎乎的五指印。

    “你们以为我是靠钱当上万骑长的?”

    “没有比你还要伟大的航海家。”秘银的诺兰郑重的说,在为阿努纳奇的能力做保证人,以免之后在航海时,大家又无端端的对地图和海图的真实性产生没有必要的讨论。

    “这里面唯一不想要我的命的就是你,诺兰,不过——”阿努纳奇又把五指印盖上海图,“我的工作完成了,能不能看懂海图,是你们智力的问题,别来问我。”

    随后,这位商人万骑长就气呼呼的走出了会议——在圆桌上议论,没有那个人不会有自己不是中心的假象,阿努纳奇毫不避讳的表达了不满了之后也拒绝了后续的出海任务。

    “我不怕沙特阿卡人的野蛮,我怕背后的文明之刀比野蛮更毒。”

    秘银的诺兰在和格萨尔王的对话中想起了阿努纳奇一直在念叨着的拒绝理由,是不是阿努纳奇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万骑长中发生在彼此间的暗中缠斗?诺兰不得不怀疑起来。

    本来,诺兰在听到格萨尔王说起了“贸易”这个词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阿努纳奇,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要去守卫海民的村庄,而向他借船时,阿努纳奇在马车上请求自己,如果在有一天性命悬挂在了自己手上时,请放过他一次。

    秘银的诺兰在格萨尔王的威压中沉静的思考着:

    在交给万骑长们海图之后,阿努纳奇便疑神疑鬼,在颇有神秘古都风格的建筑中足不出户,那么,存在叛逆可能的两个万骑长,就只剩札维克和奥西里斯了。

    “我非常感谢你们彻底的执行了古斯塔夫的命令,放下了对我们的偏见,用贸易来取代战争。”格萨尔王的目光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异色的双眸像准备一口独吞掉骑士的海蛇之眼。

    他接着说,“但是我认为,所有的万骑长中,最有叛逆可能的就是你,秘银的诺兰,你比谁都知道如果自己获得了领土,获得了税收,用自己的税收来训练自己战士,你会滋生不比我少的野心。”

    “没有决斗不能解决的诋毁。”

    “决斗随时都可以,我随时都接受你决斗的邀请,无论是在我受伤后,还是中毒后。

    “但是在此之前,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弃对领土的管辖,成为唯一一个没有领土的万骑长,你为什么要只接受古斯塔夫的【君】饷,刻意的让自己孤立,让自己受到牵制,你不可能不知道,古斯塔夫准备交给你的,可是星月城。”

    沉默如同拷问,但是这个可怕的沉默却是在同时鞭打着木屋中的王和骑士。

    “星月城?你还知道星月城?”秘银的诺兰抓住了比诽谤自己叛逆还要值得关注的重点。

    格萨尔王双眼中外放的光芒变成了迷幻的散光,他在神游着这个城市:

    “星月城,一个在月亮最明朗的时候,都能看见繁星的城市,她连街道上,都散发着松香和薄荷香。

    “那里的教堂富有,供奉着圣者一部分的遗骸,据说是指骨。

    “那里装满了珠宝,豪华壮丽。

    “不仅是修道院,整个地区都非常富有,站在占星高塔,还能看见别样的优美景致,还能看见巨神乒托起城市的手指。

    “那里有专供异邦人贸易的大商场,有绒布市场,有出售麦芽酒的酒窖,那里的酒桶堆积的如同小山。有平衡货物是否足量的秤,有浴室,有金银作坊。

    “那里的森林,异常的茂盛,充满了野兽与挑战,机遇和危险,安静和沼泽,我可以把年老的沙特阿卡人都安排进去,他们可以通过和野兽战斗,获得去往奥多的铁踝广场的资格,也可以就这么在蛇麻草和榛树中终老。

    “而我,我会在里面修建一个狩猎行宫,用满墙的金汤勺来做装饰,天花上开个打洞,让女武神能够更快的迎接我,如果我老后还想战斗,我就唱起沙特阿卡的灵魂序曲,让野兽的亡灵进入我的行宫,寄宿到堆满了行宫的武器和铠甲中,我会在战斗的声音中离世。”

    格萨尔王从神游中回到了沙特阿卡,他的眼睛变成了两根光刺,在诺兰的秘银铠甲上留下了一黄一蓝的针眼。

    “你很了解星月城嘛。”秘银的诺兰感觉比看透了内心还要不自在。

    格萨尔王得意的微笑。

    “你对星月城进行过研究?”诺兰询问。

    “和你对沙特阿卡进行的研究相比,我的研究一点都算不上仔细。”

    “你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知识的?”

    孤岛之王的笑更加得意。

    “你了解这些做什么?”诺兰进一步发问。

    “你的语气在告诉我,你反对我的研究,可是我想问,我了解星月城有问题吗?”

    “你要攻打星月城!”

    格萨尔王不置可否的笑。

第三章 格萨尔:所有大海上的勇士

    格萨尔王没有过多的理会秘银骑士诺兰的激动,他直接踹开了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文兰急切的来到孤岛之王身旁,看到王的这番举动,他不得不询问:“需要我解决吗?”

    “没事。”格萨尔王摸着文兰的头发,“去田地,看好我们的绿种。”

    文兰不急不缓的向田地的方向走去,只要是孤岛的人,就不会有人动盗走绿心的打算,所以——文兰的缜密心思不会猜错,格萨尔王另有目的。

    秘银的诺兰站在了格萨尔王面前,因为他从来不在敌人的背后拔剑。

    “你不能攻打星月城,格萨尔王。”那把蔷薇之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格萨尔王迅速抬起一只脚,踩住了诺兰的右手,硬生生把蔷薇之剑踩回了剑鞘。

    “我接受所有决斗的邀请,但我不接受由猜疑引发的战斗。”

    “你是不是有准备进攻星月城的打算。”

    “使者的语气这么强势?如果你都忘记了礼节,那战争真的就不可避免了。”格萨尔王双手交叉抱胸,故意挑衅的问,“怎么了,星月城对你而言这么重要?”

    秘银的诺兰又打算拔剑,格萨尔王又一脚把剑踹回了刀鞘。

    “没有哪个万骑长有你这么强的荣誉之心,但是我们的行为,如果安蒂缇娜被看到,她又得骂我们两个是小孩,把你拔剑的心收回去。”

    “你要攻打星月城。”

    格萨尔王神似一个疲惫的老师,“我对你的好感一下子就降到了木船的吃水线以下,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蠢?简直就像一个固执的戒律师把一个罪名重复一万遍,直到那个无罪的人承认罪过!”

    秘银的诺兰真的放下了准备战斗的姿势,“你确实没有说有这个打算。”

    “整个推理都是你自发的在进行,然后确信。相信你的猜测之后,又重新相信我的解释,好像你之前的怀疑根本不存在。”

    “不,怀疑依然存在,只不过找到了一个平衡点。让我足够相信这只是一个想法,而且难以付之行动。”

    “难以付之行动?”格萨尔王本来认为和诺兰无聊的争论已经结束,却又被激起怒火,他凑拢到了诺兰的面甲,瞪着眼缝中空空的黑洞说,“没有沙特阿卡人到不了的地方。”

    “沙特阿卡人的勇气足够让他们走向世界,但是,除了星月城。”秘银骑士诺兰的补充像雄辩家的反驳。

    “你说什么?铁皮?”

