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商业计划
整个晚上季中杰都有些心神不属，脑子里似有无数个念头涌出，曾经那些不确定的想法忽然间开始野蛮生长，变得更加确定和清晰。
他想起曾经在羊城轰动一时的友谊超级市场，这家于81年开业的全国第一家自选商场，开业之初可谓万人空巷。
他也曾因为好奇进去体验过一回，近在咫尺的货架，琳琅满目的进口商品，被收银员噼里啪啦敲击的收银机……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现在的江市依然是国营商店和供销社当道，超市这方面尚属空白，如果他能来占领一块高地，打造自己的商业版图……
胆子要大一点，步子也要开一点。
晚上到家之后，季中杰一头钻进房间，他得详细计划一番，这可不比卖电子表，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
尹继兰这下更奇怪了，这人是怎么了？一晚上没怎么吭声不说，回了家又把自己关在房里。
刚想推门进去看看，季芸芸拉住她的衣角，先打个预防针：“妈妈，爸爸如果有什么想法，你一定要支持他！”
听了这话尹继兰更着急了，她这次回来就发现父女两个一有机会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往常也没这么亲密啊，怎么她小半年没回家，父女感情还升华了？现在还要搞什么大的，怎么，还嫌折腾的不够？
瞪了季芸芸一眼，推门进屋，她倒要看看，神神秘秘的这是要做什么。
季芸芸跟在后头溜进去，想着万一妈妈接受不了，她也好打个圆场。
台灯下，季中杰正奋笔疾书，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
“中杰，写什么呢？”
他的大脑从高速运转中暂停下来，看着目露疑惑的妻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之前能对女儿袒露心声，那是因为他以为女儿听不懂，可现在面对妻子，他难得的有点纠结，万一妻子不支持他，万一……
总之千头万绪难以言说。
季芸芸也知道，爸爸的想法在这个时候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也许他不想在还没准备好的时候空口白话，过早地直面家人的拒绝和反对。
关于这一点季芸芸也不知该如何，她再怎么能也不至于亲笔写一份完美无缺的商业计划，告诉家人说，放心吧，爸爸肯定能行。
她上辈子到死都是个普通人，重活一世也只是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前瞻和先知，她不会自大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她能做的，就是在爸爸具体想法成型之后，补充一些经过后世验证正确的发展建议，确保爸爸的事业少走弯路。
可现在，该怎么和妈妈解释？
且不说这时候私营经济体依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光是舍弃铁饭碗这一条，就会遭到无数人非议，更不用说想凭一己之力办超市，所需要的资金和人脉可能难以想象。
尹继兰不是个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毕竟丈夫现在做的事情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钱是赚了不少，可她实在觉得不怎么稳当。
季中杰见妻子越发不安，只得开口安慰道：“哎，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想对以后的事情做个规划。”
“有什么规划你说啊，藏着掖着我怎么放心？”
季芸芸给爸爸递了个眼神，想说我给你压阵，你放心说，结果高估了两人的默契程度，季中杰又传回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季芸芸扶额。
果然，尹继兰更上火了，“你们父女俩打什么哑谜呢，合着连女儿都知道，就光瞒着我？季中杰，你是觉得我比个六岁孩子还不如？”
也是这两天受的刺激大了些，尹继兰虽然没说什么，心里的焦虑可不少，这不，一点就炸，也顾不上孩子是不是在场了。
要不说季中杰是女儿奴呢，生怕季芸芸因为妈妈的话伤心，先把女儿抱到腿上坐好，瞧她没什么不良反应，这才开口安抚妻子：“瞧你，我不是不愿意说，是还没想好怎么说，而且我这不是怕你反对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反对，再说了，我反对你就不做了？”尹继兰翻了个白眼，她太知道丈夫的性子了，胆子大得很。
“唉唉，我还是很重视你意见的好吧，你可别冤枉我！”对于妻子的“指控”，季中杰坚决予以否认。
“行，那你说吧，我到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吞吞吐吐的。”
说着，尹继兰抱起了胳膊，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季中杰无奈，只得把之前跟女儿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这次要详细的多，包括怎么联系货源，怎么搞到必备的电子机器等等……
尹继兰听了之后，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也不能怪她，她这个红旗下成长的三好青年，对于私人商业行为几乎是一点概念没有的。
不过她也顾及了丈夫的面子，没有第一时间反对，只问了一句话，结果这话直戳季中杰的心窝。
“好，别的咱先不提，你有时间吗？车队的工作不准备干了？”
好吧，确实正中靶心！季芸芸心里给妈妈竖了个大拇指。
别看爸爸现在倒腾东西弄得风生水起，没遭到爷爷奶奶反对，那是因为他没耽误本职工作！要是哪天爸爸回家说工作不要了，想下海自己干，估计爷爷能气得蹦起来！
在常人眼里，什么人才去干个体户呢，那都是无业游民！没文化找不着工作的，甚至劳改犯出狱了没单位接收的，这才不得不干这个，不然擎等着饿死。
哎，季中杰也发愁，怎么看到时候都是一场十级地震。
不过他不会因此而裹足不前，那都是多少步之后的事了，目前最要紧的，应该是想办法先把本金赚够。
虽然具体要多少钱他也不清楚，但一路走一路看吧，总归是多多益善。
“媳妇儿，咱先不考虑那么远成吗？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现在就只有两万多块钱，咱先赚钱啊，有了本钱再考虑别的。”
季中杰决定先暂停这个话题，很多想法还只是纸上谈兵，后续怎么做他也得摸索着来。赚足本金是一个，实地考察也少不了，等下次去羊城再到友谊超市打探一下再说。
季芸芸也开口给爸爸打气：“爸爸加油！上次我们去羊城，那边不是还有录音机、电风扇什么的，咱们都弄回来卖，钱肯定能攒够的。”
这一点季中杰倒是没意见，他刚才也想到了扩大进货范围，想要多赚钱，按部就班的来还是慢了些。
尹继兰被这父女两个气笑了，大的异想天开，小的添油加醋，这是掉钱眼里出不来了？
她还想着培养闺女往淑女方向发展呢，什么画画、跳舞、乐器，她还有十八般武艺没有用上，坚决不能让季中杰把闺女带沟里去了！
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一把抄起女儿，抬腿就往外走。
季芸芸趴在妈妈肩上，给爸爸无声比了个加油，做着口型，说爸爸我永远支持你。
季中杰无奈笑了笑，还是女儿支持他，至于媳妇儿那边，还是以后慢慢和她商量吧，现在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再说。
第32章 学英语
整个七八月份，尹继兰都在为人生第一份工作做准备。
不出意料，季芸芸被抓了壮丁，成了妈妈的第一位学生。
尹继兰不知从哪儿寻摸出一整套一年级课本，试着给女儿讲课，虽然小学比不了初中吧，但简单体验一下教师生涯还是可以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一年级这么简单的课程，她竟然教、不、了！
不是她水平不行，实在是“道具”出了问题。
季芸芸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日月水火，山石田土……”
面对这些东西，她连假笑都摆不出来。
她敢在爸爸面前放飞自我，在妈妈面前不能够啊。
妈妈是个极其认真负责的人，不仅自己要求上进，女儿也必须上进，要是她表现出这些都会，那妈妈绝对会把教学进度不断向前推进。
就好比现在吧，才一会儿功夫，已经从用“我”造句过度到两位数的加减乘除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喊停，难不成800字的作文她也写得出来？
她还不至于表现得那么另类。
尹继兰发现女儿从头至尾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开始好像什么都不会，现在好像教什么都会，而且越会脸越苦，这个课真是上不下去了。
她哪里知道，季芸芸原本是打算装无知的，后来发现实在太痛苦，改变策略开始装全知，后来发现全知约等于永无止境，终于崩溃了，小脸垮的哟，啧啧。
其实尹继兰将来会是个特别好的老师，全市都排的上号，季芸芸真心觉得拿她一个六岁孩子练手没多大必要。
但这话她不能说呀！
哎……
“芸宝，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学得挺快的吗？怎么不开心？”尹继兰见女儿越来越蔫儿巴，只能暂时先停下来。
“是妈妈讲得不好？”尹继兰有点不太确定。
“不是啊妈妈。”季芸芸摇摇头，为了往后两个月的幸福生活着想，她必须抗争一把，“不是你讲的不好，是这些我都会了呀。”
得益于季爷爷和季奶奶的倾心培养，这两年她学不少唐诗宋词，不光会背，字也认了不少，即便是看连环画，上头的故事季爷爷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给她讲，不然现在她连理由都没法编。
“爷爷奶奶一直有教我，我现在认得很多字，乘法表也会背，书上这些我真的都会了。”
尹继兰不相信，随意翻开一页让女儿读，结果季芸芸一字不错通读了一遍，一个梗都没打。
尹继兰这下才相信女儿是真会了，可是相信之后又有些心酸。
原来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可她呢，错过了女儿认识第一个字，错过了女儿会背第一句诗，连女儿学过些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尹继兰眼眶开始泛红。
季芸芸一看把妈妈给惹哭了，赶紧往回描补。
“这些虽然不用教了，妈妈你可以教我学英语啊。”
虽然托上辈子的福，她英语、德语都挺好，但至少学外语可以有借口听磁带啊，就当是纠正口音了，她两辈子都很羡慕那些人一张口就是纯正的伦敦腔。
尹继兰听了也觉得眼前一亮，是啊，她可以教英语，光想着女儿要上一年级，却忘了自己可以给孩子启蒙英语，就凭女儿表现出来的理解能力，学个入门不成问题。
尹继兰重振旗鼓，摆开架势开始教女儿英语，并且在季芸芸的强烈要求下，把录音机也翻出来，反正磁带都是现成的，虽然不跟课本配套，但耳濡目染熏陶一下总是可以的。
于是，下班回来的几个人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录音机里叽里呱啦放着洋文，季芸芸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跟着默念，小嘴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尹继兰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啦，等半个小时就能开饭。”
“继兰，芸宝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听上洋文了？”
问话的是季奶奶。
