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秘银骑士:衣服上的尘埃
当双眼被蒙住,海洋在夜色中只是一个含糊的概念,大海的浪潮声,和两位使者心中所幻想的麦酒大厅的热闹此刻重叠到了一起。
好奇怪。
秘银的万骑长在被蒙眼之后感觉到了异常,他的耳朵很痒,瘙痒感传递到了心脏。
他下意识的用小指去掏耳朵,听到了一声金属的碰撞声。
“不要太急,”伊利亚在万骑长身旁安慰,“等我们到达了孤岛,我会为你取下蒙布。”
说完,他又紧了紧万骑长秘银铠甲上的粗布,他的一个指示之后,史官阿斯灵的蒙布也同样增加了一个结。
“你误解了。”万骑长说,“我丝毫不怀疑光明的重现,我刚才只是耳朵痒。”
伊利亚笑出了声,“真没有想到,严谨也会让人觉得有趣。”
而一旁的阿斯灵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听见万骑长的解释,有种父母听见小孩在人群中把家事直言不讳的说出口一样难堪,因此在伊利亚笑出声时,他懊恼、痛苦,羞愧的说了一声“嗷——”后,就准备把手掌拍在脸上。
而船上的战士,以为这两位惺惺相惜的使者都是想扯掉蒙布,对于万骑长,他们可以做到礼数,对史官,对史官的礼貌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此,在阿斯灵的手掌还没有拍上脸颊时,他的手腕就被沙特阿卡的战士紧紧握住,野蛮人一个反扭,可怜的阿斯灵的双眼和双手就都暂时失去了功能。
“嘿,我告诉你,”阿斯灵以为谈判可以为他在航路中争取到舒适,“史官对你们真的没有威胁,按照你的捆绑力度,我认为我在上岸之后双手就只有被截断的命运,要是我不书写历史,谁来知道你们这次的偶然醒悟,还有谁能知道你们的王和我们的万骑长的伟大会见?”
“阿斯灵。”秘银万骑长听到了史官的抱怨,“安静。”
“可是——”
“安静。”万骑长不想听史官的狡辩了,“安静,忍耐!雄狮走进毒蛇窝,就算真的在谈论和平,彼此也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反而双方都觉得对方在示威,就算最终真的达成了和平的条件,在双方行礼时,雄狮的利爪礼,海蛇的毒牙礼,都会因为这一个和平之礼而两败俱伤,他们听不懂你的语言,你又何必多言,安静,忍耐,观察,思考!”
史官觉得有道理,牙齿咬住了双唇。
“我猜测,你刚才所说的毒牙礼是指沙特阿卡——我们的行礼没有这么博命。”伊利亚抓起了秘银万骑长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摆正了万骑长手掌的位置,“我们的行礼很简单,就这样护握手臂,念一声吾血之血。”
万骑长没有用沙特阿卡语去重复“吾血之血”,他挣脱了伊利亚的擒肘,如同在娇阳下拍打衣服上的尘埃一样,拍打了双臂的铠甲,可能伊利亚的触摸,让他感觉不适。
“吾血之血。”万骑长用通用语翻译了这句话,“我总算知道善耕者之子,善织者之孙,筑船者伊利亚为什么要放弃罗德城的原因,吾血之血,这句话稍微体会,就感觉到团结的力量,盾是彼此的盾,斧是彼此的斧,血是彼此的血,如果太早就和这座岛有联系,心智都会在沙特阿卡扎根。”
伊利亚迎着夜风,眼睛里有些凄凉。
“你说得没错,古斯塔夫的秘银万骑长,我们要耐心些。”伊利亚沉默片刻,生硬的转变了话题,“能识别大海模样的,只有格萨尔王一个,我航海的方式,完全依靠海图、阳光、星辰,在夜航的时候更让我感到艰难,我像你保证,你虽然会感到路途遥远,但我们一定会到达。”
“没有走不到终点的路,只有不迈出的步。”
“秘银骑士的每一句话都充满哲理。”伊利亚恭维着。
“哲理?只是简单的陈诉实事。”
伊利亚正忙着确定着星辰的位置,这让万骑长将想要继续进行的讨论憋成了在头盔中乱爬的昆虫,痒得他难受。
受得了动荡的人,往往无法忍受困顿,在刑讯室能熬过酷刑的硬汉,通常忍受不了掏心窝子的巨痒。
万骑长无处宣泄的思想演化成了长着倒刺的毛腿,还有两颗有酸毒的尖牙,它们承托着万骑长的思想在他的秘银中乱撞,野蛮狠毒的寻找发泄的溢口。
蜘蛛——万骑长被蒙蔽的双眼看到了另外的景象——那些无法言说的思绪是蜘蛛的形状。
白色的蛛丝,绵密的网,封住我的眼眶,筑温床。
黄白色的卵哦,密麻麻,填满我的头颅,等成长。
万骑长感觉新生的蜘蛛群在由内到外的啃食银铠甲,蜘蛛的毒牙在分泌酸液,蜘蛛的倒刺打洞,他感觉秘银铠甲中的灵魂都被蜘蛛挤出,灵魂看见秘银甲闪烁着如同蛤蟆背的密集绿光,它们要啃食我的铠甲,它们要想世间传播邪神的思想。
万骑长认为事态紧急,和与一座孤岛达成和平协议相比,阻止邪神的降临才是当务之急。
他一个跃步,离开了船身,想把自己和邪神的温床一起淹死在大洋。
伊利亚抓住了秘银,把他摁在船上,“不要着急,”伊利亚又看了看星空,“我们的方向没有错。深夜中的海域,就连沙特阿卡的战士都不会去冒犯。”
“蜘蛛。”
“海上哪来蜘蛛,把蛛丝连接到天空,漂洋过海?”
“蛛丝连接在心门,荡进意识的洪流。”
伊利亚起身,用手指搓了搓鼻孔,他对战士们喊道:“速度快些,我们的贵客有些晕船。”
秘银骑士坐在船上,颓唐的握拳,双手一紧一弛,像上岸的鱼在拼命扇动的鱼鳃。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铠甲,担心着触摸到蜘蛛打凿的洞窟时心理的防线崩溃,战士都是这样,当在病床上清醒,脑中浮现起昏厥前的画面时,都会在一长段时间的心理斗争后,鼓起绝望的勇气,去看看四肢有没有哪一部分离开了身体。
秘银骑士的手掌结结实实的覆盖在了铠甲上——完好无损——秘银骑士完好无损。
痛苦消失的安心感驱逐了秘银被蜘蛛占领的妄念,“伊利亚。”万骑长回到了镇定自若的状态。
“请讲。”
“史官的战场在于记录,仅此而已。”
“伯特利,”伊利亚明白了万骑长的意思,他微微点头后,喊住了一名战士,“解开史官手上的绳结。”
第四章 秘银骑士:万骑长需要麦芽酒
“阿斯灵。”秘银骑士仿佛陷进了沼泽中,一只手在毫无生机的摆动,在寻找唯一的生机。
谁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痛苦,能让强大的万骑长万分的想抓住史官作为依靠。
“我在。”看过史官文字的人都不会想到阿斯灵文字和本人有这么大的反差,他的历史文本逻辑严谨,字迹工整,叙事井井有条,然而在执笔的身份之外,他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还有流氓一般的玩世不恭,他接着在说:“有什么事吗?我没有被推进海里,也没有被截肢,是不是要感谢奥多。”
秘银骑士拉住了史官阿斯灵的手,用力的往下扯,阿斯灵摔倒在秘银骑士身边坐下,他捂住被撞肿的额头,不忘记抱怨:“如果你真的溺水,绝对没有人生还,任何一个来拉住你的人,都会被你扯下水。”
史官想用两只手捂住肿起的额头,这样可以顺便遮挡沮丧的脸,但是他挣脱不了秘银骑士稳重如山的力道。
“银铠甲,如果你想通过拉住我的手,来让我知道我的双手还在,并且向你表达感谢的话,我的回答是现在立马放开我的手,以你的高尚,不是该在我最初抱怨捆绑得太紧之后就提出这个要求么,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阿斯灵清了清嗓子,又哑着嗓子在模仿万骑长的口音,“阿斯灵,安静。”
【我问你,阿斯灵。】
万骑长捏紧了史官的手,没有听懂史官是在抱怨,在他听来,史官是在准确无误的重复不久前发生的事件。
【你在记录历史时,有没有一种因果倒置的感觉】
“记录历史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记录完成后我有葡萄酒和肉干的犒劳,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你再不放手,我之后要么用左手重学写字,要么被革除史官的职位。”
【你对未来的判断这么悲观。】
“痛。”
【原来如此。】
万骑长松开了手,秘银甲搭在了史官肩膀上。
“阿斯灵,你需要麦芽酒吗?”伊利亚体贴的问,“我听见你在自言自语,不要被大海吓怕,你搭乘的船支,可能是大海上最安全的船。”
【阿斯灵,你直接在心中答复我。】
果然,万骑长通过接触,就可以传递话语。
【对。我可以。】
真的听见了!
【小声点。】
我没有出声。
【震荡仍然很大。】
什么都能听见?
【骑士要懂得克制,我只听你回答我的那部分——你先对伊利亚表示感谢。】
“谢谢你,伊利亚,在最安全的船上,我想不用浪费你的麦芽酒壮胆。”
伊利亚听完,继续指挥着船支,没有被疲惫和寒冷打败。
【你在记录历史时,有没有这种感觉,历史会因为你的记录而发生改变?】
如果胜利的是我们的话,有这种感觉。
【我的意思是,历史,有没有因为你的记录,而受到切实的影响。】
“我又不是神之手。”我把话说出了口,不在配合银铠甲进行这个奇妙的游戏,就算这种沟通的方法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体验,但谈论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哪需要搞这么神秘。
【可是我有这种感觉。】
“哦?是不是你认为我们在大海中被拯救,是未来的史官特意加上的巧合?”
【很对!很类似!我感觉我正在被书写,被改变,我能看见命运之后的脉络,我还能体验到书写者的感受,我耳朵痒,蜘蛛咬穿我的耳膜,在我耳朵中产卵,而我,秘银的万骑长是不可能感到痒的。】
“伊利亚。”阿斯灵在船后摇晃着手,“我想我的万骑长需要麦芽酒。”
酒囊抛了过来,阿斯灵接在怀中,上面还有伊利亚的体温。
“你最知道我不喝酒。”
“我太知道你现在需要酒,你这明显就是战争压抑症,满口呓语,你需要释放。”
阿斯灵伸长了手,万骑长礼貌的谢绝。
“谢谢你的好意。”
阿斯灵气得发抖,愤怒等同于他吞酒的速度,麦芽酒下去大半后,阿斯灵对着银铠甲哈气。
“那你闻闻。哈——哈——哈——”
“现在那种感觉已经走了。”
阿斯灵喝光了酒,一个酒嗝之后,他说:“无需道谢。”
“在我谈论这件事之前就走了。”
“我敢打赌,你从小就没有朋友——还有酒吗?伊利亚?”阿斯灵挥舞着空空的酒囊。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和朋友。”万骑长悲凉的静止了,“我刚才思索了一下,我根本就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伊利亚?”阿斯灵还在继续要酒。
不可能有人从万骑长的语气中听出悲喜,这段伤感的心路在史官耳中都没有造成多大的冲击力,阿斯灵现在更倾心沙特阿卡的麦芽酒,如果说葡萄酒在优雅的展示土壤的风采,孤岛的麦芽酒则充满了要与环境搏斗的侵略性。
“伊利亚?还有酒吗?其他的也可以哦,嘿嘿嘿,你的东西我都愿意进嘴。”亲吻了微醺的阿斯灵语言和举止都轻浮起来。
伊利亚张开了骨节分明的双手,示意着没有,“看到古斯塔夫的使者放下防备我很开心,你喝酒的气势也让我感到亲切,完全就是一个沙特阿卡的战士,快到了,等我们回到孤岛,你们会受到最隆重的接见,在麦酒大厅,有多到可以让奥多畅饮的麦芽酒。”
阿斯灵来了兴致,他怂恿万骑长做到空出来的船支两侧,要和银铠甲一起划船。
“万骑长,骏马就算耐劳,工作久了也会累,速度也比不上刚被鞭打的矮脚马,我们来为船支加快速度。”
“我不接受这样的类比,”万骑长配合着阿斯灵的速度,开始了划桨,“我不是矮脚马,是天国的骏马。”
“对,我亲爱的天国的骏马,马中的将军,让我们加快进度。”
“不要催促我的船。”
伊利亚的一个怒目让两个人都畏惧起来。
“万骑长?”阿斯灵小声的说。
“配合他们的速度。”万骑长小声的叮嘱。
划船的动作整齐划一之后,船支的颠簸感突然就平息了,有伊利亚在的船头,让人感觉就算是奥犹朵拉的冥河,也能安全的渡过。
外来的两人,在协调的划桨中,和孤岛的战士齐心协力起来,这失去个人意志的两人,听见船桨破海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五章 塞万诃德:温吞的爱情
头盔后的纹章图案,让塞万诃德呆若木鸡。
“给我讲讲,这是什么纹章。”威尔得意的嘴角拉开到了后脑,“你们在受肉塔,观看邓肯所写的他的故事,你们的智匠,直接佩戴着画着他纹章的头盔,美德官们——”
“等等。”塞万诃德重新戴上了头盔,退了一步站在木台后面,他打算在万不得已时踢起木台,给自己争取足够撤退或者战斗的时间。
“什么意思?你还准备从纹章中得到银铠甲的力量?”威尔步步紧逼,距离塞万诃德一台之遥。
“我的意思是,”塞万诃德正了正头盔,“如果河中有四百零三只螃蟹,而你需要的是第四百零四只红色的螃蟹,那么,我就是你要的那一个。”
塞万诃德不认为威尔是骑士,向他行了一个社交礼仪,“碰巧的是,我还主动送到了你面前。”
“赞美美德。”威尔把手腕滑到额头,用食指点了点天空,“我相信没有美德之光的普照,你不会这么快认罪。”
“赞美美德。”塞万诃德用同样的方法点了点天空,“在美德的光芒下,我相信被怀疑为叛逆者的,应该不是在场的所有骑士。”
“没有怀疑的必要,你就是。”
“对,我也由衷的希望你的怀疑仅仅是指向我。”
“叛逆者的信仰?”
