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混沌之赞歌TXT下载混沌之赞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混沌之赞歌全文阅读

作者:饥饿艺术家     混沌之赞歌txt下载     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 塞万诃德:显然来自于二楼

    漫天的黄沙在圆台上飞卷,遮挡了这位骑士想要表达的内容,虚幻的沙越刮越猛,如尘暴,如飞箭,统统射向了看台。

    塞万诃德明明知道眼前所见的内容皆是虚妄,还是不由自主的躲闪,他看见狼狈的考场画面不禁笑出了声,这些自诩骑士的男人,很大一部分都把木台当做了盾牌,进行着没有必要的遮挡。

    那位王的名字,在黄沙的呼啸中被淹没,渐渐拉开的幕布也突然落下,塞万诃德有些心疼,他还真的想知道,在这位技法高超的骑士UU小说,这位断剑的伪王有着什么样的样貌。

    所有的猜想和期待都成为了被风卷起的沙子,风眼之中,“哔哔哔”的声音越来越亮,圆台归于静止,除了让每个人都心生惊慌的急促音效。

    主考官稳稳的站在了圆台,双脚踩踏的地方,有一个新鲜的坑洞,显示出侏儒是自九天落地的天使,他的两张嘴唇急速的闭合,吐出了浪涛般的唾沫和愤怒,他的脸色忽闪的明暗和嘴中强弱交替的“哔哔哔”声保持着一致,循环往复的红黑红黑

    “出来。”主考官命令道。

    塞万诃德惊讶于侏儒奇特的能力,他竟然能在口不间断的“哔哔”声中,同时流畅的说话。

    一位穿着比彩虹还要多彩,神情比少女还要绚烂,长发比偷油的老鼠还要油腻的骑士冒昧的跳上了圆台。

    彩虹骑士,塞万诃德为他命名。

    彩虹骑士他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三圈,脸上配上了优雅的表情,在繁琐的动作之后,弯膝,抚胸敬礼,“我就是这位故事的作者,作品名字是《塞外的黄沙与遗世的孤王》。”

    “审判。”主考官塌陷的鼻梁无比高傲。

    塞万诃德有过观察,没有那个侏儒的鼻梁是高挺的。

    “审判?尊敬的圣杯团骑士,思想试炼的主考官,受肉塔的文字裁判,我想你使用错了词汇,我想,使用评价这个词更为恰当。”

    “抓捕。”侏儒震怒的说。

    “对,这是个精准的评价,我的文字能够抓捕到每个读者的心。”

    彩虹骑士还没有把得意的表情做完,三个应声而来的侍从就闯进了受肉塔上如大肠样弯曲的楼梯中掉下。

    不管受肉塔曾经有多少历史的荣光,通过这个楼梯掉下来的事物,都给人一种直观的感觉这是粪便。

    三个侍从显然来自于二楼,他们有着堪比猎狗一样的听觉和反应能力,包括他们的仪容都像猎狗,三个人一前两后的匍匐在彩虹骑士的身后,四脚着地,缓缓的靠近。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侍从一个扑腾,跳起来抱住了彩虹骑士,双腿盘在他的腰间,另外两个人在同伴的扑击完成后,也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用双手搂住了彩虹骑士的双腿。

    彩虹骑士应该是最自负的那类人,他完全忽略了武技的训练,可能连基本功都直接跳过,因为他如风中的稻草,被三个侍从轻松的按倒在地。

    丢脸,遗憾。

    塞万诃德是场下的主考官,他这么评判着彩虹骑士。

    丢脸,是因为一个骑士应该拥有能轻松制伏五个侍从的武力,达到这个要求,可以称为初阶骑士,直白点,就是入门骑士,或者羞辱点说,是骑士实习生。

    三个,才三个侍从的突击就这么被制伏,塞万诃德对现如今骑士的基本素质懊恼得拍脸,手被拍得生疼头盔与身体越来越紧密而舒适后,他总是忘记自己装备着封印着龙魂的符文头盔。

    遗憾,是因为这个骑士必然有着崇高的理想,他跳过骑士的基本训练,是因为想一蹴而就,成为最高阶的圣言骑士,这类骑士如果面对十敌人,就能以一敌十;面对一百个敌人,就能以一敌百;而面对一座城池,就能一击破城。

    不用武力,仅仅用他的语言。

    圣言骑士只用开口“赞美我”,敌人就会赞美;开口“臣服我”,最顽抗的将领就会缴械;如果开口“亲吻我”,就可以不流血液,在两军对垒前伸出戒指,为两国换来和平。

    彩虹骑士显然想成为这类骑士,但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没有人可以在不会爬行的情况下,就会奔跑,最伟大的参天大树,也经历过冒嫩芽的阶段。

    遗憾,对至高境界的追求使他拥有了灵性的文字驾驭能力,但是他还远远达不到圣言的阶段,高不可攀的梦想把他毁灭。

    彩虹骑士被压制在地面后,遭受到了三位侍从的扑咬。

    他们有两颗森白巨大的门牙,门牙上雕刻着家徽,是镇守在糖白门下的三头犬,与森白的门牙相反的,是他们从母胎中获得的黑烂牙齿。

    他们一个咬住彩虹骑士的衣领,另外两个咬住骑士的裤腿,在一阵“呜呜”野兽般的低吼中,用惊人的咬合力把骑士含了出去。

    彩虹骑士在抗争,但是他的喉咙最先被咬破,他的能力不足以对抗三个疯狗般的侍从,他的呐喊成为了从喉咙处喷出来的血液,一路的滴血成为了他在受肉塔唯一的作品。

    “他有罪吗?”主考官严肃的问。

    塞万诃德看见一只手指着血路的方向,他还听见一个声音从手指处倾泻。

    “有罪。”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书斋骑士发现是自己。

    是自己的手和声音在众骑士中率先附和。

    “有罪。”

    “有罪。”

    “有罪。”

    仿佛一万只手和一万个谴责一齐指向了那位才华横溢的骑士。

    三个执行者从门口走回来,他们伸长了脖子,流着口水,捶打着双手,两腿颤颤巍巍爬上了高台。

    塞万诃德在纳闷,他们看起来怎么像是不习惯双腿行走,像家狗讨要食物时一样笨拙的拟人。

    可能真的是狗......

    他们围在了侏儒面前,全然不顾目前严肃紧张的审阅阶段,肆无忌惮的狂吠。

    侏儒熟练的从裤兜中掏出了一罐蜂蜜,取出了麦芽糖扔给了二楼的侍从,他们安静下来如痴如醉的吃,疯狂的吃,把蜜罐咬碎,嚼豆子一样啪啪的响。

    塞万诃德知道了他们烂牙的原因,在少壮的年纪有堪比入土十年才拥有的这般烂牙的原因摄入了太多糖分。

第四十二章 塞万诃德:一抹含而不放的含蓄微笑

    三只少壮的侍从吃完了糖后在圆台上翻着肚皮,等待着侏儒的抚摸。

    如果人与其他动物的差别,是思维方式上的差别,那么现在称呼他们是侍从太不精准,在以文字考核为初次比赛的项目中,在受肉塔,称呼他们为狗,更恰当些。

    当三只狗躺下来,侏儒的身高在这个时候彰显了优势,成年的男人总是会被膝盖困扰,岁月和不敢老去的心没有那一刻是休战的状态。同时,尊严和妥协又总是对立,跪下?天啊,他们是多么想跪,但是敢么,跪下之后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但是侏儒不同,他足够矮,挺直所有的关节都比正常尺寸的成年人跪下都矮,他可以不用弯下膝盖,就把三只狗逗乐。

    享受了足够疼爱的三只狗在圆台上游戏,有些放肆无礼,完全看不出是经过骑士教育后的宠物,如果拟人是足够恰当的艺术表现方法,这三只狗就是久贫乍福的市井无赖饲养的恶童。

    它们跳下了高高的圆台,又爬上了骑士们书写的木台,龇牙咧嘴的对着骑士们示威,还有一只穿着战斗铠甲的灰狗紧紧的把尾巴一把佩剑,夹在了后腿之间,不是因为这只狗的怯懦,是它在用尾巴的长度去增加身为公狗的尊严。

    饱食糖分的嘴巴仍然散发着凶狠的恶臭,它们在各个骑士的脖子处试探性的攻击,不是为了处死骑士,是在单纯的享受恐吓带来的乐趣。

    三只狗没有一只来自地狱,所以就算是骑士的侍从,在坐的骑士一个对付三只都绰绰有余。

    可是每位骑士都知道,受肉塔的护卫犬必然是圣杯骑士团的宠物,没有一个人胆敢造次,包括这三只狗都知道自己背后的势力,如果能享受畜生能在凌驾在人类之上的权利,又有那只狗不会尽情挥霍呢?

    三泡狗尿从抬起的后腿间撒出,反应灵敏的骑士片刻间就用身子挡住了试卷,弄得自己一身骚,迟钝点的骑士,很遗憾,这不是比赛抽象画,他们的试卷漂亮的晕染开来。

    白糖门下的三只狗闹腾的劲头一直没有褪去,如果不是侏儒充满爱意的阻止声响起,不会有哪位骑士的考卷不成粉末。

    “好了,回来吧。”

    侏儒的声音永远这么悦耳,敏感的人能从中听到爱意,塞万诃德毋庸置疑的拥有一颗敏感的心,他自认为他是全面的骑士,而且极有可能是历史上最全面的骑士,他能够在面对文字时敏感,面对敌人时残暴,濒临困境时果断,面对诱导时保持理性。

    他听到侏儒的声音,感觉回到了童年,这个声音中的爱意,类似于自己在田野的劲头玩到黄昏,麦浪中传来的母性的呼唤。

    狗儿们“呜呜”的不舍着撒娇,侏儒也应声用狗的姿势趴着。

    一只白狗踩在侏儒厚实如乌龟的背上,另一只黑狗疯跑助力,踏上白狗的背飞跃,用嘴巴咬住了悬挂的楼梯入口。

    黑狗紧紧的咬住了悬挂的楼梯口,它一摇一摆,很像在泄口处难排的宿便。

    远处还在骑士木台上撒野的灰狗也总算停息,它一个冲刺,像地上的滚雷,踏上白狗的背,咬住黑狗的尾,灰狗的呜呜声很单薄,并且刺耳,当它在黑狗的尾巴下摇晃,好似那坨宿便太久没有进入粪坑而招来了一大堆苍蝇来享用盛宴。

    “准备了。”侏儒吃力的开口,他起身,双手交叠在一起,稳稳站住了双脚,当白狗的后腿站上了他的双手,侏儒用力的往上空一扔。

    白狗抱住灰狗,咬住楼梯的黑狗更吃力了,白狗不急,在灰狗身上做了三次不雅的动作后才继续上爬,它到达楼梯口时,还故意在黑狗头前做了埋屎的动作,在黑狗愤怒的低吼中,灰狗也爬了上去,最终两只狗协力,把功劳最大的黑狗咬上了楼梯。

    楼梯中响起了争吵声,是三只狗在打架,声音吵闹得让骑士们心神不宁。

    侏儒脱去了外套,他对狗儿的喜欢一下子就换了一张面孔,他厌恶的闻了下外套,狗的气味令他作呕,因此衣服被扔到了尽可能远的地方,恰好挂在了一位骑士头上衣架骑士,塞万诃德苦中作乐的暗讽道,当自己的答卷空空如也,他不由自主的开始以讽刺眼中看到的滑稽取乐。

    主考官和蔼的看着塞万诃德,嘴角有一抹含而不放的含蓄微笑。

    “不去送送?”侏儒和蔼的问。

    “不,主考官大人。”塞万诃德的反应很快,在目光对视时就把试卷遮得严严实实。

    “我之所以送鹅毛骑士出去,是因为他只是一时犯错,我相信,在坐的所有骑士,包括你,主考官大人,都不会因为一个人一时的失误去评判他的一生,我担心他心灰意冷,所以送他出去,并给他几句鼓励的话,骑士不需要持久的振奋,只要轻轻点拨,就能得到长久的,足够焕然一新的心灵震撼,但这位,我不会去送他。”

    “为什么?”

    “他不是骑士,没有哪一位骑士回去思考,会去书写,会去提及”塞万诃德发现了语言的陷进,用大牙咬住了舌头。

    “提及什么?”

