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家往事
到了家之后苏梅才觉得一颗心落到肚子里，说话间恢复了爽利本色，一边张罗着李凯辉去烧水，先让季中杰父女梳洗换衣服，她自己则搬出两套铺盖，给客人铺床。虽然大着肚子，但手脚麻利，半点不矫情。
几个人一路折腾都有些累，一致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中午，季芸芸是被一阵食物香气弄醒的，伸了个懒腰，长途旅行的疲惫总算缓过来了。
先到隔壁瞧了瞧，结果季中杰没在房里，堂屋那边倒是传来一阵阵说笑声，原来几个大人早就起了床，而且这顿午饭还是李爷爷掌勺。
看到季芸芸迈过门槛，苏梅起身到了杯温水给她。
“芸芸睡好了吗？先喝点水，一会咱们就吃饭，今天让你尝尝地道的羊城风味。”
季芸芸软软道了谢，捧着杯子坐到爸爸旁边，旁听他们聊天。
“阿辉，真不用去帮忙？你爸一个人能行吗？”季中杰对于让老人家给自己一个客人操持午饭还是有点适应不良。
“真不用，季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妈过世的早，我爸一个大男人拉扯我和我哥长大，家里家外没什么是他搞不定的。而且我爸是远近闻名的大厨，村里红白喜事都抢着请我爸去掌勺呢。再说我爸也是想感谢你们，这顿饭你要是拦着不让他做，那他才不高兴呢，你就放心吧。”
“你大哥没在家？怎么没看见他。”季中杰有些好奇。
“我大哥他……”只见李凯辉与苏梅对视一眼，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
“怎么，是我说出错话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季中杰以为自己问到了人家的隐痛，赶紧道歉。
“季大哥，不关你的事，主要是……，主要是……”
李凯辉咬咬牙，还是决定据实已告。
“季大哥，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离港城近，常有港城人回乡探亲，偶尔也能收到那边的广播电台，那边的世界真的和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说着，李凯辉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
“62年那会儿，全国都闹饥荒，好多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像潮水一样往那边逃。不敢划船，只能游过去，那真九死一生啊，一百个人过去，活着到岸的连半数都没有。再后来，66年之后，好多到宝安县插队的知青也孤注一掷往那边逃，整个羊城一带都有人偷偷过去，每年一二十万人不止。”
“我记得72年的时候，大哥19岁，我只有12岁。那时候家里难啊，原本我妈生前治病家里就借了一屁股外债，我爸爸一边还债一边养我们两个大小伙子，家里粮食根本不够吃。我们家穷，大哥媳妇也娶不上，我们三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却连点希望都看不到。”
回忆起过去种种，李凯辉情绪很是低落，苏梅拍了拍丈夫的手，无声支持。
“有天早晨我起来，发现枕边有张我哥留的字条，他说他和几个同村的人决定一起去港城，如果他能混出个人样，一定寄钱回来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如果不能，就当没他这个人，他说自己不孝，让我照顾好爸爸。”
说到这里李凯辉不禁有些哽咽。
“哎，其实我不怪他，爸爸也不怪他，要不是无路可走，谁会拿命去搏！”
“之后几年，我哥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都以为他当初没游过去。直到80年，他托人带信回来，说在那边有了身份，也找到了工作，每个月赚的不少，让我们放心。当年我哥走了之后，我爸都没怎么笑过，郁郁寡欢身体也不怎么好，这两年有他的消息，我爸才振作起来。”
说到这，李凯辉总算有了些笑意。
“这两年他也回来过几次，看着确实和过去不一样了。手表生意也是他给我找的路子，所以我这里的货不说最多最全，但绝对可靠。”
说着，李凯辉想起答应给季芸芸的儿童手表，忙催着苏梅去拿。
苏梅回屋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儿童电子手表给季芸芸戴上。
塑胶表带，光秃秃的圆型表盘上嵌了一小块长方形屏幕，上面只显示了时间，旁的一概没有。以季芸芸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手表简直朴素的无法形容，可就这样的货色，市场上也是一表难求。