“骑士的信仰。他们只是旁观了一个故事而已。”
“旁观比施暴还要罪恶,美德官们。”在威尔的吆喝声中,美德官的包围让塞万诃德寸步难行。
“赞美美德。”塞万诃德再次重复了这个动作,不厌其烦,“我想在被美德普照的星落城,威尔大人能够给无辜者解释的机会。”
“让他解释。”在圆台上的侏儒用明亮而高亢的宏音制止了威尔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
“抄袭考卷的主考官,”威尔轻蔑的看着侏儒,“这是美德官们的事情。”
“删减歌谣的威尔,这里是受肉塔。”
侏儒用他的短腿,在圆台上滑稽的侧踏了一步,如果是万骑长,这个动作会让对面的百万雄乒急退一步,而他的动作,则让威尔的轻蔑发了酵——太像,哈哈哈,太像一根木墩子跳了一下。
“主考官,美德的管辖不在你的权限范围之中。”
“威尔,在受肉塔,任何一个人在真正违规之前,都拥有发言的权利。”圆台上的侏儒,指着塞万诃德,明亮的声音让塞万诃德有了狮子一样的心,“心急的骑士,受肉塔同样不接受叛逆,说出你的解释,如果你的内心真的存在问题,灰雾在上,不仅是美德官,你还会受到受肉塔的惩罚。”
塞万诃德感觉到了,他在沼泽的困境中抓到了另一根横木,只要还有生还的机会,那就能够生还,这就是骑士的自信。
在受肉塔悬置的楼梯口中,邓肯踏着的蓝色蜘蛛网正在方方正正的上升,红色的蜘蛛网像温吞的爱情,慢慢的靠拢的蓝网。
愿你归来,依旧高尚。
塞万诃德在对邓肯行注目礼之后,开始准备用这根拯救他的木棍捶打威尔。
“这顶头盔,来自杰出的铁匠,他叫做莫宁。”
“很好,供出了同谋,只要你说出了他所有的罪行,我就将关押你的地方从水牢换成地牢。”
“他的手艺没有得到过等价的报酬,我看到了他的铁匠铺,简陋的屋棚在夏日都会漏雨,破烂的衣服让铁屑成为了唯一可以遮羞的补丁,整日的劳累之后,他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去发泄,他甚至把我驯服狮鹫时的场景误会成了戏剧的表演,这是多么悲凉,他可能从儿时起,妈妈就没有陪他看过一次戏剧。”
“所以,他为了金钱成为了叛逆者的一份子?很好,继续。”威尔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测着塞万诃德,他体内的魔兽又苏醒了,在一次性可能抓捕两名叛逆者的远景言秀惑下,变成了站立的人狼,威尔弯曲着膝盖,耷拉着双手,悬滴黏腻的口水,等待着更多的罪行被披露。
“生活给他带来的贫瘠却没有夺走他铁匠的尊严,生活给他的磨砺是残酷的馈赠,他粗糙但是技艺精巧的双手在磨砺了钢铁之后,战争之神伊西斯都会羡慕的武器最终诞生在他的铁砧上。”
“好好好。”威尔仰着头,双手在锁骨前拍打,亢奋的心情让威尔压制不住体内的魔兽,它正在努力冲破威尔的皮囊——一根长长的圆柱从锁骨中肮脏而丑陋的翘起,“美德官们,你们听见没有!如今!我们已经抓到了为叛逆者提供武器的毒瘤!你继续招供,每供出一人,我就把你的位置从地牢中上升一层,你现在可以被关押在第三层地牢,每天都有贵族的粪汁喝。那是你一生都吃不到的烤牛排,煎小羊腿,熏果雀所混合制作的大餐。”
“铁匠莫宁用他的劳累抵抗了生活,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店,佣兵来找他,战士来找他,骑士来他,贵族来找他,连我的侍从,一个一心一意想通过文字加入圣杯骑士团的男孩,都和他结交。”
威尔欢呼起来,他的身体后仰,头颅快弯到脚踝,他的声音是一声似人非人的狼嚎。
“抓住莫宁,这位叛逆者招供了,很明显,向他购买武器的都是叛逆者。一网打尽,哈哈哈,咳咳咳......”威尔被口水呛到后,壮烈的捶打着胸,感觉是在生吞莫宁时,噎住了嘴。
“医生不会拒绝病人,铁匠不会拒绝铁器,把自己锤炼成金子的铁匠,不可能有叛逆的心。但是络绎不绝的顾客中,不是每一个都每天为贤王马奥琉斯祈福,莫宁做的只是接过一件件铁器,重新加工,维持早苟延残喘的生活。”
“去抓住光顾过莫宁铁器店的每一个人,快快快。”威尔激烈的做着驱赶的姿势。
“不用了,在这里就有很多。”塞万诃德随手就点了几个高举武器的美德官,“在你们用长枪刺着我时,我丝毫不怕的原因就在这里,骑士的挚友,绝对不会伤害骑士,你,你,你,还有你,都是用的莫宁的武器,如果可以的话,请发扬美德,为彼此的双手铐上镣铐。”
塞万诃德语后礼貌的社交礼让威尔狂暴,他一口大吼,喷出了恶臭的肠气,“污蔑!逮捕!”
塞万诃德真的被捆住了,他的双手被反铐起来,层层收紧的铁链让他感叹——一夜之后,我就会因为血液坏死而截肢,此后无论笔还是刀,我都无法拿起,遗憾,你们再也看不到骑士的武技和文采。
“我为莫宁辩护,他绝对不是叛逆,如果只是因为叛逆者的头盔放在了铁匠店而导致莫宁的定罪,那我要反问,让叛逆者大摇大摆走进星落城,来到铁匠店购买武器的美德官有没有失职业?失职者中有没有真正的叛逆者?
“我向骑士的蔷薇之剑发誓,莫宁拥有金子般的心,他在黑夜中仰望月亮,他在艰难中向往晨曦,你们看自己的武器,有没有莫宁的标记,那个刚刚探头的太阳,是专属于他的图腾!
“如果你,删减诗歌的举报者威尔,你的逻辑成立,一切和莫宁有交集的顾客都是叛逆者,我愿意和你的部下一起走向断头台。”
威尔的魔兽被吓得缩回了原来的位置,鼓起在锁骨的圆柱在威尔脖子下变成软趴趴的肉。
威尔捂住了佩剑,剑柄上精美的太阳图案曾经使他爱不释手,“那你——”
威尔停顿了好久,像忘词的演员在戏台上尴尬的站立。
一位能用文字进行创作的人,都不会缺少智慧,抛开内心是否善良不提,威尔的才华总能让他逃离困境。
“那你为什么,在这么多防具和武器中,偏偏要挑选绘着银铠甲叛逆时期的纹章,你向往他!”
第六章 塞万诃德:对彼此露出了獠牙
饥渴的旅人在森林中迷路,通红的浆果也许能够填满他的肚。
不顾一切的旅人,肆无忌惮的探路,对压人的石头,有毒的尖草,割人的倒刺,全然不顾。
悬挂的浆果啊,你怎么越来越远。
可怜的空腹啊,你竟被沼泽压缩。
横过来的圆木,不是善良的救赎,抓不住啊,那是恶魔的玩物。
旅人被圆木催打,可能从此深陷下去,才是仅剩的路。
侏儒留给塞万诃德的机会溜走了,威尔故意刁难的问话,真的难住了塞万诃德。
“那你为什么,在这么多防具和武器中,偏偏要挑选绘着银铠甲叛逆时期的文章!”威尔的质问,让塞万诃德一滞。
书斋骑士对秘银的万骑长没有那么黑白分明的评价,那一段历史,他从来没有走到过开头的地方瞧一瞧,所以在他所能够阅读的典籍中,塞万诃德对秘银骑士更多的是敬重,他还认为抛出现在的立场不谈,这位骑士身上可能会有不输贤王的精神内核,他的叛逆,可能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威尔仍然在连声质问,他把语言当做了木棍,疯狂的攻击着塞万诃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择罪大恶极的叛逆者纹章!”
“在我接受这顶头盔之前,我并没有发现它背后的图案,我被做工吸引,做工、龙魂,还有符文,吸引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在狡辩了?”
“不是狡辩,在陈述一段经历,现在,经过威尔阁下,您的提醒后,我才知道了头盔后面的图案,但这并不是我的错,一个骑士在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时,不可能有看见自己后脑勺的视野!”
塞万诃德宣布自己的骑士准则的时候总是激烈昂扬。
“你为什么要,向往叛逆者。”
“你很聪明的改变的提问的方式,从一顶头盔的选择上升到价值观的对立,但是我要说,威尔阁下!当我们还没有对历史追根溯源的时候,请你不要一直污蔑那位骑士!
“他的凭空消失不是偶然,他的铠甲闪耀至今不是谣言,如果你是问我对于秘银骑士的态度,我以骑士的正直向你宣布,我,跃马镇的光羽骑士,暴风雨中的诞生者,所有星辰的统御,圣都的朝圣者,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尊敬这位骑士!”
“无论从前还是以后,秘银的骑士都配的上高尚的称呼,而当下,他所遭受的骂名全部都是因为现在星落城时刻摆动的美德!”
“认罪了,哈哈哈哈,美德官们,抓捕!”
塞万诃德在进入受肉塔参加比武大会时的误会给他带来了便利,侍从奥尔罕误以为塞万诃德为了书写骑士史诗时需要更好的代入角色,因此在书斋骑士走进受肉塔前为他穿戴好了铠甲和佩剑,对于都没有武技的人,双方的较量在于,谁更能把自己欺骗,这样,深信自己是武技超群的一方就能胜利。
塞万诃德拔出佩剑时,美德官们就再一次软趴下来,哐当的撞地声再一次此起彼落,手足,还有头,都在尽最大的可能去缩进肚上的盾牌。
他们对塞万诃德唯一的伤害,就是一个美德官在跌倒时,手中的长枪划伤了塞万诃德的铠甲。
“对于愚蠢和偏见,我一直侧重引导和教育,但这一次我愤怒了,我要消灭。”
“捉拿叛逆者!”威尔无援的大吼。
“消灭愚昧的信徒。”塞万诃德被木台刺穿的伤口再一次破开,血液流淌到佩剑,使得剑身闪烁着蔷薇般的光芒,“消灭愚昧,不需要遵守现在的戒律。”
圆台上的侏儒看见事态在向失控的方向进展,于是一声振奋的声音响彻了受肉塔。
“七神审判!”