    “我不知道他提及了什么,他不是骑士,所以我连他的故事都没有看。”

    侏儒扬了扬眉毛,双手插着腰杆环视了一圈,看起来像一个风中的稻草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侏儒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塞万诃德抢先回答。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

    “什么都”塞万诃德还打算继续附和,但是另外的歌声把他从思维的惯性中挤出去。

    塞万诃德在一阵激灵后,听到这首歌:

    “太阳照进逆根,溪水变成雨滴,自然如此,宜称颂。”

    “天空是伞状的祥云,地面长出了树梢,通畅如此,宜称颂。”

    “诗是蜜坛的酝酿,瓶中是守护的王,繁荣如此,宜称颂。”

    塞万诃德的起头话语是扔向蛙群的石头,骑士们再一次的齐声歌唱完全没有意义,好似是从通识课本中随机扣下的文字,经过随机的组合后强行记忆下来的内容。

    该死塞万诃德用心中构想出的自己狠狠的砸了木台刚才狗吃人的场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

    思想不是那么固化的骑士都被赶了出去,你们要求的思想这么统一,何必还要进行这个比试的流程,直接选脑袋最硬的骑士不就好了,不,你们还不如走到马厩,对见到的任何一个马僮说:“嗨,要不要成为骑士,圣杯骑士团的那种。”

    塞万诃德生气的瞪着眼前的骑士们,他们的神情谨慎,害怕,游离,像在猪圈纷纷把同伴挤到屠宰场的猪,确保自己不死的情况下,保证同伴先死。

第四十三章 伊利亚:你当然可以被拯救

    “臣服我。”格萨尔越走越近,在乔劳尔眼中,他和森林中的树木一样高大。

    “臣服我,臣服于孤岛和四海的王,臣服我,臣服大海和大地的征服者,格萨尔。”

    乔劳尔半跪下来,低沉着头,姿态中兼并着蓄势待发和行将就木。

    他了解孤岛的习俗,臣服于格萨尔,需要喝下吐有双方唾沫的麦芽酒,他还不是孤岛的战士,没有得到奥多承认后的信物,乔劳尔在暗中思索,要不要用枝叶编一根临时的脚环。

    当格萨尔走进,乔劳尔低着头对着地面说话:“你所说的臣服,是指谁?”

    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地一般,震荡了森林彼端的伊利亚他发现了?

    “指谁?”乔劳尔卑微的身体在炙热的发问。

    格萨尔双脚扎根,如同瞬间被蛀虫啃空的树,除了仅有的形态,再也没有神魄。

    “我险些就认同你了,幸好,我了解孤岛。”乔劳尔抬起头,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像凋零的老战士在谈论曾经的战役。

    “你的战斗,有格萨尔的气势,但是你念出那个名字时,我感受不到一点浪涛夺命的感觉。”

    乔劳尔双腿发力,在一个弹射间,捡起了从天上落地的那把斧头,一个横挥,把格萨尔砍成了两端。

    当树干从空中纷纷扬扬的败落中,乔劳尔把斧头放在双手间掂量着说,“你会是任何一个人,但你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一个,不会是格萨尔。”

    乔劳尔说完话,他对面由根盘绕而成的人成为了地上的灰,手中的斧头,也在来回的抛接间烟灰般的失去了形体。

    乔劳尔双手捧起了地上堆积的木灰,把它放在掌间搓揉,又扑在了脸上干搓,他抓了一把又一把,把木灰下的泥巴,腐叶,松鼠屎使劲往脸上按,往眼睛里面揉。

    灰扑扑,脏兮兮的脸滑下了两串泪痕。

    一双骨节粗大,错位,明显能看出骨折是家常便饭的粗手狠狠的遮住了双眼,嘴巴最开始抿成一条缝隙,后来成了尝试着露出尖角的花,最后乔劳尔的嘴巴大张,发出了男人的哭泣。

    “为什么你也是虚假的,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来到,带领我的军队,让我成为你的斧头,狠狠的砍碎那面该死的城墙,没人可以拯救我了,如果你也是假的,没有可以了。”

    “你当然可以被拯救。”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森林响起,悦耳而纯净,同时引起了伊利亚和乔劳尔的注意。

    这人是谁?

    即便是伊利亚都在问,这个人是谁?

    伊利亚在深土中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从身体中跑出,不受控制的奔跑,但他找不到是什么在离开,这个意识很像是思想杂物间的一个物品,主人知道很多东西在里面,但是根本不知道具体是那件物品,伊利亚是个细心的主人,他知道有件东西丢失了,但是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只要你臣服我,赞美我,你就能被拯救。

    “拯救你太简单了,你没发现吗?乔劳尔,你在彻底放开心扉之后,开始大哭的时候,你不在说你在拯救罗德城,你在呼喊,谁来拯救我,谁来拯救我,我可以做到,只要你”

    拿着绿色木剑的孩子抱住了乔劳尔,捧起了乔劳尔的头,小孩用木剑刺了刺乔劳尔的额头,嘻嘻嘻的笑。

    乔劳尔无奈的笑着。

    他太知道这也是个幻象,他也太愿意欺骗自己,让自己彻底相信这是个真实的重逢。

    只要在这个片刻是真的就好。

    乔劳尔安静了下来,男人的奔溃只发生在瞬间,痊愈也是,只要那一次崩溃没有被摧毁,心灵的堤坝只会越来越牢固,让男人的承受能力越来越强。

    “我知道你是谁。”乔劳尔抚弄了小孩被汗浸湿的头发,凑近看时这个形态破绽百出,这个头发是树根上根须的模拟,“我现在彻底知道你是谁了,正因为如此,我不仅会臣服你,赞美你,我还会拥抱你,亲吻你。”

    乔劳尔抱住了小孩,脸颊微微贴着他的脸颊,嘴唇中发出了轻吻的声音,他知道这不是死去的儿子,然而乔劳尔仍然愿意相信这个短暂的真实,儿子讨厌他磨脸的胡子茬,讨厌他的口臭,还讨厌他肮脏的脸。

    “因为你的名字,叫做战争。”

    当失去的物品被回忆起来,它的主人往往都会换上失心疯病,会神经质的寻找,它的存在,与它相关的回忆会一并涌来,让人觉得这个一直遗忘的东西在生命中不可或缺,即便在找到后又会把它放置在高楼,但在找到之前,人与物之间,彼此都有着强烈的呼唤。

    在乔劳尔点醒了伊利亚潜逃的意识是什么之后,伊利亚和战争的意识成为了两块彼此吸引的铁,一块被乔劳尔稳稳的抱住,一块被快速的吸去。

    伊利亚快速的和土壤融为了一体,如果挖开那一处埋葬他的深土,即使挖到了奥犹朵拉的冥界,都找不到伊利亚的形骸,因为他此刻已经成为了土壤。

    他能感受到蚯蚓的蠕动,还有鼹鼠的刨土,感受到叶落的重量,还能辨别在表层踩踏着土壤的是麋鹿还是老人,他还有种切身的感受,当意识在大地中穿行时,有种比在海洋中航行都还要畅通无阻的感觉。

    很快的,他和逃走的意识结合在一起,被抱着的小孩立刻成长,力量开始增加。

    乔劳尔被撞开,他看见了木中的伊利亚,伊利亚在浪花样绽放的树皮中抬头,宛若森林中精灵。

    伊利亚好似世界之初才有的生物,长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飞扬,面容每一处都美得恰到好处,没有衣服为他遮羞,然而每一处肌肤都是美的象征,即使最苛刻的道德修士看到他此刻的形态,也不会觉得伊利亚不堪、不体面,会认为那是降临的美神。

    “对,我就是战争。”伊利亚像被真正赋予了神格,声音明明是从口中发出,却让人相信,那是从天而降的圣言。

    “战争虚伪而盲目,它会要求你为了荣誉,为了亲人,为了信仰而战,发动战争的人,往往都是扛着大义旗帜的伪装者,但是只有认为这层虚伪并不重要的人,才会赢得战争的胜利,现在”伊利亚望着天,树木们衰退了生机,不在为乔劳尔营造只属于他的黑夜。

    森林的漫天枝叶散去,当头的太阳如同破晓一样现形。

    “你是否还愿意赞美我”

    “赞美你,赞美你,我赞美你”

    乔劳尔不断的赞美着伊利亚,声音变成了海浪和风。

第四十四章 伊利亚:愿意和你交易

    声音会不会有存在于物质上的具体形状?

    当家人站在岸边,呼唤起远航的亲人时,声音会不会变成海浪?

    当十万火急的警报,从破损的喉咙中喷出,它会不会变成急飞的信鸽,把消息带到城邦?

    还有赞美,它会不会从大地中破土而出,变成藤蔓和海蛇,在夜潮里拍浪,把溢美之词输送到被誉者的耳中。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看见,所以更无法下达一个定论,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声音可能会有形状,只会被特定的人看到,以及切身的感受到。

    乔劳尔赞美了战争,并没有如梦初醒一样的脱胎换骨,他呆滞的站了起来,直视着曾经一直被教育的,不可直视的神灵,“接下来呢?”乔劳尔问。

    他把伊利亚当成了许愿机,罗列了他的愿望清单:

    “你是不是要给我能够飞翔的斗篷,或者给我可以一箭破城的长弓,你会不会给我和使用者同寿的火焰长剑?我说,就算你给我刀枪不如的体格我也能接受,只要别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我可以用你想要的一切来交换我无法再一次直视他们的眼睛,那是比神灵,比太阳还要令人生畏的光芒。”

    “你所说的我都不会给你。”伊利亚在说这句话时,有一种莫名的体验,他感觉自己具备这些物品的给予条件,“让亡者复活更不可能,因为发生过的事情,不能被抹去,因为世间的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在充分了解神力的代价后,越伟大的神,越不会使用力量,我当然可以让他们复活,但是也会有另一个村庄的时间线被压缩,迎来他们的消亡。”

    “那你能给我什么?”

    “这取决于你能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在你失去一切之后。”

    “你看上眼的,统统拿走。”

    “你认为凡物可以和神灵的恩赐等价?”

    “那我就要不等价的东西。”

    “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罗德城的守卫,还是松鼠团的领袖?我怎么感觉你更像一个掠夺者,眼中的狂乱一直显示着你打算用你最不在意的性命作为交换。”

    “因为我只剩这个。”乔劳尔面无惧色,玩世不恭的在笑,“还有,你用什么来证明你不是刚才我所见的幻觉?”

    “梦中的人不会说梦,你在猜测我是否是幻觉的时候,我就一定存在。”

    “那你为什么要乔装成”乔劳尔偏过了头,把这个名字吐成了唾沫。

    “伊利亚?你是不是想提及这个名字?”

    背负盛名的人一定会背负着同样的骂名,这个就是木棍上前后两头都悬置的重物,任何一方太重,都会导致负重者的跌足,而这位行者究竟是在盛名还是在骂名中前行,都取决于看待他的人站在什么方位。

    对于乔劳尔,善耕的伊利亚是个愚不可化,脑里生根的领袖,极端的奉行农业与建筑手艺,让以动物毛皮的贩卖为生的乔劳尔一家在伊利亚的领土上一直遭到同样极端的歧视。

    这让乔劳尔每次提及伊利亚这个名字,都会以唾沫来代替。

    “我很高兴,尤其是现在看到你仍然对伊利亚抱有怨念的时候,我更加高兴,这足以说明你对领主的不满并不影响你对罗德城的承诺。”

    “我是守誓的骑士。”乔劳尔想到了三兄妹的猫爪岛被格萨尔侵略后被奥诺玛默收回的头衔,补充说,“曾经是。”

    “所以我愿意和你交易。”

    “以什么为代价?”乔劳尔不假思索的问。

    “你的忠诚。”

    “效忠与谁?”

    “一位你值得效忠的王。”

    乔劳尔一惊,不得动弹,过了好久,他才发问,“他回来?”

    “只要你献上足够的忠诚,他就回来。如果他要你的武器,你就给他你的血,如果他要你的鞋,你就献上十艘船,如果他要你冲锋陷阵,你就送上你的团队,如果你都能做到,他就会更快的来。”

    “现在。”伊利亚比出了食指,指尖长出了细枝,一根根细枝扭曲的生长,但是组合成了挺立的树干,它在顶端重新长出了芽孢,芽孢继续生长,溃烂后露出了嫩条,嫩条环装的生长,在被无形的巧手编织,变成了衔尾的海蛇。

    伊利亚轻轻点了点食指,海蛇脱离的手指的控制,撞击到乔劳尔的额头,落到了地下,埋进了深叶。

    乔劳尔低着头,无声在说。

    他的肉眼看不见海蛇脚环,但这个不会妨碍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海蛇的吸引。仿佛明明知道甜蜜的蜜酒是毒蛇的吻,可是,仍然会丢盔卸甲,放下所有防备的去尝试。

    “让我看见你的忠诚。”

    乔劳尔透过深叶,看见了伊利亚,他知道了,伊利亚是让他背信,他拿起了蛇环,通过蛇环,再一次的凝视了伊利亚。

    阳光逆着光,照着伊利亚,蛇环也被光芒填满,伊利亚头上有着油画中,表示非凡者才特有了光晕。

    “有时候知道是假象也得选择相信,知道必败也得前行,明明知道那是赴死的命令,也得对身边的说,我们一定能活下去,不是吗?”乔劳尔说完这句话,手中的蛇环拥有了生命,它长出了鳞片,吐着蛇信,阳光在蛇鳞上闪耀着绚烂的光泽,它抱住乔劳尔的身体爬行,在脚环处停止,当海蛇头尾相接,它成为了紧缚着乔劳尔的脚环。

    “但愿我的忠诚不被辜负。”

    “被辜负的永远是王。”

    一根断木突然拔地而起,上面托着一把钝斧,这是伊利亚逆着死歌遍地的溪流,落下来的斧头,那时他因为中毒,已经晕倒。

    “从现在开始,你的武器是这个,从今往后,都是这个。”

    乔劳尔拿起它,意料之外的沉重。

    在树木“藤藤藤”的响声中,伊利亚转身离开。

    背信的乔劳尔鬼使神差的掷出了飞斧。

    伊利亚擒着嘴角微笑。

    一排断木拔地突生,拦住了飞斧的行径。

    “为什么?”伊利亚问。

    “我觉得这样才能让你停留。”

    用满满的杀气?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伊利亚用另一个提问来代替。

    “你为什么要乔装成伊利亚。”

    “我就是伊利亚。”

第四十五章 塞万诃德:骑士自我阉割

    三只狗侍从,像侍从的狗?没必要较真了,如果文学是一门专注用词精准的艺术的话,这三只似人又非狗的东西表达了文学的另一种东西模糊。

    当三只人狗离开了底层的受肉塔后,圆台上的侏儒主考官时左时右的摇晃了下脑袋,因为身体只能勉强承受脑袋的重量,主考官即便在小心翼翼的活动僵硬的颈椎,脚步却仍然随着脑袋的摇晃而左右踉跄。

    “嗯”侏儒拖长了声音,用手撑住了脑袋,样子有些贵族特有的疲惫还有慵懒,“你们的答卷我暂时不会审阅了。”

    结束了??