    “格萨尔王,我愿意相信你的战船可以飞翔,我愿意相信你可以合拢双崖,我甚至相信你可以爬上这颗生命之树,去和神灵奥多战斗,但是我不相信你有攻破星月城的能力。”

    “我告诉你一个情报,你可以把这个情报送给古斯塔夫,这个情报足够让他给你可以扩张万【君】的赏金。

    “你要原封不动的把我的话告诉古斯塔夫,你对他说,孤岛上的格萨尔王,将会带领所有大海上的勇士,进攻星月城。”

    “我不会说,因为我已经看见了结果。”

    “那时,我仍会邀请你参加在星月城进行的暖冬与丰收的仪式。”

    “不,我看到的结果是,你的海民勇猛无敌,发动了让神灵都只敢从手缝中观看的攻城,我看见古斯塔夫的战士们被你们的战吼吓得胆破,我看见你们轻易的登上了城墙,我最后看见,你们的尸体像末世的景象一样,成为破碎的肉糜,在天上下着血腥。”

    格萨尔王拿起腰间的斧头,逼到了诺兰的颈甲。

    “不要弄伤我的铠甲。”

    “我希望我在攻打星月城时,你会是驻守的万骑长。”

    “那我们决斗的时间和地点就已定下。”

    “我会让大海和大地都见到你的头颅。”

    “我会尽量不造成过多的伤亡,只把十船,副船,还有王,放进阵亡清单。”

    格萨尔王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他好久没有这么激烈过了,“为了和平而来的人,居然在和我约定战争。”

    “如果这能换来和平,秘银的诺兰不惧怕战争。”

    善攻者和善守者的对决,格萨尔双手发抖,这样的战斗让他心驰神往,体内的血液如同咆哮的大海一样在奔腾,他不断的吸着冷气,也无法冷却脑门中被血腥冲昏的亢奋。

    “格萨尔王。”诺兰的声音虽然冷峻,但同样能感受到他对这场战斗的期待,“这句话虽然有悖我的立场,在我们在星月城交战之前,你可别死。”

    “你也不要把这身昂贵的秘银铠甲在我们战斗之前就交付给他人。只有你的精神能够配的上秘银的闪光。”

    格萨尔王安奈不住战斗的激动,他把斧头用力的向空中抛去。

    斧头在空中旋转,又带动起了新生的风,就在格萨尔王在战斧上施加的力量消失后,它们也强烈的吹刮着战斧,让它往最高处的山脉有力的飞翔。

    可能孤岛上的一切都在听从这位王的意志,这里粗糙的空气和野蛮的风不断的摩擦着战斧,让它在空中披荆斩棘,摩擦出了一长串闪耀的火光。

    “你掷出了一道流星,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惊讶的看着夜空。

    “不,你身旁的这位孤岛之王斩开了天际。”

    大海在夜间开始了黑色的愤怒,怒涛中还有绝望之人的呼天抢命。

    “秘银的诺兰,那个战斧之星在往孤岛中最高的山的方向下落。”

    秘银的诺兰都在思索着,会有怎样强大的精神力量才会让风都听从命令。

    “而你在孤岛上进行的比赛都还没有一个结果。”

    “比赛?”

    “你和捷足的卡特,在麦酒大厅中的竞速比赛,被我中断了,我不能让孤岛的战士在这么短的相处中,通过一次比赛,就对一个强大的人做出有失偏颇的判断。”

    “你要和我比赛?”

    “对,只要是比赛就不能没有结果,比赛,打架,决斗,战争,都需要一个结果,否则纷争会和大海的浪涛一样永远不息。”

    “比什么?”

    “一样的事情,赛跑。”格萨尔王指向高山,“谁能最快的跑到终点,拿到这把斧头的就是胜利者。”

第四章 格萨尔:唯一的避风港

    “开始比赛吗?”格萨尔歪着一边的嘴角在问。

    “我也同样的不喜欢一个进程没有结果,来吧。我让你先跑。”秘银的诺兰高傲的谦让着。

    “不,不不不,你全身负铠,我让你先到山脚。”

    “如果把这个比拼速度的竞赛类比成战争,”秘银的诺兰开始活动起了四肢,“我还从没见过两方的将领要让对方都准备完毕后才开始作战。这不是大陆的风格。”

    “也不是孤岛的风格。”格萨尔王在原地弹跳,“好吧,我们开始。在乌鸦泣鸣三声之后。”

    嘎——

    格萨尔王放松着双肩的肌肉,诺兰把蔷薇之剑放在了秘银铠甲背部的那个凹槽,稳固的贴合,如同人的脊梁。

    嘎——

    “我不会让远道而来的使者输的太难看。”

    “基于尊重和礼节,我就算负铠,就算地形不熟,也会保证孤岛之王在筋疲力竭之后和我战成平手。”

    嘎——

    两道急速的残影向山顶跑去。

    燃烧的战斧在下落的最后一个过程中熄灭的火星,通过位置来判断,确确实实投掷在了山顶。

    这就是格萨尔王常在心绪不宁时登上的高山。

    一位王,不能让除了自己的更多人看见自己的迷茫,岛民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需要一个坚定又坚毅的王毫不怀疑的告诉他们方向,让他们在这个方向上去死或者求生。

    格萨尔王曾经还是战士时,就常常裹住父亲留下的被单,把上面的霉臭当成父亲的味道,在山巅安安静静的空想。

    也是在这座山巅,他看着前任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的战士驾驶着战利品越来越少的战船回来后产生了要成为下一任孤岛之王的念头。

    同样是山巅,认为万世都该臣服于他的孤岛之王,用一个微小的计谋,证实了群岛之主卡兰对自己的叛逆。

    山巅上咆哮着最野蛮的风和云,但这是却是这位孤岛之王唯一的避风港。

    两人同时达到了山脚,格萨尔赞叹着问,“你杀不杀逃乒?”

    “从不,杀戮只应该发生在战场,对于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战士,他们是比农夫更脆弱的人。”

    “强悍的仁慈。”格萨尔评估了诺兰的跑步速度后说,“我想,也没有什么逃乒你追不上。”

    “这一个赛段,我用尽全力的克制,让你赢得了艰难的平局,但是最后这个赛段。”秘银的诺兰指了指山顶,“在这个没有多余的人看到胜负的赛段,格萨尔王,我要让你看到当一个骑士不再克制,而是释放他压抑了好久的求胜心之后,这个骑士是有多么强大和好胜。”

    秘银的诺兰说完就攀岩而上,脚下踩落的土壤迷了格萨尔王一眼。

    格萨尔王没有着急跟随,他首先活动的肩颈,又把放置在背后的短刀挪到了腰间——诺兰选择的攀山路线是最快捷,也是最陡峭的地方,格萨尔王平时在山顶冥想时,从来不会选择这样的险阻,所以把短刀放在更蹭手的位置,是登山的第一个准备工作:

    如果一不小心滑下了山,短刀可以在最快的时间插进山间的狭缝中。

    这个时候他也有点后悔,第一,激动起了这位骑士的战争【谷欠】望,格萨尔王还没有这么快就交战的想法——无论是什么形式,第二,他后悔随手投掷出的是战斧,如果是战斧在手上,不仅遇到意外可以更顺手的找到支撑点,在遇到没有攀登点的地方,还可以用斧头直接开辟一个。

    格萨尔王又歪着嘴巴,没有笑,他啧啧的摇着头,再一次想起了妻子安蒂缇娜的怒火——一个万骑长,一个孤岛之王,又开始像小孩一样幼稚的比赛起速度。

    少年成长的标志,是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幼稚的,而当这个少年已经开始不做幼稚的事情,无论年纪,这个少年就直接跨进了垂暮之年。

    男人的成长方式就是这样,他们比女人有更加漫长的童年,但是年老的来到,比一觉醒来后就面对末日还要残忍和突兀。

    这个已经成长的“少年”,孤岛上的格萨尔王看到诺兰的身影被横长的树枝和夜色淹没后,也兴致冲冲的开始了爬山。

    王和骑士在半山相遇。

    “我从没见过——”格萨尔王喘着大气,“穿着铠甲也能这么准确的感受到山崖带来的触感,在孤岛手上全是老茧的船匠都因为触感的消失,不能做精细的工作。”

    “相信我,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用脚证实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足够稳固后,他用力一弹,一个纵跃抓住了另一个攀登点,比一只岩羊还要灵巧,“我穿上铠甲也比大陆的很多女人还要敏感。”

    格萨尔王本想节省力气,控制住大喘的呼吸,可以——一个大陆的万骑长诺兰,说出了这么轻浮的话,让他不得不放声大笑。

    “我听见了,格萨尔王,现在你知道我保持克制不是没有原因了吧。”

    格萨尔王仍然在笑。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孤高的王,我要在十个纵跃之内登顶了。”

    格萨尔王不服气的用手臂抹去了笑容,重新卖力的攀登。

    胜负好像分晓出来了,格萨尔王把力气用在了大笑上,他越来越吃力,而说要释放自己的克制的诺兰,反而在均匀的调节力度,只把放肆用在了语言上。

    格萨尔王再一次看见诺兰,这位来自大陆的骑士已经半个身子放在了山顶。

    输了。格萨尔王开心的笑。

    但这个时候,秘银骑士却在缓缓的下降。

    “对于孤岛之王,任何不认真的对决,都是冒犯!”格萨尔误以为秘银的诺兰在想办法输给自己。

    不是,诺兰抓住的断木开始了松动,这是一根早就因缺水而根朽断木,它虽然看似顽固的扎根在山顶,但是里面的根根本受不得外力。

    诺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坠落,随着手中那根还牢牢紧握住的断木。

    终结了?