侏儒在宣布这个决定之后开始了奔跑,他肥结成团的双腿居然难以置信的不缺少爆发力和精准度,当他从圆台一跳而起后,他那惊人的高度,还有弹射的速度,让人感觉是在山涧看到了临崖一跃的岩羊。
他平稳的落到了塞万诃德的木台,双手扫过木面后又旋转一跳,弹射而起,在空中转圈。
在这个时候,已经失控的美德和叛逆都对彼此露出了獠牙,侏儒的头锤从下而上撞开了两人,美德和叛逆的下巴都咬断了舌尖,他们两人成了一个镜像,都捂着嘴巴,渗着鲜血,身体中都震荡着愤怒的喉音。
美德擦了擦血。
叛逆也擦了擦血。
美德看了看手掌,轻蔑的笑了;叛逆看了看手掌,无奈的笑了。
“决斗成立!”侏儒重新落到了木台。
“在受肉塔,一切以羊皮卷说话,圣杯在上,美德官威尔,接受了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的羊皮卷,塞万亦然!”
塞万诃德心痛的感谢着被自己一分为二的羊皮卷,在受肉塔,它们成为了决斗的白手套。
“在十年一遇的巧合中,威尔和塞万同时提出并接受了对方决斗的邀请,我宣布,七神的审判,成立!
“双方各自再邀请六人加入到决斗的队伍中,让七神为清白者祝福,用七神的智慧来判断美德官是否包庇叛逆者,塞万是否是叛逆的一份子!任何对审判结果不服从者,便是七神的背誓者,终身漂流在奥犹朵拉的冥河。
“在下一次的霜狼与呜咽之时,在受肉塔广场外,决斗正式开始。”
“现在逮捕你,和明天逮捕你,没有什么区别。”威尔的锁骨窝又逐渐鼓起,未来的坦途他已经看到。
“我也一直相信,公正和公理不会缺席。”
“跃马镇?从穷乡僻壤来的你,在这里找不到六个人帮助你。”
塞万诃德点了点天空,“我相信骑士的美德之光会汇聚不止六个,而是多更多的光芒。”
威尔:“明天!”
塞万诃德:“霜狼与呜咽之时。”
威尔:“你会被捉拿,你,你的侍从,你的铁匠,和你有交集的所有人都会被捉拿!”
塞万诃德:“我相信七神的智慧,也服从七神的判断。”
威尔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美德官们也丢盔卸甲,麻利的溜到烟巷,认真负责的驱赶向烟巷女学习知识的愚昧者。
塞万诃德由衷的钦佩了侏儒的智慧,他在半跪的同时,把身躯缩小到了极限,他对侏儒说:“我向你道歉,请你接受并原谅我所有对你的误解和诽谤。”
“侏儒从出生起,误解和诽谤就是挣脱不了的蜘蛛丝。”
“如果不是你机智的救场,我在下一刻就会失控,失控的瞬间,威尔就会丧命,随之丧命的,还有骑士的美德,以及秘银骑士该有的赞誉,我能杀了威尔,但是也丧失了正统和正当,铜表上的戒律会进一步限制骑士在大陆上的存在方式,谢谢你,肩比巨人的主考官。”
“比起这个——”侏儒踢开了塞万诃德,“你有办法找到六个人吗?”
第七章 秘银骑士:编造了束脚的美梦
沙特阿卡的天神奥多用祂的五指划过了海面,深夜的海洋不容易被人察觉变化,祂的这一次帮助,让大海短暂的倾斜。
在海面上的孤独船支在柔和的坡度下,不费力气的归来。
五艘船驶过了祂五指划过的痕迹,在缓慢的靠拢。
在柔情的海面上,史官阿斯灵的精神和身体分离了,他的行为动作变成熟练的重复,机械式的往复,而他的精神,又重新回到了史官特有的散漫和敏锐。
他看到左右两侧有两只船和伊利亚的船支并行,同时他也了解到,在划船时听到的越来越大的同调声是来自于其他战士整齐划一的动作。
岸上,传来了由肉膜碰撞而发出的笑声,在蚀骨,也在咳血。
“阿斯灵,我们到了。”万骑长抬了抬下巴。
“这是——”阿斯灵抬头,目瞪口呆。
他看见了最古朴神秘的城墙,这让他一时之间开始羞愧,如果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文明是身着华丽舞装的贵人,那么沙特阿卡的文明,就是一个在隐秘之处,从未断层,一直延续至今的智慧精灵。
小船仍在前进,孤岛一样的大船看起来即将撞击过来,阿斯灵又涌起了跳海的逃命的心,他下意识的就说:“我们打不赢吧。”
“我们是为了和平何来。”万骑长的纠正从侧面证实了史官的直觉。
海岸上,再一次响起了肉膜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即将气尽生绝,船支靠的更近了,声音也越加能够清晰辨认,是蚀骨的贪婪中并存着啼血的悲凉。
伊利亚的木船靠岸越近,这个声音就越加急促,这个令人生怯的音调从声带中爬出,长出翅膀,变成声音虫,转进了每个人的脑子中。
当声音中在脑子中爆裂开来,它的浆液重新变成了意识,用每个人习惯的语言和用词,解读着它最初想要表达的意义:
乌鸦啄食你的眼,豺狼撕扯你的肉,你的舌头被三只狗争抢,你的功勋被幸存者占有。
流离的荒民抢夺你的铠甲,蛆虫舔白你的骨头,苍蝇携带你的精神飞翔,停在了玫瑰花头。
“万骑长?万骑长?”阿斯灵上岸之后看见银铠甲一动不动,不安的呼喊起来。
好可怕,秘银骑士此时没有发散美德的银光,他那身被夜色照耀得漆黑的铠甲好似预示着美德的陨落,否则当岸上的老人因为他诡异的笑声使之气尽时,第一个跳上岸边搀扶,拍打老人背部,让他气顺的,绝对不是伊利亚。
“万骑长!”史官站在岸上大声喊,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光芒就是秘银骑士本身,当光芒暗淡起来,万骑长会不会就接近死亡。
声音虫炸裂开来的浆液中,孵化出更多的声音虫,它们絮絮叨叨的嗡唱,把讲述的故事搅在了一起。
你在森林中迷路,藤蔓伸脚,你摔散了枯骨。
你重生,在组合,指骨抓着土壤,捏爆了蟾蜍。
指骨爬到了颅骨前,掉转方向,臂膀结合住了颅,腿骨用脚趾把自己推到了颅骨后,同样结合住了颅。
你开始吃骨又长骨,你像一只**的蛛,和解了迷途。
你在洞口织网,蛛网沾露。
你用蓝色的网,编造了束脚的美梦。
你用黑色的网刺穿旅人的心和腹。
当红色的网变成了迷途者的深茧,细长的蜘蛛网会成为你的吸管,丝丝猩红染红你的白骨。
“万骑长!”阿斯灵近在咫尺的呐喊也无法喊醒秘银骑士漂泊中的迷思。
史官知道万骑长怕水,在这个时候他顾不上隐藏银铠甲的弱点,下腰就捧起一捧水。
“别动。”伊利亚的手掌死死按住了阿斯灵的肩膀,“他看见了先知的梦,让他梦醒,自己走出迷宫,否则他将永生在深沉的意识之中。”
先知的笑声没有断绝,伊利亚亲切的问着先知,“是他吗?”
“是他,又不是他,哈哈哈哈。”
“我们朝着五个方向出行,只有我碰巧听到了海上的歌声。”
“不是他,但是又是他,哈哈哈哈。”
“他好像能看见你所见的,不要让他迷失。”
先知的双眼被烫焦的肉皮覆盖,他面部的肌肉僵硬的动作了片刻之后,笑声才总算停止,皮肉下的双眼掉转了方向,正视了现实后,先知恢复了威严的语气。
“他能看见我的梦,那你找到了,伊利亚,他就是背负暗金龙诅咒的骑士。”
“让他醒来吧。”
“大雾总是慢慢散开,旅途也是一步步走完,我撤回了远视,而他还在梦的惯性中。”
“他怎么了?”听不懂沙特阿卡语的史官只有向伊利亚发问。
“你的万骑长晕船了,我想在自尊心的作用下,他要把呕吐的意愿完全压制,等晕眩感渐渐平息之后才会上岸。”
“可是你的船比马车还平稳。”阿斯灵觉得让主人久等不是礼貌的行为,再一次准备泼银铠甲一把海水。
“如果排斥坐船本身,我把船头的海蛇雕饰换成马头,他也会厌恶。”
“他绝对没有厌恶你们。”阿斯灵郑重的保证,“我了解我的秘银万骑长,如果他讨厌你,他根本就不会顾及使者的身份,当面就会训斥你。”
“那我们等等吧。”伊利亚把阿斯灵硬压到岸边,和他并排坐着,阿斯灵感觉,伊利亚的香味发生了改变,是淡淡的丁香。
阿斯灵的双脚撩拨着海水,丁香让他的心脏急速的跳。
“你怎么了?”伊利亚发现了史官的悸动,“脸红得都快发出了光芒。”
“我们要等这个东西自己上岸?这些不敢面对斧头的女人连上传都怕?他真的是先知让我们找的被诅咒者?”
阿斯灵听不懂,可是这个声音让他的胸腔搅动起了巨浪,他听万骑长说过,沙特阿卡的语言就是大海的语言,岛民地位的高底在出生时就被残酷的决定,声音越是汹涌澎湃,这个人就越有可能成为王。
我的背后?就是孤岛之王?阿斯灵颤抖起来,这样的王威,我们不能来议和,我们跟该来投降。
“我不等了,他不上来,我就把他打进海里。”
伊利亚没有阻止,双脚浸进海里,安详的看着船桨向秘银骑士横扫。
第八章 秘银骑士:这是诗意的敷衍
迷路的旅人拨开了最后一片大雾,他展开双臂,准备迎接这久违的阳光。
但是他迎来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蜘蛛网,伸缩性极强的网将他包裹,这位不安的旅人和自己拥抱。
他被命运一般的长线拖到捕食者前,当他看见捕食者骨爪上的头颅。
那个头颅正凝视他,他透悟的认出了骨相,他不安又释怀的说:“这就是我。”
脖子以下的污秽,得到了最终的净化,这是人类最完美的姿态,只能拥有头与足。
因此旅人看见了骨蜘蛛时,心态从惶恐的无助,变成了由衷的向往,他说,这就是我。
骨蜘蛛有了力气,它比旅人更清楚,下午的黄昏是现实的投影,要走出密林,需要在寒风彻底统治黑夜前,找到出路。
它用蜘蛛丝在密林中荡漾,用前足扫开了遮挡住前路的树。
眼前的场景在疾驰,树木变成了横向的长木。
它在荡漾中躲过了一次次的撞击,它的最后一次吐丝吐向了云朵的方向,它在空中飘忽忽的坠落,这个时候,它才意识到,横向袭来的不是树木,是巨蛇的摆尾。
它在飘荡中已经无法改变方向,又一只蛇尾莽撞有力的向它袭来。
.........
挥动船桨的风割痛了阿斯灵的脸,他看见挥动船桨的战士的那双手,其中一只手少了根指头。
秘银骑士在船上稳稳的抓住了即将打到身上的船桨,船桨在颤抖,攻击者也在颤抖,而秘银骑士纹丝不动。
“看来我的考证不够充分。”秘银骑士抓紧了船桨,木头深陷的五指印上,崩裂着可怕的纹路,“沙特阿卡这样的上船礼节,我闻所未闻。”
秘银骑士死死抓住了船桨,他的另一只手用肘击摧毁了船桨,断指的攻击者重心不稳,半截木头和他的身体开始随着他之前的力道转圈。
伊利亚安详的坐着,断木掠过他的头顶,阿斯灵惊恐的蜷身,抱住了头,断木余力不减弱,撞到了另外一个战士的胸膛。
几句阿斯灵听不懂,但明显是叫骂的声音后,史官的背后成了一个小型的战场。
“欢迎来到沙特阿卡。”伊利亚向还在船上的万骑长伸出了和平的手。
万骑长接过那只手跳上了岸,他郑重的看着背后的乱斗,在犹豫着要不要制止。
“这两人中,有一个人需要去奥多的铁踝广场吗?”万骑长看见他们两人的眼神后,认为必然有一个人会丧命在这。
“不会,他们只是在玩闹。”
“岛民之间的玩闹,处处是杀招。”
伊利亚毫不在意的看了看背后打架的两人,“没有,万骑长,我确认过了,今天他们的打架比女人还温柔。”
“很庆幸我今天来是为了和平。”万骑长礼貌的行礼。
“万骑长?”阿斯灵依偎到银铠甲身边,“你刚才睡着了?”