“嗨，您是不知道，我特意找人要了一年级的课本，想提前教教她，结果她非说您二老都教过了，不乐意学，最后没法子，只能教英语，这不，录音机也是她让放的。”
季奶奶洗了手，接过土豆准备切，说道：“是教了一些，芸宝确实学得快，不过你可别全听她的，小丫头鬼精的很，别是坐不住不愿意学吧？”
“我原先也以为她是偷懒不想学，特意考了她深一点的知识点，没想到她是真的会。”尹继兰叹了口气，有些唏嘘，继续说道，“妈，感谢您和爸这些年对孩子的照顾，芸宝都说了，全靠您二老教的好呢。”
“我们哪里教了什么，背几句诗认几个字就算教啊，反正我们念什么她就跟着学，没想到她都能记得。你真的考过了？她确实会？”
季奶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平时她和老伴儿也是有空了才教几句，能记住最好，记不住也不强求，她是真没想到，小丫头闷不吭声的竟然都记住了，只能归结为自家孩子确实聪明。
季芸芸确实从小聪明，可也因为聪明，所以自视甚高，所以上辈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考过了，我随便翻了一页书让她读，一个错字都没有呢。”尹继兰语气轻快。
“而且英语学的也快，教一遍就会。反正外语就是得多读多听多背，难得她感兴趣，我那里的磁带就让她慢慢听着，也算给她找点事做，上学之前收收心。”
尹继兰其实非常兴奋，没什么比孩子学习好更让家长高兴的了。
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什么都比不上孩子学习好，尤其是恢复高考这几年，学习热情更加高涨。
什么，你说你家双职工？我家孩子学习好！
你家分了一套房？我家孩子学习好！
你家成了万元户？我家孩子学习好！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季家经常上演这样的场景。
上午，尹继兰顺着初一课本慢慢教，下午季芸芸听着录音机默默学。
女儿极快的学习进度，让她有种错觉，以至于九月份开学后，她一度以为班上坐着的是一群假学生。
第33章 姑姑一家
开学的头一天晚上，季奶奶把女儿一家喊来吃饭，一是恭喜儿媳妇儿正式工作，再一个也算是庆祝孙女正式入学。
这还是季芸芸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季姑姑一家。
季姑姑全名季英杰，今年31岁，是棉纺厂下属印染厂职工，与姑父赵汉生结婚十年，他们的独子赵飞扬，现在在钢铁厂小学上学，今年要读三年级。
看着年轻的姑姑、姑父，季芸芸唏嘘不已，无他，上辈子他们一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姑父是个西北汉子，个性执拗不懂变通，大概六七年后，表哥上高中的时候，被厂里派去边陲小城支援建设，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90年代初的时候棉纺厂效益不好，连带着印染厂也在垂死边缘挣扎，后来厂里大规模裁员，姑姑也被“光荣”下岗。
老公不在身边，姑姑只能一个人带着表哥，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哪是那么好带的。
后来表哥沉迷于游戏机厅，从高一开始留级，光是高中就读了五年，大学更是想都不用想。
再后来又沉迷于网络游戏，表哥别的不行，打游戏挺有天赋，后来听他吹嘘混成了某游戏某工会会长级别的人物。
可惜啊，父亲不在，母亲又是一味地溺爱纵容，这个表哥聪明是聪明，可性子却养歪了。
二十多岁的人光知道花钱打游戏，缺钱了就找父母要，成日里跟流氓混混待在一起，惹了不少祸，还差点被人当街追着砍。
现在想想上辈子季家人该有多痛苦，孙女不成器，外孙更离谱，一家人倒了几辈子霉，才得了这样两个讨债鬼。
…………
“芸宝，想姑姑了吗？姑姑今天给你带好东西了，一会儿亲自下厨烧给你吃啊。”季英杰没有闺女，所以对唯一的侄女一直很喜欢。
后头进屋的姑父赵汉生，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头装了两只甲鱼，爪子还在使劲划拉，生猛的不得了。
“好东西啊，哪得的？”季爷爷眼睛一亮，接过来往厨房送。
“昨晚上和几个同事去江边钓鱼，鱼没钓着，倒遇见卖这个的。这不是今天要过来吃饭么，正好我同事不好这一口，我就都买回来了。”姑父答道。
“那敢情好，大姐烧甲鱼那是一绝，上次吃还是去年了吧，那滋味我记到现在呢！”季中杰很喜欢吃甲鱼，只是这东西少见的很，菜场里是没有的，只能碰运气看有没有人捉了出来卖。
季芸芸的印象里，姑姑做饭的手艺确实很赞，摆盘装饰上可能比不上五星级大厨，但色香味绝对不差什么，不得不承认姑姑在厨艺上确实天赋异禀。
上辈子好像听爸爸提起过，奶奶家祖上是清朝名厨，手里有一本祖传的菜谱，大运动的时候藏的严实，幸而没被人搜了去。
奶奶家到她这一辈儿就剩她一个了，她也没那些传男不传女的封建心思，见自家姑娘有这个天分，便把书留给了女儿。反正当初那个时代也不指望学成了出来开饭馆什么的，女儿要真能学得一二，自家人也能得个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回忆起这一出，季芸芸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恍然间没有抓住，再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窜到她跟前，从兜里掏出一把玻璃弹珠塞到她手上，大声嚷着：“妹妹，我们下楼玩儿弹珠吧，可好玩儿了！”
季芸芸回神一看，哟，这不是她表哥赵飞扬吗？
这时候的赵飞扬还是个可爱小正太，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和外头那些黑瘦黑瘦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当然，要是忽略他毛手毛脚的性格的话。
他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姑父一下，“玩什么玩，你自己搞得脏兮兮就算了，还想让妹妹也沾一身灰？赶紧把你的破珠子收起来。”
表哥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收起弹珠，不过转过头就拉上季芸芸，有滋有味地看起电视。
呵呵，小孩子就是忘得快。
随着厨房里的香味阵阵传来，季芸芸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上辈子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尝到姑姑的手艺了，隔了这么多年，味道依然让人怀念。
七点刚过，饭菜上桌，六热菜两凉菜再加一锅老火靓汤，季爷爷还贡献了一瓶五粮液，这一餐丰盛得赶上过年了。
季家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律，自家人吃饭，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桌子正中间的砂锅黄焖甲鱼一揭开锅盖，一屋人都陶醉了！色泽鲜亮，汤汁浓郁，香味随着蒸汽升腾，简直沁人心脾。
先吃一口裙边，唔，浓而不腻，软糯弹牙，鲜香中带着一点辣，细品之下还有隐约缠绵的酒香。
这味道绝了，季芸芸觉得词穷，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吃，英杰的手艺确实好，外头国营饭店的大厨也比不上。”季爷爷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各地的饭馆没少尝，他真不觉得女儿的手艺比谁差。
“好吃好吃好吃，妈妈我要天天吃你做的饭！”这是二货表哥。
“那就多吃点，小孩子吃饱饭才长得快。”季奶奶不断给孙子孙女夹菜。
饭吃到一半，大家也聊开了，连赵飞扬都扒拉着妹妹讲着在学校欺负女同学的“壮举”，季芸芸一边无奈应付着，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大人们谈话。
“中杰，你那个手表生意还做在吗？”姑父赵汉生低声问季中杰。
“做呀，怎么了，你们厂又有人要？”
“不是，我是想问你这事情靠不靠得住，会不会被哪天被人抓小辫子？”
季中杰知道，他这个姐夫天生谨慎又固执，当初找他帮忙推销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不，两个多月了，他那边的出货量还不到江畔的四分之一，钢铁厂的员工规模和火车站可不是一个数量级。
“不会，没看现在报纸上都开始吹风，鼓励个体经济，等政策更开放了我就去注册个公司，到时候手续齐全，谁也说不得我什么。”
见他还是一副犹豫不赞同的样子，季中杰索性也不再多说。
他这个姐夫劝是劝不动的，既然他不愿意掺和，那以后出货不走他这边就是了。反正现在他也很少做零售了，大部分是批发，除了文具店的小齐，还有几个外地商人也找他拿货。
“没事儿，要是你实在不放心，手头上那些不卖了也行，改天我顺路去拿一趟就是了。”
赵汉生喝了口酒，有些不好意思，“中杰，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我也不是这块料，这么长时间拢共卖出去没几块儿，这不是耽误你事儿么。”
“没事，也是我强人所难了，姐夫你不擅长这个也正常，我就是闲不住，不然我也懒得折腾。”重新给赵汉生满上，季中杰跟他碰了个杯，“姐夫我敬你。”
“哪里哪里，你不怪我就好。”
对于姑父的退缩，季芸芸没觉得奇怪，姑父一辈子保守惯了，让他帮忙做生意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就是不知道如果将来他依旧被发配边疆，姑姑也依然下岗，他能否豁出去为了生活拼上一把。
第34章 开学
不管季芸芸乐意不乐意，9月1日还是如期而至。
早起的季家人把小姑娘团团围住，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生怕她第一天上学有什么不适应。
季芸芸是既无奈又暖心，全程保持微笑，无论家里人说什么都全盘接受。
早晨尹继兰骑车送女儿上学，在校门口接待处交了学杂费，然后把季芸芸交给班主任老师，便急匆匆赶去一街之隔的棉纺厂附中。
隔着三十多年的光阴，曾经的点点滴滴逐渐从季芸芸记忆里苏醒……
她会被分在一年级四班，教室在一楼，正对着操场。
同桌是个卷毛小正太，曾经被她“欺负”了两年，直到三年级他转学才得以解脱……
班长是个女学霸，后来全奖到常青藤读完本硕博……
班主任姓吴，教学水平怎么样季芸芸已经没什么印象，但是她判错季芸芸的考卷还诬赖她私自修改答案，曾让年少的季芸芸第一次面对被老师恶意针对的困境……
曾经她在学校里是个“风”一般的女子，下了课就满校园乱窜，生生把自己晒成一块儿“黑炭”……
站在微微有些掉漆的门边，看着教室里闹成一团的孩子们，季芸芸叹了一口气，这吵得跟动物园一样，她真的受不了啊！
第一天上学的小孩子是没什么规矩可言的，几十张小嘴叽叽喳喳喊着叫着，跑来跑去都还算好，还有几个可能是没见过带抽屉的课桌，直接抬起脚放在抽屉里……
季芸芸为她今后的悲惨生活表示哀悼，如果不能跳级，她可能真的会疯！
八点钟铃声正式响起，这时候还没有电铃，都是门卫大爷那些棒槌定点敲钟。
孩子们没概念，跟听见钟声一样继续疯跑，直到老师走进教室吼了一句，这才安静下来。
果然，还是那位吴老师。
“每个人都找位置坐好，对，请所有同学双脚平放地面，不要伸进抽屉里。”
她大概是见惯了小孩子第一天上学出的各种洋相，语气很是平静。
可孩子们就不同了，刚因为老师进来才了安静下来教室，突然又沸腾了，笑声震天响。
乓乓乓……
黑板擦被她敲了三下。
“同学们，你们好，我叫吴翠萍，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扫视了一眼四周，见同学们果然安静，遂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我来强调一下课堂纪律，首先上课铃结束前必须进教室坐好，在教室里不要大声喧哗……”
“什么叫喧哗？”