    在这里?

    在一场约定刚好达成之后?

    我,秘银的诺兰,古斯塔夫的第十三位万骑长,暗金龙的碎尸者,是通过坠崖的方式终结?

    好可笑啊——

    唰——他如海鸟捕鱼一样急坠,从格萨尔王身旁掠过。

第五章 格萨尔:我不接受平局

    在终结之时措不及防的来临后,诺兰徒劳的抓住朽木,以为就抓住了生机。

    他嘲笑着这番徒劳,也嘲笑着自己的终点如此荒谬。

    突然间,他看到了沙特阿卡的神灵,不,更准确点说,是看见了亡灵之神奥犹朵拉的神侍,那条可恶的黑蛇沃尔西。

    黑蛇张开嘴巴,飞瀑布般急速的下降,比风还要灵巧的躲过了岩石和树枝——看到蛇口时,诺兰平静了下来,你来了,秘银骑士说。

    黑蛇没有吞噬他,而是用身体缠绕住了诺兰的手臂,让诺兰成为荡漾在高山上的钟摆。

    “我一身铠甲,你难以下咽?”诺兰在死亡的幻觉中,嘲弄着自己和死亡。

    “该死!”黑蛇在诺兰的耳边说话,声音居然和格萨尔王如此相似。

    “该死!你在说什么蠢话!”格萨尔王一手抓住了一块稳固的岩石,一手抓住了诺兰。

    哦,没有死,是格萨尔王抓住了我。

    “诺兰!”格萨尔王的声音在强势中流露出了吃力,“诺兰!你顺着我的身子爬!我的腰间有一把刀,你用这把刀——啊——”

    格萨尔王做不了多余的解释了,登山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现在又附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后,对于求生的解释也只能做到目前的程度。

    诺兰懂得格萨尔王的意思,他双腿稍稍登向了山体,借着这一点力向上跃起抱住了孤岛之王的腰间,找到了那把小刀。

    “顺着我的身体往上爬,上面的土壤可能大部分都沙化了,你用刀找到稳固的攀登点。”

    诺兰以格萨尔王的身子作为了着力点,继续往上攀登,他握着小刀的那只手,停留在了格萨尔王的脖子上。

    格萨尔王在筋疲力竭中,歪着嘴巴在笑,小刀在脖子处一瞬间的停滞让他感觉这次下意识的拯救不是那么值当。

    “格萨尔王。”秘银的诺兰在小刀的寒芒中低语,和武器自带的凛冽杀气相比,他的呼唤更多的是敬意。

    秘银骑士诺兰踩着格萨尔王的双肩,用小刀捅着山体,找到了新的,且稳固的攀登点。

    “格萨尔王!”诺兰在上方高喊,“记住我踩过的地方,要像相信我一样,相信这几个点位。”

    秘银的诺兰艰难的上爬,用踩住小刀后的最后一个纵跃,来到了山顶。

    诺兰已经放下了对胜负的追求,准备把仍在攀爬的格萨尔王拉上来,然而他看见的是,从山崖上露出来的两点寒芒,湛蓝如大海,深黄如大陆。

    格萨尔王也达到了山顶,秘银的诺兰看到这位后来者,心中没有一点作为先到者的喜悦,他从他的王——古斯塔夫身上,只感到孤独,但是没有感到过王威,然而这位在野蛮的孤岛上诞生的王,当他异色的双眸在在山顶闪耀时,他的王威和他此时头顶上那颗最耀眼的星辰一样,让人自然的认为,这样的人就该君临天下。

    格萨尔王与诺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断的绕圈,像一只雄鹰正在高空俯视着一只猛牛,随时警备,随时攻击。

    诺兰感觉到了危险,这是战场上接连不断的生死锻炼得来的直觉,“孤岛之王?”诺兰试探的问。

    格萨尔王停止了盘旋,黑夜中,能听到他用指节抵住鼻孔后,几声冰冷的呼吸。

    “孤岛之王。”诺兰又重复了一次,但是,如果这真的是雄鹰和猛牛的对峙,这只牛不愿意抬高锋利的牛角——秘银的诺兰没有拔剑的打算,他的手都没有放在剑柄。

    “好奇怪。”格萨尔王不断的握实着拳头,“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

    “平局?”

    “不,平局唯一能代表的,就是我没有赢,我不接受平局。”

    “是你赢了。”秘银的诺兰谦让着胜利。

    “不不不,胜利不是你我定夺的,是规则。”

    规则,在战斧掷向山顶的时候,格萨尔王解释了规则,第一个到达山顶,且拿到这把战斧的人,才是胜利者。

    “而规则告诉我,”格萨尔王拿出了找到的战斧,“是我赢了。”

    诺兰行了一个标准而隆重的骑士礼,“毫无争议。”他这么回答。

    “你为什么不在我脖子上抹一刀?”

    “你为什么要在我坠落时伸出援手?”

    格萨尔王在笑,秘银骑士看不见表情,但是两人都没有回答。

    夜空中,站在高处,能看到白天时发现不了的景象。

    这里看不到愤怒的风,但是如果往大海的方向眺望,能看见漩涡一样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的雷鸣和电闪。

    格萨尔王向诺兰指引着大海的方向,他对诺兰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神灵奥多给予我们的恩赐和惩罚。

    “这片大海中从没平息的黑色风暴,是天然的防线,隔绝任何想来侵犯的敌人。我必须告诉你,你们从海路来攻击我们的那位万骑长,如果以乐观的角度来判断,一定是被困其中,那是让我们都害怕的狂暴之海。

    “很长一段时间,岛民被这个风暴困住,被困住的不止是航路,还有思想,太多太多的恐惧让我们以为世界就这么大,风暴之外,就是世界的边缘,一旦驶离这个风暴,就会在虚无中渡过生命,不断的陨落,最后老朽的骨头掉进奥犹朵拉的冥河。”

    秘银骑士不否认格萨尔王的出现对沙特阿卡人的意义,他是真正带领着沙特阿卡的勇士驶离了这片风暴的王,他为岛民带来了新的财产,也让世界看到了沙特阿卡人的恐怖。

    但是,诺兰此刻主要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在格萨尔王的谈论中秘银的诺兰得知,有位万骑长永远被困在了黑色的风暴中——那这一定就是双斧的奥西里斯,这位英勇无敌的万骑长迟迟未归的原因。

    “候鸟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迁徙,但是沙特阿卡人的远航,好像是一种原罪,被你们的王定下了罪过。”

    诺兰回答不了,如果他是沙特阿卡人,他同样会佩服格萨尔王的伟大,但是,就算理解,他也仍然是大陆的骑士。

    “诺兰,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你们的王,告诉古斯塔夫,孤岛上的海盗头子,愿意停止战争,和他当面谈谈。”

第六章 格萨尔:被他击败五百次

    诺兰站在山巅,看着那片狂暴的海域,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一个骑士的信念多么强大,他都无法凭借一己之力离开这片海。

    “行吗?”格萨尔王的询问打断了诺兰的思索,“作为如此隆重的使者,秘银的诺兰,古斯塔夫的第十三位万骑长,你见到古斯塔夫的机会应该非常多,你能向他转达我的诉求吗?我希望和他谈谈。”

    “可以。”诺兰坚定的说。“但是回航时,我需要借一艘伊利亚的战船,我用骑士的信誉来发誓,如果你不愿意你们造船的技术被偷盗,我会在上岸之后第一时间毁掉你的船。”

    “你是说借我们的船支,如果你毁掉了我们的船,你用什么来偿还。”

    “我发誓,你能够见到古斯塔夫,我发誓你们能和平长谈,那时我会担任你的护卫,如果大陆的战士对你的敌意发酵成了行动,我那时的选择是保护你。”

    格萨尔王用斧头摩擦着下巴,割掉了几根胡子渣,也割破了几层表皮,他目光如炬的盯着那片黑海,“我忘了一个事情,你可能根本没有办法离开狂暴之海,你信奉的主神是埃拉,而那片海域是由我们的主神奥多掌管,祂降临在海民头上的风暴,对你会变本加厉。”

    “我会你们的歌谣。”秘银骑士说。

    “雄狮学会了蛇鸣,也不可能和毒蛇友善的相处。”

    “我来孤岛的时候,在航行之前就开始吟唱你们的歌谣,我没有经历那样残忍的风浪,经历的最大的困境,也只是陷入了无风的海面。”

    格萨尔王温柔的凝视着诺兰,“你以为是那首歌谣起了作用?”