“可以这么说,我在一个清醒的梦中。”
“我看见你几乎是在天空中打开了眼睛,敏捷的躲过了横飞过来的船桨。”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实话是,即便你可能不会相信,我看见的,是每一次都直刺我心窝的蛇尾。”
“然后当我都看见他向你横挥船桨,我都看到你脑袋远离身体的幻像,以为你必死无疑时,你如梦初醒般的握住了木头。”
“没错,我在密林间的飘荡失去了控制力,我在下落中看见了横扫过来的蛇尾,我感觉我能调动起久违的骨头,它们全部随着我的意识变成了格挡的银臂,当切实的触感传来后,我才知道,我的走出了梦境的残余。”
诗人万骑长。阿斯灵没有见识银铠甲的梦境,单凭语言,他觉得这是诗意的敷衍。
背后的吵闹声停止了,断指的战士把船桨插进了大肚子的嘴中,“下次在和我玩,要小心是另外的武器跑进你嘴里。”
大肚子拔开了木头,满嘴沙土和血的说,“无论是什么都给你咬烂。”
“相信我,下一次,你牙齿崩成老人我都完好无损。”
大肚子瞪大了眼睛,用着和体型不符合的灵巧度蹦了起来,“等等,你这个拿不起战斧的懦夫在说什么?你完好无损?你哪里完好无损?你什么意思。”
断指摸了摸锁骨窝——我这里会完好无损。
大肚子被挑衅,又开始和断指者打斗。
断指者每一次躲过大肚子的攻击后,都要顽皮的拍打他巨大又坚硬的肚子,“这么生气?里面是我的小孩?好了好了,不生气,我承认是我的。”
“好了。”伊利亚不自然的笑容像是犯了蠢事的可爱女人,他的手指在耳边搓揉,在寻找合适的句子,“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的游戏,正在,嗯——”
“正在最开心的时候。”阿斯灵接话。
“对,他们因为你们的来到很开心。”伊利亚的脸明显的在说——我的这句话你们别信。
“他们的表情明明是想把对方杀死。”万骑长背着手看着这两个人在地上没有章法的乱斗,一颗好为人师的教育之魂在他体内燃烧。
“他的肚子里不是臃肿的赘肉,你捶打他的肚子根本毫无作用!”万骑长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在指点游戏中的两人,“我看见了这个胖子的动作,背部应该有旧伤,你的用力点应该在那里!”
“还有你!大块头!你打架完全是直来直往,我敢打赌,你在喝酒时,是豪爽到用酒桶去和牛角杯斗酒,但是战斗中不应该使用直率,你想使用直拳的时候,至少做出左右虚晃的假动作!”
“骑士阁下,”伊利亚端过了先知手中的铁盘,里面是刚刚盛满的海水,“他们只是游戏,不用这么在意,当胜负分出来,热闹的荒唐剧就结束了。”
“战场上没有游戏,一个人是战场,两个人更是,还有——”万骑长的右臂从脖子处海蛇般的绕了一圈,他死死盯着只有两个人的战场,手指从后脑勺指向了说话的目标,“伊利亚,我尊重孤岛的习俗,也请你尊重我的礼仪,在沙特阿卡,用孤岛的语言和我说话!”
断指者不断的捶打着大肚者的铁腹,而大肚者脖子上陡然暴凸的肌肉,表明着即将到来的头槌。
“真是比史官还要愚蠢的战士。”
阿斯灵沉迷在伊利亚的眉眼中,就算不沉浸在美神的容颜里,他也听不清万骑长此刻的语言,毕竟是孤岛的语言。
“去死,一口气能吞十只鸡的野猪。”断指者还在不知疲惫的捶打大鼓着的肚子。
“你才该去死!你滚开!声音和吐口水一样的胆小鬼。”大肚子干练的起身,一个头槌迫在眉睫。
秘银骑士揉捏了左右的肩膀,“伊利亚。”他喊道。
“在你身后。”
“我想教育不是有失礼节的行为。”
“当然不是。”伊利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斯灵知道,秘银骑士要开始战斗了。
第九章 塞万诃德:天上的格萨尔星
当受肉塔的主考官给了塞万诃德一个七神审判的机会后,书斋骑士向侏儒献上了最热切的感谢,他紧紧的将侏儒拥抱在怀中,大口大口的吸入他头上的臭气。
侏儒的力量大过了塞万诃德的想象,他猛踹了塞万诃德一脚,不接受这样过分亲昵的行为,那一脚的力道直接封住了塞万诃德的气管,一口气直接在喉咙中冲不出去。
“你的力气这么大?”塞万诃德难以置信的说。
“你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魁梧。”侏儒起身就想远离,有一种不想久留的姿态。
“感谢你。”
“我可没有想过要帮你。”
“我知道,你的决定就算是睚眦必报的威尔也找不出漏洞,他同样会认为你宣布的七神审判,是为了帮他撇清美德官们玩忽职守的指控。”
“是吗?”脱离了主考官的角色后,侏儒的态度变得模棱两可。
“但是无论如何,你给了深陷在沼泽中的我另一根救命的木棍,七神审判,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侏儒在远离的脚步中突然定了身,他转向了塞万诃德说道:
“我也感谢你的礼仪,若不是圆台,从来没有人会蹲下来和我说话,但是我仍要提醒你,按照规则,在双方都受到指控,且双方都有疑点并拿不出自证的证据时,七神的审判才会生效,我只是一个见证者,仅此而已。”
一个人的经历,远远比不上一个组织和团体的程度复杂,塞万诃德了解侏儒的深意,停止了他的感谢,就连标准的骑士礼在是在心中完成。
“一切交给七神。”侏儒肃穆的在说。
“我会接受七神的评判。接受任何一种结果。”
“你在这里浪费越多的事件,就会越多的浪费其他骑士们的晋升时间。”侏儒勃然大怒起来。
塞万诃德听明白了侏儒的意思,遗憾且恭顺的离开了受肉塔。
星落城已是寒夜,塞万诃德必须在下一次的霜狼和呜咽之时,找到六个愿意为他并肩作战的骑士,可是他对同伴的寻找好像没有多少担心,离开受肉塔的第一时间在寻找梅菲斯特。
“红黑的侍从,奥尔罕,来我身边!”塞万诃德走出受肉塔后,对侍从没有在门口等待他的行为感到愤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侍从如此怠慢他效忠的骑士!”
突然的,他狠命的拍了下脑袋,塞万诃德想起了自己对侍从的嘱托——如果梅菲斯特不愿意看到骑士的战斗,就把她带到木偶戏台,把曾经的,还有现在的剧全部看一次。
书斋骑士的手臂夹着给他带来麻烦的头盔,有纹章的那一边紧紧的贴在他的左肋。
莫宁,他在心中对自己的行为做着辩解,我可以用骑士的荣誉发誓,你的工艺无可挑剔,我现在不去佩戴,绝对不是对你心血的否认,我也绝不后悔佩戴过你的作品,我不能堂堂正正的戴着你的头盔,是因为它被强加上去的意义为我带来了麻烦,我不能让梅菲斯特,让我的侍从奥尔罕,让家乡的老乔治,让跃马酒馆日日纵乐的直性子们受到牵连,还有你,我更不能让手艺成为罪行。
当在心里辩解完毕后,塞万诃德拉大了步伐,问心无愧的重新走到了莫宁的铁匠铺。
“莫宁!”
“你瞎了眼!”铁匠这个群体,可能在心里思考事情时,都是用着怒吼。
“我知道匠人的骄傲,一把剑最佳的重铸时间,是使用者的儿子拿着剑来找你,头盔也是这样,可是——”塞万诃德准备把在心里准备过的辩解在说一次。
“你看看天上的格萨尔星!”铁匠还是在震吼着,感觉下一句话就将对星辰展开盛大又华丽的咒骂,“在这样的星空下,你对我说早上好!你是不是一直在用头打铁!就算我这个粗鲁的铁匠,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欣赏夜晚的静谧和安详,不是诅咒它快离开!”
“你好呀,”塞万诃德差点又把莫宁的名字脱口而出,“铁匠。”
“你好!幸运儿!”
塞万诃德本想归还这顶莫宁赠送过来的头盔,但是在他的臂膀稍微松弛之后,他又立马夹紧了它,书斋骑士还是存在着担心,这个头盔就像瘟疫的病源,还是来让能承担的人来承担比较好。
“幸运儿?”塞万诃德问道。
“对,你是个幸运儿。”
“我没有获得晋升,我甚至在受肉塔没有交出羊皮卷。”
“我看到威尔也进去了。你完整的进去,完整的出来,足够幸运。”
“你也认识他?”
“没有谁不认识他,他的歌谣,唱久了之后,就让我这种最粗鲁的铁匠都发现他是在不断的重复,后来越来越多精彩的歌谣一夜之间被扫荡之后,他成为了这个片区的美德长。我认识他,不仅认识,我还想把他的骨头按在铁砧上打。”
“美德和技术怎么会有交集。”
铁匠莫宁难得一次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美德和所有事情都有交集,包括我。
“威尔成为美德长之后,那些故事精彩的吟游诗人全部遭受流刑,他们被下令,在歌唱时,嘴巴上必须含着一个画着星落城标志的铁块,其实根本目的就是要把他们饿死,吟游诗人不说话,拿什么来赚钱吃饭?
“所以我在打造这些铁块时,第一次违背了雇主的需求,我把那些吟游诗人当成了雇主,在铁块上凿洞,这样的话,偷吃些流食不成问题——不要说我的方法有误!铁匠只能做到这一点!”
塞万诃德被莫宁的心肠打动,在看到头盔后纹章的时候,他是真的有怀疑,莫宁和叛逆者们有染,现在他更加惭愧了,干脆重新戴上了头盔。
“只要他在的地方,都不得安宁,他定义的美德,在我看来,就是抢钱的铜魔。
“有一次我在打铁时,他没收了我所有工具,检举我,说我在工作时没有怀着崇高的心,没有赞颂贤王,没有恪守美德,然后拿走了我的剑,扔下了一本美德书,说是我必须看完这本书之后在开始工作。
“我怎么可能识字,我就把它放到胸前,威尔一来,我就单手拿锤,装模作样的看书,后来,他又丢给我一本又一本,到现在我都收到了七本美德书了,七把剑啊!他用这个就强要了我七把剑!”
塞万诃德自信的一笑,“铁匠,我会帮你要回这七把剑。”
“我说你是幸运儿,是因为你从受肉塔出来后完好无损,威尔在的地方,如果母鸡知道自己下蛋是不够美德行为,会立马学会产乃,学会羊叫——可我没有指望你能成为侠盗。”
“我有正当的方法为你要回那七把剑,但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你看见我的侍从把梅菲斯特带到哪里去了吗?”
“这——”
铁匠的眼神慌乱起来。
“在七神那里。”铁匠莫宁含含糊糊的说。
第十章 塞万诃德:海浪被卷起了千层雪
铁匠的肺中吸了太多的火气,他对于愤怒有着不需要训练就能得到的天赋,就算在悲哀中沉默不语,都让人觉得他在静默中蓄力,准备用铁锤砸烂任何一个摸了他生铁的头颅。
然而除此之外,铁匠在没有其他管理表情的办法。
“那个穿着星袍的——女孩。”铁匠的左眼珠子移到了右上方,“确确实实在七神那里了。”
“没错,梅菲斯特值得上七神的祝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铁匠想说谎言,然而他的右眼珠又在强大的扭捏中,漂到了左下。
“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莫宁,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让你紧张到五官都不对称。”
“这个——”
“莫宁!”塞万诃德担心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他抓住铁匠,难以置信的把铁匠提了起来,“如果你担心受到牵连,那就用隐晦的方式告诉我答案,你看到你的铁锤了,我提出问题,你的回答如果为肯定的,就锤一下,否定的,就锤两下,懂了?”