    塞万诃德心中的愤怒兼顾着遗憾。

    从侍从那里得来的入场券,对于塞万诃德而说变成了一张观光门票,还没有在山峰的岩石上刻下诗歌就下山,是每个攀登者的遗憾。

    “各位骑士,如果你此刻想弃权,请站起,转身,走出去,因为之后我会发布新的要求。”

    侏儒换了一只手,粗短的手掌掌在了脖子的另一处,很有可能他是真的疲惫了,在一个长长的哈欠之后,一串话语在不断被拍打的嘴唇中,以一种牙牙学语的方式说了出来。

    “我,我,我,建议有如下性格的骑士,在听到我的要求之前就离开,可怜可怜你们的创作欲念,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创作,最好不要听到”

    主考官的脖子看起来是没有那么疼痛了,他把双手合成圆圈,放在嘴前大吼,“如果你认为你的性格中,包括但是不限于如下几个特征,我建议你离开!

    “这类性格是:直率,坦荡,刚直不阿,富有创新能力,讨厌吃老本,包容多样性,在文字上,有极高的审美底线,对于故事,喜欢精心打磨,在创作中冥思苦想的时间大于写字;

    “与此同时,如果你做不到每天创作,做不到套用模板,做不到十年如一日的写同一个故事,请你离开。”

    声音洪亮,不刺耳,不浑浊,像歌剧舞台上备受尊重的高音艺术家。

    说完话,侏儒疑惑的看着圆台,因为没有人有离去的打算。

    接着,侏儒的眼睛智慧机灵的转了转,他说:“那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当我说出了接下来的要求,我会闭眼,还会把头贴到圆台上,不能接受这个要求的仍然可以离开,当我听见离开的声音停止,才会再次站起。”

    你现在的头也和贴在圆台差不多,塞万诃德忍不住暗自诽谤。

    “好了。”侏儒清了清嗓子后,优雅的开口,“请各位骑士,用尽全力阉割自己。”

    什什么?

    塞万诃德惊讶万分,忍不住的保护了下锁骨之间的咽喉。

    这哪是圣杯骑士的选拔?这是最残忍的酷刑啊!

    好多骑士,塞万诃德有想起一起和他在书斋中战斗的伙伴好多骑士,尤其是最宁折不屈的骑士,当他们面对了经验最丰富的逼问官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纵然使尽浑身解数!

    比如用十种方式拔掉指甲,用花雕的方式去除眼皮,让人平躺绑住,用铁桶绑上骑士的肚子,铁桶里面放一只老鼠,最后用在火在铁桶外加热,让老鼠爬进骑士腹腔这些都无法摧毁他们的尊严。

    但是如果你掏出了橡皮筋和剪刀,他们往往看到这两件物品就会选择服从,一股脑的把储藏粮食的地点,己方部队的行走路线,某位武技超群的人杰最致命的弱点和盘托出。

    有些遭受了爱宫刑罚的骑士发生了还不止是形体上的变化,包括心理上都在变化,他会成为卑鄙的小人,用威严的外表回到自己的主城,表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到了深夜,他会穿上紧身的黑衣,杀掉守门的护卫,为阉割他的敌人,开启进城的大门。

    怎么能这样?

    就因为一个人,讲述了一个故事,就让所有的骑士自我阉割?

    塞万诃德打算放弃。

    “走吧。”书斋骑士对身旁胡须浓密的触手骑士说。

    当鹅毛骑士被宣布不合格而离开了受肉塔,塞万诃德身旁的骑士就只剩他了。

    触手骑士的纹章很特别,这也是塞万诃德对他称呼的由来。

    他的盾牌上有一个以白银色为底,傲然站立的巨大天神,的手掌以触手作为了手指,每个触手头部又分叉出了五个触手,这五个触手上,又分别裂开了五个触手,连绵不绝的把天神包裹。

    触手上长出触手,永不断绝。塞万诃德猜想,他的家族在向往着生生不息。

    “阁下,我们走吧。”塞万诃德又提醒了一次。

    “不用。我不具备圣杯骑士刚才提及的那几个特质。”触手骑士淡然的说。

    “就算不具备那几个特质,你也没有必要阉割自己。”

    “我阉割了自己好多次了。无数次。”

    “为什么!”

    塞万诃德说完才发现,自己对“阉割”似乎有着误解。

    这位胡须浓密的骑士,不可能把自己

    “用笔阉割。”触手骑士瞟了一眼塞万诃德,“主考官的意思就是,大改文章。”

    “各自审阅自己的试卷,加紧自查。”侏儒主考官威严的说。

    “接下来,是自由修改时间,截止到黄昏,阅卷时间安排在呜咽与霜狼之时,除非自查完成并提交后,不可以离开受肉塔。”

    主考官掀起了衣服,鹅毛笔哗啦啦的掉落,他又掀起了另一层,羊皮卷在哗啦啦的掉落。

    只要他两只手按住了衣服,突然抬起,鹅毛笔和羊皮卷就会魔法般的哗啦啦的掉,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正逢换季而掉毛的死歌。

    他急速的瘦了很多,清瘦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身高和体重逐渐协调。

    侏儒用双手扑水的动作把鹅毛笔抛向各个方向,“希望你们不要修改到墨尽都没有完成,受肉塔不提供墨水。”

    塞万诃德很矛盾,他捡起了抛到脚边的鹅毛笔和羊皮卷,还下意识的沾了墨,犹豫片刻后,他把鹅毛笔插进了木台。

    “这位骑士,我不赞成你的做法,更不赞成你一次又一次的修改。”

    “是吗。”听不出触手骑士是不是在置疑,他好像对文字的审美追求有过极端的改变,从听从自己的心声变成了听从他人之心,塞万诃德看着他的样子,就感觉这位骑士的文字是属于麻木而老练的哪一类。

    “大改自己的文章,去符合他的标准,这是否定你的心血和思想。”

    “如果我的心血和思想用在了错误的方向,否定了也没有关系,我甚至用十字剑把我写到一半的文集切掉。”

    “骑士应该对信念坚定不移,你拿什么来评判错误。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经验,所有的事情在短时间内来观察,都是错误的,但是放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都是正确,简直是上天注定的漫长肯定。”

    “他们”触手骑士指了指圆台,“圣杯骑士团禁止的就是错误的,我是这么认为。”

    “你要成为的,是骑士,不是诗人。”塞万诃德咬牙切齿的说,“你甚至没有必要一心只加入圣杯团,世上还有这么多的骑士团。”

    “我是为了成为诗人,不得不成为骑士,世上有很多骑士团,但是只有圣杯骑士团有史官的职位,这样我才能安安心心的以写故事为生。”

    “你想以写故事为生?”塞万诃德瞪大了眼睛,眼球都几乎把头盔中的细缝挤变形。

    “对啊。”

    “死路一条。”塞万诃德斩钉截铁的说。

第四十六章 塞万诃德:不是靠好的故事

    靠写故事为生?

    塞万诃德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谋生手段。

    你还不如把喉咙露给饿狗,你还不如爬上高楼跳下,你还不如直接把手腕拿给毒蛇咬,这些都是痛快的死法。

    写故事为生?

    这位触手骑士大概没有见识过生活,你越有才华,你就越不可能靠此为生。

    你呕心沥血的精彩故事,会在发布的一瞬间被雕本复刻,一页页的复印,识字的人会不花一个子儿就看完你这一整段时间的挣扎;

    吟游诗人不会给你一个子儿就为它配上鲁特琴的曲调,在酒馆赚的盆满钵满;

    还有舞台剧,剧场的老板会直接扔下雕本,对演员说,“背下,明天上演。”

    你会看见大街小巷都在上演、都在谈论你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从你完成之后,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更不用说得到四分之三角钱。

    这是比毒溪的洗礼还要漫长的死亡,塞万诃德想要骂醒这个触手骑士,因此,他再一次重复了忠告:

    “靠写故事为生,死路一条。”

    “对啊,死路一条。”

    塞万诃德可以发誓了,他发誓,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了情感,没有了创造力,他只是一个躯壳,里面装着执念。

    “我曾经饿到一支鹅毛笔的笔杆能遮住我全部身体。”触手骑士呆滞的说。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触手骑士弹了弹盾牌,他只弹了一下,可是盾牌不断的鸣响,像是被无数只手弹起。

    “重点是,我活了下来。”

    塞万诃德本想开口询问活下来的方法,但这个时候触手骑士已经开始了写作,他静静的观察着,希望凭借骑士的智慧能够找到答案。

    触手骑士用浓墨划掉原先的答卷,用更小的字体在字里行间书写,完全没有思考的痕迹,仿佛把很多故事烂熟于心,塞万诃德点着木台,有些鄙视的看着触手骑士,他知道这类创作的诀窍,这个写作技巧叫做换衣服,类似给同一个人不断的换上不同的衣服,上古时期的衣服,自由城邦的衣服,皇宫中的衣服,虽然有了不同的身份,但他的人物思维方式绝不会有任何变动,永远不会超过作者自有的思维框架。

    这类方式创作出的人物不会有灵魂,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名字,一遍遍的走在差不多的故事中。

    呸塞万诃德险些在触手骑士的羊皮卷上吐痰,他觉得看痰液在考卷上的变幻都比看他的故事精彩。

    浪费。

    塞万诃德摸着下巴,发现自己说出了声。

    听见就听见,他不耐烦的想,你如果觉得我冒犯了你,要扔给我你的白手套,我用头槌就可以把你击败。

    “浪费?这位骑士,重点是我找到了活下来的方法。”

    如果不是年纪已不允许,塞万诃德会把脑袋转到极限,让触手骑士知道我的后脑勺都在鄙视你。

    鹅毛笔在羊皮卷上的滑行不可断绝,在其他骑士都还在重新审阅自己的文字,艰难的在上面涂涂改改的时候,触手骑士都完成了大半。

    密集的文字像吃糖的蚂蚁,在他的试卷密密麻麻的排列,仅仅是半页纸,在文字量上就堪比之前的一整页。

    塞万诃德被触手骑士弄出的沙沙声搞得心烦意乱,他最尊敬的文字被这样亵渎让他心怀不满。

    “喂!”书斋骑士总算战胜了芥蒂,转过了头,他的手指还是在不断的敲打木台,“你这样永远写不出好的故事。”

    “活下去,不是靠好的故事。”

    触手抬头看着塞万诃德,拿笔的手在纸上没有停止。

    塞万诃德不愿意称他为骑士,只想把他代之以触手的称号。

    “靠千篇一律?”一向正直的塞万诃德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靠千篇一律,靠一层不变,靠不断重复,靠毫无意义,靠翻来覆去,对,靠文字活下去,就靠这些。”

    “听着,我现在要夺走你的笔,打翻你的墨,踢烂你的木台。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武大会,我本来踌躇满志,我现在被你搞的心烦意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真正的比武,你听着,到这里之前,我打败了龙泪中诞生火蜥蜴,我战胜了老板的心魔,我唤醒了木精灵,我还顺便驯服了一只狮鹫,我说这些不是虚张声势,为了让你知道我的强大。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写故事的,我是骑士,我想和你决斗,不是因为诗人的相互轻视,是因为你一直在侮辱文字,触手大人,我要丢下我的白手套,请你接纳,这里没有白手套,我希望你能不拘小节,我将以鹅毛笔作为代替,请你恪守骑士的守则。”

    “不行,我得生存。”触手认真的听完了塞万诃德说话,他看着塞万诃德,面无表情,“我好不容易摸索到了生存的办法。”

    塞万诃德听得勃然大怒,他的双拳又打烂了一个木台,这是鹅毛骑士留给他用的。

    触手怪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他折断了手中没有停止过的鹅毛笔。

    终于,他有了情绪,触手怪慌张的吼了一声:“哎呀,糟了。糟了,我听你说话,写字的速度变慢了。糟了,我折断了笔,我连续写字的状态都停止了,那位大人会生气的!”