    秘银的诺兰看着格萨尔王,诺兰身上的银光也所有收敛,像星辰躲进云朵后散发出的光晕,“难道不是?我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歌唱你们的歌,我命令阿斯灵和我一起,在大海上对奥多献上虔诚。”

    “不是这样。”格萨尔王的声音有些落寞,“你肯定都不知道,直到你登上山顶之前,你身上都背负了一个灵魂。”

    “我们都背负着一个灵魂。”

    “你背负了两个,诺兰。”格萨尔王搭着秘银骑士的肩膀,“我都看见了,除了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的自己的灵魂,你还背负了一个小孩的灵魂。”

    “小孩?”

    “一个海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在你落下悬崖时,我没有第一时间握住你,我没有这么快的反应,是一个勇敢的海民之灵幻化成蛇,他一头缠绕住了我的手臂,一头缠绕住了你,最后才让我握住了你。”

    “我当时,有这个感觉。”

    “你爬上山顶之后,”格萨尔王仰望着天空,“我的担心就放下了,我看见那个男孩被女武神带走,去了奥多的铁踝宫殿,这么小的男孩,他经历了什么......”

    “他守卫了村庄。”诺兰知道了他背负的男孩灵魂是谁。

    格萨尔王盯着诺兰看了好久,“我是听说过一些事情,说的是一位大陆的骑士帮助海民修筑了一面幻影之墙,任何闯进去的敌人都会走进迷宫,在寻路中就得来死亡,那个骑士就是你?”

    “是我。”

    “幻影之墙?”

    “其实就是藤墙。”

    “那这件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当时我就在那,我还看见了你的——”

    “我还以为是古斯塔夫编撰出的谣言,但是如果哪位骑士是你,我愿意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给我讲讲那个小孩。”

    “他很矮小,但是爬树的速度极快,灵巧得像一只松鼠,他妈妈告诉我,他一直想在得到脚环之后拿起真正的剑,找我学习剑术——”

    “没有关系,不要遗憾,”格萨尔王望着天空,“神灵奥多会教他,可能当我去往奥多的铁踝宫殿时,我会在被他击败五百次后才能和他势均力敌。”

    “你们的那位女武神,”秘银的诺兰认真的揣摩着用词,“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把他接走。”

    “可能是那个男孩想帮助你,你得到了他的认同。

    “孤岛的战士,在成为英灵之后,他们的思维方式就不会紧紧的被人理禁锢,他能够看到你会远航,也能看到信仰和我们相异的你体验到奥多的震怒。”

    “我来起初能够平安的渡过无浪的海面,是因为奥多想让那位小孩来到沙特阿卡。”诺兰明悟过来

    “对,而且那个小孩希望着你的希望,他想让你来到沙特阿卡。”

    秘银骑士在胸口画圆,用手腕把这个圆顶在了额头,用手指把这圈骑士之光点向了夜空。

    “等你决定回去的时候,我会和你一同上船,那片狂暴的海域,在我面前会释放善意。”

    “我不赞同,在明确古斯塔夫的态度之前,我反对你去和他谈判,就算我能肯定古斯塔夫会确保你的安全,他还有各怀心思的万骑长们。”

    “那你怎么回去?我不会仅仅是为了你的返航就献祭几个战士,把他们的血撒向你秘银的铠甲上,让他们的灵和你一起渡船。”

    “我同样反对这样的方法。”

    格萨尔【月兑】下了兽袍,把兽袍紧紧的裹紧了身体,他坐在了常坐的地方,看着整个沙特阿卡思索——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秘银的诺兰渡过残暴之海,但是这个办法他还不想告诉来自大陆的骑士。

    现在的孤岛沙特阿卡,因为有了伊利亚的手艺,有了坚固的城墙,不知道是地形环境就是如此,还是伊利亚的有意建造,这个城墙把孤岛围成了巨船的模样,这让岛民对大海的向往更加强烈。

    有时候格萨尔王也有不切实际的狂想,他认为如果有足够多的船桨,他的孤岛可以成为世界之船,他的战士可以去征服所有抵达的地方。能够登天不坠,能够远航至冥河不沉。

    “诺兰,”格萨尔王看着他的孤岛低语,“你知道在这么一个贫瘠到残酷的地方,我们的战士为什么如此坚信神灵的存在吗?”

    “因为沙特阿卡人的无畏和坚定?”

    “不,我们真实的听见过神灵的声音。”

第七章 格萨尔:你肯定做不到

    就在这座高山之巅,不止是格萨尔王,很多人都听到过神灵的圣言。

    铁踝宫殿的建筑,有些地方能够记住奥多的战吼和对武技的指导,当英灵们在战斗的酣畅中进入忘我的状态,他们会摧毁宫殿的建筑。

    这些建筑和英灵们的战斗后受伤的身体不同,在战斗结束后,不会自动的恢复。

    而那些宫殿的建筑材料有些就会因此而下落到凡间。

    不同位置的建筑材料能吸纳的声音效果都不一样。

    有些在下落的途中,英灵和神灵的话语就在空中成为了尖啸;

    有些即便落下后也沉默寡言;

    有些很奇妙能听见武器的摩擦声;

    而最神奇的那一类,能清晰的保存声音,在沙特阿卡人用战斧碰撞后,爆发出来自宫殿的语言。

    筑船者伊利亚曾经收集过这样的材料,他通过断面来分析它原本的样貌,分析它原来处在什么位置,简单的复原了铁踝广场的形状,而这个形状就是如今孤岛上的麦酒大厅。

    格萨尔王也从中发现了用处:

    他发现神灵以及英灵的语言从宫殿的材料中发泄之后,它们仍然具有吸收声音的作用。他曾经对着石子大吼:“沙特阿卡!”,然后把石子扔进了敌众,用弓箭射击石子,于是敌方的阵营在海民还没有进攻的时候,就听见了孤岛之王如临在侧的战吼。

    格萨尔王称它们为吸音石,他曾经把这些都侵染着红血的石头全部收集,逐个敲打,分辨里面的声音有没有一个来自父亲——应该有,只不过他没有听到,他的父亲,不可能不在铁踝宫殿。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感知神灵的存在,”格萨尔王对秘银的诺兰说,“沙特阿卡人其中的一个办法,就是听吸音石中的声音,这不仅能让我们感受到神灵的存在,也能坚定我们一定能进入宫殿的信心。有时候,我们能听到战士的声音,能分辨出他是谁。”

    “在大陆,当神灵给予我们荣光时,我们能够感受到光洁无比的正义和美德。”诺兰这么解释大陆感受神灵的方式。

    格萨尔王从山巅站起,他从艰难的思考中获得了答案:

    “我试验过吸音石,它对我们的声音也乐于接纳,在你离开时,诺兰,我会给你两块石头,里面会有我的声音,没有哪片大海不听从格萨尔王的命令,当你进入了狂暴之海,当你感觉命悬一线时,你碰撞,或者摧毁这块石头,我的声音会从石头中爆发,大海听到我的声音,便会停息风浪。我更希望你摧毁它,孤岛的筑船技术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模仿,我不愿意更多的东西为人所知,你能做到吗?诺兰?”

    “谢谢你的慷慨,我能。”

    格萨尔王重新开始了思索,许久之后他才说,“先知曾经告诉我,有双斧在风暴中迷失,根木中长出细剑,我想双斧就是你们准备走海路攻击我们的万骑长,先知的话从来没有失误,也许你能在风暴中找到那位万骑长。”

    “是,他是勇猛的奥西里斯,使用双斧。”

    “你告诉他,是格萨尔王救了他。也要告诉他,任何一位万骑长,都不要以为能在海洋上战胜格萨尔王。”

    “我承认在大海上没有人能够战胜你,格萨尔王。但是当我离开孤岛,”秘银的诺兰语气中有些笑意,“我做不到对自己阵营的战士说出这样的话。”

    格萨尔王用鼻孔吭笑了一声,“对啊,你肯定做不到。你是古斯塔夫的诺兰,不是格萨尔王的诺兰。”

    “如果没有战争,格萨尔王,我想我是和你肝胆相照的兄弟。”

    “如果没有战争。”格萨尔王的重复有些悲凉。

    孤岛之王转过了身,背对着大海,面朝着密林。

    “你看到城墙外的那条河了吗?”