突然有个童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寻找声源，是坐在但是第三排的一个男生，他问得坦荡，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季芸芸想起来这是全校仅有的一对双胞胎之一彭超龙，旁边是他弟弟彭越龙，兄弟二人日后会成长为传说中的刺头，给吴翠萍添了不少麻烦。
“喧哗就是高声说话，比如老师进来之前，你们的行为就是喧哗。”
班主任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
“上课的时候必须保持安静，有话要说必须先举手示意，老师同意了才可以开口。下课铃响老师宣布下课之后，大家才可以起身离开座位，10分钟课间休息，上课铃响请大家立即回班级坐好。”
“听明白了吗？”
大概是被她冷淡的面相镇住，教室里的毛孩子们安静极了。
班主任皱了皱眉，再次问道：“都记住了吗？”
班里这才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参差不齐。
还是记忆中那个她，季芸芸这辈子也没见过比她更冷淡的老师，更不用说小学老师，倒不是脾气很坏，就是永远面无表情，学生一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接下来就是自我介绍环节，大多数人其实季芸芸早就印象模糊了，一轮下才逐渐把名字和记忆中的脸一一对上。
再下来就是排座位，季芸芸上辈子也就将将一米六的，从小到大都是中等个头，座位就在中间靠右第四排，同桌依然是“小卷毛”。
“卷毛”的名字特逗，叫杨聪，花名“洋葱头”。
因为外婆是俄罗斯人，所以他长得跟洋娃娃似的，睫毛比女生都长，人又害羞，一逗就脸红，跟活泼的季芸芸坐一起就是绵羊掉进狼窝里，上辈子被她“欺负”的够呛。
“同学们，老师现在指定几个班干部，期中考试后重新评选，到时候有意向的同学可以竞选，老师会参考各科老师评语和考试成绩再做决定。”
“下面点到名的同学请起立，尹萌萌，你暂时担任班长；刘迪，文艺委员；邵文超，体育委员；王晓飞，卫生委员；季芸芸，学习委员。”
季芸芸一脸懵逼，怎么还有她？上辈子没这回事儿啊？怎么前头都对，到她这里命运之河就硬生生拐了个弯儿？
“季芸芸？”班主任见没人应声再次喊道。
“到！”
一时恍惚的季芸芸迅速起立，她可不想被老巫婆记住，不就是个学习委员么，她当就是了。
“班干部暂定这几位，大家先熟悉一下，各科还会有课代表，到时候科任老师指定好了，几位同学坐下吧”
“明天正式上课，请同学们不要迟到。”
介绍、排座、领课本，入学三件套完成后，季芸芸小学生涯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放学的小朋友飞奔出教室，像离巢的雏鸟展翅四顾。
季芸芸不急不忙地走着，与周围狂奔的孩子们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她肩膀被人从后边轻戳了一下。
“呀，是你啊，小同桌。”
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桌杨聪。只见他手扭着书包带，小脸憋得通红，想说些什么，又好像不太好意思。
杨聪虽然害羞，但是人特别好，虽然上辈子在季芸芸的“欺压”下就是个小绵羊的命，但两人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季芸芸怕他再憋下去脑袋就要冒烟了，笑得不行，主动开口。
“说吧，什么事啊小洋葱？”
这才半天功夫他怎么就有外号了，杨聪的脸更红了。
不过不得不说，有季芸芸这样插科打诨，他总算没那么紧张。
“那个，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第35章 午饭
明明害羞的不行，还硬撑着打招呼。
哎哟喂，“老阿姨”的心简直要融化了。
“当然可以啦，咱们是同桌嘛，以后我罩你。”
实在没忍住蠢蠢欲动的爪子，季芸芸伸手捏了捏杨聪的脸蛋。
omg，好嫩！
不行，再这么下去真成猥琐老阿姨了，还是得切换回正常模式。
“那就说定啦，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啦，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时候的季芸芸完全没想到她和她的小同桌还真成了一辈子好朋友。
告别了杨聪，季芸芸蹦蹦跳跳的穿过马路往妈妈学校跑去。
开学前季家人就商量好了，以后季芸芸每天中午都去尹继兰学校吃饭，正好那边有食堂，吃完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棉纺厂附中也是今天开学，现在还没到下课的时候，校园里静悄悄的。
推开铁门，季芸芸踮脚尖在门卫窗台上敲了敲。
砰砰砰……
吱呀一声，一侧窗户从里头推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
嗯？谁在敲？
“何伯伯，您好，我在这里。”季芸芸不得不举手示意，没办法，人矮伤不起啊。
“小朋友，你找谁呀？”何伯发现是一个背书包的面生小丫头，十分诧异的问，“你认识我？”
“我妈妈是这里的老师，叫尹继兰，她让我放学了来找她，她告诉我直接找门卫何伯伯就行了。”
“是季芸芸小朋友吧，我正等你呢。”今早上新来的尹老师确实交代过他，说女儿会来找他。
“走吧，我带你去你妈妈办公室。”
上辈子尹继兰在这间学校工作近十年，基本上季芸芸小学和初中的每一顿午饭都是在这里吃的，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
正对校门是一栋倒卧的“工”字型四层建筑，中间一长条是教学区，左边是办公区，右边分布着图书室、活动室、会议室等等。
学校的英语老师不多，所以英语组的两间办公室就显得尤为宽敞。尹继兰这边都是女老师，所以几人一合计，用文件柜隔出一个小隔间，里头可以放下两张折叠床，中午大家可以轮流眯一会儿。
季芸芸到的时候尹继兰刚好也在，正和两位女老师商量着什么。
妈妈这些同事她还是有印象的，圆脸的那位好像是姓欧阳，年纪稍长的瘦高个应该姓孙。
“妈妈，我来啦！两位老师好，我是季芸芸。”季芸芸主动问好。
欧阳婷和孙君梅是老同事了，各家什么情况都知道，这突然来了个女娃娃喊妈妈，难道……
“小尹，这不会是你闺女吧？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我的天！”孙君梅吃惊了。
“对呀，我结婚早，孩子可不就这么大了，今天第一天上学，就在对面小学。”尹继兰很坦诚。
也是，任谁也想不到年轻漂亮的尹老师孩子都上小学了！
“啧啧啧，等你姑娘以后长大了，你们走出去那就是姐妹花啊。”欧阳婷露出羡慕之色，她和尹继兰差不多大，现在还单着呢，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芸宝，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尹继兰被她们打趣的脸红，索性换个话题，先关心闺女。
“很好啊，就是同学太闹了，吵得我头疼。”说着季芸芸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欧阳婷两人乐得不行，哈哈大笑，尹继兰也无奈呀，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老说大人话。
“瞎说什么呢，大家第一天上学不清楚课堂纪律，以后就好了，不许嫌弃啊！”
“我没法嫌弃，老师让我当学习委员呢。”季芸芸一说起这个就瘪嘴，她是真不愿意管一群熊孩子啊。
“小朋友，你不愿意当学习委员吗？不觉得当班干部很神气吗？”欧阳婷忍不住蹲下来逗弄季芸芸。
“哎，神气有什么用，操心呐。”季芸芸作势捂住胸口，仿佛不能承受。
“好了啊，别耍宝。”尹继兰瞪了女儿一眼，扭头对同事无奈说道，“你们可别信她，在家里淘气惯了。”
“小丫头太有意思了，有空常带她来玩儿啊。”孙君梅眼馋的对尹继兰说，自家的皮孩子越大越难管，她现在就喜欢可爱小娃娃。
“那可巧，我打算让她每天中午放学过来吃饭，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带，我乐得轻松。”
虽然今天是第一天开学，老师却是提前好几天上班的，这些天下来同事们之间也混熟了一些，也能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谈笑间下课铃响了，几人拿上饭盒结伴往食堂去。
穿过操场有一片平房，原本是校办工厂，后来工厂停办就改建成食堂。
棉纺厂附中的食堂虽然没有小灶，但饭菜的口味还算不错，教职工可以凭餐券用餐，像季芸芸这样的家属得自己准备钱和粮票。
今天食堂准备了白菜烧圆子、木耳肉丝、炒冬瓜、酸辣土豆丝，还有丝瓜蛋汤。季芸芸人小胃口也小，所以尹继兰只点了一荤一素一汤，再加两份米饭就足够了。
吃完回去的时候，季芸芸听见了两声狗叫，一拍脑袋，她怎么把大黑给忘了。
大黑是学校养的一只德国黑背，是退役警犬，已经六岁了，平时都是门卫大爷照顾着，晚上和节假日上岗巡逻，白天就自己窝在食堂墙边焊接的一人高的大狗窝里。
毕竟是大型猛犬，看着还是挺唬人的，所以路过的人一般都躲得远远的。可季芸芸知道，大黑最听话不过，毕竟是警犬出身，聪明机灵听命令，自从它来了之后小偷抓了两个，人确是从来没伤过。
上辈子季芸芸一开始也不敢接近它，后来熟了之后经常拿点好吃的喂它。
应该是她快上二年级的时候，也就是明年吧，大黑生小狗的时候难产，发现的太晚，结果大的小的都没活下来，她当初还偷偷难过了很久，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去食堂都要绕路走。
这一次她一定可以救它一命，如果再能领养一只大黑的宝宝，那就更好不过了。
第36章 大黑
“妈妈，学校有狗狗吗？”
季芸芸决定寻个由头去看看，总得先和大黑熟悉起来再说。
尹继兰倒是听说过学校里有条退役警犬，不过毕竟是大型犬，她怕女儿不知轻重地往跟前凑。
“是有条狗，专门用来抓坏人的，长得可凶了，芸宝看了肯定会害怕的。”
妈妈的意思季芸芸秒懂，无非是怕她被狗伤着，可她哪会这么轻易被忽悠住。
“专门抓坏人？那肯定是好狗狗，长得凶才好，才能把坏人吓跑。我能去看看吗？我还没见过专抓坏人的狗狗呢。”
季芸芸露出两分天真、八分渴望的小眼神，这让尹继兰怎么抵挡得住，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大不了隔远点看一眼就是了。
于是母女俩拐了个弯儿往那边去了。
能再见前世的老朋友，季芸芸还有些小激动。
大黑虽然白天大多待在笼子里，不过笼子做得很宽敞，它在里头也不至于太憋屈。
只见一条黄黑色背毛的狼狗正百无聊赖的趴着，听见脚步声后很机警地站了起来，耳朵一抖一抖的看向来人的方向。
说实话不养狗的人突然见着这么大的动物，多数是有点怕的。
比如这会儿步子只有往常三分之一大的尹继兰。
“芸宝，咱们就在这看吧，别凑近了，万一被咬了还得去打针。”
当然也有不怕的，比如……
季芸芸一颗心已经雀跃的不得了，但顾及到妈妈，还是隔着一米站定，忽闪着大眼睛开始发射可爱光波。
“狗狗，我是季芸芸，我以后天天来看你，要记住我哦！”
大黑歪头打量了一眼，咦，这个人类看起来还挺可爱，本狗狗给你个面子，打声招呼吧，于是……
“汪！”
“妈妈，你看，它和我打招呼耶！”季芸芸拽着尹继兰的手使劲摇晃，兴奋极了。
“狗狗，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大骨头好不好？”
嗯，骨头？这个人类是在说骨头吗？还挺上道，于是……
“汪！”
“妈妈，你看，它知道诶，它听得懂！”
尹继兰也不晓得这一人一狗是怎么无障碍交流的，有问有答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行啦，狗也看了，咱们快走吧。趁有时间上去睡个午觉，下午你就在妈妈办公室待着。”
季芸芸虽有些不舍，但也没硬赖着不走，毕竟大黑不是条重生狗，交朋友也得有个过程。
“那我走啦，明天中午再来看你！”季芸芸一步一回头地被妈妈带走。