莫宁用铁锤微微敲了一下塞万诃德的头盔。
塞万诃德松开了铁匠,让他重新开始了工作,铁锤在铁砧上打造着无形的剑。
“梅菲斯特被威尔带走了。”
铁锤两下。
塞万诃德放下心来,在朝圣的途中,迄今为止他遇到最阴险凶恶的就是威尔。
“好莫宁,你所说的七神,不是指天上之城,对吧。”
铁锤一下。
“那你在支支吾吾什么!”
“我——”铁匠的身体结构可能和常人不同,他说话的声音是由一个活塞把气息推到胸膛,这一次,莫宁提气太急,活塞堵到了喉咙,如同喉结的活塞在喉咙处巨大的凸起,吐不出,咽不下。
“我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告诉我梅菲斯特在哪里!”
塞万诃德跳过了陈列武器的台面,抓住铁匠铺满了灰尘和铁屑的头发,死死的向后拉,铁匠的眼皮快高过谢顶的头,塞万诃德拿着烧红的铁,逼近着莫宁的眼球。
“看见太阳了吗?莫宁,早上好。”
莫宁看见了一张不属于塞万诃德,专属于享受杀戮的笑容。
在铁匠铺的铁匠,最容易沐浴到到锻造之神古洛维的光芒,在红碳和铁锤的启发下,莫宁早就拥有了完美的手茧。
“我向往日出,可是从不怕黑。”
莫宁变黑的手掌缓慢又强劲有力的握住了红铁,手掌飘出的吱吱肉响正如剪断的指甲一样,让莫宁感觉不到疼痛。
塞万诃德立即松开了莫宁,在距离墙面一定位置的地方躲到了角落,他知道此刻的莫宁得到了短暂的神格,他那一指便能打穿厚铁的攻击即将来到。
塞万诃德躲在角落不是为了逃避,在书斋中获得了战斗理论的塞万诃德认为这样可以为抵抗强击获得足够的缓冲。
莫宁狂躁的拿起了铁锤。
开始了,塞万诃德把双臂交叉在胸前,兴奋的期待着来自神灵的一击。
我敢打赌,当古洛维的神力发泄到我身上时,巨大的力风会摧毁这间小屋,而头盔中的龙魂会为了对抗神力而苏醒,一个巨大的紫色魔法阵将会抵御住你的攻击。
就算你是神,我也相信龙的力量可以抵御住一个下神的攻击。
“啊——啊——啊——”塞万诃德闭着眼神唱起了战歌,一声高过一声,像海浪被卷起了千层雪。
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一片流星雨滑过了铁匠铺,而后迅速的熄灭。
书斋骑士完好无损,他用手掌分别敲击了坚硬的铁肘后再一次摆好架势,准备迎接锻造之神古洛维的捶打。
“看看你硬还是我硬。”塞万诃德从交叉的双臂间逼仄的视野里,亢奋的对视着莫宁。
莫宁拿着铁锤,又在铁砧上敲了一次。
火星四溅,像天上的飞星。
接着他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十三次,最后一次听起来是拉不出屎的屁响。
“这意味着什么?”塞万诃德把交叉的手臂下移到下巴,像一个活着的黑帆,“短暂的赋予神力之后,古洛维夺走的你原本的体力?莫宁,你要牢记滥用神力的代价。”
“砰!”莫宁炫耀起力量。
铁匠铺飞耀了亮丽的火星,火星在随意的飞翔,但是却和星落城的星辰保持着相同的运动轨迹。
“还要来?”塞万诃德没有恐惧,更多的是期待。
“我不明白你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干什么!”莫宁的铁锤在铁砧上泄愤,“我都说了,梅菲斯特在七神,七神,七神!在七神那里!还要我怎么回答!我一开始就说了,在七神那里,是你给我加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回答流程!”
愤怒的莫宁挺有些神威,每一次“七神”脱口后伴随的强烈铁击,仿佛他才是更高位的天神,可以把被歌颂万世的天神锤成薄片。
“什么七神那里,活着的人怎么去七神那里。”
“就是那个,男男女女都欢欢喜喜,满脸期待的进去,出来后都脸颊通红,意犹未尽的那个房子,我从来没去过,他们说那里能看到七神,但我也能猜到那里是什么地方!所以我才不好意思告诉你!任何一个当父亲的都不想知道女儿和伴侣去了哪里放肆!他们有多疼爱女儿,就有多痛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儿子!”
塞万诃德第一时间也是愤怒,他拿着另一把铁锤在铁砧上不要命的敲打,莫宁看到有人和他比试耐力,也在铁砧的另一侧砰砰砰的敲。
塞万诃德的虎口出了血,莫宁得意的笑。
不对,疼痛让塞万诃德清醒过来,听莫宁的描述,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烟巷。
“能看见七神?”
“对,都这么说。”
当塞万诃德停止了敲打,莫宁的锤击更加得意。
“男男女女?包括男孩,女孩,母亲,父亲,情侣?”
“对!”
塞万诃德差不多猜到了梅菲斯特他们在哪里,“你说的是剧院吧?轮流上演木偶剧和真人表演的地方,演员穿着华丽的衣服,扮演着各种人物或者神灵的地方?”
“不知道!”莫宁秀红的脸通过最后一次锤击表示着耐力比试的胜利,“我都说了我没有进去过那里。”
第十一章 秘银骑士:动作流畅的战斗
万骑长在徒手搏斗前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的双手会拍打他的铁肘。
“现在我来教你们,正统的战斗方法。”
银光一闪之后,万骑长跳进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开始了武技的教导。
“穿着铠甲来打架,你是有多害怕沙特阿卡!”嘲讽对于飘扬着丁香的断指者而言,可能是另一把武器。
“除了傲慢之外,你的战斗技巧非常出色,我一会儿再来教导你。”万骑长灵巧的躲过了断指者的抱摔,他一个有力的横踢之后,就让断指者重新回到了船,“我穿铠甲,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如果我脱去铠甲,世界都会战栗。”
“好了!”万骑长向着大肚子拍手,仿佛在故意惹怒一头公牛,“大水牛,你过来!”
公牛的愤怒不是因为恼人的红布,而是因为红布在飘动,沙特阿卡的战士也一样,他们沸腾的战意不是因为敌人,而是因为有人在他们面前。
几声猛牛冲锋的嚎叫声响起后,大肚子——体味浓郁的战士强击了过来。
“不要插手。”万骑长在战场中没有注视对手,老友见面般的和断指者面对面的交谈,“你是一个孤零的囯王,你被禁锢在你的囯。”
对于断指者刚才的嘲讽,万骑长不忘记使用了同样的方式回击。
猛牛逼近,挥动起了凶猛的拳风,拳风中填充着他充沛的体味,让人会以为他是控制海风的魔兽。
“你适合带领一百个猛士当冲锋部队。”万骑长风轻云淡的侧身躲过了巨牛的冲撞,随后他以左脚为支点,用极快的速度转身,一脚撞击到了巨牛的后腰。
面对着跌进沙土中的巨牛,万骑长由衷的为这名战士分析了职业未来:
“以你的体魄,还有声量,绝对可以折服莽夫,可以鼓舞士气,当你巨大的身躯在前面奔跑,你的战士会为了你的勇气永远的相随。
“有壕沟,可以用肉去填,有荆棘,可以用胸膛去撞,有弓箭,可以用双臂去挡,我仅仅是看到你,就知道当你冲到阵前时,那种所向披靡的模样。
“但是,你绝对不能去当刺客,你巨大的肚子太显眼,就是移动的山,而且恰好你的肚子上还真的纹了山的图案,就算你把自己遮实,你那个令人难堪的体臭也会让人终生难忘。”
伊利亚向秘银骑士做出了感谢的眼神,同时他也摊开的双手,耸了耸肩,无声的询问着教导是否结束。
“你!”秘银骑士手指如剑,“请你走出你的囯。”
断指者玩世不恭的笑着,用断指的那只手掌竖向摸了摸小腹。
“我来了。”断指者说完,又摸了摸整齐的胡子,还有长到齐肩的头发,“你要教我什么呢?”
“恭维者比谁都知道什么是恭维。”秘银骑士循循善诱的说,“口吐恶语者,也总是不会被语言激怒。”
“我在船上观察了你的动作。”
“冷静,优秀的品质。”
“你穿着铠甲也能动作流畅的战斗。”
“敏锐,更加优秀的品质。”
“这显然说明一点。”
“善于总结,我猜你是格萨尔十船将之一。”
“你把铠甲当成家,在里面乌缩不出的时间,比活着的时间还要久。”断指者放肆的大笑。
“现在你的话终于有些伤人,有些让我愤怒,但是还达不到冲昏我理性的程度。告诉我你的名字,强大的战士。”
一个手掌炫耀般的摊开,少了一截手指的小指最灵活的摆动着,“你认为呢?”
“你做的?”万骑长歪着脑袋问。
“是我。”断指者扔出了一串小指串成的项链,“你可以试试在里面寻找你的战士。”
“无痛的断指者,丁香与醋栗的美髯战士,战场的小指切割者,杰洛特。”
“不,我现在叫杰洛,”杰洛的脸上全是一种一旦不被殴打,便不会舒服的模样,“真正的切割者要做到彻底,我已经切掉了小指、一部分名字,还有对香气的喜好。”
“杰洛,接下来的教导会夹带私情,具体来说,就是愤怒。”
杰洛向秘银骑士冲锋,他的速度极快,由于观察到了这位万骑长在战斗中的方式,杰洛明白,万骑长在最后一刻都可以预判到他的攻击方式,并作出最有力的回击。
于是杰洛在以闪电的形状,直折的在奔跑。
秘银骑士突然做不出回击的动作——巨牛的双臂从后面紧锢住他的行动。
“第一课,存在变量,才是真正的战场,而活用变量的人——”
杰洛近在眼前,万骑长停止了教导,他踢起沙尘迷住了杰洛的眼睛后,通过另一只脚发力凶猛的跳起,秘银骑士的双臂反锢住巨牛的脑袋,用了远大于巨牛战士的力量,把他结实的头架上了秘银肩甲,利用身体的势能重重的坐下。
巨牛不仅接受了悬挂着钝刀的断头刑罚,左肋还接受了杰洛的重创,他被地面回弹了一下,四脚朝天真正的昏迷了过去。
银白一闪之后,秘银骑士出现在了杰洛身后,“这就是活用变量,所谓活用,不是临机应变,战场上没有临近应变,是无数经验的累积,在我决定教导你之前,这个事情就在我脑中就有谋划。”
一向精通激怒别人的杰洛反而愤怒了,他解下了腰上的战斧,挥舞着就向银铠甲砍去。
“第二课,在自身条件拥有优势之后,也不要依赖优势。”
杰洛感觉不到疼痛,这一点都是他的母亲发现他的伤口比谁都多,却比谁都笑得都开心后才发现的。
万骑长也知晓这一点,目前杰洛胸怀大开的战斗方式也充分说明,这个战士从没有把疼痛的规避放在战斗的计划之中。
对抗不知道疼痛的人,办法很少,但不是没有办法。
秘银骑士紧握双拳,把拳演变成了铁锤,一个横锤,打到了杰洛的下巴。
体感上的麻木,不代表身体机能不符合逻辑的强健,正如感觉不到饿的人,并不意味着不吃食物不会消瘦,杰洛没有一点痛感,只是毫无分寸的睡意让他突然倒地酣眠。
“第三课,不要与古斯塔夫的骑士战斗。”
第十二章 秘银骑士:要露出真容
面对着横躺着的两位沙特阿卡战士,秘银骑士做出了和战斗起手式相呼应的接受式,他的双手分别捏住左右肩膀,活动起了颈部。
“教育结束!这两位从今以后将是更加优秀的战士。”秘银骑士向伊利亚行礼道,“会具有沙特阿卡天生的野蛮,还有一点点大陆的文明。”
沙土上的先知重新开始了蚀骨的笑,伊利亚重新踩了踩大水牛的肚子。
他露出了难办的表情,“万骑长,我需要借用下你的战斗经验,你认为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他们最终都会醒来,到了真正的最终都会永恒的酣眠。”
“意思是目前不会醒来吧?”伊利亚又问。
“我认为是,战士间的教导不会有隐瞒。”秘银骑士在暗示他使用了全力对战。
先知在使者和伊利亚沉默的间隙见缝插针的笑,笑声还是那么蚀骨。
“哈哈哈哈哈,血淋淋的断手抓住了头发,头发下生长着大笑的头,头下喷着血,没有连接的肉——”
伊利亚高高的扬起了眉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先知说起如此具象化的预言。
“听起来,又有人要死了。”伊利亚侧了侧头说。
“战场上随时都有人死去,不要用确实发生的结果,去与没有根据的预言关联,可以是参考,不要当成准则。”
伊利亚听完秘银骑士的高论后,似笑非笑的同意着,“这可能就是我们无法打败你的原因。”
“是的。”万骑长再一次接受了恭维。
“阿斯灵!”秘银骑士用通用语喊道。
“在。”
“我知道你长期在书页间的战斗让你的腰和背不堪重负,但是现在,挺直腰杆!我也知道长期阅读文字的战士,性格会柔和很多,但是现在,给我不卑不亢的粗鲁起来!我们即将走进麦酒大厅,会见格萨尔王!”