    “看到了。”秘银的诺兰走到了格萨尔王的身旁,如同在讨论天下一样亲密无间。

    “那就是伊利亚的住处。”

    “他把自己孤零零的排斥在了城墙之外?”

    “对。他孤独得让我感觉到和他的距离感,我成为孤岛之王时,他最后一个找我喝酒,我们攻破罗德城之后他最先离开,我现在都隐隐的有个感觉,他不属于大海——也不属于大地。”

    秘银的诺兰永远是大陆的骑士,站在高处,他在心中绘制着沙特阿卡的城墙布局,在这位善守的诺兰眼中,这个城墙的弱点太容易找到,而格萨尔王此时,也指出了那个弱点。

    “在伊利亚为我筑城后,他把自己隔绝在城墙之外的原因告诉过我。他说,这次筑城砍伐了太多的树木,如果战争和岁月把城墙摧毁,他需要新的,合格的木材。所以,伊利亚独自住在了河边,守望着那片森林,他说,他要当沙特阿卡的护林人,让城墙永远屹立。”

    这就是最薄弱的一个防御点,这个英明的格萨尔王,怎么只能让一个人护林?

    秘银的诺兰定下了战略,如果古斯塔夫命令自己来进攻沙特阿卡,那么他的攻击路线会绕过残暴的大海,从密林处进攻。

    他挺希望格萨尔王询问自己对孤岛防御工事的看法,这样他才理由告诉格萨尔王这位王的疏漏。

    然而孤岛之王没有提及这件事,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田间的土壤,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愤怒也越来越不可抑制。

    格萨尔王右手重新握住了斧头,把左手对准了田间,用手来作为瞄准的参照物,他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右臂,能看见兽袍以钢铁的模样膨胀。

    格萨尔王向前助跑了几步,再一次迅猛的投掷出了战斧,破空声剧烈的高鸣,一阵风压吹散了王的头发。

    斧头在空中的轨迹,是一条倾斜的直线,和格萨尔王的性格一样,在盯住的目标有八分把握之后,用勇往直前,不会再有多余的、无效的动作和思考。

    他瞪着黑夜,收听着里面的反馈——

    “好了。”他对来自大陆的秘银骑士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又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解决了,看来是有老鼠在偷吃田野里的希望。”

第八章 伊利亚:如实的记录

    伊利亚居住的河边时常都泛着冷雾。

    当他用冰凉的身体,长久的吸入了这里的空气,总会让人对他产生距离感,因为他和热情的沙特阿卡人相比,差不多是没有感情的哪一类。

    就算是同样冷峻的先知,当他在看到未来的盛壮时,他肉膜般的喉咙中,也会吐露中开心的笑,而伊利亚,却逐渐变成了被沙特阿卡人需要,又被沙特阿卡人冷漠的这一类人。

    伊利亚披上了他的织布,坐在了河边,隔着河岸,守望着他的森林,火把支在了他的身旁,才为他惨白的脸终于画上了活人才有的血色。

    阿斯灵弯曲了身子,在伊利亚的木屋中看着屋外,眼神中是一种情侣之间才会拥有的喜爱。

    他看着伊利亚的脚掌,还有里面的污垢,阿斯灵在想象着,如果伊利亚一直生活在大陆,那他的脚会一直受到鹿皮靴的保护,不会有这么多的老茧和皲裂,说不定会和女性的双手一样细腻。

    史官隔着火把,走出了木屋,坐到了伊利亚身旁,他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轻浮的心重新回到了文字工作者该有的敏感上,他听着流水声,看着火把在流水中的落日一样倒影,最后把注意力放了眼前张牙舞爪的密林中。

    阿斯灵突然就觉得,自己和伊利亚是两个没有被施加咒语的稻草人,吓不走飞鸟,赶不走虫害,制止不了砍伐,杜绝不了火灾,但是就用最脆弱的样子,扛起了塑造者对其的希望。

    “你像是一个守望者。”阿斯灵诗意的说。

    伊利亚阴翳的脸庞看了看阿斯灵,“我也希望有一个东西能够让我守望。”

    “你的话语让我感觉,你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伊利亚重新望向了静谧到诡异的树林,没有回答——我的世界崩塌了?我都还没有见过我的世界。

    阿斯灵的目光有游离起来,他在注意着伊利亚眼神的同时,不断把视野限定在伊利亚的脚踝上,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脚踝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阿斯灵。”伊利亚的声音如同眼前的流水一样温柔。

    “嗯?”

    “为什么你在醉酒之后,对于历史的考证反而能加严谨。”

    “因为清醒的状态下,作为史官的我必须控制盘根问底的心。”

    “为什么?”伊利亚问。

    “史官的记载,最有说服力,所以我们必须歪曲历史,只记载民众认为的真实,真正的历史没有这么干净,而且和真实的事情相比,民众更在意的是土地和地位。但这一切需要建立在他们认为的正义上。”

    “你虽然不上战场,但你比战士还要危险,”伊利亚把身上的布撕成两半,把另一半扔给了阿斯灵,“知道真相后编撰谎言,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嘴。”

    阿斯灵裹紧了布,它被火把烤得很温暖,史官美妙的认为这是伊利亚的温度,“我不是已经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了吗?”

    “你为什么要指出安蒂缇娜的父亲没有参与屠龙?”

    “因为她的话是集齐一百个史官都圆满不了的谎言,时间线根本对不上,而且当时——”阿斯灵把布凑拢了鼻尖,深吸了一口,“我不是醉了么?如果醉了都还保持着理智,这是多么艰难的人生。”

    “你无法活着走出沙特阿卡了——”伊利亚哈出一口热气,躺在了河岸,“你否认古斯塔夫踏上了艾塞斯坦的强盾,也同时在否认古斯塔夫的屠龙。”

    “对啊,”阿斯灵看着粗布在伊利亚身上勾勒出的体型,忍住了拥抱上去的冲动,“毕竟她的故事本身就是在古斯塔夫故事上的完善。”

    阿斯灵也躺在了河岸前,用粗布非常丑陋的盖住了自己,像一块裹着活人的尸布,“你看,伊利亚,就算我能活着离开孤岛沙特阿卡,我也无法在不曲解历史的情况下,在古斯塔夫的治理下活着。”

    “你打算怎么记录这段故事?”

    “肯定又会扭曲它吧,至少要把我的醉后的话给忽略,只要那个铁皮不为难我,我就还可以多活一会儿。”

    “听起来你不是第一次编撰历史了。”

    “不然你以为史官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你在大陆,有没有什么事情你在如实的记录。”

    “诺兰。以及所有没有深入了解的万骑长,如果只看表面呈现的状态,我都会如实记录,这些都是他们想让我记录的。不管是不是伪装,但是装出了真实。”

    “秘银的诺兰你相处的最久。”

    “最久。他是我的万骑长。”

    “深入理解他后,你也是对他如实的记录。”

    “对,他无懈可击,无可挑剔,我在记录他时,能够认清一点,就是我对他的抱怨,完全是因为我的卑劣和不堪。秘银的诺兰,他对自身荣誉和美德的底线,都是好多人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制高点。”

    “你见过他卸下铠甲的样子吗?”伊利亚的兴趣像是木炭中偶然迸发出的火星,笑脸转瞬即逝之后,他侧躺过来,看着阿斯灵。

    史官被惊得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侧卧的美神。

    “看见过吗?”

    “没有,我甚至没有看见过他进餐。”

    “有没有人看到过?”

    “据说万骑长伊南娜看到过。”

    “伊南娜......那位唯一的女性万骑长?”

    “是的。个头很矮小,时常穿着长袍,兜帽把脸遮得像不敢开放的花蕾。”阿斯灵说到伊南娜的长袍时,下意识的捏了捏伊利亚的分给他的粗布,他觉得这张布在外观上有些相似,但和伊南娜的相比,又少了些什么。

    “你是史官,你记录过伊南娜对诺兰外貌的讲述吗?”

    “当然记录过。”

    “你讲讲。”

    “有记录成书的,有我脑中记录,以后准备在战争结束后当吟游诗人歌唱的,你要听哪个?”