    触手说完,便不在理会塞万诃德怒气。

    好似你用大陆的通用语去大骂塔希提的土著,他们不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不定还会为你送上水果,因为你口干舌燥的样子让人心疼。

    塞万诃德现在也是这样,他对触手怪的怒气,变成了对自己的无名火。

    触手怪没有急于写字,他铺平了另一张羊皮纸,两张羊皮纸整齐的铺在了木台上。

    他把鹅毛笔沾满了墨,又用左手捡起一支地上的鹅毛笔,动作熟练的点了点墨。

    在干嘛?塞万诃德不解,相似的场景他只在战场上见过,他都还对自己下过准则,只要遇到手持双手剑的对手,不要顾虑,逃跑,他们有着非凡的敏捷度和协调性,根本找不到攻击的盲区。

    可是,这个把文学当成儿戏的触手怪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塞万诃德在静静的观察。

    触手怪调整的坐姿,弓腰驼背,两只手在纸页上快速的书写,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我懂了。

    骑士的智慧在一瞬间就可以发挥作用,塞万诃德知道了这个人找到的生存方式一块牛肉永远不会比两车燕麦管饱。

第四十七章 施洗和耳朵:向前,向后

    乔劳尔在伊利亚的引导下放弃了恪守半生的信仰,他的脚踝上,有了一只海蛇。

    与此同时,伊利亚在支开神父西奈和长鼻毛的韦恩的时候,也为他们创造了无尽盘旋的森林。

    神父西奈在森林中看见了湖泊,湖水中有自己,还有被施洗者。

    当湖水中神父念完了祷辞,他把信徒按在了水中,准备让他经历三个憋气的涤荡。

    被施洗者在湖水中痛苦的挣扎,神父曾经作为石匠的基本功仍然存在,他遒劲的手臂把信徒稳稳的制伏,从观察这个场景的角度看去,西奈自己都觉得此时进行的施洗,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施暴者,而不是神灵的代言人。

    站在远处的西奈感受到湖水中挣扎的力度变轻,他从事神职之后对人性有了一个更切身的体会,你只有拿着大棒不让人进门,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才会更珍惜入门这件事,进门之后才有更多的可能不轻易出去。

    所以当他对信徒施洗时总会有这个动作,除非在湖中的信徒挣扎的力度变轻,他绝对不会把他们抬出水面呼吸空气。

    他快死了。

    远处的西奈看着湖中的神父,两个人都有同一个定论。

    神父冷静的数着自己的心跳,他,他们都认为应该在十三次心跳之后,再把信徒抬出湖面,有了濒临死亡的体验,再由在大众心中富有神格属性的神父拯救,这样就能很轻易的控制人心,这种起死回生的绝妙体验,会让信徒理所当然的以为你看,是神灵拯救了我,是神灵杀死了污浊的我,让此刻的我焕然一新。

    你看,神父西奈每次看到一个个虔诚的眼神都会说,离神性最近的人,往往都在向人性越来越靠拢,最后会厌恶人性,在厌世中隐遁。

    远处的西奈手臂上的肌肉膨胀起来,他在想,湖泊中看到的自己肯定是同样的反应。

    他们都在想,要不要现在稍微施加点力度,或者把埋水的时间稍微延长那么一点点?

    这个想法是心累的人喷出的烟雾,在一瞬间成形,在下一个瞬间消散。

    神父西奈迅速的把信徒扯出了水面,照他的经验,这个时候他会听见信徒会在这个瞬间猛地深吸一口气,接着西奈会开始第二轮浸泡,最后是第三轮。

    当信徒垂垂搭搭的第二次进入水中,双手上传递而来的感知,让神父西奈隐隐的感觉不安。

    仅仅是半个呼吸之后,神父西奈就把信徒扯出了湖水。

    他看见湖中没有吐出从小到大,最后崩溃的水泡。

    他也没有看到,湖水中本应该出现的如沸腾般持续的半圆。

    死了?

    那就让你在信仰中起死回生,湖中的神父说。

    快停止第三次浸泡,可能还有救,不远处的西奈说。

    神父和西奈都这么问。

    看到了这一切的西奈被巨大的负罪感牵动,他的背后还有愧疚感的推攘,西奈向前迈出了几步,想去制止和施救。

    .........

    如果一个温和的贵族为在战争中涂炭的生灵心痛,因而发动了反战游行,来猜一猜,民众在看到反战游行时,脑中想的是战争还是和平?

    继续来猜一猜,如果格萨尔把偷窥者的眼睛挖去,同时他在大喊:“别想偷学我的船。”,这个偷窥者的脑海中,是立即把战船的样子抹去,还是继续让它在脑海中成形并航行?

    最后一个问题了,当凿壁的韦恩拖着长长的鼻毛在密林中行走,如果他眼前正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树洞,树洞后不是黝黑的坑,是活灵活现,人影窜动的光,他会不会把耳朵放进去听?把眼睛放进去看?

    不会,当然不会,他是罗德城最机灵的情报官,懂的看不见的,听不到的,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好了,前置条件还没有准备完毕,如果这个树下,恰好有一张画布,这个画布被韦恩注意,并被韦恩仔细观察之后呢?他还会不会窥视这个树洞里面的内容?

    答案是会,当然会。

    即便是画家为了研究树木的纹路,也不会在正方形的画纸上为了树皮而下费苦心,这个树皮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遮掩这个窗口,方便树中人的密谈,遗憾的是,这张优美,自然的画可能被来去之间的松鼠打掉了。

    看不见的,听不到的情报,才有真正的价值。

    韦恩习惯性的摸了摸已经不在的胡子,把耳朵放进了树洞。

    这是韦恩在伊利亚的森林中听到的谈论。

    “你知道吗,现在有了一个谜语在罗德城的贵族间盛传。”

    “罗德城有多少只耳朵。”这个回答不是提问,在用早就说烦的陈述句复述在罗德城传播的谜语。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说这个?”

    “我怎么会不知道关于我的谜语?”

    “那你也知道了答案?”

    “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以你的聪明”

    “以我的聪明,我只能知道用来补充的那个答案,我怎么知道罗德城有多少个耳朵,我连到此为止我喝了多少酒都记不得。”

    “但是你还是知道,”碰杯声之后,这个声音湿润而醇香,“你一只耳朵就胜过所有的耳朵。”

    “你想听到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些帮助,听到的”这是手指泡近酒杯,在桌面写上酬劳的声音,“这个价。”

    “看到的这个价。”

    “思考来的。”点头脑的声音响起,“你的老婆和女儿。”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你可能听不到的消息。”

    两只手拍打的声音响起来,接下来的东西不能通过树洞听见,但是树洞外的韦恩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他常用的动作,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侧的耳朵旁,让耳朵增加一个手掌的体量,耳朵在这个时候会不断的凑近的告密者的嘴巴,眼睛挑衅的在表达着:你说来听听,也让我知道在罗德城,是什么消息我都打探不到,还需要你来告诉说。

    树外韦恩自负的心涌了起来,他把眼睛放进了树洞,想去看看这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长什么样。

    “那你凑过来点。”告密者摆了摆四指,“罗德城有一万个耳朵。”

    “以及另外一支耳朵。”树洞内,和树洞外的韦恩都在得意的回答。

    “不,一万只整。”

    一支长针通过手握成的圈,通过了韦恩的耳,刺向韦恩的眼。

    韦恩吓得退了几步。

    .........

    西奈踏出了一步,来到了伊利亚跟前。

    韦恩推出了一步,来到了伊利亚身后。

    乔劳尔走开的声音仍然隐隐可闻。

    伊利亚的样子,看起来是刚刚宣布了在没有松鼠团的支持后,该怎么行动的战略。

    “你看见了什么?”西奈在问。

    “无法复制的光明。你呢?”韦恩说着。

    “难以启齿的光明。”西奈回答。

    伊利亚吹响了口哨,像是发现了端庄妇人的轻佻,诚实屠夫的假肉,高尚下的阴暗之后一样,面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吹着得意而嘲讽的口哨。

第四十八章 伊利亚:随意的看了眼

    伊利亚长长的口哨声,像森林中风与飘零的碰撞,有令人向往的自由,又有着随风而逝,聚散不由的无奈。

    长鼻毛的韦恩,还有神父西奈都把伊利亚的口哨声当成了禁行的警告,他们即便都还在恍惚中,但是这不影响两位对事物的判断,他们两人都猛退了几步,好似伊利亚是危险的火源。

    “呃......”韦恩游离着眼睛,眼神不由自主的和神父对视,希望他能说些话。

    神父的站姿变成前所未有的端正,扬起的头颅,在表示着现在的他正在聆听神灵的圣言,对神灵越是虔诚的表情中,表达着对尘世断绝般的疏远。

    其实两个人都在思考,和伊利亚的对话进行到了哪一步了?

    “这是为什么呢?”伊利亚摸着脚上的脚环,双目温柔的说,“你们眼前的,还不是你们的王,为什么要把职业中的角色带进森林?”

    “呃......”善于听闻并搬弄是非的情报官一阵语塞,他还是在对森林看到的那个场景心有余悸。

    “而且,你也没有办法把职业带进森林了,对不对?”伊利亚故意在说完话后才仰着脸和韦恩对视,表情故意作出需要得到赞同的样子。

    对于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的韦恩犹豫了一些时候,过了好久他才回答,“对。”

    伊利亚叹了一口起,把身子转向了神父西奈,“你看出一些端倪没有。”

    西奈看着韦恩,提出了韦恩只需要听到语句的前半部分,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韦恩,罗德城有多少只耳朵。”

    “有一万只耳朵,以及”韦恩身子前倾,像最聪明的小孩总是喜欢抢着回答问题。

    “不,”伊利亚的声音没有压过韦恩,“罗德城只有一万只耳朵。”

    “以及一只耳朵。”韦恩熟稔的说出了和伊利亚相反的回答。

    伊利亚坐在地上,眼睛没有在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上停留,期许的看着森林的深处,看着好远的地方。

    韦恩立马收起了得意的表情,因为神父震惊的样子让他预感到不妙。

    伊利亚慵懒的抬起头,一束头发半虚半实的遮住了他灰色的眼,脸上无限温存的样子很不恰当,但又确确实实像满意后的贵妇。

    他又看着韦恩,韦恩下意识的和伊利亚对视。

    “答案是一万只耳朵。”伊利亚的声音沙哑而磁性,说完,他用两边嘴角的抽搐来表示着微笑。

    韦恩张大了嘴,数不清的呜咽声从洞口中冒出。

    果然神父在心中分析中韦恩开始直视着人交谈时,我就该发现的,韦恩的听力正在衰退,他现在必须看着对方的嘴型,通过听到的为数不多的词语作为辅助,来推测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神父西奈不敢直白的开口询问,因为伊利亚的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个事实伊利亚知道很多。他更进一步推测到,伊利亚也极有可能了解了自己的事迹,因此也没有必要揭穿他人的缺陷。

    伊利亚随意的看了眼神父西奈,没有多语,西奈随即穿上了虔诚,他把伊利亚当成了坐立的神像,低垂着头,安静的站立。

    不远处,森林中响起了行路的声音。

    这个声音引起了神父的注意,他侧头,看着慢慢逼近的人影。

    韦恩观察到了神父的举动,随后也看到了一个身影的来到。

    伊利亚不动声色,他还是坐立在地上,弹着脚环,像在引路,像在招魂。

    “你怎么来了。”伊利亚问,他视乔劳尔为无物,眼睛冷漠的穿过了他。

    “我朝着任何一个方向,踏出任一的一步,终点都是你这。”

    乔劳尔回来了。神父在心中说。

    乔劳尔的皮囊回来了。心思更灵敏的韦恩这样判断。

    乔劳尔恢复了战士的神貌,但是这个神貌没有了战士的底蕴作为支撑,他更像是从一截木头上挖出的人形,这个木偶被赋予了战士的角色,在被无形的线提着走,走向战场,走向胜利,走向失败。

    “来,我们来夺回罗德城。用你的情报,用你的祈福,用你的领导,用我的战士。”乔劳尔眼中雕刻着僵硬的血性,不自然,不协调,好似剧场中不熟练的女演员拿着错误的剧本在说,“我美丽的公主,我即将骑着天国的骏马,以神之手为路,以思念为剑,以痛苦为盾,来到你的身边。”

    “进入罗德城,需要钥匙。”伊利亚环视了身边的三个人,被直视的人不敢眨眼,伊利亚故意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令人眼酸的时长。

    “我们有。”乔劳尔依然变成了最简单的平面人物,他可能要保持着最直白的血性走到最后。

    “半舌头?”伊利亚怀疑的问,他的头微微一偏,目光远视,一下子就把在石船前哭泣的老钥匙拉成了近景,“不行,他的心彻彻底底的死了,心死的人,总会把一切所见的寻常事物,看成悲哀的预示。”

    伊利亚看到了往后的时间,老钥匙会在石船中眺望大海,他会看见飞出水面的鱼,还是垂直入海的鸟,他会看见飞鱼被掠食,飞鸟被淹没,老钥匙会走向猎人一家的废墟中,寻找能用的木材,他会把木材打造成四四方方,结实的盒子,里面盛放着踏实的灰。

    他会把盒子系挂在脖子上,永远生活在黑白双崖上,在最边缘的地方行走,直到有一天失足,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海。

    老钥匙的死亡不会这么顺利。

    伊利亚可笑的看着之后的时间,你不会就这么掉进深海,你会至少撞击六次凸出来的岩石,在第四次撞击时,你疼痛到昏迷,最终,你会跌落在海岸上,然后直到深夜,一波温吞的浪潮才会把你卷走。

    拯救?