史官故作高傲的样子看起来挺扭捏的,像一个想获得主动权的烟巷女。
万骑长如同对待战友一样一肩扛起断指者,一肩抗起了大水牛,步伐沉稳且不吃力的跟在了伊利亚身后,在万骑长身后的,是其他一同出海归来的沙特阿卡战士。
阿斯灵行走了队伍的最末端,看到强大的万骑长,心中多了可以和十头牛想媲美的踏实的安全感。
在高耸的城墙下,伊利亚停止了脚步,雉堞上探出头脑,确认了人物后,沉重的墙缓缓开启。
墙内的战士端着一盘水出来,伊利亚在盆中洗手,他堵住一边鼻孔,把鼻涕喷进了盆中,又堵住了另一边,再一次把鼻涕喷入,他细长的双手搅拌着水,洗了一把脸后把水盆交给了下一位。
水盆传递到了秘银骑士面前,秘银骑士扛着沙特阿卡的战士看着伊利亚,头盔上的眼缝里,都能看到幽怨的光芒。
“除去战士之外,我们也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奥多为我们远航带来的力量到回家时必须清洗,因为在以家为单位的地方,我们不再是战士。”伊利亚和善的解释。
“我知道这个习惯。”
“请吧。”
秘银骑士先扔掉了肩上的水牛,接着,他把杰洛也扔在了巨大的肚子上,双手空空的骑士捧着水盆,在火把的照耀下,看着水中波光粼粼的秘银头盔。
阿斯灵也从队伍末端跑了过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盛况,秘银的骑士要露出真容?
“确实,”秘银骑士赞同道,“每个人都要遵守孤岛的习惯。”
史官技痒,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他要用一直保留着不用的写作手法,来描写万骑长的容貌。
“所以,就算是昏迷了,我也会帮助孤岛的战士进行清洗,因为他们的昏迷,是因为我过分认真的教导。”
秘银骑士的手指深探近了杰洛的舌根,另一只手猛地敲响了杰洛的后脑,鼻涕、胃液,眼泪一起涌进了水盆中。骑士不担心秘银铠甲被弄脏,也开始了搅拌浑水,污水色调一致后,一捧水打醒了杰洛。
杰洛清醒后看见水盆就知道该怎么做,他把大水牛扶起,一只手撑着水牛的后脑,用拳头灌进了水牛的嘴巴。
“呕——”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后,水盆的水位比原来高出了一拳。
大水牛的脸被污水弄的更污,但是他身上的臭气还是在稳定的发挥作用,没有给污水展现能力的机会。
“背有点痒。”大水牛龇牙咧嘴的挠着后背,明显是在逞强,“是不是被白狗咬了一口?”
“被我踢了一脚。”
“伯纳德,”杰洛在旁边打趣,“你最先开始像狗一样被踢飞,随后还被细肩膀撞晕了过去。”
“胡说!”大水牛伯纳德大吼,口臭比体臭还要浓烈,“那是因为背上被按摩的太舒服,让我不自主的睡着。”
“他的力道能叫舒服?”杰洛指着肿胀的下巴,“我仅仅是看到这种紫得发亮的下巴就觉得不舒服,幸好我感觉不到痛。”
“那真遗憾,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你错过了一次舒服的按摩。”
“不识趣的水牛。”
“和船运动的小指头。”
双方挑衅结束后,进入了正题,一场打斗再一次发生。
“我的教导还是没有用。”秘银骑士看见毫无章法的乱斗,失落不已。
“不,他们学会了,只不过这里不是战场。”伊利亚长长呼了口气,使用通用语对秘银骑士说话。
这个时候,站成一排的战士,正在逐个用水盆清洗掉来自天神奥多的神力。
秘银骑士认为伊利亚专门改用通用语说话的原因很简单——我看见了你们的不愿意,你们不是沙特阿卡人,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清洗,那便没有必要履行。
“阿斯灵。”秘银骑士把史官喊近,他在史官肚子上擦干净了铠甲,用重新亮洁如初的手指指着水盆说,“喷鼻涕。”
阿斯灵的脸比扭曲的大肠还要臭,喷完鼻涕后要做的事情他已经见识了,可是,他是最后一个接过水盆的人。
“我知道,当我说我们上岸需要坚定信心的时候,你对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可能船上的你和我之中,只有你全心全意的信奉起了奥多,通过你想抢夺我的秘银铠甲我就可以知道,那一瞬间,你成为了强大的沙特阿卡人,你变得贪婪而暴怒。
“因此我们两人之中,你最需要清洗到奥多赐予你的神力。”
“我——”
“请吧。”邀请史官这么做的是秘银骑士。
“我是史官。”阿斯灵威胁到。
“你当然是。你是最优秀的史官。”
“我要把这段经历写进去。”
“你当然要写,孤岛的文化首先需要被记录,然后才能传播,最后才是被理解,被理解之后,才有和平。”
阿斯灵气得手抖,他就算肚子都长满了嘴巴都争不过秘银骑士,长久的心理斗争后——
水盆中多了两条史官晶莹剔透的鼻涕,还有比爱而不能还要悲伤的眼泪。
第十三章 塞万诃德:在必得的胜利
塞万诃德看到莫宁恼羞成怒的表情,更加确定了梅菲斯特就在剧场。
因为铁匠从小就没有去过这样的游乐场合,所以仅仅从外面观察到进进出出的人们的快乐,以及脸上的潮红,下意识的就认为那是类似烟巷的地方,所以才一直羞于启齿。
“一定是。谢谢你,亲爱的莫宁,我能理解你看到男女老少结伴进入那里时,没有恶意的误解让你羞红的的内心,但是那里真的只是戏院。”
莫宁神神叨叨,眼睛里很羞愧,仿佛没有看见塞万诃德一样在自言自语:“是你的女儿要说去那个地方,还拉着你的侍从去,她还这么小。”
“那正是小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有,她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发誓守护的对象。”
莫宁惊讶的脸颊颤抖,手足无措的他再一次拿起铁锤砰砰乱敲。
塞万诃德的心安稳下来,他准备去寻找梅菲斯特,可是在看到莫宁敲打铁器的时候,他又总觉得该向铁匠买一柄铁锤,被莫宁的误解点燃的无名愤怒在塞万诃德胸膛中久久不熄,他真的想锤锤侍从奥尔罕的脑袋了,用力的锤,让他成为一旦见到梅菲斯特,就把脑袋缩进胸腔中的人龟。
“看我发现了什么!”塞万诃德身后响起了小人得志的声音。
威尔扛着布袋,布袋上露出了几把剑柄,背后是如狗尾巴一样如影随形的美德官们,以及一名骑士。
“哦!”威尔变成了歪脖子的松树,眼睛和嘴巴都变成了夸张的圆形,“我看到了一坨到明天就会烂掉的肉,你们呢?看到了什么?”
美德官们的裤子都很紧,勾勒出了里面护具的图案。
牛排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消亡的丑陋。”
金钱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肃清的邪恶。”
美人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成灰的狗屎。”
利剑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落马的懦夫。”
吊床护具的美德官在说:“明天就会求饶的笨蛋。”
塞万诃德没有理会美德官们的挑衅,他兴趣盎然的看了看威尔的护具——塞万诃德一盯之后,便开始辱骂自己的好奇心——威尔紧绷的美德裤里,没有护具。
“你呢?”威尔用一种审问的姿态,在问非常拘束,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加入这个团体的骑士。
“明天,呃,我看见明天就会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
“很好。”威尔拍起了掌,五位美德官也拍起了掌,骑士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靠拢了三次。
“你呢?”威尔讨厌的模样像是久贫乍福后故意问穷亲戚最近在靠什么发财时一样恶心,“你看见什么?”
“我?”塞万诃德的注意力早就回到了威尔布袋里的剑上面,剑柄上的太阳,显然表明着是莫宁的杰作。
“我看见明天就将归还给莫宁的好剑。”
“你!”威尔愤怒的说。
“你?”莫宁惊讶的问。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骑士,但对于从骑士决斗的规则照搬过来的审判规则,大多数人都是知晓的。
决斗方的胜利者,有权获得失败方的铠甲和武器——当然选择不要的情况已经不是孤例——而失败方若要索回,则需要委托中间人去谈判,告知失败方所需的价格。
塞万诃德的一句话显然胜过了六位美德官和一位骑士的总和,他不仅暗示了明天他势在必得的胜利,还明确的表明胜利后不会给美德和骑士赎回的机会,最让威尔愤怒的,是塞万诃德的言语中的“归还”,这在目的鲜明的说:“美德官们,你们偷了莫宁的东西。”
威尔气急败坏,把剑全部扔在铁匠的店铺中,他震怒、不敬的吼,“铁匠!如果你不想要美德册子——”
铁锤砰砰砰的响,在说盲人和铁匠都不需要书。
“今晚就用上所有的高尚,为星落城的美德官锤炼这六把剑!”
七个人,六把剑,塞万诃德利落的看了一眼新加入的骑士,他使用的是一挺长枪,枪头上滑稽的用熔铁铸造了一个指着食指的手。
“这是你的报酬。”
在铁匠莫宁职业性的打量店铺里的六把剑时,威尔在桌子上拍上了一本最新的《美德守则》。
“明天。”威尔斜靠着木台,用脚尖点着地,邪恶的样子比刽子手和死刑犯谈论未来还令人厌烦。
“我还有一天的时间。”
“你无法对抗我们七个。”
“骑士担心的从来不是敌人的数量。曾经有一位骑士,他以一己之力力敌万骑而闻名。”
“我会把你的脑仁子捏成骑士的形状。”
塞万诃德笑着不语,他窃喜的转身,背靠着铁匠的木台,双手也支撑在木台上,双目恍惚而深情的看着星辰。
“你就仔细看星星吧,你还可以去烟巷,好好享受今晚,享受你生命中最后的星光。”
威尔很唾了一口痰在塞万诃德身上,剩下的六人也如此照做。
“你为什么不生气!”火爆的莫宁险些吐出火星。
“为什么要?明天才是审判他们的时刻。你呢?莫宁,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付钱,就让你付出手艺。”
“这些剑是我的孩子,他们没有打磨,没有养护,最叛逆的孩子归来我都会给口饭,更不用说这些比较喜欢的孩子。”
“所以你会为他们磨亮这些剑。”
“我为我自己——我看到他们有七个人?”
“是这样,六个美德官,一个骑士。”
莫宁思索了片刻,思维从铁与火中跳出后,他恍然大悟,“七神审判!你一个新来的人,根本找不到另外六个人帮你!”
塞万诃德漫不经心但信心十足的看着天空,指着最亮的那一刻问莫宁:“莫宁,要有信心。”
“相信你的信心?我宁愿相信水能助燃!”
“莫宁,你看见了什么?”塞万诃德倾斜了身子,为铁匠留出充足的视野来仰望星辰。
“我看见你明天就会去报到的地方!你快去找人!去找雇佣骑士为你卖一天命!”
莫宁口干舌燥,气急败坏,同时存在着要帮忙解囊相助,又要参与决斗的架势。
“莫宁,冷静点,不用慌张。”塞万诃德像一个被千军万马围困都不慌乱的智匠,“那一颗,是格萨尔星。”
第十四章 塞万诃德:规避了另一个错误
暴躁的莫宁和塞万诃德一起看看了星空后破口大骂:“格萨尔星!见你鬼的格萨尔星!你现在还有心思看星星!不凑齐六个人,你就死了!”
“你仔细看看,那是一颗格萨尔星,有一个美妙的故事,美妙到我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也仍然对它信之凿凿。”
“别给我讲见鬼的信心!”