    “听真实的那一个。”

    “我觉得我可以把两个故事都告诉你,你来分辨哪一个故事是真的。史官啊,可没有办法告诉听众,哪一个故事是假。”

    伊利亚坐了起来,等着阿斯灵的开口。

第九章 伊利亚:以后还会有谁

    关于秘银骑士诺兰的长相,阿斯灵向伊利亚讲了两个版本:

    在草长莺飞的大地上,从拔地而起的神庙中,秘银的诺兰第一次展示了狼狈的模样,他的铠甲破损,肩膀抗着蔷薇之剑,剑端挂着秘银头盔,像标致着另一个自己的死亡。

    发生了什么?伊南娜在问。

    发生了什么,秘银的诺兰在回答,发生了让我觉得死亡是恩赐的事。

    伊南娜抚摸着诺兰的脸颊,从骑士的眼睛中,看到了脆弱。

    伊利亚听到这个讲述,便问着阿斯灵,“这段故事是假的,是你为以后当吟游诗人做的腹稿。”

    “等我讲完另一个版本你在判断吧,”阿斯灵说,“注意了,这个版本非常的长,又非常的耐人寻味。”

    史官从河边站起,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伸向对岸的密林,像在邀请森林中的精灵,在郑重中充满了渴望。

    阿斯灵闭上了眼睛,清了清嗓子,似乎接下来的不是故事,而是一首三千行双韵脚的英雄礼赞。

    “啊——”史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为一个故事定下了沉重的基调,故事继续在进行——

    “他的头盔下,依然是头盔。”

    阿斯灵念诵完毕,重新用毛毯把自己裹紧。

    “结束了?”伊利亚笑得无可奈何。

    “结束了。”阿斯灵认真的在回答,“而且我要告诉你,这句话才是伊南娜的原句,哈哈哈。”

    两人的笑容惊动了河水中睡眠的鱼,有一只跃出了水面,有一只迅速的穿过光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伊利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无波的死水。

    而阿斯灵对着密林的放声大笑,在持续了几声后也成为了号手的坏号角,笑声在振奋之中突然中断,成为了干涸的咳嗽。

    两个人又静默的看着河岸的森林,好像彼此心里的秘密都在林中,都在试图找到。

    “阿斯灵。”伊利亚的神色再一次回到了苍白和心死般的平静后,他提醒着呆滞着像个小孩的史官。

    “嘘——”阿斯灵居然在让伊利亚禁声,“对面好像不只是森林?”

    “阿斯灵!”

    “啊!”

    伊利亚靠上劈柴时用的木桩,指着森林说:“你从那里逃跑。”

    “难的不是躲进森林,伊利亚,是逃出森林之后,我根本不会航船,也辨别不了方位,同时,没有船。”

    “你会在森林里看见你的同伴,我们知道的,古斯塔夫用了两支队伍来进攻沙特阿卡。

    “有一支队伍从航路发动了正面的攻击,有一支队伍绕到了后面,想在上岸后以森林作为掩饰发动奇袭,我弄不清楚是谁提供了这么仔细的地图,但是幸好,狂暴之海和扭曲之森都帮我们抵御住了进攻。”

    这是智将札维克和双斧的奥西里斯,史官在心里暗暗的对伊利亚的讲述对上了号。

    如果自己在凝视着森林时看见的人影,真的就是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带来的人——阿斯灵在心中想到了自救的办法,那么逃出去根本不是一件难事,他想多拯救一个人,把伊利亚带出即将血腥的战场。

    “伊利亚。”阿斯灵感觉到整个森林都是他的后盾,“一起走吧。”

    “一起走?”

    “离开,离开沙特阿卡。”阿斯灵指着森林,“智将札维克就在林中埋伏,我在记录圆桌会议时听到过这个谈论,有他在,回家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里不久之后就会有战斗,我们一起离开。”

    “我感觉很奇怪啊——”伊利亚把头靠在手掌上假寐,“为什么每一个来到我家的大陆人都在邀请我离开,传教的奥威尔,写史的阿斯灵,以后还会有谁?”

    “不会有以后了,我这次就可以把你带走,伊利亚,你和我不同,我只会写字,识字,然后有那么一点聪明,随时在一个命令后,或者贤王一个愤怒后,我就会死。

    “你不一样,你的名字连古斯塔夫都提过,他遗憾过你不是他的骑士,他抱怨过阿努纳奇的商船无法和你的船媲美,他曾经面对海洋时说过,我距离征服大海,就差一个伊利亚。

    “伊利亚,你有无可取代的造船能力,你效忠古斯塔夫后得到的待遇不会比现在差,也不会比任何一位万骑长差,伊利亚,你看你现在得到了什么,一间被拒绝到城墙外的小屋。”

    伊利亚没有多说,他把身上的粗布又撕成条,一圈圈的搅在了火把上,在火把得到更多的助燃物,燃烧得更旺盛后,他拿着这个火光强烈的火把指着史官,“阿斯灵,你仔细看这个火把。”

    伊利亚把火把扔进了对岸的密林中。

    火焰照耀进了森林,在照耀的一瞬间,阿斯灵觉得世界在缓慢的崩塌。

    他看见了智将札维克的队伍——统统僵死在了树上。

    有的战士,眼睛突兀的像两颗鸡蛋,他死死的抓住缠在脖子上比手臂还要粗的藤蔓,就这样窒息。

    还有的战士,他的四肢被扭曲着的树枝环绕,左右手,左右腿,都来自四颗不同的树,所有的血应该都挤向了头,眼球因为高压而悬吊,面孔中所有有孔的地方,都生长出了根须。

    还有的,就在火把落地后看到的,更加诡异,战士们一只手安抚着树,一只手舒适的叉腰,和阿斯灵一样,隔着河岸观望着对望。

    可是他们那头,永远没有感情存在,他们是那一刻的状态被定格——几个聪明的斥候在勘察地形时,被老藤吸干了血肉,他们的眼睛没有光华,血丝像是别致的年轮。

    更可怕的是,这些树木似乎具有人类的意识,它们在食用这些侵犯者时,居然还解除了战士们身上的利剑和铠甲。

    火把没有引燃一点枯叶,当火把落到对面的森林后,阿斯灵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

    在火焰周围,拔地而起了三个根瘤,它们弯弯曲曲的瞄准了火焰,从树皮中吐出根心,根心受到烧灼,一阵阵的抽搐,而这种抽搐调动了大地之中的汁液,一滩滩的汁液把火把弄灭。

    阿斯灵最真实的感觉是,他看见了来自地狱的生命,于是在河岸疯狂的呕吐起来。

第十章 伊利亚:差些风味

    伊利亚拍打着阿斯灵的背,阿斯灵把酸败的麦芽酒全部吐进了河水中,却还是感觉到森林中那些枯尸的身体在他的胃中留下了腐肉。

    他终于知道这两位万骑长还没有回去的原因,当初阿斯灵在一块岩石背后,垫着古斯塔夫的披风时记录下了这件事,当时,在场的万骑长们是认定他们留恋战场,不愿撤退,因此秘银的诺兰才来到孤岛,同时做好了并肩作战和劝回他们的打算。

    原来,不止是这样,真相更加残忍,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被困在了森林中,而那位勇敢的奥西里斯,肯定被困在了大海。

    他们不是恋战,不是荣誉,是所有的撤退都成了绝望的泡影,他们无法撤退。

    这和沙特阿卡人有多么残暴都没有关系,对抗海民,首先就要战胜他们身处的严苛的自然环境。

    “你还好吗?阿斯灵?”

    阿斯灵用河水把自己拍醒,“好得不能在好。”

    他又猛灌了自己好多水,来缓解喉咙的烧灼感,“我好庆幸我没有什么荣誉之心,只是想在乱世中活下来,我好庆幸我和秘银的诺兰遭遇的最大海上危机也只是经历了无风的海面。”

    伊利亚用阿斯灵身上的半块干布为他擦干了身子,他看见了史官的发抖和苍白,又把他邀请进了木屋中,在里面升起了暖火。

    阿斯灵捧着牛角杯,里面是伊利亚自己用橡木陈酿的葡萄酒,史官呆滞的喝着,血色的酒从他破损的喉咙中直接进入了血液,让他感到大陆的泥土味在体内散发,像在异乡找到了家乡——前所未有的,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数苦难的大陆开始温柔的呼唤着阿斯灵的名字。

    “你现在知道了吧。”伊利亚重新倒弄着纺车开始了织布,“我出不去。”

    直到这个时候,阿斯灵才感觉到身体的回暖和思维的回神。

    在不断反复的唧唧声中,伊利亚继续在说话,他的灰眸没有生气,仿佛是先去了生命的色彩,“我不断的为沙特阿卡人筑造远航的船,却没有一艘船可以把我送回家乡,我为沙特阿卡人修建城墙,但是心的壁垒把我隔绝在外,我为沙特阿卡人守望森林,无论身前还是身后都没有回家的路。”

    阿斯灵感觉到了地震,他看到伊利亚的世界在眼前崩塌,他扔掉了酒杯,双手拼死的握住床沿,他担忧的看着伊利亚,这个心和眼睛的瞳色一样成为死灰的人,还在专心的织布。他好想大声的提醒这位筑船者注意安全,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自私,让他看到了,并诅咒自己的心障——史官开不了口,他好久好久都没有为了除自己之外的人担忧过了。

    伊利亚被牛角杯的落地声暂停,他回过身,缓缓拿起牛角杯,他看着一地的红色,细雨一般的在问阿斯灵,“和大陆相比,还是差些风味?”