    我看到你的死亡也不会拯救。

    这是一个心死的人。

    伊利亚在很长的时间里都紧紧闭上了眼睛,眼球在眼皮下调皮的运动,当他豁的睁开了双眼,他看见的是明朗的天。

    伊利亚躺在地上,懒洋洋的在说:“要进去一个人的家,最好的办法,是让它原来的主人开门。

    “我就是那个主人。是主人,也是钥匙。”

    明媚的笑,是地上的光。

    “西奈,你把我带回去,就说要给奥诺玛默献上最珍贵的礼物。”

    “那谁来领导我们。”乔劳尔问。

    “我不是个领导者。”伊利亚用手背遮住了阳光,“你也不是。我是开门的钥匙,你们是递钥匙的人。”

    命运之神感觉到了疲惫,用了同样的语句,来书写此时森林中四个人藏在心中的话:

    会有一个王在不久之后来到罗德城。

第四十九章 塞万诃德:必将失败的结局

    圆台上,主考官逆走了跨度较小的四步,灰雾在简单的仪式中发挥着实用的效果。

    灰雾变成了两颗球,有侏儒半个身位那么大,停留在侏儒两侧。

    侏儒的身体在抽搐,压缩,两颗灰雾做的球也更紧贴的靠着他,从圆润,垂荡松弛的样子变得紧凑而油亮。

    一束灰雾从侏儒的头顶软趴趴的吐出,像溺水的人口中滋水,随后在侏儒高深莫测的“啊啊”声之后,他的脚后跟发力,一溜烟的喷射到了肠道楼梯中。

    两颗球形的灰雾在他脚后丢失形态,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在急速的摆动着。

    主考官一离开,受肉塔便真正的热闹了起来。

    骑士们有些站起来活动着筋骨,有些大喊着刚才好险,幸好不是自己的答卷被审阅之类的话,还有一些比较有长远考虑的骑士从包裹中取出了烧鸡和酒,大肆的吃了起来,看得塞万诃德眼馋。

    还有一个骑士引起了塞万诃德的注意,他身材高挑,面容菱角分明,眼窝很深,给人沉稳的感觉,塞万诃德看到他行为后的第一个猜测就是,这位高个骑士可能是这一带最有声望的那一个。

    高个骑士一个眼神就让另一个骑士遵从了他的意愿,把木台子搬到了高台下,他看了看另外两个骑士,他们明显服侍了高个骑士更长时间,心领神会的为他卸去了身上的皮甲。

    大高个儿活动了下关节,原地弹跳了几次后开始了冲锋,他踏上木台一跃而起,跳上了主考官在上面施展魔法的圆台。

    “各位!”高大个儿的声音在儒雅的同时不缺震慑力,喧闹的受肉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现在是我们放下骑士的傲慢,一起发动群体的智慧开始创作的时候了!”

    在开口前竟然不自报家门,塞万诃德在心中想着,看来他是以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熟知的骑士,果然,让别人放下傲慢的人,自己才是最傲慢的那个。

    “我们之中”高个儿骑士在继续宣讲,这让塞万诃德心生不满。

    等等,你这个大高个!你怎么能在还没有取得胜利的时候就开始演讲?你难道在第一轮比试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觉得在最终决赛上战胜了我?

    这明明是我打算进行的演讲,我暂且不谈论你的内容,仅仅是你夺走了我的打算,我就把你列在了“必须给与痛击和教育的骑士清单”中。

    天神在上塞万诃德的思维总是很跳跃,一旦从某个出发点思考着某一件事,另外的,逐渐不相干的事情总会纷至沓来,而且总是在塞万诃德奇特的逻辑中,让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变成为了支持论点不可或缺的证据。

    天神在上!可能这位骑士本就比我适合演讲,至少在演讲对象的选择上,他比我有更高明的智慧。

    看看现在的场景,一群骑士像贫民窟中的流民一样集中在了一起,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这么高密度的精英集中性?

    只有这里!

    这位高个儿骑士的意图很简单,他只去影响有影响力的那部分人。

    而在大地上最后影响力的群体是什么?还能是什么?是有着和我同一个身份的骑士!

    我简直看到了我的演讲必将失败的结局,当我对着所有的围观者开始演讲时,他们只会兴高采烈的和身边的人谈论比武大会时看到的血腥和武力,可能还掺杂着一些某个骑士的丑闻,他们的声音会高过我,只有当我声音扬长的时候,才会换来群体的高呼,而这个呼声,不仅是他们,包括我,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是知道的,群体的智慧在个人的智慧之下,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解读不了我的深意,他们会把我当成一个形式化的流程冠军出现了,冠军在发言,我们为冠军欢呼。

    哦欢呼声响起。

    最可悲的是,在我的演讲结束之后,他们可能都记不得我是冠军,他们只记得谁在押注时赔了多少钱,有哪些骑士把女孩子遮住脖子的围巾拉开,以及当天他们吃了什么,我呕心沥血准备的演讲会变成无用功。

    而这位高个儿骑士,他很聪明,他只要影响到了一位骑士,被他影响的那位骑士就可以把他的思想带给十个人。

    只有信息的传播的层级变多,才会改变更多的人。

    你甚至可以到信息传播的最低级看看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扭曲了什么,他们改变了什么,他们记住了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演讲中最核心的内容,你只用在之后的演讲中把这个核心不断的重复,你的主旨就会和你牢牢的绑定。

    当你在其他地方继续你的演讲时,别人都不会听你的内容,也不会在意你的辞藻和语法,你本人就是某个立场的堡垒,你在任何语句中的停顿都能迎来铺天盖地的欢呼、掌声,还有鲜花。

    而最显著的成果就是,因为骑士在演讲的前期已经对内容进行了层层的筛选,牢牢的把握住了核心,他的理念会毫无损坏的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一步好棋。塞万诃德暗赞着站了起来,双手抱在了脖子前,欣赏的看着这位年轻的高个儿骑士。

    让我听听你的演讲,如果你能影响我,或者某一个你都忽略的观点打动了我,我就将为你传播你的观点,我将增加你的影响力,我会到所有我能走到的地方,在提及你的观点时,都会标明出处,这个观点来自于星落城的大高个儿骑士。

    影响到我,是一个难度极高的行为,但同时会有极大的报酬,这个报酬就是,星落城的一万个人,以及我,都会记住你的思想。

    “我们之中,我们中的大多数!”高个儿骑士提升了音量,“都年复一年的参加了比武大会,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看到我们之中有谁加入了圣杯骑士团,反而看到的是一代代的人心灰意冷的退出,还有满头热血的人闯进,从来!”

    高大个做了一个很有气势的挥手,“从来没有人通过第一轮测试!”

    塞万诃德十指交替的按着手臂,歪着嘴巴在笑虽然我是第一次参加,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光从演讲的技术上来看,你还是颇为老道,尤其是那几个展现权威和强势的手势,这让我这个能看透你把戏的人都想继续听下去。

    “我们通过冥思苦想把最初的作品交给了受肉塔外的责任执笔官,让他们来评判我们有没有资格拿到鹅毛入场券。

    “我们在每年都该改变的命题中不断的写作,试图找到符合侏儒审美的文字,年复一年,冥思苦想,我们的铠甲没有遭受强击,我们的剑也开始锈烂,在永远都通不过的第一轮测试里,我们渐渐的从骑士变成了诗人。”

    被大高个儿使唤的那几个骑士艰难的爬上了圆台,他们在继续高大个儿没有说完的话。

    “而且是不敢乱想。”骑士捂住了头。

    “不敢乱看。”骑士捂住了眼。

    “不敢乱写。”骑士背住了手。

    “什么都不敢做的诗人,是一个思维的刻本,只能讲述千篇一律的故事!”

    高大个儿骑士最后补充说。

第五十章 塞万诃德:中等个头的轻浮侍从

    “现在,我们一定要找到通过第一轮测试的方法,通过我的总结!和测试!”

    大高个骑士视死如归的气魄让塞万诃德不解,仅仅从创作上来谈,除了天才,又有哪位创作者在创作前,创作中,进行过揣摩,思考,想想读者目前更愿意为哪种故事买单,这么平常的事情至于用这么浓重的声调来说话吗?

    我猜测,这个家伙在吃饭时都会大喊一声“进攻!”

    塞万诃德变成了场下的主考官,对高大个儿写了评语:

    “毋庸置疑的拥有骑士的美德之光,但是,光芒照错了方向。”

    可以对创作有执念,但是骑士应该在荣誉和忠诚上有更大的执念。

    这可能就是星落城的文化属性,长久通不过圣杯骑士团第一轮测试的人,都纷纷把骑士最核心的部分转变为对文字的驾驭。

    这个我其实早该想到,在受肉塔外围,那么多骑士穿得如同吟游诗人一样花里胡哨,腰身只有两个状态,不是越来越纤细,就是越来越臃肿,几乎找不到体格健壮的骑士。

    “首先,我们要摸索出在受肉塔绝对不能出现的词语。在座的诸位,你们中绝大多数都参加了三次以上的考核,我们都清楚,即便一篇伟大的文章问事了,往往都会因为三千行史诗中使用错了一个禁忌的用词,而功劳白费,文章变成灰雾,骑士黯然立场。”

    大高个儿骑士说完“黯然立场”,自己就立马黯然泪下,被他使唤过的三位骑士开始了夺人眼球的表演。

    他们站在大高个儿骑士身后,一个骑士垂着头,另一个骑士蹲下抱膝,最后骑士一个仰着头,看着肠状的楼梯流泪。

    “黯然”三个正在表演的骑士悲伤说。

    “离场。”三个骑士终止了表演,草率的说。

    这个有些荒诞的场景,使塞万诃德产生了怀疑:

    眼前所见的画面,会不会是另一个文字技艺娴熟的骑士,在用荒诞又魔幻的现实主义,用另辟蹊径的方法,在灰雾中具现大环境下的几个小人物的故事?

    “他们,”高大个开始了介绍,“是我最忠心耿耿的侍从。”

    高大个儿骑士挥手,转了半圈,三个侍从被手势扫过后,立即站正,脑袋扬起得和上吊一样,眼白尽可能的抢夺了眼珠的位置,僵硬看着房顶。

    塞万诃德想起来了,这位骑士就是他还没有入场时看到的那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侍从如鹅般跟随的那位骑士。

    “他们现在不仅是我的侍从,也是死侍,他们,以及我!会在今天大声的念出所有文字可能存在的组合方式,如果某个词语念出时,我们消失了,变成了灰雾这只是个玩笑,或者门口的那几个高尚的美德官听到我的话,把我,我们抓走,请各位骑士规避使用这样的词汇,并把这个消息制作成册,要无偿的传播出去,让更多对圣杯骑士团心心念念的高尚者注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三位侍从的齐声唱到,他们的个头从左到右,依次变高。

    高大个骑士向门口的美德官弯腰,表示即将开始的行为,你们随时都可以制止,我先向你们道歉,因为我的无礼。

    齐唱的歌声停止,最矮的侍从一只手按住锁骨,另一只手自然的舒展,开始了最洪亮的试探。

    “粪便。”

    “尿水。”

    “臭屁。”

    圆台下的骑士哄堂大笑,包括塞万诃德。

    即便骑士的词汇量可能不及诗人,但是没有那个骑士会在使用文字时,不会对这类污浊的词语进行规避。

    高个儿骑士用劫后余生样的看了看矮个子侍从,投过感激的表情后,他对所有骑士说:“各位,以上三个词汇,为安全词汇。”

    即便是安全词汇,也不该出自高尚的骑士之手。塞万诃德有点不满意高大个儿用侍从赌命的做法,也不满意高大儿纵容侍从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现在,我们继续。”

    矮个儿侍从换了一支手去抚摸锁骨,另一支手自然的舒展,他表情深邃的念着:

    “低俗。”

    “血腥。”

    “暴力。”

    矮个儿侍从感到身体中传来一股暖流,圆台上哗啦啦的多了一摊黄液。

    他发着抖,牙齿打着颤,受肉塔成为了他的冰封深渊。

    “我还活着吗?”他问向主人。

    高大个儿骑士不怕肮脏,热切的拥抱了矮个儿侍从。

    “活着,你还活着!”