“据说,当孤岛之王格萨尔履行完毕他的因果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天城,每隔十年,格萨尔星就比之前明亮,当格萨尔星能把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时,这颗最美的星辰将会再次降落在人间。”
“然后呢?”铁匠莫宁的眼睛天真和期待好像回到了童稚时期。
“没有了,故事就这么结束。我是在想,骑士之光和格萨尔星一样,我们也会以骑士精神吸引更多的光芒和人群,到明天,霜狼与呜咽之时,就像无数的星光会向格萨尔星靠拢一样,我相信自然而然的会有六位勇者于我并肩作战。”
莫宁连铁都忘记打了,他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塞万诃德,“我也明白了一点,就算今晚我得到锻造之神古洛维的神示,为你打造了秘银铠甲,你也是个死人,对,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你居然不去找人帮忙?你的方法是,等人来帮忙?”
塞万诃德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莫宁,好好打造你的剑,到下一次霜狼与呜咽之时,它们都会回到你的铁匠铺,比起招募勇者,更迫在眉睫的事情我都忘了。”
铁匠的脸一阵通红,“她这么小,真的不该去那个地方。”
“我都说了,梅菲斯特进去的地方是剧场——对了,莫宁,我能不能借一把铁锤?购买也可以”
“你随时都可以用。”
“要最硬的。”
“这把就是。”莫宁交出了手中正在使用的铁锤,“你的腕力,能用好?”
“足够了,我越回想侍从奥尔罕的头颅,就越想去敲他两下。”
“这——嗯——他确实该打——”铁匠一提起这件事情,脸上就羞成红云,“什么!你要用铁锤锤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用铁匠的工具去攻击人!他们,嗯,他们进去时很欢乐,我虽然不满意这个混小子,但是他们——不能用铁锤,用拳头好了,这样会死人。”
“不,那个地方真的只是剧院。”塞万诃德发现和莫宁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于是独自向剧院的方向走去。
剧院常常修建在喧闹的地方,万幸的是,星落城还没有高尚到认为商人的精明是不符合美德的,塞万诃德很快就走到一个分叉的路口,一处的热闹飘荡着酒香,另一处的热闹是能让人专注的白噪音。
塞万诃德自然的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褐色的剧场是由吸音石打造,它能够把舞台演员的声音吸收,在石头间彼此传递,让坐在最后排的观众也能听到如同清晰在耳畔的声音。
然而它也有缺点,从演员开口,到吸收音量,接着在彼此间传递,直到最后进入后排观众耳朵时存在一定的时间差,这让一部分钱包稍显寒酸的观众难办,因为他们总是在看到演员进行到了下一步情节,才听明白他们上一次在说些什么。
这种不协调感,会产生一种类似一个人大喊着开饭,实际行为却是在洗碗的荒唐感。
但愿我的侍从能给梅菲斯特购买第五排的位置,坐在第一排当然很好,但是不是每一处演出都是完美的,不够成熟的台词功底,突如其来的嚼舌头,因为生活而导致的不够饱满的情绪,都会影响到演出的效果。
这些情况一旦出现,如果声音和画面的一致,简直可以把这个灾难进一步扩大,我不愿意让梅菲斯特的观赏受到影响,坐在第五排,就算出现了演员的失误,声音的延迟传送反而会大大的减小这一个演出人员的错误。
当用一个错误去规避了另一个错误时,整个舞台反而会显得和谐。
当塞万诃德还在思考着此时的梅菲斯特会坐到哪个位置,以及用什么样的语言去适当的套出侍从有没有在位置安排上做出思考时,这两个人已经看完了最后一场戏剧,从剧场中走出。
吸音石如果广泛的在高山中出现,那么它的存在对在断崖的求生者就是死亡法器,他们无数次的呼救,都会无一例外的变成和风,和云一样清淡的微风,当枯骨被找出来后,石头才会发出他救命时的呼喊。
然而建筑师的精明在这里便得到了完美的展示。
他们准确的把握住了吸音石的材质,吸音时间长的石头用来修建史诗剧场,吸音时间短的石头,用来修建短剧剧场,这不仅让不同类型的创作者,导演,还有演员找到和合适的归宿,最重要的是,在演出结束后达到的宣传效果。
当棉花吸收够了水分,膨胀到了极限的时候,水分会从棉中溢出,吸音石剧院也是这样。
当演出结束后,它会把演员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播到剧场之外,而观众对于戏剧的反应,哈哈大笑或者哀凄的痛苦,也会一五一十,不加修改的扩散——这是一个由购票者完成的,最佳宣传策略。
梅菲斯特从剧院中走出,塞万诃德很快就在平庸的人群中找到跳跃的星辰。
穿着星袍的梅菲斯特,愿你能常挂着这样的笑容,我发誓,守护你的笑容,是我终身的职责。
塞万诃德在心中再一次发誓后,最大限度的挺直了胸膛,也最大限度的表示着驯良,如果这个时候囯王在他面前,他也会目中无人的走过囯王,用尽所有的爱去迎接梅菲斯特。
在深夜褐色的剧场外,梅菲斯特在剧场前微荡起了星袍,把这两者结合起来看时,宛如黑夜的女神睁开多情又神秘的眼睛。
侍从表现的很好,他距离梅菲斯特有两个手臂那么远。
当梅菲斯特在人群中蹦跳时,吸音石吐露了剧场中蜂蝶乱飞的声音;
当梅菲斯特指着漫天的星辰时,吸音石碰巧发出沙鸥的鸣长;
当塞万诃德和梅菲斯特靠近,当他们对视,当塞万诃德还没有行完他的骑士礼——吸音石不可断绝的悲从中来,曾经以及现在的观众所有爱而不能的哭泣声,在这个时候一起响彻。
而梅菲斯特如同陌生人一样,回避了塞万诃德的眼神,直径从他身边走过。
书斋骑士脑袋发蒙,他所有充沛的,激烈的,饱满的思想一瞬间就被消灭,他的头空荡的像一个酒杯,里面没有酒,没有醉酒后的浓情,只剩毫无起色的灰尘。
第十五章 秘银骑士:大闹一场的冲动
这是战场,还是大厅?
即便秘银骑士已经见识过了沙特阿卡人的疯狂,但这个麦酒大厅的热闹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提出让伊利亚引荐的话语刚离开嘴唇,一阵狂暴的尖啸就把他的语言隐藏。
伊利亚没有了他所具有的礼仪,这位筑船者很快被挤出密集的人群,以一种被排斥者的姿态坐在了没有灯光照耀的角落。
而在人群中,以肩膀在搏斗的秘银骑士和他的史官,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拘束了。
“新来的俘虏?”一个长着错乱的牙齿,还有两颗特别醒目的獠牙的战士在问,“这是谁带来的俘虏?我要买她!”
史官阿斯灵听不懂沙特阿卡的语言,把递过来的牛角杯当成了盛情的邀约。
他想拒绝这个邀约,因为在用水盆洗脸后,阿斯灵想拒绝所有的水。
他思想的延伸让他发现,似乎所有的水都这么污秽——还有,洗脸的这一段记录,他也决定暂时不记录,以后的生活中,如果遇到谁不顺眼,他就把亲生经历者的名字改成某一个人——毕竟史官胜利的地方,不是在战场。
可是,阿斯灵不能拒绝,作为使者,最不能输的,就是礼仪。
他抓住了牛角杯。
“快看,快看!这个俘虏主动抓起了我的酒杯,要喝我的酒,不喝他主人的!没有人来认领吗?还是你已经知道我的强大,已经看出我的占有心后不敢和我讨价还价?最后问一次,她是谁的俘虏?我愿意用两条鲜鱼来交换三天!三天后,我不保证她是死是活,也不保证会不会少腿,少胳膊,少——哈哈哈。”
“哈哈哈——”沙特阿卡的战士一起沸腾。
在阿斯灵的耳朵中,这只是一串热烈的祝酒词,他看过、写过无数的历史,可是阿斯灵也有一个误区,他认为古斯塔夫所建立起来的文明,就是世界的中心,他跳不出长期以来养成的思维框架,用着同一套历史观考量着所有的文明。
嗯——
这是热烈的祝酒,我要回应同等的热烈——
阿斯灵模仿着眼前野蛮人的强烈的笑容,“我听说沙特阿卡的战士为了在铁踝广场与奥多斗酒,出生起的第一口就不是母如,是兑水的淡麦酒,我既然来到了这,当然要将没有喝过瘾的麦酒畅快的痛饮!”
他想把牛角杯送进嘴巴,可是野蛮人还是握住酒杯紧紧不放。
“你们听见她的声音了吗?这个女孩绝对是一个来自土地肥沃的富裕家庭,你们听见没?她刚在青筋暴起的说话,声调都比沙特阿卡的女人念情诗时还要细腻,我要了!”
阿斯灵感觉到对抗着他的力道正在减轻,欣然接受了这次邀杯。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银光闪了过来,万骑长的手掌死死盖住了牛角杯。
“你真的听不懂沙特阿卡语?”
“这是万骑长才该具备的素质。”
在船上时,伊利亚送给阿斯灵的麦芽酒猛烈的发酵,史官现在无比想参与到沙特阿卡人的畅饮中。
“这是你的奴隶?陌生人!”野蛮的獠牙战士在喷着麦芽酒泡沫般的唾沫在说话,“你给我一只幼羊,我保证七天后把她送回来时,她不是死的。”
“我拒绝。”
“你没有办法拒绝,尤其是当我开出了价码之后。”
“他不是用来交易的,他也不是奴隶,他是我的——”
“他?”
野蛮的獠牙战士拍掉了阿斯灵握住的,万骑长盖住的酒杯,粗鲁的捏了一把阿斯灵。
“一万只跳蚤在你那儿里筑巢!”战士了解到了真相之后愤怒的大骂。
獠牙战士一把举起的了一脸茫然的阿斯灵,把史官当成了工具,用他打碎了木桌。
“任何人都不能拒绝我开出的价码,包括我自己,陌生人,我们的交易依然成立,我保证把奴隶活着送还。”
獠牙战士解下斧头,对准跳蚤筑巢的地方就砍。
“我相信,你出生时身上的跳蚤就比他迄今为止每早起来时眼角一层又一层眼屎还要多。”
万骑长按住獠牙战士的手腕,和孤岛的海民在暗中角力。
不能输啊!阿斯灵躺倒地上后才明白这位来邀酒的沙特阿卡人不怀好意。
不能输啊,万骑长,这是大地和大海间的对决。
“没有人更够破坏捷足者卡特的交易!”
獠牙的战士名叫卡特,他大张着嘴巴口吐出自己仅有的名号时,牙齿整块飞了出来,那是一块用食人鱼,以及野猪的獠牙拼凑出来的护具,作用仅仅是为了吓唬不了解他的人。
“光芒下的正义,从不参加交易。”秘银骑士忘记了使者的身份,他咄咄逼人的口吻表示着他随时都要大闹一场的冲动。
“决斗!决斗!决斗!”
新的冲突永远能吸引沙特阿卡人的注意力,就连身处在事件最外层,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人,也参加了鼓噪。
“决斗!”卡特迫不及待的说。
“时间,地点,方式。”秘银骑士尽量减少说话的时间,要决斗的心比岛民还要急切。
捷足者卡特眼睛冒光,有人在问他决斗的方式,居然有人问他决斗的方式!
他要选择从没有输过的项目。
如同战鼓一样的锤胸之后,卡特高吼:“盾——墙——”
“呜——”
所有的牛角杯一起飞扬,一起落地。
麦酒大厅的战士们迅速拿着盾牌,整齐的站立。
怎么每一个人都有王者的气魄?万骑长在任何地方都不吝啬赞美。
盾墙们组成了两条赛道,中间的分割墙,每一块都由三名战士组成,两个背对背举盾,一个半蹲,把盾举在头顶。
捷足者卡特重新扣住了看起来就很邪恶牙套,他把阿斯灵抱在麦酒大厅门外,用他的身体作为起跑线,他指了指阿斯灵,又指了指高台上无人的高座。
“从这开始,到哪里折返,最先踩到这坨肉的,就是交易的胜利者。我赢了,你给我七只羊,我保证这个奴隶在七天后能活着回到你家。”
“我接受你比赛的提议,是为了胜利。我不和你交易,光芒下的正义,不与野蛮交易!”