    “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说到此处,史官的唇齿中又回荡起古斯塔夫充满血与腥的鹿血酒,这让他知道,对于大陆的思念,最好只进行一个模糊的框架,如果要用这个细节来填充,大陆同样也会让他厌恶。

    伊利亚把牛角杯重新塞到阿斯灵弯曲的十指中,重新倒满了酒,伊利亚冰凉的手碰到阿斯灵之后,史官才从遥远的思愁中醒来。

    这个时候,阿斯灵才发现大地根本没有晃动,是他的心脏在没有情绪影响的情况下,猛烈的跳。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阿斯灵端着酒杯,都忘记了里面有酒。

    “你也看到了那片扭曲之森。巨龙渐渐苏醒,它们也有了生命。”

    “我曾经害怕结束,所以放弃了很多开始,害怕红花枯萎,宁愿看面包也不看花,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隔着一条街为她写了好多只有我才能看的诗。

    “所有美好的东西,珍视的东西,我都用这是乱世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说,它不久就会消失,我变得逃避又冷漠,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这次我想抓住你,我要抓住你的手,卖命的奔跑,只要我跑得够快,森林扭曲的树叶和根系就追不上我,我们会跳上你的船,你背叛了大海,我背叛了大陆,我们在船上渡过一生,这一次,我不想逃避了,我想抓住。”

    伊利亚微笑着听完了阿斯灵的承诺,又转过身重新开始了织布。

    吱吱吱的声音往复循环,听不见什么情绪的流露。

    “伊利亚?”

    “嗯。”

    “我要你的回答。”

    还未成型的布,叹了一口气。

    “伊利亚。”

    “嗯......”

    “从你那该死的布中施舍点注意力给我,你就不怕你那双和死鱼一样的眼睛瞎掉!”

    “瞎掉?”伊利亚停止了手中的活儿,木屋中重新安静下来,似乎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包括日月都在此刻静止。

    “我还真希望瞎掉。”伊利亚在疯狂而可怕的毁掉半成品后,仍然保持着淡漠的表情和口吻,“我可能是唯一希望瞎掉的伊利亚。”

    就在这个时候,伊利亚发现自己找到了那位严于律己的秘银骑士,随时都让史官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原因,这位看起来连阳光都可以穿透他的洁白的骑士之灵,可能比谁都需要眼前这个随时有些轻浮,总是在及时行乐的史官。

    因为这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人。

    这个一直靠着【谷欠】望和本能行动的史官,就是秘银骑士克制下来的人性的一面,他总是教育着史官,也总是放任着史官,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诺兰能从阿斯灵身上看到自己。

    正如年迈的沙特阿卡战士喜欢看年轻的战士决斗一样,不是想观赏莽撞又充沛的勇气,是因为这里面能看到自己过去的样貌。

    “阿斯灵。来自大陆的史官。”伊利亚的微笑给人一种暮沉的感觉,是一种腐烂的棺材在他身上散发着的木香,“我对大陆没有多少好感,但是现在,我必须要说我有些喜欢你。”

    “喜欢我......”

    “对,因为你还有颗能流血的心。”

第十一章 伊利亚:酸涩的泪水

    当伊利亚的胸口开裂出一道裂缝,用这道裂缝说出:“阿斯灵,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颗还能流血、流泪的心”之后,不善于战斗的史官看到自己的悲哀。

    在以战斗闻名于世的孤岛沙特阿卡中,阿斯灵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带走伊利亚,他又一次的,发觉到了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无力感。

    “我也喜欢你,伊利亚。”阿斯灵的心已经血肉模糊,“你比谁都孤独,你比谁都缺少关爱,而且,没有谁的爱配的上由你来拥有。”

    “永远孤独么?”

    “你可能只能永远孤独。”

    “原来如此。”伊利亚得到答案后,在一个足够小的木屋内把自己孤立。

    “伊利亚。”阿斯灵感觉伊利亚即将消失在黑暗中后不得不把声音变成套绳,要把筑船者拉回来。

    “什么?”

    “在河岸时,你告诉我,我从森林的方向逃跑......”

    “你要走了?”

    “我——”阿斯灵一时语塞,他认为出于对伊利亚的了解,他听出了这句询问中的责备,“我带着你一起逃走。”

    “我怎么逃走,我是被大海和大地熟知的筑船与筑城者,我走进那片农田,立马就会被目光做成的箭矢刺成刺猬。”

    “农田中有逃走的办法?”阿斯灵听出了语言中机会。

    伊利亚没有回答,虽然他体内流着大陆的血,却佩戴着孤岛的脚环,沙特阿卡的秘密就算被传播成公开的信息,他也无法成为第一个泄密者。

    “伊利亚,你告诉我,我去做。”

    “你做,你怎么做?大陆的来客比我更加显眼。”

    “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能想办法去完成。”

    伊利亚的沉默在对谈中断后前仆后继,他面对着纺织车作哑。

    “我很聪明的,伊利亚。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伊利亚,史官的尊严就是把刚正的性格用在记录历史上,我是一个和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我知道如果我记录真正的历史会早早的丧命,但是我活了下来,还保证了真实的流传。

    “我的想法是,丝绸无论穿在富豪身上,还是穿在自由民身上,它都是丝绸,唯一的区别在于,富豪穿了假丝绸不会有人怀疑他穿的是假的,自由民穿了真丝绸反而会被嘲笑说他穿的是假的。

    “但不能怀疑的是,丝绸它永远是丝绸。

    “我不在意历史的卷轴是应该镀上金边之后放在藏,还是应该被吟游诗人朗诵,自从我之后,史官虽然没有了外界认为的该有的笔墨刚烈,但是最真实的永远的流传,并且是在和我共生。

    “伊利亚,你看,我很聪明,我没有史官固定的呆板思维,你告诉我该如何逃生,我去办。”

    伊利亚的纺车不停的工作,他的眼睛因为在不明亮的木屋中太过于专注,流出了酸涩的泪水。

    “绿种。”

    阿斯灵没有想到伊利亚会开口,因此当伊利亚回答他后,他第一反应是纺车响起了别样的声音。

    “什么?”他问。

    “绿种。那个藏在最后一勺酒中的祝福,那颗烫如滚铁,但是入土后立即变绿的种子。”

    “我知道,暖冬与丰收的祝福,我参与的那场仪式。”

    “不,你不知道,就算你亲手触碰了好多原著岛民终身都没有碰过的绿种,你对它的理解也是最外向,最片面的。”

    伊利亚坐到阿斯灵身旁,取回了那半块粗布,用它遮住了头,因为接下来他将要告诉来自大陆的史官一个关于孤岛的秘密,伊利亚也在担心,如果被天神奥多知道这个秘密的泄密者是自己,他会遭受到怎么样的天罚。

    ——“你听好了,阿斯灵,”伊利亚柔声的说到,“这是一个关于绿种的秘密,也是一个关于孤岛,神性,还有格萨尔王的秘密......”