下午趁着妈妈上课的功夫，季芸芸偷溜出去，跟大黑一人一狗叽里呱啦聊着，从重生的狂喜说到对未来的担忧，从大黑的名字吐槽到前世遇到的各色人渣，反正一切不能对人言的隐秘心思，都能对狗言。
憋了好几个月了，总算找到了倾诉对象。
最后大黑似乎接受了这个人类话痨，当然也可能是被念晕了，终于把脑袋贴到季芸芸手边，磨啊蹭啊舔啊，人狗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以至于季芸芸要走的时候，不仅人不舍，狗也不舍，大黑的尾巴摇的飞起，哼哼唧唧，伸出一只爪子往前够。
但是舍不得也得走啊，不然尹继兰下课回来看不见人，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尹继兰本来以为季芸芸说的大骨头是忽悠人，不对，忽悠狗，结果没想到闺女晚上回去之后真的央求季奶奶煲了排骨汤，放盐之前把骨头全部剔出来仔细收好，说是明天带给大黑。
季爷爷季奶奶一问才知道，孙女竟然交了个狗朋友，当即承诺以后家里的骨头都留给它，喜得季芸芸一人送了一个吻。
要知道这时候的人养狗都是剩饭拌剩菜，掺点肉汤已经算是爱护动物了，什么科学喂养、定期体检，既没那个条件，也没那个意识。季芸芸也只能想方设法给大黑加餐准备点好的，天知道它难产是不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呢？
除了这些，她还想着如果明年大黑依然怀孕，要不要拜托李凯辉从港城弄点宠物钙片、狗奶粉什么的，这些玩意如果市里畜牧站没有的话，就只能到外头寻摸了，领养小狗她可是认真的。
她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第二天大黑啃得那个起劲呀，估计从它退役后再没有这么爽快地吃过了。
并且之后的每一天它都望眼欲穿等待季芸芸的到访，排骨、大骨、牛骨、鸡骨，鸭骨，各种骨头季芸芸带了个遍，而且也不全是净骨头，多少都是带点肉的。
也就季家能容许她这么折腾了，换了别家，人都吃不上肉了，哪还顾得上狗，何况还不是自家的狗。
就这样，季芸芸的学生生涯开始了。
上午“阿啵呲”，下午“1234”，中午喂喂大黑，虽然无趣，但胜在平静，季芸芸有大把的时间思考下一步的人生计划和一家人的未来。
而且季芸芸这个学习委员其实轻松的不得了，作业有各个课代表收，纪律有班长管，她自我感觉保持住大小考头名的位置，当个优秀的吉祥物就万事大吉。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洋葱头”小同学格外黏她。
本来么，季芸芸再怎么装样子，本质上她也“高龄”三十多了，面对这么小的小孩子，摆个姐姐的姿态她都肉麻，不知不觉经常性带入妈妈级的角色。
所以在杨聪看来，他的同桌简直无所不能，课本上讲得都懂，课本外的也都懂，不管他问什么问题都能得到答案，永远不发脾气。
关键，长得特别可爱！
对，别看孩子小，审美还是有的，再小的孩子也喜欢和漂亮朋友玩，恰巧季芸芸就是班上最漂亮那一个。
虽然季芸芸实在算不得合群，丢沙包弹弹珠之类的幼稚游戏她真的玩不下去，但是学习一级棒的小仙女谁能不爱呢。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时候的小朋友大多不懂事，表达好感的法子无非是放虫子、扯辫子，但孩子是最敏感的，季芸芸明显迥异于普通娃的气质很能唬住人。
一边不敢冒犯，一边又想亲近，这就是一年级的季芸芸小朋友在同学们心里的独特印象。
第37章 同桌
当然了，季芸芸并不想显得过于与众不同，集体活动还是时不时要参与一下的，比如跳皮筋的“桩子”，扔沙包的裁判，都是她常干的活。
不过，最黏人的还是小同桌。
说起来杨聪还比季芸芸大一岁，刚开学那几天他自动自发地带入了小哥哥的身份，结果没想到，这学上着上着他倒成了弟弟。
季芸芸两辈子都是大方人，更不用说面对萌哒哒的小正太了。
不比季芸芸老酒装新瓶，杨聪是真的又软又萌又可爱，爱干净懂礼貌有教养，季芸芸有时候都会想，上辈子一把年纪也没个娃，要是有个洋葱头这样的乖儿子那真是美死了……
突如其来的“母爱”爆棚，无处安放。
嗯？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季芸芸突然想放肆一回，表达热情的方式堪称简单粗暴开学第二个星期，她送了人家一块表。
当然也是观察到杨聪家里不差钱，不然她可不敢随便乱来伤害人家自尊心。
杨聪啥也不懂啊，迷迷糊糊戴着新手表回去说是同桌送的，倒把他家里人吓一大跳，第二天亲自赶到学校来见了季芸芸才知道怎么回事。
不怪人家想的多，因为杨聪家真不是一般人。
这些事季芸芸也是后来才知道，毕竟上辈子他俩之间只有短短三年的同学缘分。
比如她前世压根儿就不知道杨聪的爷爷是现任江市副市长，爸爸是江市重工总经理秘书。
至于他为啥会到棉纺厂附属小学上学，据他说是因为他妈在外地工作，他爸没空照顾他，所以暂时住在小姨家，而小姨父正好的棉纺厂的职工。
一年级的东西毕竟简单，有条件的同学上学前多少都学过一些，所以期中考试的时候，除了几个实在不开窍的，大多数人都考了九十分以上，双百分也有好几个。
季芸芸记得上辈子杨聪的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上，常年在十几二十名游走，这次期中考也不例外。
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拿着一张成绩单走进来，站定在讲台前，轻敲了几声黑板。
听着咚咚咚的声音，饶是脸皮超级厚的学生心里也抖了几下。本来老师们就自带威严光环，更不用说站在上头的是“冷面”班主任吴翠萍。
“这次期中考试大部分同学发挥的不错，尤其是双百分的几位值得表扬，但是……”班主任犀利的眼光扫射四周，“也有些同学分数比较低，回去后必须多加努力。”
正襟危坐的同学们以为当头一棒就这么过去了，刚想松一口气。
季芸芸暗自好笑，你们还是太天真，“老巫婆”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果然……
魔音再次响起。
“比如……，彭超龙和彭越龙两位同学。”吴翠萍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眼神锁定双胞胎兄弟，“开学刚过了半学期，老师讲的东西都非常基础，希望你们认真对待，免得与旁人差距越来越大。你们两人的试卷拿回家后，让家长发表一下意见写在上面，明天交上来给我，其他人试卷拿回去请家长签字，明天检查。”
说实话，这种打击教育季芸芸不敢苟同，这种方式要是有用的话，上辈子双胞胎的成绩能渣到那种程度？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说不定初中都没得上。
季芸芸估计她们这位吴老师连教育心理学是什么都没听过，更别提保护孩子的自尊心了。
杨聪桌下的手悄悄扯了下季芸芸的衣角，低头悄声说道：“还好我不是倒数，不然挨骂的就是我了。”
瞧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季芸芸安慰式地拍了拍他手臂，示意他下课再说，要是这当口被班主任抓住，啧，她可不想舍身堵抢眼。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班主任前脚刚走，教室里立马炸了锅。
谁也没想到卷子还得拿回家签字啊，考得好还好说，考得不好回去不是擎等着挨揍么。
什么，你想用80多分的卷面分糊弄过去？
不存在的！
卷子上不仅有分数，还有排名，80多分40多名，骗得了谁！
“芸芸，你考的真好，回去肯定不会挨骂了，我就惨了，哎！”
“怎么，你爸妈非得要你考第一？”
季芸芸心想不至于有这么凶残吧。
“也不是，只不过我上学前班的时候爸爸就专门找人提前教过我，如果他们知道我第一次考试只考了二十名，肯定会失望的。”杨聪有些失落。
“卷子看了吗，错在哪里，是不会做还是别的原因？”
一年级而已，只要不是个傻子，哪有学不会的，季芸芸决定出手解决同桌的小烦恼。
等了半天没听见答案，季芸芸抬眼一望，好吧，洋葱头脸又红了，吱吱呜呜道：“不是……我不是不会，就是紧张。”
洋葱头什么都好，就只一点，太容易紧张。上课回答问题脸红，和生人说话脸红，没想到考试也会脸红。
现在想来，开学那天他鼓起勇气叫住自己说要交朋友，也不知道开口之前他做了多久的心里建设。
不过想起那天因为手表特地跑来学校的杨聪爸爸，季芸芸又觉得他被养成这样的性格不足为奇。
倒不是他爸爸有多凶，可能是对家里的独苗看得太紧，无形中给了杨聪太大压力。
杨聪断断续续说着，季芸芸脑海里终于拼凑出一个小孩子孤独的童年生活。
杨聪妈妈一直在外地工作，爷爷和爸爸都忙，他小时候基本上是保姆带大的，也没什么同龄朋友，上树下河玩泥巴之类的男孩子游戏基本与他无缘，渐渐的他的性子越来越胆小、腼腆。也是现在开始上学了，他爸爸不放心再把孩子交到保姆手上，才把他送到他小姨家代为照顾。
杨家一家子都是人中龙凤，自然也望子成龙，开学前特意给他找了个家教，平时的言语里也时常提到他要争气、不能掉队等等。
杨聪又不笨，没有学不会的，甚至他原也以为考试什么的不在话下。没想到真到了考试那天，他紧张得连自己写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第38章 做客
哎，季芸芸心里不由一阵叹息，这就是独生子女的悲哀。
诚然，独苗一根享受了家里所有人的宠爱，同时也承载了所有人的期望。
杨聪就是个典型，爷爷是高官，父亲事业有成，固然他衣食无忧，甚至物质条件方面比普通孩子优越得多，但家长给的无形压力也成倍的增加。男人么，带孩子没那么细心，注意不到盖着心理问题，而唯一能给小杨聪安慰排解的母亲又常年在外。
苦逼的娃……
本来就没几个朋友，压力大了也没个倾诉对象，怪不得认识了季芸芸之后粘的不得了，虽然季芸芸是个女孩子，但是懂得多性格好，于是被他当成了人形蜜糖，好甜好喜欢。
季芸芸决定拯救小正太于水火，不然这么敏感的娃再遇上不善沟通的家长，她怕他憋出啥毛病来。
“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不然你每次一有事就紧张，考试更发挥不好了。”
杨聪听了这话猛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有这毛病，可他真的控制不住，于是睁大眼睛盯着季芸芸，萌萌哒像只可怜的小狗。
“这次已经考完了没办法，该签字签字，万一你家里人问起，你就说开学第一次考试不适应，以后就好了。”
杨聪继续点头。
“然后从明天开始，每堂课至少举手一次回答问题，我知道你其实都会，只是紧张而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怕什么就做什么，多来几次就好了。”
这个提议杨聪打心眼儿里抗拒，可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谁让他脸皮薄呢，这辈子还没学会说“不”。
而且他也不想拒绝季芸芸，他怕拒绝之后小同桌再也不理他，于是咬咬牙也答应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不过没关系啊，不管他为什么答应，达到目的就行。
“另外，以后下课了不能再待在教室不动，必须出去玩，男孩子女孩子都行，要参与集体活动。”
季芸芸的计划很简单，无非是让杨聪胆子大一点开朗一点，用尽可能多的方式、在尽可能多的场合和人接触，让他习惯于面对大众、面对压力。
“全部要做到吗？”杨聪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小同桌瞬间变身严师，好怕怕。
“对，全部都要做到，不过咱们可以一项一项的来。”
季芸芸灵机一动又想了个主意：“有了，我有办法了，咱们先从简单的来。”说着，季芸芸起身往老师办公室跑。
她准备跟老师申请，以后每节语文课开始前让一位同学朗读头天学的课文，就按照座位顺序来，轮一圈过后再从头来。反正她是学习委员嘛，为同学们的学习生活添砖加瓦是她的本职工作，嘿嘿。
果不其然，班主任同意了，吴翠萍没想到班上这个叫季芸芸的孩子不仅学习好，想法也多，看来以后要重点关注一下了。
季芸芸也知道这主意一出，她再想低调是不可能了，不过能解决小同桌的问题，这都不算啥。反正这辈子肯定不会再给她机会为难自己，到时候再跳个级，往后也说不上几句话了，无所谓呀。