第十六章 秘银骑士:只有三步的距离
“不不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
阿斯灵听不懂沙特阿卡的语言,但是不算愚笨的史官还是意识到目前的自己成为了交易的物品。
就算一只听不懂狗语的白兔,当听到公狗在咆哮时,也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那个用乱牙当做牙套的战士,他的眼神——阿斯灵一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史官的外形总是让一部分群体特别倾心。
“你们听,她的叫声听起来比我本人还要充满期待。”捷足者获得真相之后仍然更愿意把史官当成女人。
“哈哈哈。”战士们大笑。
“我和你比赛,不是为了赢得我同伴的归属权,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秘银骑士认为这个时候必须声明立场,他跳上了赛道中间用盾牌组成的墙,“我和你比赛是为了证明,光明下的正义必然得到胜利。”
秘银骑士说道这里时,自己都诧异起来,用大陆通用语说起来都无比拗口的说辞,居然用沙特阿卡语说起时会更顺畅,仿佛这里的文明与光明、正义的内核更加暗和。
也有可能只是发音简单的原因,毕竟捷足者卡特听完这句话后一脸茫然,他拍了拍脑袋后问:
“你的意思是,无论你赢不赢,她都归我。”
“无论输赢,古斯塔夫的史官都不会属于你,更何况你不可能赢。”
秘银骑士说完后觉得,当这个跑步比赛之后,自己必然会违背对伊利亚的承诺了,这个人,捷足者卡特,很有可能是来到沙特阿卡之后,丧命于蔷薇之剑下的第一个亡魂。
“没有人能跑过我。”卡特展示了健壮的小腿,“格萨尔王穿上了坚硬的马裤之后,他的小腿肌肉都没有我的硬。而对于负铠的你,我让你先跑五步都会赢。”
“我闭上眼睛跑都能赢你。”
“你们看!”卡特重新站起,指着秘银骑士哈哈大笑,“这个人多么狡诈!他的眼睛藏在铠甲下!我怎么知道他闭眼没有!”
“哈哈哈!”
“懦夫!”
“胆小鬼!”
“母跳蚤!”
秘银骑士冷清的听完了沙特阿卡人对他的嘲讽,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笔直如松树,然而通过他颤抖的声音,能够知道秘银铠甲下的万骑长已经愤怒到发抖。
“我,秘银之骑士,暗金龙之破碎者,力敌万军之将,在此向在坐的各位发问——
“在孤岛沙特阿卡,你们的决斗是不是赌上性命!”
“哎——”战士们举着牛角杯高吼。
“在孤岛沙特阿卡,在天神奥多的注视下,你们的决斗有没有赌上荣誉!”
“哎——”战士们空荡了无数次的牛角杯这次几乎被唾沫填满。
“那么,荣誉和你们的生命是否同等重要!”
“呜——呜——呜——”
麦酒大厅的战士们整齐的捶胸跺足,口中撞击出雄浑的音调。
“荣誉,是否比生命的分量还要沉重!”
“哎!!!”
“那么——”
秘银骑士野蛮的推开递过来的麦芽酒,跳下了盾墙,他走到捷足者卡特面前,阴冷的靠近了卡特的耳垂,秘银骑士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这么高尚了,如果说他平时和人的交谈是激烈又温情的白光,那么此时的声音,就是寒水里的冰刺。
“卡特对吧,我需要你胸怀着荣誉之心和我进行这次对决。”
“沙特阿卡人的每一场战斗都充满了荣誉。”
“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承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要把你的荣誉之心——
“踩成粉末。”
卡特也被激怒,他想一把推开秘银骑士,古斯塔夫的万骑长早就预见到了这个情景,说完这个话后,他便一个急退,让卡特做出了一个可笑的推手,秘银骑士回到自己的赛道,同样做好了预备的姿势,等待着决斗开始的号令。
“没有什么能超过我的速度,除了天上飞鸟,注定的命运,还有难以捕捉的思想。”
“那是在你遇到我之前。”
秘银骑士不动声色的在等待着开始的号令,在等待时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该让哪一位高尚的战士来担任发号者?伊利亚?可能只有他才能担任这个角色。
“伊利亚!”秘银骑士半挺身子,在酒杯森林中寻找这位筑船者的身影,“能否请你——”
战士们的欢呼声盖过了万骑长的声音,而那位捷足者——可恶的捷足者——已经跑了路程一半的位置。
你没有让我五步,我就更没有必要闭上眼。秘银骑士在心里快速走过这一个念头后就进入了比赛的状态,他银光一闪,就和卡特齐头并进。
这个时候,两个人距离高台上的独座只有三步的距离。
两个人同时到达了孤椅下,同时转身,卡特在最后一个直线中越跑越快,奔跑的姿势近乎一只猎犬,而这个时候,秘银骑士停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双手支撑在了赛道两侧,重新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规矩,是秘银骑士无时无刻视之如命的坚守,也是无时无刻可能取夺他性命的坚守,在这个仅能以领先半个身位才能胜利的场合中,他犯了极大的错误。
决斗,第一阶段,你作弊,我们平手。
第二阶段,你没有作弊,我要击败你,彻底的击败。
在心中又一次快速过了一次目前的情况之后,秘银骑士开始了发力。
而这时,捷足的卡特距离作为奖品的阿斯灵只有五步远的地方,阿斯灵看到卡特贪婪的目光时感觉这个野蛮人的想法已经实现,卡特的两束目光,是戳痛他身体各处的木棍。
在卡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银光成为了一条直线,卡特以为胜利在握,减慢了速度,伸长了双手,想要把阿斯灵直接抱进怀中,不在参加麦酒大厅中的斗酒,要和这位新的奴隶进行其他的,有趣的游戏。
如果在刀剑的决斗中,不能做到心无旁骛,还不如把心脏当做武器,扔到对手的刀尖——当死亡不可避免,更快的死亡反而能减少痛苦。
卡特把注意力放在阿斯灵身上,秘银骑士追上了卡特,骑士的半个头即将越过阿斯灵充当的终点线。
而这个时候,两道劲风劈开了大门,劲风的前端,是两柄分别劈向卡特和骑士的斧头。
第十七章 塞万诃德:真实的投影(寥寥无几的读者们,新年好)
在塞万诃德看来,梅菲斯特的变化太大。
她原本兴高采烈的在人群中跳舞,然而当她看见塞万诃德后随即脸色一变,形同路人的走过了他。
打击接踵而来,跟在后面的侍从奥尔罕,他不仅没有迎接就在他面前的主人,也没有关心塞万诃德在比武大会中的结果。
侍从奥尔罕冲着塞万诃德一阵挤眉弄眼之后,也走过了他的主人,路过之后还用野狗埋屎的动作,用脚后跟对着塞万诃德扬灰。
塞万诃德一下子就恍惚了,他产生了强烈的孤立感,他觉得世间都是虚妄,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孤独的存在,眼睛所见的是万世的投影,他只是恰好陪着一个投影,走了一段旅程。
来自书斋中的骑士绝望的望着天空,他的身体轻飘飘又沉甸甸,身体中属于荣誉的部分无限的上升,它最初是光晕一般的骑士形态,这位光晕般模糊的骑士,他的脸上融蜡一样流淌的泪融化了下半身,蛇状的身体不断的摇摆,因为摆动使用过多的能量,骑士的形态都渐渐荒芜。
它变成了指向天穹的食指,不久后变成了一个形式单一的锥柱,那个荣誉组成的光晕只剩下最原初的意识,刺破那层黑幕,靠近遥遥无期的光源。
那个光源就是格萨尔星,这个以荣誉的组成的无肉骑士以为,黑幕上就是混沌的因果碟,光源照亮了黑幕,在尘世照应着虚拟的投影——想去看看,去靠近格萨尔星的地方,彻彻底底的看看让自己发誓守护的女孩,在因果碟上呈现着的最初的样子。
而骑士身体中,沉甸甸的那一部分,是随着塞万诃德的失落,是全部落到脚底的骨和肉。
骨头在他体内一根根的脱离,在坠落处变成了密制的骨柱,骨柱上则是层层叠叠的内脏,堆到了原本的腰身处。
骨与肉与血,突如其来凌乱的崩溃,但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骨上是肉,肉上是血,塞万诃德的上半身都是通红沸腾着的血,它们刚好囤积在骑士眼眶的位置,这让塞万诃德的额头如同死亡般的灰白,又让他的眼睛异常到仿佛成为了因爱情而饥渴的血族。
那个骑士的荣誉之灵没有资格探究更深层次的因果,它盘踞到了在星落城中距离天城距离最近的一方,它在星落城的占星塔顶,观望着黑幕。
格萨尔星太远,也天亮,这导致了一个最喜剧的悲伤,荣誉之灵花费力气终于登顶,然而顶部的景色和在平地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骑士的荣誉之灵把注意力放在了在占星台顶端的两个人。
一个女人,她苍老到只能用风灌进鼻孔来辅助呼吸,她身穿的星袍,代表她的职业,是占星师。
还有一个男人,他同样的苍老,五官只是一堆皱皱巴巴的皮,他的开口充满了音律之美,但面部看起来,是一个即将崩溃的残骸,猩红的舌头像朽木的新虫,在一蠕一动、一隐一藏间消耗着朽木所剩无几的养分。
男人在说:“我要以吟唱三千行英雄史诗作为酬劳,请你为世界的脉搏占卜。”
女人沉默。
女人的双手抓住了颈子,她的头即便仰望着天空,但是她的眼睛已经翻成白目,另一个声音从她的口中吐出,占星师没有通过占星而得到的语言,通常都被称为命终之卜。
“瘟疫,战争,愚昧。”
说完这句话,在占星台顶端的老妪跳下了高台。
我好像就是在这个占星台下和梅菲斯特相遇。
黑幕下,没有肉的灵与没有灵的肉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同样的回忆。
塞万诃德重新变成了本体。
他抬起手,看着这个枯瘦的双臂,他的灵,坠落到了这个枯瘦但敢于承担责任的双臂上——那个时候,塞万诃德像同时生活在了两个时空,他在想,那个时候,梅菲斯特的重量差不多也是这样。
一只细腻洁白的小手抓住了塞万诃德的左手腕,另一只墨水入茧的手抓住了他的右手。
塞万诃德在被拖着走,他看见两行被动的脚印在想,为什么天城要给世间留下这么真实的投影?
.........
当天空中出现持续且火热的光芒,当云朵的交叠处碰撞出金属的撞击声,当空气的颜色慢慢变暗,变沉,变得比金属的颜色还要沉重——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时刻。
他知道这个时刻终于来了,措不及防而又早有准备的到来了。
有的人终生都等不来这样伟大的时刻,有的人在本就最负胜誉的时候迎来了更深沉的伟大,而他,就在这个平凡的时刻,突然就预感到,今天,便是自己巅峰之作诞生的时候。
每一个被锻造之神古洛维赐福的铁匠都会渴望这个时刻,这是一个伟大和落寞同时来到的时刻。
无论之后的锻造生涯还要持续多久,这一件神器,将是他锻造的顶峰。
此后余生,无论他的技术多么精进,或者他的体力能够对抗时光,他的凡铁都无法和这个器物比肩。
他已经进入中年,性格被岁月磨砺之后,他恰好能够对抗铁匠的落寞,他握住骄傲和荣誉之锤,郑重,端庄,不急不缓的走到工作的区域。
这个最终时刻来临了,云朵上,下起了铁器之雨。
它们浑厚,沉重,寒气逼人。
利剑,长弓,铠甲,铁棍,剑柄......
每一个铁匠的巅峰之作如同天神在炫耀祂的宝具,它们整齐的罗列在了云朵之上,随着风的移动,向凡人展示着神威。
天神的宝具遗落了,它们离开了云层,没有猛烈的下落,正如硬汉给你赠送了一朵白花,这些威严的宝具在坠落时比飞鸟的羽毛还要轻盈。
它们在人的头顶,变成了闪着光的粉末,没有下落,没有上升,是强弱不断变化着的光芒让人觉得光在流淌。
他没有在意光粉的流动方式,他甚至没有心思去观看天神的宝具,他静静的呼吸了神器的光芒,按照着每一个铁匠自从拿起铁锤,追逐锻造之道时就知道的定律,开始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工作。
他不知道要打造什么,他只知道,这件器物打造完毕后,世间的锻造会有新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