    时间的流动,在沙特阿卡的生命之树上更加缓慢,生命之树的四季更加漫长,有时候岛民迎来了皑皑的冬季,它却郁郁垂青,有时候岛民酷暑难耐,它却迎来了它深黄的秋天,同样的,有时候它的时间恰好和沙特阿卡人重合。

    在这个时候,它能够和沙特阿卡人处在了同样的时间点,沙特阿卡人的祈祷能够没有延迟的送达给这颗望不到顶的大树。

    于是,这隐隐约约的契合感,让暖冬与丰收的仪式以最隆重的方式开展。

    他们使用的木勺不是这么简单的日常用品,是生命之树距离奥多的宫殿更近一步后,淘汰下来的神木枝,最后一根脱落的神木枝拥有强大的神性,沙特阿卡人辨别神木枝的方法就是投掷。

    那种狭窄到就算走到酒桶旁,隔着一臂的距离,竖直扔下都可能偏移的洞口,如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去投掷都能进去,那就和投掷者的技巧和运气都毫无关系了——是这根具有神性的树枝自己在空中找到了方向。

    准确的说,是响应了所有岛民的——进入酒桶——的希望后,钻进了酒桶。

    所以说,它本身是一个被阉割了思想的神性,是一个强大而肤浅的许愿机,是神性中的【表】子,当它听到越大的祈求就越会反应出力所能及的神迹。

    它并不是具备暖冬和丰收的属性,是沙特阿卡人从它混沌一片的神性中抽离出来了一个明确的功能——或者,是格萨尔王命令它给孤岛这样的祝福,因为格萨尔王命令着岛民的意识。

    “所以我需要偷取那块绿种。”

    “对。”

    “我要用个人的意识与对抗整个沙特阿卡的意识,让绿种的功能从暖冬与丰收,转化成平息那片扭曲的森林。”

    “对,也不对。”伊利亚的眼神悲戚。

    “哪里出了错?”

    “阿斯灵,你真正要去对抗的,是格萨尔王的意识。”

    “我会对抗的,而且我会成功,为了你,伊利亚。”

    “阿斯灵。”伊利亚捏着史官那张和自己有些类似的阴沉的脸颊,他接下来的每一次吐字,都让唇和齿美好的细微,“我感觉很抱歉,我把你带向了死路。”

    “为了你,我去偷绿种。”阿斯灵说完就准备跨出木门。

第十二章 伊利亚:在狂欢中的警惕心

    阿斯灵的表情像是陷入绝境的人在强行命令着自己去看见希望,他的动作被伊利亚制止。

    那只可能一直这么冰冷的手冷却了阿斯灵的冲动,伊利亚抬起了阿斯灵指头上有一个小小手茧的指节,筑船者眼中是温柔的残忍,仿佛即将捏破一个有生命的禽蛋。

    “多么干净的手。”伊利亚柔情的说,“你要用这双手去刨土?”

    “我去。”

    “你用什么去对抗孤岛人的意识,用一个人的力量?”

    “秘银的诺兰曾经告诉过我,信念的力量,能够力敌万千。”说到这句话后,阿斯灵才稍微了解到秘银的诺兰以前战胜过怎样的绝望,可能那个时候,这位不可战胜的万骑长唯一能够拥有的就是薄如蝉翼的信心。

    “然后呢?阿斯灵?你可能都冲不破农田外围的围栏。”伊利亚放下了阿斯灵的手,“在白牛的鲜血撒向田地之后,沙特阿卡的战士会戴上牛角头盔,担任白牛侍卫,守护着这片土地。直到在铁踝宫殿的奥多收到献祭的白牛,并用一声雷鸣,或者三声鸦叫表示收到之后,他们才会离开,你用什么去避开他们的守卫?你可能连一个孤岛的小孩都打不过。”

    “我会躲到他们离开。”

    “他们可能在霜狼与呜咽之时就离开,也可能要等到春天。”

    “那我就躲到春天。”

    “那春天来到后,阳光让孤岛大白到容不下罪恶呢?”

    “每个春天都有晚上。”

    “那个时候已经有人耕地了,无法战斗的人无一例外的把战场放在了土地上,沙特阿卡人会想战斗一样耕耘,你要进去田地同样艰难。”

    “总会有一个时候。”阿斯灵的声音中有脆弱的哭腔。

    “可是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因为啊——安蒂缇娜不会让在大众面前道出了屠龙秘密的你活太长。”

    “那我该怎么办!”阿斯灵跪在了地上嘶吼,他用自己的生存之道在乱世苟活后已经对生死麻木,他的悲怆,不只是因为看到了死亡的逼近。

    “你愿意听我的吗?”

    “听。”

    “现在就去偷。只有现在是最合适的时间。安蒂缇娜还没有想出治理你的办法,格萨尔王的心思都消耗在和秘银的诺兰谈判,而孤岛上的人,因为这个祭祀,他们在狂欢中的警惕心比教堂中的神像带来的庇护还要形同虚设,现在是最佳的时候。”

    阿斯灵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他认为伊利亚的分析无懈可击,于是再一次的振奋起来,他把宽松的衣服重新紧扎,以免在之后的行动中出现多余的声音。

    他想起了那位从天城中盗取火焰的半神,阿斯灵相信,那不是一个人的意志在和神性对抗,是所有凡人对于火种的愿望凝聚到了他一人之中,只要走到巨大的希望中,所有阻碍都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坦阔的大道。

    就像那位半神,他在路途中那条掉进了沥青和沙的马裤虽然失去了美观,却在重新穿戴后反而帮助他毫发无伤的走出了荆棘谷。

    他在埋尸湖泊中满身肮脏的泥泞摧毁了他充满神威的美貌,但是在靠近火种之台时,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灼烧。

    他把自己柳絮一样美丽而蓬松的头发缠上手臂之后,他那匹步伐迟缓的老马突然长出了尖角和双翼,变成了天国的骏马。

    他乘着飞翔的骏马,高举着手臂做成的火把,偷得了火种,在所有凡人误以为天上划过了流星时,燃烧着的头发把火种带到每家每户。

    他失去了手臂,最后又得到了完美的战甲,那把骨剑的强大甚至能够斩断因果。

    阿斯灵想到这个故事,觉得自己和这位半神站在了相同的.asxs.,史官所得到的希望之力甚至比这位半神还要强大,因为阿斯灵的希望不仅来自于大陆,还多了一位孤岛上的力量。

    “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成功。”阿斯灵轮换着半跪着的双脚,把鞋子调整得更紧,“所有的困难和意外都会变成助力,就算是沙特阿卡人的斧头从天上飞下来,都会从我身旁飞过,砍到准备制伏我的白牛侍卫。”

    说完,阿斯灵做出了大陆战士的标准手势——用拳头锤击两次心脏,在化拳成掌,平举向前。

    伊利亚看着阿斯灵的举动后柔和的笑,他觉得阿斯灵的豪言壮语就像农夫的儿子在看到贵族的吃穿用度后对父母说,自己将来要成为公爵。

    “之后呢?阿斯灵。”

    “之后?”

    “你偷到绿种之后。”

    “和你一起。”阿斯灵空握着还不存在的绿种指着森林,“走出那片森林。”

    “不行,阿斯灵,我不能走。”

    “那你告诉我偷走它做什么!如果我不能拯救你!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安蒂缇娜。”

    “你听我说,阿斯灵。”伊利亚悠闲的走出了木屋,来到了河边,他指着扭曲之森说,“这里,这片森林,古斯塔夫的万骑长连一支箭矢都没有突破,我们进去,我们找到万骑长,我们回到大陆,你认为那个时候我是万骑长邀功的头颅,还是平安渡海,回到圣都,成为一个为大陆筑船的伊利亚?

    “显而易见,我是邀功的头,我要你一个人逃走,你要告诉古斯塔夫,你找到了平息森林的方法,你只能告诉古斯塔夫,就算万骑长要以断舌作为威胁,就算他施行了,你也只能把方法告诉古斯塔夫。

    “你还要亲自让古斯塔夫知道,沙特阿卡不是不可攻破,攻破它简直易如反掌,在沙特阿卡坚不可摧的城墙中,有一处地方几乎不设防,正如无敌的战神也有不能伤害的脚踝。

    “你要告诉他,因为孤岛上的海盗头子因为信任他的十船,在那个地方只安排了一个人驻防。”

    阿斯灵懂得了伊利亚的意思,在大陆生活过的筑船者了解上位者的【木又】斗,只有古斯塔夫亲自前来,战胜格萨尔王,伊利亚才能经历战败——被俘虏——为古斯塔夫献上技术这个流程,否则他的血肉就是万骑长们用来稳固地位的基石。

    “我懂了。”阿斯灵说,“我会回来的。”

    不太迅捷的黑影在伊利亚眼前消失,伊利亚跳进了河水,他在刺骨的冰冷中,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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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赞歌介绍:
在贫瘠的孤岛,生存下去的方式只有一个,掠夺。你可以说我残忍,说我嗜血,但我不这样,对于我的岛民,我才是暴君。我不属于孤岛,我体内流着王族的血,在我的童年,你们就在我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但对你,我做不到,我会为你筑船,多更多。我被称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我被传颂万世,愚蠢的人们啊,真正的王,你们还没见过。混沌之赞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沌之赞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