    高大个儿指了一圈坐下的骑士,亢奋的在说:“各位博学的骑士,请记住,这是我们用生命换来的六个安全词汇。”

    现在轮到了另一个的侍从,他有着中等的个头,嘴唇很厚,眼皮很浮泡,里面装满了轻浮,他取下了耳边的玫瑰花,一瓣一瓣的扯下,把花瓣捧在双手中摇晃,最后把花撒落在黄水中。

    “没那么臭了。”他在询问主人。

    高大个儿骑士没有回答。

    “那”中等个头的侍从走出一步,继续在说,“他的状态不方便念如下的词汇了,接下来让我来。”

    中等个头的侍从吃了几口空气,在正要开口时,侍从突然对骑士说了些题外话,他显然装饰过的眉毛灵活的翘起,给人一种接下来的话语将在眉间吐出的错觉,他的眉和嘴在说:“请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高尚的邓肯.邓恩,如果我在今天消失,你要去烟巷找到安妮,你要赞美她,说她是夜晚倒影着星河的水珠。”

    高大个儿骑士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这不符合他的守则,但他愿意执行。

    “那么,开始吧。”侍从没有喜悦的笑了三下,开始了对受肉塔的试探。

    “爱情。”

    “相思。”

    “牵手!”

    有一种老虎,只有中等个头的轻浮侍从才能看见,他逃命一样的跳起,抱住了骑士,亲吻着骑士的脸颊,“我没有消失!我一会就要去找安娜!”

    “安妮。”骑士纠正。

    “不,安娜更漂亮些。”

    “你可以找你任何想找的人。”骑士把他按下来,“前提是,你要把任务完成。”

    侍从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的提醒了一个名字:“我要找妮可。”

    骑士感觉无趣,绷直的嘴巴变成了脸上的一条缝。

    侍从单膝跪地,手掌朝上,指向了遥远的方向。

    “拥抱。”

    “亲吻。”

    “交”

    中等个头的侍从,突然住嘴,一片完成的表皮封住了他的嘴。

    侍从白皙的脸是来自于每天细心的扑粉,新长出的表皮则暗沉昏黄,可以看出这位侍从的家可能就住在烟巷,每日的把酒纵乐是他的常态。

    与皮肤颜色不相配的新皮却和面皮完全的和谐,一点都看不出缝合的迹象。

    侍从焦急的眼睛看着骑士,骑士点了点头,小声的在说,“我会转告安妮,安娜,妮可,转告所有你认识的烟巷美人,逐个告诉她们,你爱她们。”

    侍从毫无遗憾的点了点头。

    “高尚的骑士们!通过这次试探,并且结合鹅毛骑士的文字,我们应该了解一点,人类在文字中不应该以结合的方式繁衍。”

    代价太大。塞万诃德摇着头在心中说。

    他认可高个儿骑士的品格,但是不认可他的方法,这明明是用智慧就可以推断出的受肉塔机制,没有必要以一个花心侍从的终生禁言为代价。

    不行,塞万诃德决定了,纵然现在是完成答卷的最好时机,可是帮助最后一位侍从才是当务之急。

第五十一章 塞万诃德:最悲观的判断

    高大个儿的骑士被称为高尚的邓肯.邓恩,据说他在任何地方,都能被撞见他的人一眼认出。

    因为他身高的缘故,从来没有人去冒充他来收敛钱财,因为这会立马露馅,一个原因,是任何一个欺骗的行为都和邓肯的高尚称号相背,二来,没有那个聪明的欺骗者会不知道他的特点,邓肯的个头可能在整个大陆都找不到有人能够超过他。

    在某些方面高尚的邓肯可能是个迷,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但是所有询问过的人反而都知道他来到某地的原因是骑士的美德之光驱逐他来到此地。

    “感谢你的付出。”邓肯拍了拍侍从的肩膀,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当场就给与了一袋钱币。

    “各位崇高的骑士。”邓肯展开了双臂,“我需要你们能够送上敬尊敬与这位勇敢的侍从,他的名字叫,尤金。”

    “尤金。”

    “尤金。”

    “尤金。”

    圆台下的骑士送上了最郑重的骑士礼。

    “接下来”高尚的邓肯对着最高个的侍从冷漠的点了点头,表示着他的时间已经到了。

    这位高个子的侍从矮他一个头,在邓肯身边显得矮小又局促,但是塞万诃德不会被这个不标准的对比欺骗,这个侍从的个头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凤毛麟角般存在的。

    高个侍从正要开口,矮个的侍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打断了高个儿的话语,说了句谁都看得出的事情,“等等,我还活着?”

    高个子盯着矮个子,像小孩盯着小狗。

    “你当然还活着。”高个子说。

    “那我们一起冒险。”矮个子邀请到。

    塞万诃德赞许的点了点头,骑士的品德确实能够影响身边的人。

    高个子不置可否,“只要我的声音飘到你哪里不会经历太长的时间。”

    圆台下的骑士们被高个子的俏皮话逗得哄堂大笑。

    “贤王!”矮个子声如浪涛。

    “统治......”高个子声如细蚊。

    谁在担心后果,一听便知。

    “等等。”邓肯开口了,“你这样说话,我们要规避的词语,还有能使用的词语,只有你才知道,说大声点。”

    “贤王!”高个子的声音很大,但是一定没有使用全力,他颈子上的血管没有像矮个子那样暴起。

    “推翻!”矮个子立马接话。

    不对劲!塞万诃德心中一惊,立马飞身要跳上圆台,他猜测着,接下来的词汇会越来越危险。

    书斋骑士不算年老,可他的年纪足够让他的身体机能不在年少,他助跑到圆台前一跃而起时,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坠力死死的抓着他的脚踝。

    奥犹朵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索取我的性命?在巨大的下沉感中,塞万诃德做出了最悲观的判断。

    稍微更乐观点的判断和悲观的判断一起出现伊利亚的古树之根在抽取我的生命力?

    都不对!

    塞万诃德立即否定。

    头盔撞上台沿的巨大声响以及疼痛,头盔撞上地面的巨大声响以及疼痛,都在告诉塞万诃德,死亡的人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感知,并且自从生命之树的倒下,伊利亚也失去了半神的位格,没有了对树木的控制力。

    我就是年老而已我就是因为龙魂头盔太重的缘故,要知道,如今的我负担的,可不只是两人的灵魂这么简单,除此之外,我还负担了最强大的龙魂。

    塞万诃德蹒跚的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回座位。

    “我想”高个儿侍从轻蔑的看着台下的表演,他说,“我们在用性命探索受肉塔的禁言机制时,不需要有人来表演词语的意思,对吧,推翻骑士?。”

    台下发出整齐的半个“噗”声,又整齐的发出了捂嘴的声音。

    他们都觉得这个俏皮话很机智,又都觉得太过讽刺,不合时宜。

    塞万诃德拖着椅子,伴随着牙酸和耳酸的声音,把椅子挪到了圆台前。

    现在,让我站在你的肩上他始终认为那位才华横溢的鹅毛骑士在他身边。

    塞万诃德踩上椅子,笨拙的爬上圆台,为了避免身高差距的难堪,他把腰身挺立到了力所能及的极限,这个时候塞万诃德反而感觉更加难堪了,他知道视觉会造成感知的误差,可是从没想过偏差会这么大。

    那位最矮的侍从,和他差不多高。

    在书斋中不仅饱读了骑士小说,还把自己当成了骑士的塞万诃德,临时决定,除了要帮助台上试死的四人,还要用他无人超越的智慧去弥补因为身高带来的视觉荒唐感。

    他看了看台下骑士的眼神,在心里说,你们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在不满又羡慕的思索,让我都想成为看客的一份子。

    “这位骑士,”塞万诃德尽量站远,一半的脚站在台沿,另一半残酷的悬空,在这种绝境的状态下,他仍然行了标准的骑士礼,这是塞万诃德尊严的方式,“请允许我说出实话,你们要立即终止这样赌命的行为,以我的智慧来判断,你们的行为类似本该冷静的弓手变得热血沸腾,你们的箭矢没有一支击中对手的致命处,而是处处在头盔边擦边飞驰,只有百里挑一的运气箭才能击中目标。”

    塞万诃德故意“呜呜呜”了两声,来回击侍从对他的嘲讽嘿,侍从,你刚才的轻言细语,让我听起来就是这样的。

    “心急的骑士,善良的骑士。”高尚的邓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塞万诃德急于送卷,还有陪伴鹅毛骑士离开的行为,“不嫌麻烦的话,我邀请你和我们一起探索出受肉塔的运作原理。”

    “当然,我上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塞万诃德被邓肯邀请的手势吓到,他可不想靠高大个儿这么近,在这么多人没有切实欣赏我的智慧前,高度的落差会是绝佳的笑料,至少会在三期受肉塔考试中流传。

    自尊心驱使塞万诃德后退,一不小心,他一只脚踩在台沿,另一只脚悬空。

    为了保持平衡,悬空的脚高高翘起,因为身子前倾,脚掌高过了头顶,他的双手不断的扑打,像展翅欲飞,又不敢离开悬崖的雏鹰。

    快把受肉塔震塌的大笑使塞万诃德用尽所有力气爬在了受肉塔,要是我有一万只手,现在就向你们扔白手套,塞万诃德帮助这些人的心思被愤怒击溃。

第五十二章 塞万诃德:不得不侧耳倾听

    对于这位自带轻蔑心的高个子谄媚者,他成为了邓肯.邓恩的侍从使他的优越感变得和他个头一样拔高。

    他看见塞万诃德带着滑稽的头盔,不断维持了平衡的样子笑出了最大的声音,这反而让高尚的邓肯意识到了问题好比庄重的人突然出现了对流言蜚语旺盛的好奇心和偷看的欲念,这不代表着这个流言多么离奇,而是这个“庄重”本身是一层伪装。

    邓肯取回了矮个子侍从的备忘录,矮个子脸上短暂的呆滞表明了他受不了自己的臭味在憋气。

    “你的任务结束了。”邓肯高尚的说着,“我会遵守承若,用一匹矮种马来代替你的骡子。”

    邓肯的表情添上了一丝丝的绝望,他同样也快要憋不住矮个子的臭味了,即便受肉塔充满了腐臭,但是新鲜和陈旧之间,新鲜的东西,总是能对感知造成更直接的影响。

    “那我将在受肉塔外等候大人戴上圣杯团的纹章后凯旋。”

    矮个子的侍从小心翼翼的爬下了圆台,行走的方式很有趣,因为还有污秽在他的裤子中颠来倒去,他如同失去了重心一样的在行走,身子不断的往一侧偏行,湿漉漉的污秽从一角裤腿中落了一路。

    高个的侍从嘲笑着目送他离开,当矮个子向受肉塔的侍卫表达出自己宁愿张开四肢扑在街道上,都不愿意加入圣杯骑士团的意愿后,侍卫没有顾虑的放他离开。

    受肉塔被摸透的另一个规则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主动称自己为扑在街上和马蹄下的烂泥,那受肉塔会给他一个判定这个人已经永远对文字心灰意冷,不会再一次拿起笔创作。

    当受肉塔的大门再一次关闭,高个子侍从的笑容就没有这么灿烂了,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是一种如同直到腐朽都必须表达快乐的木偶他们的笑容都有一个出色的一致性越看越觉得狰狞。

    “大人?”高个侍从面目狰狞的小声问着高尚的邓肯。

    邓肯目光坚毅,没有回应,只把矮个子该念的东西按在这个人脸上。

    “真的要这样?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高尚不是阳光,不会毫无偏差的普照在所有人身上。

    “念,大声念。”邓肯无情的说。

    “我个子太高,洪亮的声音在气管中就损失大半,在口腔里又损失了剩下那一半的另外一半,最后通过嘴唇发出来的声音微乎其微”高个子压着嗓子在说,“这是我最大的声音了!”