等杨聪反应过来事情已成定局，不过朗读课文总比举手回答问题强点，他没那么抵触。忍不住偷瞄了季芸芸一眼，小同桌果然严格，容不得他放松半点。
季芸芸也不是管杀不管埋，小动物就是要顺毛撸啊，温柔一点，多鼓励一点，时不时再奖励一点，搞定。
就这么着，经过千锤百炼，到期末考试之前，杨聪简直脱胎换骨。虽然说不上非常活泼外向，但至少不再怯场，跟人说话不再轻易脸红出汗，好似原本蜷缩着的含羞草徐徐展开，伸出枝叶大胆触碰这个世界。
杨聪的变化连他小姨都注意到了，一问才知竟是小同桌的功劳。
原来是那位送手表的小姑娘啊，难得小外甥有个知心朋友，杨聪小姨想着要不邀请小姑娘到家里来玩儿，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人家爷爷和爸爸都是丈夫的同事，这下更好了，没说的，请人来呗。
这还是季芸芸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式受邀到同学家做客，她倒没觉得什么，可季家人一个比一个重视。季芸芸想说没必要，就当是小孩子关系好，互相到对方家里玩玩儿而已。但是季奶奶不同意啊，非说这不是小时候院子里各家乱窜，不能太随意，正经去做客礼数不能少。
于是到了周末那天，季中杰和尹继兰带着女儿过去，手上还拿了两瓶罐头和一条丝巾。
两家虽然在一个家属院里，但因为季芸芸下午放学都是等妈妈下班一起走，所以上学好几个月了，她也是如今才知道杨聪小姨家具体在哪。
杨聪的小姨夫袁少义是棉纺厂第二生产车间的小组长，季中杰见过几次但不是太熟，这次两家能走动起来，全是托了女儿的福。
袁家只有他们夫妻俩和杨聪在，季芸芸很懂礼貌的喊了人，就被杨聪拉了进去。
杨聪为了招待好客人，把他所有的玩具铺满了床，就等着季芸芸来了有机会献宝。这也是他头一次邀请小伙伴来做客，为此兴奋了好几天，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摆出来任君挑选。
里头两小的玩得不亦乐乎，外头四个大人也互相交流着育儿经。
袁少义和妻子俞晚晴也计划着要孩子，这次帮姐姐、姐夫照顾杨聪权当是提前实习了，对于季家夫妻俩能把季芸芸教育的这么好，羡慕的不得了，现在难得有机会交流，可不得好生请教请教。
本来季中杰和尹继兰准备孩子送到了就走，可袁少义夫妇实在是热情，硬留两人吃了顿午饭才放人。
而且杨聪舍不得小伙伴这么早离开，这次他没有犹豫，大胆和季中杰、尹继兰提议让季芸芸多留一会儿。
季中杰是没意见的，只要女儿乐意就行，倒是尹继兰有些不放心，跟季芸芸交代了好一会儿要听话，在别人家不要闹腾云云。
下午杨聪急匆匆拉着季芸芸出门，他表示他充分贯彻了季芸芸的“旨意”，结交了新朋友，迫不及待想介绍给她认识。
第39章 保密
家属院有个小晒场，里头有双杠、篮筐和沙坑什么的，院里的孩子们闲时大多都聚在那儿。
杨聪带着季芸芸一路跑过去，已经有不少大小孩子们在那边追逐打闹。
季芸芸打眼一看，有不少她也认识，毕竟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不太在一起玩儿，但来来去去的也混了个眼熟。
季芸芸自己是不知道，其实她在家属院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毕竟她妈妈年轻漂亮，又是院里少有的大学生，她本人也常跟爷爷到厂里去，乖巧懂事玉雪可爱，所以大人们基本都认识她，孩子们也大多听说过她。
“杨聪，你怎么和季芸芸一起来了？”一个年纪稍微大点，大概**岁的男孩子看见杨聪过来便扬声问道。
“今天季芸芸到我小姨家做客，我带她出来玩儿，你们在干什么呀？”遇见朋友，杨聪显然很是兴奋，也没忘了替季芸芸介绍，“芸芸，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叫刘昊。”
季芸芸扶额，这傻小子，人家都叫出她名字了，那肯定是认识的呀，他还吭哧吭哧忙着介绍。
不过杨聪能勇敢出门结交新朋友，她还是很欣慰的。
“我知道，也是我们学校的嘛，上三年级了，我认识。”季芸芸笑着和刘昊打了个招呼。
“那更好了，咱们过去一起玩儿好不好？”杨聪征求季芸芸的意见，他一向心思细腻，不像别的孩子只顾自己玩的开心。
季芸芸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刘昊他们在拍洋画，说实话这种游戏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一想到杨聪难得有了新圈子，便笑眯眯点头应了。
晒场四周有一圈及膝高的矮墙，台面上零散着十几张画着西游记人物的硬纸卡片，几个小男生起身和杨聪打过招呼，又呼啦啦围成一圈。可能因为有了女孩子观战，一个二个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大冬天也玩的满头是汗。季芸芸是不上手的，她双手抱膝蹲在那里，谁赢了给谁鼓掌，“小区捧场王”的帽子她戴着绝对不虚。
蹲了一会儿的季芸芸感觉凉气直往上蹿，站起来又是跺脚又是搓手的，杨聪眼尖发现了，很坚决的提出先送季芸芸回家。其他人才管不了这么多呢，直接摆摆手让俩人先走。
杨聪牵起季芸芸晃悠着往季家走。
季芸芸对小朋友一定要牵着手走路的习惯无力吐槽，算了，随他去吧，成年人要爱护幼童不是么……
“芸芸，我妈妈过年就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所以我得回去和爸爸妈妈住一起，到时候请你去我自己家玩儿。”小朋友自我意识还挺强，小姨家去过了不算，还得去他自己家，真可爱。
“行啊，以后你来我家也行，反正离你小姨家近，什么时候到你小姨家顺路来找我都行。”季芸芸想着如果明年跳级的话，他们俩相处的时间也就只有半年多了，两辈子的小同桌，她还是挺舍不得的。
自嘲一笑，果然身体变小，心也变小，情绪也跟着泛滥。
摇头摆脱这些离愁别绪，抽出手拍了拍杨聪的脑袋，世外高人似的感叹：“少年，要珍惜，咱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啦！”
撂下这句话，季芸芸背着双手蹦蹦跳跳往前去，结果蹦着蹦着发现旁边的人没跟上来，扭头一看，嚯，杨聪楞在原地眼圈都红了。
这娃娃怎么这么不经逗，虽然说她肯定要跳级，但是没想到只随口提了一句，小同桌就这么大反应，这如何是好？
哼，也不想想，她自己说的这么含糊不清好像生离死别一样，还好意思怪人家多想？
赶忙跑回杨聪跟前，结果她刚想开口，就被杨聪一把抓住，急急问道：“芸芸，你要去哪里吗，我们相处的时间怎么就不多了，啊？”
他说得太急，灌了一大口冷风，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咳嗽，本来含在眼眶的眼泪这下全随着咳嗽落了下来，那个可怜劲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有没有，我不走，我家就在这里我能去哪？”季芸芸连声安抚。
听了这话杨聪才觉得好受些，不过依然想要问个清楚：“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跳级的想法她还没跟任何人说，这会儿要告诉杨聪吗？她有些迟疑。
见季芸芸不说话，杨聪眼眶又红了，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你肯定是骗我的，你肯定是要走了！”
“没有没有，我不走！哎，那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别人。”季芸芸见不得小正太这幅的惨兮兮的可怜模样，打算实话实说。
“好，你说吧，我保证保守秘密，爸爸妈妈也不说。”杨聪举手保证。
“其实我打算跳级。”季芸芸边说边打量小同桌的神情，“跳级你明白吗？”
杨聪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迟疑：“好像明白，就是本来我们明年应该上二年级，跳级就是直接上三年级，对吗？”
“对，聪明！”
比了个大拇指，季芸芸接着说道：“其实一、二年级要学的东西我都已经会了，不想浪费时间再学一遍，还不如直接上三年级。如果我明年直接上三年级，那咱们就做不了同桌了，不过你放心，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玩儿，我不会跑的。”
怕他还要哭，季芸芸直接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本以为杨聪会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没想到听了她的解释，他反倒沉默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是气傻了还是要绝交？这时候不流行沉默是金啊喂！
“你……”季芸芸脑袋里飞速组织着措辞，想说一旦他有哭闹的苗头，就立马浇灭掉。
结果杨聪只是抿着嘴，擦干净眼泪，再次牵起季芸芸的小手，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到季家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他刚刚哭过了，把季芸芸送进门，很有礼貌的和季家人道别，谢绝了想送他回去的季爸爸，安安静静地转身走了。
季芸芸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回家之后就抛之脑后。
结果杨聪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她意料。
第40章 决定
到了周一上学的时候，季芸芸依然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杨聪却好像一夜之间懂事了不少。
一整天杨聪都有些怪怪的，而且最神奇的是一整天他都没怎么缠着季芸芸说话，学习态度极其认真，虽说以前也认真，可也没有这么拼命发狠。
他这是出什么毛病了？
难不成那天说到跳级把他刺激坏了？
不能够吧……
季芸芸也不是很确定。
下午放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往外走，杨聪突然间开口。
“芸芸，我决定了……”
季芸芸抬头看他，可算要说出口了，再这么憋着，好好一个正太脸都皱成小老头了。
“我也要跳级！”右手还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
这下子季芸芸是真的吃惊了。
她要跳级是因为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小学低年级的课程纯属浪费时间，她也不乐意每天在孩子堆里混。但对于一个正常孩子来说，跳级哪是那么简单的。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逻辑思维、记忆力等脑力高速发展的时期，几乎每一年都能上一级台阶，对真正的孩子来说，每一年的课程内容都是与之当前能力匹配的，盲目跳级绝对是拔苗助长，弊大于利。
季芸芸明白小同桌只是不愿意和她分开，冲动之下才有了这个决定。
“先不说别的，你家里人知道吗？”
被季芸芸这么一问，杨聪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有点漏，是啊，还没和爸爸妈妈说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不止这些，天真无邪的杨聪可能还没顾上思考跳级之后学习进度跟不跟得上。
杨聪的小脸渐渐垮下去，整个人又丧了。
季芸芸叹了口气，到头来小少年还是得她来拯救，谁让她那天非要多嘴呢。
哎……
“跳级不止需要完全掌握二年级的内容，还得保证上了三年级不会掉队，这些都能做到才可以跳级，你明白吗？”
季芸芸还是决定支持他，反正还有半年时间，如果到九月开学之前他能达到三年级生的标准，也不是不行。
“这样吧，以后下午放学我给你补课，先把一年级的学完，如果在下学期期末之前能学完二年级的课程，那咱们就一起提出申请，然后暑假你再预习三年级的内容，可以吗？可以的话你就回去和家里人说，而且以后放学你可就没空出去玩啦。”