    “那你之前嘲笑这位骑士的笑声是从哪里发出的?那么宏大的声音,如同天神齐唱,难道是从下面?”邓肯的讽刺有着污秽味道的幽默感。

    圆台下的骑士,有些不遮掩的拍打着大腿上的两块肉,表示着高个侍从发出笑声的位置。

    “我想了想,骑士大人。”高个子侍从眼珠子一转,计从中来,“为了更好的测试出受肉塔的禁忌,还有让更多的骑士规避这个禁忌,我们都需要最洪亮的声音,声音的传播不能像我这样走一道漫长的传播途径,即便我竭尽全力,我都无法发出像骑士这样雄伟壮阔的音响,我有一个主意,你听听这个主意怎么样,高贵的高尚骑士,邓肯.邓恩大人。”

    高大个躺倒了圆台上,太长的身躯不可避免的沾了矮个子侍从排泄下来的污秽,他把文稿稳重的放在胸前,有文字的那页朝上,神态凝重到很像捧着人生中最后一束白花。

    他用后脑勺作为着力点,难看的蠕动到塞万诃德脚下。

    “骑士大人!”心机颇深的侍从故意没有称呼某个特定的前缀,这让所有骑士不得不侧耳倾听。

    “骑士大人,我的身高上的缺陷无法完成这个充满荣誉的事情,为了让更多心怀崇高美德的骑士们得到晋升的机会,为了彻底理解文字中的绚烂,为了让圣杯团的宗旨有更好的传播,我恳请,由你来阅读这样的文稿,你身材和刚才那个离开的高尚侍从相符,我想,你一定能够用最大的声音来朗诵这些词语,一定能大过他十倍,因为你是骑士!而我,只是高尚骑士中一名卑微的侍从,我很懂得感恩,我不会抢功,我只会以最大的心力,以在你看来最微小的帮助,来协助你完成伟大!”

    高大个不介意头发下糊成一片的污秽,口干舌燥之后,吞了好几口口水,喘了好多气,最后大吼:“为了全人类的幸福,伟大的骑士,你一定要成功,我由衷的希望你成功。”

    侍从进入了半死的状态,除了脸上狰狞的笑容变成了臭恶至极的邪笑。他不断的哗啦着文稿,催促着塞万诃德快些朗诵。

    “这位先生,就凭您刚才的演讲,我敢断定,您在成为高尚骑士邓肯的侍从之前,是一位美德官?”

    “是的。”邓肯回答。

    “难怪如此。”塞万诃德弯下腰,拿起了文稿,伸长了双臂,这样反而对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更清楚,“我从来不拒绝美德的邀请。”

    侍从舒心而得意的微笑,他的脸上还有一种道德家的美感,似乎只要塞万诃德做出拒绝,或者做出极端的撕毁文稿的行为,那么塞万诃德就是在对全人类都不负责。

    塞万诃德拍了拍文稿,和邓肯对视,“你侍从的意思,可否代表你的意思?”

    “很显然,美德的标准并不一致。”邓肯话中有话。

    “我见过爱民如子的贤王,在他国被称为暴君。”在受肉塔的文字比赛上,塞万诃德关于思想的炫耀总算没有那么突兀了。

    邓肯也表示了一个赞许的表情。

    “让他来念。”邓肯强调着,“他显然没注意到,他躺着时吼出来的声音,简直大过了三个人的合唱。”

    “更厉害的是,他能做到一直保持持续的高音而不断绝,”如果这个时候塞万诃德没有头盔,就会有人惊叹,原来还有人仅仅用鼻孔的张扬,就能做到这么彻底的嘲弄,“简直像极了死歌着火时的哀鸣。”

    “现在死歌少见了。”邓肯不由自主暗自和塞万诃德进行阅读量上的角逐。

    “在那一场攻城战,几乎烧死世间所有的死歌。”塞万诃德在知识量上的强大能和所有人势均力敌。

    “这也是好事,没有人愿意迎来突如其来的死亡。”邓肯感觉自己赢来了势在必得的胜利,他认为现在没有人还能记得飞鸟死歌的另外的寓意。

    “现在依然能找到它的踪迹,”塞万诃德谦逊的行礼,表达了一个“抱歉,我的学识远远超过你”的歉意之后,补充着说:“它的近亲,果雀,仍然在黑暗中飞翔着。”

    原来还有这层历史,邓肯服气的败下阵来。

    “我可以来代替他来念诵。”塞万诃德抚平了文稿,“不过我不是你的侍从。”

第五十三章 塞万诃德:禁言机制

    塞万诃德为了不让高尚的邓肯误会自己接受念诵文稿的行为是想成为他的侍从,万分明确的表明了立场。

    “我帮你念诵,但我依然是追逐圣都之光的骑士,塞万诃德。”塞万诃德介绍完毕之后,微微分开了双腿,他气定神闲的看了看文稿上的内容,气息纹丝不乱的念了起来。

    “贪婪,欲念,轻薄的衣服;谣言,真相,颠倒是非的舌头;戒律,价值,没有恪守的基本观念。”

    塞万诃德泰然自若的念了一些语句后,故意蹲了下来,用文稿重重的拍打高个子侍从的脸,“这位侍从,”他问道,“我有没有念错的地方?”

    “伟大的骑士,我的视觉无法做到透视。”

    “那我的声音足不足够洪亮?”

    “伟大的骑士,当我的耳膜被你的勇气震破之后,就无法判断你的音量。”

    “我想是足够洪亮了,”塞万诃德挑衅的站起,故意踩了踩高个侍从的头发,“否则一个耳聋者怎么能和我对答如流,不是吗?”

    圆台下的骑士反应很快,如果这个时候不回应塞万诃德,他们则是比耳聋者还要聋的人,骑士可以输给任何一场战斗,但是不能输给侍从这完全没有荣誉可言。

    “是。”

    “是。”

    “是。”

    团台下的骑士们挥着拳,整齐,有力的说。

    “还需要我继续吗?”塞万诃德满不在意的问着邓肯,他把文稿当成了纸扇,在脸庞上扇风,即便头盔的作用让他根本感觉不到微风的吹拂,这很轻易的就可以展现他的勇气我,塞万诃德,伟大的骑士,完全不把禁言机制放在心上。

    “你做得足够多了,塞万诃德,你随时都可以停止。”邓肯的声音很正直。

    “我还可以继续帮忙,希望各位能从中发现真正的靶心。”

    塞万诃德说完夸张的迈着大步在走,跨出的第一步狠狠的踢中了高个子侍从的脸,收回的另一步狠狠的踢中了侍从的耳朵。

    “虚构的国,不存在的王。”塞万诃德在继续铿锵的演说,“扭曲而写实的历史,易名、易地,模模糊糊真实发生的事。”

    塞万诃德像一个面临万箭齐发却只专注腋下发痒的骑士,他不断不耐烦的抓挠,当箭雨离他越来越近,他反而更注意闻指甲缝里面的臭味,直到万箭都射进了地面和树桩,而他却没事人一样安然无恙。

    “我想没必要继续了。”

    塞万诃德真了在抓痒,他过了关节灵巧的年纪,一上一下一横一竖的移动胳膊,都有一块挠不到后背的痒处,这让一向在行为上都保持着稳重的骑士心急了,他急的在圆台上原地快速的高抬腿,其中又有那么两下,踩中了高个儿侍从的鼻子和耳朵。

    “我来帮你。”邓肯不易察觉的微笑着。“是这里吗?”

    “往下。对对对,不不不,过了,往上走些,好,找到了,用些力,这地方痒着我难受。”

    这一阵止痒让塞万诃德开怀,他做出了年轻人也稍有的动作,他恨命的跳起,落下,张开的双手说,“完美!”

    “嗷”

    塞万诃德踩中了高大个儿侍从的肚子。

    面目僵硬的邓肯,他此刻的笑容能够被心细的骑士察觉了,他一边帮助了挠痒,一边在问,“你对我这位侍从挺不满?”

    “我只能这么告诉你,我能接受不值得称颂的顽劣,但我完全不接受自己都做不到的道德。”

    邓肯笑出了声。

    “怎么样?你,你们从我的朗诵中,找到受肉塔的禁言机制了吗?”

    塞万诃德因为智力上的拔高,语气越来越高傲,他甚至还学着侏儒,在圆台上逆走了四步,没有灰雾出现,这让他感觉到些许尴尬,本来他的想法是,把灰雾控制成给予之手,把其中的一张文稿具现化,同时伸出一百张文稿交给一百位骑士。

    “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高尚的邓肯。”

    “竭尽全力,你请吩咐。”

    “你可否命令这位侍从把这张文稿,我注意了上边的标题,叫做人理之卷的这张,送到骑士间传阅。”

    “威尔,请你下圆台后,把这也文稿张贴在你脸上,跪在每位骑士前,让他们每个人都认真的看一遍,或者几遍。”

    高大个的侍从威尔没有说话,用行为在表示着无可奈何的同意。

    张贴在脸上的纸稳稳的贴在,威尔的脸上。

    这张纸上有一个圆形的凹槽,那时威尔为了纸张的不掉落,在不断的吸气,这般肺活量令人叹为观止。

    有些骑士仅仅是刚看了几眼,就别过头,厌恶的摆手,要求威尔离开。

    有些骑士则看得兴致盎然,像勾起了美好的记忆。

    还有一些骑士的反应塞万诃德比较佩服,他们认真的审视着字眼,咬着指节在思索。

    泛白的指节,鲜红的指节,发紫的指节,简直像是积郁了四季的花一齐开放,就为了这一刻的姹紫嫣红。

    有一位骑士隔着指缝在看着这页文稿,表情比看到不能制止的暴行还要痛苦。

    “怎么能有这样的字眼?”从口型可以看出,他想念出这样的字。

    “各位!”塞万诃德大吼,“看,不要谈论,如果提及其中任何一个字眼,我相信会触发受肉塔的禁言机制,我给大家做一个总结:

    “在受肉塔的文字规则中,可以存在人类,人类可以有名字,但是判断人类性别的方法,需要用更委婉的方式,我给你们一个建议

    “男人用刚强的音节为他们取名字,发声的部位最好是用喉咙发力,比如,塞万诃德。而当一个女人出场,如果是魔法师,你只能写她的头发,写她发带上淡淡的丁香和醋栗的香味;如果是烟巷女,写她脖子上的爱神宝石;如果是占星师,写她的星盘和星图。

    “除此之外,别用任何其他的方式来表明他们的性别。纸页上存在的字眼更不行!

    “如果你们的故事中男人和女人需要一个小孩,你需要的是跳过时间,让一个美好的小孩突然跳进他们的生活,或者直接给小孩一个收养的背景。

    “男人和女人,他们可以相爱,但与相爱有关的一切必须禁止。要学会在文字的边缘探索文学。

    “基于这张纸要说的,就是这些。”

    塞万诃德说完,开始了祈祷感谢各位的帮助,我的智慧在你们的启示下得到了增长。

    “张贴者,威尔!”邓肯在塞万诃德说完后威严的呵斥着,“地面太脏,清晰地面!”

    “可是,主人”

    威尔一开口,纸页掉了下来。

    “用你的舌头。”

    塞万诃德看了好久,忍不住发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他驯服的这么服服帖帖的?”

    “他曾经是吟游诗人,后来通过举报同行,成为了美德官。”

    这里面似乎有段故事,塞万诃德知道,这段故事不能深问。

第五十四章 塞万诃德:有足够审美能力的人

    “用你的舌头,好好清洗地面。”高个子的邓肯赫然震怒道,“不要放过你留下的污秽。”

    “我能不能对你对待侍从的态度发些微词?”塞万诃德谦逊的问。

    “他曾经编造了些污秽的歌,在酒馆传唱。”邓肯很聪明,能和塞万诃德交流无碍,他知道塞万诃德会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苛刻的对待自己的侍从,而邓肯,则直接跳过了被询问的阶段,开始了回答。

    高个子的威尔在各个酒馆流浪工作时,得到一个名号,巧舌如簧的威尔。

    他能够模仿好几种声音,健壮的男人声音,慵懒女人的哈欠,青年明亮爽朗的声音,还有贵妇满意后的赞誉,他的嘴巴最大的特色,是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出女人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污秽的歌总能让在酒馆中饮酒的客人身临其境,但酒精的麻痹感足够浓烈,这种身临其境会让酒客认为自己就参与其中。

    只要他在哪家酒馆,这家酒馆就会人满为患,最贫瘠的那一拨的客人都会把到酒馆作为娱乐的必备项目。

    “听威尔”,成为他们新创造出来的节日。

    他们会点上最便宜的尾脚酒,就是前一波,或者前几波客人杯中剩下的集合体,不管是变味的酒还是口水,能排遣嘴唇的孤寂就行。

    助兴的东西配置完成后,他们就到酒馆外贴着墙面听他的故事他们的消费能力还不能购买在酒馆的坐下的权利,同时在故事的最生动处,处理好自己长期压抑的问题。

    “骑士阁下,在文学创作上,我深信文学可以分为一等二等,还有不入流的三等,”塞万诃德听了一半故事后,诚恳的打断了邓肯的谈话,“他,此时张贴着文稿的威尔,根据你的描述,显然是创作了三等的文学,这很好判断,因为无法进入酒馆的人才是他最热衷的听众,而能消费酒的饮客,只不过是在一百家酒馆中,随机撞到了他。