“可以可以可以。”这下子杨聪终于打起精神，点头如捣蒜。他只是不想和小伙伴分开，季芸芸愿意帮他，再好不过！
“行吧，今天你先回家准备准备，最好能借一套二年级的书，父母暂时不同意也没关系，你就说你全力试一试，不行的话大不了按部就班的读呗，这样他们应该不会反对。”
季芸芸决定帮人帮到底，说辞也替他想好，怎么说上辈子小同桌也是凭实力考上帝国理工的人，有学霸基因加成，她就不信区区一个二年级课程他能学不会。
于是乎季芸芸小朋友第二次在杨聪家里扬名，上次是开学送手表，这次直带着他们家孩子跳级。
可是了不得！
这么大的事情杨聪小姨肯定不能擅专，一个电话打去姐夫那里，于是杨聪他爸杨鑫建下了班匆匆赶过来，准备跟一直以来听话乖巧的儿子聊一聊，怎么就突发奇想了呢？
小孩子么，哪里藏得住话，所以季芸芸是怎么打算的，他又是怎么按耐不住的，甚至季芸芸是怎么和他交代的，被自家老爸拐弯抹角一问，杨聪全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虽然一直希望儿子好好学习，也想着期末能有份漂亮成绩单，可跳级这种事真是从来没想过的。
杨鑫建担心这么做会揠苗助长，本想开口拒绝，但不得不承认人家小姑娘说的有道理，试一试而已，不行也没关系。
不过季芸芸这个小丫头彻底引起了杨鑫建的好奇，明明比自家儿子还小一岁，可说话做事确是十足的小大人范儿，真是不能比啊。
季芸芸搞定了杨聪那头，自己家里也得交代一声。因为上学前就展露了超凡的学习天赋，她想要跳级，家里人当然没什么意见，女儿（孙女）连英语都学得有滋有味，二年级的语文数学算得了啥。
家里人一致同意，如果下学期期末季芸芸能通过二年级的考试，开学就让她读三年级。
季芸芸是没什么压力可言的，可杨聪就没这么轻松了，这成了接下来半年的头等大事。
自从家里同意了这个决定，现在季芸芸放学也不过去等妈妈了，直接跟着杨聪回他小姨家，先从一年级下学期的课程讲起，讲完再额外布置点作业。到期末的时候，学习进度已经推进到下学期中段了。
杨聪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尤其听季芸芸的话，季芸芸布置的功课，督促他要看的书，他都一丝不苟的完成，这学习态度连季芸芸都觉得汗颜。
果然学霸永远都是学霸，她这种靠重生之利挽尊的真是不能比。
怕杨聪小小年纪学成书呆子，季芸芸强烈要求他晚上不能开太晚夜车，周末必须出门放松玩一玩，不然小学没毕业就成了近视眼，这个锅她可不要背。
下了苦功之后，成果也是显著的。笨鸟必须先飞才赶得上，何况杨聪一点都不笨。克服了紧张情绪，学习进度又十分超前，杨聪被点名回答问题再也没紧张说错过，随堂小测验也一次比一次好。
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他给了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由原来的二十名一跃成了并列第二，数学还考了一百分，这个进步绝对值得表扬。
家长会的时候冷面班主任重点提了杨聪的名字，杨鑫建乐得什么似的，没想到跳级还能有这么大的促进作用，当初没反对还真是做对了。
季芸芸也觉得老怀甚慰，辛苦育了这么久的苗，终于发芽了，她也体会了一把园丁的乐趣，万里长征走了一半，可喜可贺呀！
第41章 货被砸了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已经腊月过半了，季家开始进入过年模式。
80年代初的中小学是没有假期补课一说的，所以季芸芸和妈妈差不多前后脚开始放假。
季芸芸几乎没一点儿需要家长操心的地方，懂事省心不贪玩儿，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实在是这年头没有多余的娱乐项目，从重度网瘾时代回来的季芸芸只能扒拉点课外书看了。
尹继兰怕女儿看多了伤眼睛，三天两头以采购年货的名义拉她出去逛。
天知道她根本不想出门啊，到处是人挤人，年底了，买啥好东西都得靠抢。
采购年货么，无非是百货商店和供销社，看着妈妈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和售货员喊话，季芸芸无比盼望爸爸的超市能尽快办起来，实在是耗精神耗体力，太累了。
好在隔两天她就得给杨聪上一次课，要么在自己家，要么去他小姨家，总归有理由不用出门，也算是另类的解脱了。
不过尹继兰有假期，季中杰可没得休，而且越到过年越忙，倒不是厂里任务重，而是他自己的生意年前正好是一轮销售旺季。
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习惯，攒一整年的钱，就等着春节这一遭，平时舍不得买的这时候咬咬牙也就买了，再抠搜的人过年也会大方一回，再加上拜年的送礼的，一个月的销售额能顶平时两三个月。
而且季中杰现在的业务范围可不只是电子表和衣服，早在上两个月的时候他就通过李凯辉结识了一个新渠道，能弄到不要票的家用电器。
一开始只弄了些台式电扇、录音机试试水，见反响不错，后来又尝试着运回来两台彩电，没想到抢得比电风扇还凶。
商店里一台14寸的国产彩电，售价998，还要电视机票，进口货例如索尼，至少是1500往上走。
季中杰弄回来的货色和商场里的一般无二，售价便宜不要票，直接替买家省下了大半年工资，买的人直呼买到就是赚到。回家之后悄悄告诉亲戚，亲戚再告诉亲戚，以至于年前这个月，光电视机就卖出去十多台。
有了彩电，冰箱、洗衣机还会远吗？
生意做大之后，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运力跟不上了。
为此季中杰直接找江畔帮忙联系了货运，终于摆脱了人肉搬运机的命运。
随着货品种类增多，仓库存放也是个问题，季中杰特地在季芸芸娘俩的学校附近租了相邻两套带院子的平房，一套用来放东西，二来另一套媳妇儿和女儿也能偶尔歇歇脚。
因为棉纺厂70年代初曾经搬迁过，当时附中、附小并没有一起搬离，所以学校距离厂区和家属区有一段距离，现在有尹继兰每天骑车接送倒是没什么影响，万一哪天她没工夫接送了，让季芸芸一个人回家，家里人肯定是不放心的。
所以租房子的时候季中杰就和家里二老商量过了，等下个学期开学，一家三口就搬去那边，既能看顾货品，也方便了季芸芸。
季爷爷和季奶奶一向开明，虽然很舍不得小孙女，但也并不强求，儿子儿媳自己单住肯定更自在些。
小狗腿季芸芸拍着胸脯保证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爷爷奶奶住，保证陪吃陪喝陪散步，不满意包赔。
…………
本以为这样顺心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到过年，结果世事无常，总有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打破平静安稳的生活。
腊月26这天中午，一脸焦急的江畔敲响了季家的大门。
“呀，是江畔呀，过年好过年好。”开门的是尹继兰，一见面就是一连串的问候，可江畔满脸着急不安的神色很快引起她注意，“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来，先进来再说。”
“嫂子，我找中杰有急事，他在家吗？”
江畔都顾不上坐，开口就要找季中杰。
“在在，他在厨房剁排骨，我去给你喊啊，你先别急。”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大冬天的江畔竟然急得满头是汗，尹继兰顾不得细想，赶紧进去叫人。
尹继兰催的急，季中杰连围裙也来不及摘，大步走出来。
“出什么事了？大中午的赶过来，你今儿还上着班呢吧。”
能让江畔这么急过来，那事情肯定和自己有关，难不成是这次的货出了问题？季中杰顿时心头一紧。
“就是今天上午上班才发现的问题！这次你从羊城发回来的东西昨晚上就到了，我们同事卸了车，准备今天通知你去领，结果我今天上午刚到单位，就接到通知说有一部分货被砸坏了，我赶过去一看，刚好是你的东西。这种事情肯定归我们保卫科管，今天一上午我们科室就派人查去了，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我看过了，只有你的东西被砸，其他的东西都完好无损，所以我个人猜测是不是有人看准了才下的手，所以我也没敢耽误，中午一下班就赶过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他的货出问题了。
“你确定只有我的东西被砸吗？”季中杰沉声问道。
“确定，我特意把那一趟车的货都查了一遍，别人的没事，唯独你的被毁了，好在你这次东西不多，损失也有限。”
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昨天发过来东西恰好是亲戚朋友托他带的几台电风扇，唯一值钱点的是一台几百块的12寸黑白电视机，东西不多，也不算太贵，这损失他还承担得起。
幸好年前卖的这批货都是季中杰提前一个月运回来的，所以他手里存货充足。不然要是谁预付了定金，他到期交不出货，他这半年积攒的好口碑可就砸锅了。
“这事我知道了，你那里有什么新消息及时通知我，我这边也会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中杰定了定神，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用。
江畔大中午着急忙慌地赶来，中饭也没吃，尹继兰趁两人谈话的功夫快炒了两个菜，江畔几口吃完又赶回去上班。
第42章 事因
江畔走后季中杰一个人坐了许久，他想起来一件事。
大概在一个月前吧，有一次齐光明跟他提过一句，说有人跟他打听进货渠道，他没搭理，后来转过头又想供货给他卖，要价比季中杰略高一点，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火车站保卫科不是摆设，出事之后肯定详细查过，可毕竟没抓到现行，事后再想追查就太难了。而且江畔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只有他一人的东西被砸，说明动手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盯上了他。
季中杰心里隐约有数了，说白了，他这半年“倒爷”做得风生水起，有人眼红。
他估计下手的人并不是什么硬茬子，不然也不会不痛不痒的来这么一下，毕竟他的东西是在火车站里面被毁的，他多少可以申请点补偿，既不伤筋也不动骨，顶多恶心恶心他罢了。
尹继兰收拾好厨房，见丈夫沉浸在思绪中也没有打扰，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面带询问，目含隐忧。
季中杰拍了拍尹继兰的手，安慰道：“没事，就是这次帮朋友带的电扇出了点小问题，到时候我挨个跟他们解释一下，年后再补就是了。反正也是冬天，他们拿到手也用不了呀。”他不想让妻子跟着担心，开了个小玩笑。
白了丈夫一眼，尹继兰轻嗤一声：“少糊弄我，没什么事江畔会火烧眉毛一样跑来？”
“真的没大事，不会影响生意，以后我多注意点就是了。”
尹继兰轻叹了一声，她也知道生意上的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你也别太着急，真要是人为的，大不了咱们报警。”
“放心，我知道的。”
季中杰虽然嘴上安慰着，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除非那伙人以后再犯，不然指望保卫科找人肯定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而且火车站里头的事要找也只能找铁路公安，他们和外头的派出所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是闹到外头去，江畔那边也不好看。
这事情要想弄清楚，只能从齐光明说的那件事查起。
咔哒，门锁声响起。
是季芸芸回来了，她今天照例去给杨聪当老师了。
一进屋她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难道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芸宝回来啦，吃饭了吗，累不累？”