    “但是他还没有恶劣到要被这样羞辱,写出三等文学作品的人,这位作者本人往往都是一流的商人,他们精明无比,他们比谁都知道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来什么顾客。

    “他们的作品还有种惊人的魔力,他们能够吸引拥有某个特征的人,比如粗鄙者,如果粗鄙者脱胎换骨,他们会用圣水洗耳,对这个人,还有他的作品,充耳不闻,从内心否定。

    “但是一波又一波的粗鄙者,还有肤浅者,以及更多的不得志者都会成为他的顾客,邓肯骑士,你发现便利的一点了吗?我是说识人的便利点,我只用询问一个陌生人,问道,‘老伙计,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我就可以根据他的回答,来轻易的判断他现阶段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即便他的作品你对此不屑,他的为人你更加不屑,但是毋庸置疑,他的存在满足了很大一部分群体的需求,也降低了我与陌生者的沟通成本,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般高尚。”

    “哦?”邓肯夸张在面部做了个高低眉的表情,“我一直都觉得行事方式绝非常人的人,他的思维方式也一定和普罗大众不一样,在他们之中,在无数有着非凡的思考方式中,说不有一颗大脑装着伟大的思想,我开始觉得你的头脑在往这边靠拢。”

    “当然。”塞万诃德一说完这句话,就在庆幸舌头恰逢其时的打结了,他咳嗽了几声,“你过奖了。”

    “但是他的故事还没有结束。”邓肯的双眉压住了眼睛。

    塞万诃德在书斋中活了半生,在后半生才决定要做些能够进入书籍的事迹,他有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还有什么故事是我没有看过的?任何故事如果追根溯源,都可以找到它的母体,正如看似性格各异的孩子们都有笃定的核心,都可以追溯到父母为他们营造的环境。

    你要讲故事就接着讲,塞万诃德在心里说,我可以在你讲到一半的时候就找到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故事变种。

    邓肯继续在谈论他的侍从。

    威尔为了能够持续的获得收入,改变了吟游诗人含蓄隽永的叙述方式,他用最直白的短句子,最浅显的通用语,用流水一样顺畅悠长的叙述,把故事线拉得很长很长,彻底改变了长诗在诗人间的定义。

    一些对文字有足够的审美能力的人,如果再偶然中听到了这个和闲谈没有多大区别的“诗”,并且留意到威尔“诗人”的头衔,都会恼羞成怒的说:

    “现在诗人的门槛这么低?只要会说话,并且说得足够久就行了?”

    “抱歉,邓肯骑士,我必须得提醒下你的优越感,这个优越感让你有了误区,你一定认为,但凡你不认可的,就是罪恶的,要我说,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威尔曾经做错了什么,我想我必须跳下圆台,把他扶起来,还要拥抱他,在他耳朵说,你受苦了。”

    “我并没有这个优越感,告诉你一个实话,我不拒绝他的故事,我还特别喜欢他那种充满了口红味道的桥段,我可能比任何人都喜欢,曾经我还让侍从去酒馆中记录他的讲述,把纸页装订成书,在我肠胃不适时,我在厕所中的时间都是用他的故事来消磨,肠子终于通畅后,就用记录了他故事的纸来”

    塞万诃德惊呆了,如果不是头盔的制止,他的下巴会掉落到肚脐眼会有人用这么昂贵的纸来......

    “很奇怪吗?”邓肯通过塞万诃德瞬间僵硬的肢体,读出书斋骑士的诧异,“他的作品还能有其他的妙用?”

    “阁阁阁阁阁下,我敢保证,你的两块肉都夹过书,它们俩儿绝对比很多人的脑袋还聪明。”

    邓肯眼睛朝斜上方看了很久,他用嘴角“啧”了一声,“经过你的提醒,刚才我回忆了下认识的人,确实如此,你说得没错,很多人的智力还用不着我使用头脑中装着的智慧。”

    “可是智力上的缺陷不是用来评判他们的标准啊,我可以确信,威尔看不懂一流的思想,构思不出二流的剧情,就算三流的故事也总是让不同名字的人在相同的故事上轮番上阵,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条件,让另外的眼睛都接受到文字的熏陶。”

    “如果他的故事仅仅到此,我对这位精明的商人完全没有恶意。”

    “他还做了什么?”

    “如果你以骑士的荣誉来保证,不要再次对我进行打断,不要在没有听完的情况下就进行评判,并且放下你的是非观,我可以继续讲下去。”

    塞万诃德看了一眼台下的威尔,文稿上的文字有一部分完好的印在了他的脸上,好似他的出生就是为了诠释这些粗鄙文字的意义,那就是他生来具有的胎记或者烙印。

    “你请说。”

    “如果我说,他粗鄙的歌,是他设好的局?”

第五十五章 塞万诃德:拥有世界,拥有你

    塞万诃德听到邓肯的答复,仍然不理解作为吟游诗人的威尔还能设下什么陷阱。

    在他的认知中,确实有这么一部分商人,当一路单打独斗累积到一定财富之后,他们会因为身份认同上的问题,用额外的方式寻求慰藉。

    有些会当个慈善家,有些会雇佣落魄的写手代替写书,有些会不停的资助白塔中的学士,以求得在学术著作的第二署名权中站定席位,塞万诃德想不明白,威尔在靠精明的算计,捕获了底层大众的钱包之后,为什么要设下陷阱,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他设下的到底是什么陷进?

    邓肯看到威尔已经让大半圈的骑士看到了禁忌文稿,于是加快了语速,缩短和塞万诃德没有必要的交谈,继续开始讲述威尔接下来的故事。

    威尔在接近十年的重复吹拉弹奏之后,以文学素养丝毫不变为代价,总结出了畅听模板,他用木板做为模具,雕刻下了故事的原形,再在模板上面涂上饱满的墨水,最后使用风干后的动物毛皮盖上去,制作成印本,任何一个人想以歌唱粗鄙的故事来谋求财富的人都会从他那里购买模板。

    在这一点上,威尔发挥了出色的商人技巧,他比谁都要知道,粗鄙的人远远比他粗鄙的故事还要多,只要照着他的模板背下故事,不懂音律,不懂排比,不懂悬念,就算是半路出家的吟游诗人都能得到半饱。

    他的模板一直在流传着,文字与文字间的间隙由不同的诗人来填充。

    这个是其中的一个模板:

    这是一个孤儿(各位诗人可随意去上名字),他来自冰天雪地的(烈火炎炎的,丛山峻林的)____。(建议各位诗人加上古怪潇洒的地名)

    他出生时,手里握着____之剑,头上戴着____,更惊人的发现是,他的____手上(左手或者右手),有着一根散发着金光的手指。

    他____超群(各位作者可选有,厨艺,鲁特琴,光魔法,珠宝鉴赏,驾驭兽魂等),一出生,便有六道金光照向了他的____色的双眼。(观察酒馆的听众,把最富足者的瞳色填进去)

    当他长大时,他已经成为了雄霸一方的主宰,那一天,天上一只巨龙翱翔,他想,我正好想吃巨龙的____(各位诗人可随意选择想吃的部位,若酒馆气氛正好,建议选择龙心,若酒馆气氛低迷,选择吃掉雄龙的其他地方,注意,要吃雄龙,要吃掉最突出雄龙气概的地方)。

    于是用一把____(可选择武器有,天山之剑,火莲之枪,魂之斗铠,戒指中的灰衣老者),漫不经心____(此处高唱,强调战斗),瞄准了巨龙的____(此处一定注意前后的一致性,瞄准的部分需是雄龙将要被吃掉的部分)。

    这非常不幸,他的力量太过强大,巨龙一击击溃,变成散落的肉雨,当肉膜降临在他面前,又被他体内的____(可填词项目有:超越神灵的神气,不经意的哈欠,鼻孔中吐出的浊气),燃烧殆尽,被当场火化成灰。

    他挠了挠头,看着天上的灰尘,无可奈何的笑着,他说:“看来,今天的____肉(注意一致性),是吃不成了。”

    于是,他跳下了____(强调:坐骑必须是人间从未出现的生物;参考项目:天空之马,命运之鹫,荼毒之蛇),垂直落地,即便他尽力使用飞翔魔法,但是他强大的力量仍然不可避免的在他双脚落地时,把高山踩成了盆地(此处不能删改,这般强大的力量会带来酒馆第一波喝彩,根据喝彩的时长决定停顿的时长,在得到的打赏能购买葡萄酒时再继续歌唱)。

    他兴致全无,准备回家,推开门后,发现妻子已经不在,桌上是封信,他开始阅读,信的内容告诉他,妻子走了,就算回来,心也在远方。

    (此处着重强调,主角的第二波高峰时刻不能以战斗出现,妻子死亡,未婚妻退婚,这两个选项最为恰当。)

    他愤怒的双拳散发着____色(深海色,金色,黑色,褐色......此处随机应变,以打赏最多的客人的发色为准)的光芒,他怒拳高举,打破了苍天。

    他面对着打破的苍天说:“我会花____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酒馆听众的平均年龄改变)成为东之红土的王,再花____年成为西之地海的王,再话____年成为天和地的王,拥有世界,拥有你!”

    (此处主角的誓言为第三个高峰,模板使用到位酒馆中会有大量的掌声,如果酒馆反应不激烈,需要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锻炼嗓门,如果仍然没有强烈的反向,需要确认酒馆环境,不要去开设在靠近白塔,剧院,书屋......所有靠近有知识者的酒馆。)

    (至此,在第一杯葡萄酒完全下肚之前,主角必须经历的三个高峰模板已经结束,如果仍需接下来的故事模板,请到奇异之巅向我购买。)

    塞万诃德眼珠子翻到了头顶,眼皮在飞快的眨,好多的费解像正在试图解开的毛线球,越解,反而结巴越多。

    “阁下,我有几个问题,首先,这个故事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是吧?”

    “当然没有,这是他最初的模板,谁在最初时,不是清亮的。”

    “我甚至还有些想知道后续,到底他有没有成为世界的王,会不会他金色的手指存在着某种寓意,一拳能打破苍穹的他为什么被妻子抛弃,好多的不解都需要后续的创作,在这点上,他是成功的。”

    邓肯端详了下受肉塔,“这个版本的后续,我回忆了下,可以在受肉塔说。”

    塞万诃德热切的眼神从头盔中射出。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轰破天空之后,天城掉落了下来,他的肉碾压成沫,他的魂挤出了**,一个完整的灵魂附身到了天城的一个最不被重视的小孩身上,他用他一生的智慧和经验,让这个小孩崛起。一路出现的强敌,就像是排着队扛着‘我强大’,‘我更强大’,‘我最强大’,‘我是诸天之主’纸牌的蚂蚁,被主人挨个踩扁。”

    “哦。”塞万诃德对自己说,他的期待落了空,这个故事明明就比商人的账本还要无聊。

    “另外一个问题,这样的模板,真的会有诗人购买?酒客真的会愿意买单?我完全可以想象,以后的故事,即便换了人讲,我只要听到了开头,过程和结尾我都能猜到。”

    “不会是诗人购买,诗人对他永远是不屑的,购买模板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平庸如威尔的人都能赚这么钱,我为什么不去试试的驱使下购买的。

    “现在回答你另一个问题,酒客当然会买单,我可以告诉你,酒客相当喜欢听,威尔与酒馆的合作非常有讲究,只要酒客中有半个人认识半个字,他都不会进去。”

    “千篇一律,客人都听?”

    “当然听,不用动脑,用廉价的酒,让自己代入进廉价的故事,一天的疲惫就是这么消失的,主人又打了我是鞭子,你打,总有一天寄宿的灵魂会觉醒,那个时候我打死你,你的妻子、仆人,女儿都会爱上我,我问过,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塞万诃德还是不解的状态,难道?他在想,星落城除了骑士精神,在文学上,也贫瘠成了这副模仿看来不能在受肉塔待太久,进入圣都奥纽斯,向贤王马奥琉斯禀报此事迫在眉睫。

    “费解?”

    “相当费解。”

    “塞万,你在酒馆,听吟游诗人的歌吗?”

    “听,我很爱听。”

    “最喜欢谁。”

    “白眼的奥德修。”

    邓肯哈哈大笑,“奥德修,那位终生饥饿的艺术家?哈哈哈,塞万,你才是真正没走出自己圈子的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100/ 第一时间欣赏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作者:饥饿艺术家所写的《混沌之赞歌》为转载作品,混沌之赞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混沌之赞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混沌之赞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混沌之赞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混沌之赞歌介绍:
在贫瘠的孤岛,生存下去的方式只有一个,掠夺。你可以说我残忍,说我嗜血,但我不这样,对于我的岛民,我才是暴君。我不属于孤岛,我体内流着王族的血,在我的童年,你们就在我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但对你,我做不到,我会为你筑船,多更多。我被称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我被传颂万世,愚蠢的人们啊,真正的王,你们还没见过。混沌之赞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沌之赞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