尹继兰暂时把烦人的问题抛到一边。
“不累不累，在俞阿姨家吃过啦，不用担心我。”
“不累也要睡个午觉，小孩子必须睡足才行。”女儿不爱睡午觉，尹继兰一直愁的很。
季芸芸眼珠一转，有了！
“那我要爸爸哄我睡。”小脸扬起，撒娇**耍起来。
“行行行，我是怕了你了，一天到晚缠着爸爸，就那么喜欢你爸？”
季芸芸就嘿嘿嘿一直笑。
季中杰这么疼闺女的人怎么会不同意，什么事都先放一边，哄女儿睡觉要紧。
抱起女儿进屋，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正思考着是讲哪个睡前故事比较好，就发现女儿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芸宝不困吗？闭上眼睛爸爸读书给你听好不好？就读上次新买的那本《人类的群星闪耀时》。”
女儿阅读能力这么超前他也很无奈，读这些东西可比童话故事累多了！
季芸芸不说话，只是摇头，这书她确实喜欢，可今天非拉着爸爸哄她睡不是为了听书的。
“那你想听什么？”季中杰很有耐心。
纠结了一下，她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问，反正现在只有爸爸在，她可以稍稍卸下伪装。
“我想知道刚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家里气氛不太对？”
季中杰没想到女儿会这么敏锐，其实先前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们就已经收了声，谁知道还是让女儿察觉了。
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头，感叹道：“你这么小一个人，怎么成天操这么多心，你这是随了谁？”
自从带女儿去了趟羊城，小姑娘说话做事是越来越成熟，尤其是生意方面，懂得比她妈妈还多。
他虽然很疼孩子，可他又不傻，女儿的异样怎么会察觉不到。
孩子这么早慧，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季中杰不说话，季芸芸也不说话，就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非要知道个答案不可。
“别瞪了，爸爸告诉你还不行吗。”
瞬间季芸芸笑容回到脸上，她也知道，再没有哪家的女儿追着家长问这些的，她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为了父亲几乎溺爱的纵容。
季中杰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推测，但毕竟还没着手调查，一切都是未知数。
调查的事情季芸芸不操心，当然她也操心不上，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竞争对手永远存在，这次只是东西出了问题，难保下一次不会有别的人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看来爸爸单打独斗的局面不得不结束了，引援势在必行，最好是能借此机会把团队的架子搭起来，以后再慢慢往里填充人才。
“爸爸有想过找几个帮手吗？”
“怎么没想过，可人家都有工作呀，而且太多人知道了影响也不好。”
不随便扒拉熟人这一点，季芸芸非常赞同，但很多事并不是非得熟人才能做，季芸芸觉得，老爸的思维还可以再开阔一些。
上兵伐谋，知人善用，文具店老板齐光明，是时候开始笼络了。
齐光明有能力、有魄力，为人细心周到，眼光也不错，若是能拉拢过来，再历练几年绝对是个ceo的好苗子。
不过这些问题都是下一步才要考虑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调查眼前的事情和保障运输安全，这方面要是能找到专业人士就好了。
季芸芸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足够专业，人品也信得过。
上辈子爸爸被她的事逼得四处举债，平日里看似有钱的朋友全都避之不及，却有个并不富裕的朋友二话不说倾囊相助。
她曾听爸爸提过，那人姓周，是个退伍军人，曾经他和他战友因为执行任务受重伤，被路过的爸爸搭救送往医院。后来他因伤转业，生活也不算太如意，没想到最终只有他伸手帮了一把。
第43章 过年
怎么才能不露声色的提醒一下呢？毕竟她和那位退伍军人完全没有交集。
“爸爸，这次的事情你有没想过找专业人士调查？”
“你江畔叔叔就是专业人士啊，怎么，你信不过？”
“我是想着江叔叔毕竟只能在火车站范围内查，齐叔叔说的事情总不能也找他吧，要是再有个专业的人能长期负责这一部分就好了，大不了你多付点工钱嘛。”
女儿说的确实有道理，季中杰也考虑过，他自己得上班，这事也不合适报警，如果能有人配合齐光明一起查访就最好不过了。
“容我想想吧，你快睡，不然待会儿你妈进来了又得说你。”
季芸芸吐吐舌头，立马被子一拉盖住半张脸。
看着她小无赖的模样，季中杰摇头失笑。
不过女儿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专业人士，上哪去找个专业人士呢？
如果能联系到退休警察或者退伍军人就好了。
他是知道的，有些农村兵因为学历不高，户口也不在本地，退伍了分配不到好工作只能回老家种地，还有些人因伤退伍，虽然有接收单位却饱受排挤。
如果这些人能请到几个，货运安全和仓库管理就都有人手了，这不全是专业人士么！
还是缺人啊，年后的头等大事就是组建一个两三人的队伍。
虽然跟着他干是没有正式编制，但工资绝对给的比一般工人高，而且他相信不久的将私人经济肯定会全面放开，到时候他也去注册一家公司，绝不让这些元老骨干没有着落。
不过招人的事怎么也得等年后才能解决，这两天得先把纰漏堵上才再说。
季中杰挨家挨户道歉解释，并且承诺年后一定到货，这一场忙乱才算告一段落。
…………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好些过年要吃的菜都可以提前预备起来了。
尹继兰和季奶奶一早起来就开始忙活，和了满满一盆的肉馅，炸肉丸子的香气在厨房飘了一早上。
有些菜得现吃现做，还有些菜必须回锅之后才更有滋味，比如说梅菜扣肉，先煮再炸后蒸，而且蒸的越透越香。
而且这种费时费力的菜，平时难得做一次，趁着过年多做几碗，放冰箱里冻上可以吃一个月。
除了自家吃的，季奶奶还会给女儿女婿准备一些，因为女婿家老一辈已经过世了，只有一个姐姐也嫁在江市，所以这些年女儿一家年三十都会到这边来团圆。
江市的冬天没有暖气，每到过年的时节，外头刺骨的寒气逼得人不想起床。
每天早晨季芸芸都要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拱啊拱啊拱，睡上两次回笼觉才觉得够。
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院子里已经有不少玩疯了的孩子在打雪仗，季芸芸浑身打了一个抖擞，看着就冷，她才不要去。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待会儿泡一杯牛奶，坐在小火炉旁边，再烤一个番薯，看一会儿书，日子美美的！
结果表哥赵飞扬这个大祸害一到，她啥也干不成了！
今天姑姑和姑父都是年前最后一个夜班，俩人就把孩子送到外公外婆这来了。
赵飞扬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坐是坐不住的，不仅自己待不住，非得拉着季芸芸一起疯，季芸芸不乐意，他还找了尹继兰这个“帮凶”一起劝说。
别人家父母都发愁，孩子太皮不爱看书怎么办，她家倒好，孩子太乖不爱玩儿！
那怎么行，她可不能放任孩子不合群。
把女儿从躺椅上拉起来，棉袄帽子围巾齐上阵，裹成一颗球，推着两个孩子出门。
无奈呀，可是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去……
所有的孩子都放假了，没有无休止的寒假作业，没有不到过年都不停歇的补习班，这时候的学生无疑是快乐的。
热闹的气氛最能感染人，季芸芸这个假小孩没多久就融入一群真小孩中，雪仗打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别家有没有这样的怪癖，反正季家人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定要从头到脚好好洗涮一遍，按季奶奶的说法，不能把脏东西带到新年去。
公共澡堂腊月二十七就关了门，大年三十想要洗澡，只能在家烧水自己洗，所以这一天的季家不许睡懒觉。
一大早还犯迷糊的季芸芸被妈妈抱起来，搓搓洗洗擦擦，扎起小辫换上新衣，活脱脱一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这种一身红的打扮季芸芸说实话有点接受无能，可是没办法，长辈们喜欢，权当彩衣娱亲了。
大年三十的晚餐比平时开始得早，今年也比往年更丰盛一些，季中杰从粤省带回来的干鲍也在姑姑的妙手下焕发生机，溏心味美、香润弹牙，一口下去尽是满足。
姑姑这手艺真的绝了！
等她再大点一定要和姑姑学几手绝活，不愁以后没有口福。
饭桌上季爷爷和季奶奶都是满脸笑意，季中杰这大半年赚了不少，俗话说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他们虽然不图孩子什么，但眼见着家里欣欣向荣，怎么会不开怀。
大年夜另一项必不可少的节目春节联欢晚会，也是从今年开始在央视直播。
80年代可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年一次的春晚牵动着不少人的心，有电视的家庭都早早调好了频道守在电视机前。
十几寸的电视屏幕隔远了根本看不清，季中杰把电视挪到茶几上，一家人挤在沙发上围坐一圈，数着时间等晚会开播。
起得太早的季芸芸不到八点就开始犯困了，李谷一的《拜年歌》刚过，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身子慢慢往旁边歪，到最后整个人都靠到爸爸身上。
困成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守岁了，季中杰心疼女儿，干脆把季芸芸抱进房间，再灌上暖水袋给她塞进被子里。
1983年的新年就在季芸芸的睡梦中悄悄来临，梦里面全家人都在笑着，满是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爸爸生意兴旺，妈妈工作顺心，至于她，依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只要努力，未来可期。
第44章 周佑群
正月的头几天家里迎来送往不断，季芸芸红包是收了不少，脸也快笑僵了，过年真心比上学累。
初六那天家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季芸芸不禁感叹，重生一回，连带着幸运女神也常驻她家了。
来人正是季中杰曾经救过的那位军人，周佑群。
季中杰原本想着年后去拜访他，托他介绍一些退伍后工作有困难的战友，没想到他竟然特地过来拜年，真是太巧了。
“季大哥，新年好，我来给你拜年了。”
这人就是这么个耿直性子，连吉祥话都说的这么一板一眼的，好在季中杰知道他为人，不在意这些。
“是佑群啊，新年好！好久没见你了，快进屋坐。”
季芸芸没见过周佑群，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退伍军人就在眼前，只觉得门口这位叔叔身姿笔挺，脸颊有一道几厘米长的旧伤疤让他的气质很是与众不同。
嗯？他的腿怎么了？
站着还看不出，走动起来才发现他一只脚有些不利索，走得比常人慢些。
“叔叔新年好，叔叔请喝茶。”对客人季芸芸还是很热情的。
周佑群嘴角微微提了一下，一看就是很少笑的人，他伸手摸了摸季芸芸头顶：“小朋友新年好。”
看他们像是有话要说，季芸芸端了茶之后就回房间去了。
“季大哥，我今天来一是给你拜年，二来也是想和你告个别，我打算年后就回老家了。”
“回老家？你记得你分配到统计局了吧，怎么突然要回去了？”季中杰很诧异，很少会有人大城市工作不要，硬要回老家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周佑群罕见地有些意志消沉，想当初他受那么重的伤都没皱一下眉头。
“你知道我这条腿虽然不影响走路，但是跑跑跳跳都是不行的，当初能有个正式单位接收也是部队领导对我的照顾，我又没什么文化，在单位里就是熬资历，可我这副样子怎么熬。”
季中杰印象中的周佑群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事情肯定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佑群，你能来看我，说明你心里记得我这个大哥，有什么困难你就说，我当初救你可不是为了看你这么消沉下去的。”
周佑群并不是来诉苦的，虽然离开部队好几年了，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作风已经刻到他骨子里。
“季大哥，我没什么事儿，真的。就是我妈一个人在老家，身体也不太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我娶妻生子，可我这样子谁家姑娘不嫌弃，还不如回老家去，我妈也能安心。”
“别蒙我，你是为了娶媳妇就不要工作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是你妈妈看病需要钱，还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季中杰一语戳破他的敷衍之词。周佑群老家在下面县里，江市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人际关系简单，能让他为难的无非就是工作或者钱。
他是真心佩服周佑群的为人，能为了救战友不惜自己受伤，当初只是顺路送他们到医院而已，他却不忘每年带着礼物来看望，可见他有情有义。
如果真是工作出了问题，他又有能力帮扶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周佑群本来也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季中杰追问之下他脸都憋红了。
“季大哥，我不是……我……”
季中杰抬手止住他，索性把话讲明白：“这样吧，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先听我说，说不定我要说的事情刚好能解决你的难题呢？”
“季大哥你说，我的事情我绝对义不容辞。”周佑群一直记着季中杰的恩情，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绝无二话。
“你别又想着报恩啊，我是真的有事麻烦你帮忙。”季中杰生怕周佑群又犯轴，不求回报替他忙活。
周佑群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他打定主意，只要季中杰需要，他一定竭尽全力。
“是这么回事，我最近自己做了点生意，从南方倒腾电子产品回来卖，现在出货量大了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结果年前就有一批货被弄坏，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
怕周佑群有顾虑，季中杰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你放心，绝对不违法乱纪，就是倒腾小家电和衣服什么的。”
季中杰接着说：“我现在运输和仓库这两块儿急缺人手，本来想跟你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联系到退伍之后没有去处的老兵，只要人品过关，工资不是问题，绝对不会亏待他们。而且年前那件事我也想找人查一查，如果确定是人为的，以后也好有个防范。”
周佑群没想到瞌睡刚好能遇到枕头，他确实是工作出了问题，才起了拾包袱回老家的念头。
他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当兵的，身体又是这么个情况，可想而知在单位不会受到重视。
本来么，不重视也没什么，好歹是一份有编制的正式工作，他也不奢求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个领导家的孩子也在他们单位，欺负他腿脚不便，处处和他过不去，同事们不愿意为了他一个无名小卒得罪有后台的二代，长久下来他在单位越来越边缘化，这班上得比打仗还痛苦。
对于他这种立功受伤退役的老兵，部队里其实也会时常过问一二，但是周佑群总觉得既然退了伍就不能再给部队增加负担，竟一次也没提过，就一个人默默承受。
正好老母亲来信催他成家，他便动了辞工回家的念头，在老家无论干点都好，总比在城里无依无靠处处受气强。
他今天来找季中杰也是想同救命恩人道个别，他这一去，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就难说了，可没想到啊，竟然有这样一个惊喜等着他。
“这事儿简单啊，季大哥你要查什么我去帮你查，我原来就是侦察兵，这种事情我在行。”周佑群没想到他还能发挥余热，有些兴奋。
“退伍老兵我也能推荐几个，都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级别不够分配不了工作，离开部队之后只能发回原籍，生活确实不如意。”
提起这些老朋友，周佑群心下有些难受，也怪他能力不够，平日里帮不了太多，如果能把他们介绍到季中杰这来，于两边都有益处。
第45章 搬家
困扰季中杰好几天的问题，随着周佑群的加入迎刃而解。
本来他想义务帮忙，季中杰说什么也不同意，硬是写了份聘用合同给他，写明月工资60块，以后再按业绩往上加。
周佑群辞了工作宿舍也没法再住，季中杰便直接让他搬到仓库那个小院去，到时候直接收拾一间房当宿舍，反正地方宽敞绝对住的开。
周佑群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楚年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不愧是搞侦查出身的，两天时间而已就查得一清二楚，果然和齐光明提到的那伙人有关。
那伙人同样盯上了小家电市场，也想来分一杯羹，可他们拿不到那么便宜的货，市面上还是季中杰这边占了大头。
他们暗中观察了很长时间才确定幕后的大渠道商是谁，既想出手又不敢做得太过，干脆毁了季中杰一批货妄图打乱他阵脚。
周佑群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问季中杰想怎么处理，季中杰也不想闹大了不好收场，交代周佑群等他战友到了之后几个人去警告一下对方，如果他们还不消停就再想办法。
毕竟是退伍军人，又不是黑涩会，能低调处理他们也不用背思想包袱，周佑群当然没有意见。
接下来几天，周佑群几个战友王大有、姜润、张二牛也陆续到了，几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平常的很，要不是周佑群介绍，根本看不出他们藏了什么本事。
首先几个人都会开车，这就很难得，现在满大街也找不出几个司机来。
王大有和姜润都是工程兵，79年还参加过特区的建设，属于多面手类型，尤其是王大有，机械维修也懂一点。
至于张二牛，别看他名字不起眼，却是几人中最灵活的一个。
周佑群联系上他们的时候，王大有和姜润都老老实实在家，就只有张二牛回了一刻也不消停。
张二牛原本是通信连的，录音机、收音机什么的都是他摆弄惯了的。退伍之后自己去城里支了个摊儿，专门帮人修收音机，大钱没有，但是温饱不愁。这次听说了季中杰做生意缺人手，他是最积极的一个，他想着自己小打小闹都能赚到钱，现在鸟枪换炮说不定真能混出个名堂来。
开学前一周左右，季中杰开始张罗着搬家，有几个大男人帮忙，什么体力活都是小意思。
这还是季芸芸第一次参观自己的新家，虽然是平房，但上下水都有，院子也宽敞，比逼仄的楼房舒服得多，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
而且这里是地处老城区边缘，现在虽然是老城区，可是后世却属于中心区，有机会可以建议爸爸把这两个院子拿下。
在自己家逛了一圈后，季芸芸迈着小步子到隔壁的院子参观，这边的面积稍大些，单独收拾了一间房给几个大男人住，另外的屋子全当仓库使用。
当兵的人闲不下来，而且都有整理癖，搬完家第一件事就是点货，把原先稍显凌乱的库房拾掇的整整齐齐，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季芸芸直呼爸爸请人请对了，要知道先前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孤军奋战半年后，爸爸的小团队终于搭起来了！
季中杰抓紧时间和几人讨论分工，季芸芸也挤过去旁听，几人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毕竟只是个孩子。
不是所有人都有当领导的天赋，可季芸芸觉得自家老爸着实做得不错。
周佑群腿脚不便那就留在本地，负责仓库管理和对接出货渠道。
张二牛灵活机敏，正好派他开拓市场，争取在年内把省内的大城市都跑一遍，卖的越多提成越多，不怕他没动力。
王大有的机修手艺也不能荒废，听爸爸的意思准备在街面上租一家店面专门维修小家电，也顺带小规模零售。
还剩下一个姜润，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他是几人中最稳重、最全面的一个，季芸芸觉得他当老爸的助理最合适，日后生意做大了，能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再省心不过。
不过现阶段肯定是不需要单设个秘书岗位，还是把他派出去历练为好。
说到姜润季中杰也卡住了，就是因为觉得他做什么都可以，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排。
季芸芸凑到爸爸身边悄悄把自己的建议一说，季中杰觉得可行，索性就这么公布了。
散会的时候姜润回头看了季芸芸一眼，颇有深意的眼光差点让她招架不住，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狐狸啊，难道他发现了？
等人都走光了，季中杰追问女儿：“芸宝，为什么独独对姜润另眼相看？”
女儿这么小就会看人了，还看得挺准，作为老父亲，他接受不能啊！
季芸芸翻了个小白眼，嗔道：“爸爸，我可是为你的宏图大业着想！张叔叔和王叔叔都有专长，而姜叔叔看似没有，但是什么都会一点也是一种专长啊。以后你生意做大了，身边总得有个用得顺手的人吧，这个人最好什么都懂一些，性格要稳重，又要细心，姜叔叔最合适了。”
“你怎么知道他细心的，你们才认识多久！”季中杰觉得很受伤，女儿把别人夸成一朵花了，显不出当爹的优秀啊。
“嘿嘿，本来是没觉得的。不过你想啊，我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这个场合很具有迷惑性，说我贪玩可以，说我不懂事也过得去，果然所有人都自发过滤掉了我的存在，只有姜叔叔多看了几眼，最后也只有他猜到我和你说的可能并不是无关紧要的闲话。这样还不够细心吗？这样的人当几年秘书，然后再放出去镇守一方，绝对妥妥的！”
季芸芸没注意到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黑，兀自说的欢乐。
“芸宝，你姜叔叔就那么好？比爸爸还好？”
嗯，这是怎么地了？是剧本打开的方式不对？
后知后觉的季芸芸这才发现自家幼稚的老爸吃醋了，大笑不止。
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两边脸各亲一下，爸爸最好，爸爸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