“嘴甜”版季芸芸再度上线。
“谢谢苏阿姨，我很喜欢，我会很爱惜的，我们江市都没得卖呢，有了它我上学都不怕迟到啦。”
“芸宝要上学了吗？那阿姨这礼物可是送得及时，你喜欢就好，要是用坏了阿姨再给你寄啊。”
苏梅可能是自己要当妈了，看见可爱乖巧的孩子就喜欢的不行，尤其季芸芸又萌又懂事，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简直刹不住车，一门心思把小姑娘当自家孩子疼。
李凯辉也没意见，他家里人口少，爸爸那一辈的兄弟姐妹都在战乱中失散了，早没了联系。大哥又去了港城，他们家就一家三口外加肚子里这一个，另外的亲戚都是出了五服的，也不怎么亲近，所以对于季芸芸这丫头他和妻子都喜欢的很。
这边正聊着，那边李爷爷吆喝了一声：“阿辉，食饭了。”
“走走走，尝尝我爸的手艺，保证你们吃了一回还想第二回。”李凯辉抱起季芸芸往院子里走。
五月的羊城已经进入炎炎夏日，要是没有风扇，屋子里倒是比外头还热，所以李爷爷直接把饭桌摆在杨桃树下，几缕凉风吹来，惬意的不得了。
皮滑肉嫩的葱油鸡，鲜香的清蒸鲈鱼，白灼菜心，凉拌绿豆芽，还有浓香的玉米猪骨汤，单看卖相，李爷爷的手艺确实值得称道。
饭菜的丰盛程度远超季中杰预料，自己本就是上门借住，还劳烦人家大鱼大肉的伺候，很是过意不去。
“李叔，这也太丰盛了，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要没有你们，阿梅同宝宝都唔知点算。”李爷爷还是半文半白的说着，季中杰连蒙带猜才勉强听得懂。
“季大哥，你别客气了，再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可不缺吃的了。”李凯辉说着把季芸芸放到凳子上。
“是啊，都是自家人，季大哥快坐。”苏梅也跟着张罗。
唔，真美味啊，都是地道的粤省家常菜，李爷爷的手艺也是真的好，季芸芸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第17章 “水货”市场
吃过午饭，季中杰想着这次来羊城的目的，怎么也坐不住了。
李凯辉看他心神不属的样子，干脆提议带他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水货”市场，先去了解一下行情再说。
这建议正中季中杰下怀，拉着李凯辉就准备出门。
季芸芸见俩人完全忽视了她，哪里能答应，直接冲上去抱住了自家老爸的大腿，开始嘤嘤嘤嘤撒娇，扭得呀，活生生一根麻花成了精。
季中杰拿她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完全没辙，可“水货”市场一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哪敢带孩子去，万一走丢了他找谁去？
他刚要开口劝，季芸芸就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还硬挤出几滴猫泪。
这意思不带她去就是不爱她了呗。
季中杰能怎么办，只能问李凯辉带上孩子方不方便。李凯辉心想反正他地头熟，这次又是只看不买，两个人看孩子没多大问题，于是点头表示可以。
耶，季芸芸瞬间换上灿烂笑容，一蹦三尺高。
季中杰不由瞪了她一眼，就知道这鬼丫头是装的。
外头天热，季芸芸也没要大人抱，一手牵一个，出门见世面去了。
粤省这边的“水货”市场沿海居多，不过羊城作为省会城市，也有几个，其中一个就位于牌坊村和隔壁冼水村的中间地带，从李家走过去约摸一刻钟的样子。
季芸芸跟着两个大人来到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上，就见到这一整条街，人流汹涌，摩肩擦踵，有无数小商贩在这里摆地摊，有许多珠三角一带产的电子产品成堆摆在摊上，港货和外国货也不鲜见。
粤省开放的早，深市又是改革开放前沿地带，这几年长江流域甚至更北一地过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一些当地的货品来这边转卖，所以放眼望去，这个堪称简陋的市场简直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此时，季中杰抱起女儿跟在李凯辉身边走着，人群熙熙攘攘，摊位密密麻麻。
过往的人流，或左顾右盼，或停下来问货；而摊贩们，或卖力吆喝，或和客人讨价还价，自由交易的景象在这里展露无遗。
路边有个录音机摊位，老板正跟客人演示着，放入磁带，按下播放键，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飘扬而出。
李凯辉笑呵呵地问道：“季大哥，这里热闹吧？”
“是啊，在这里摆一天地摊，倒比工厂里累死累活赚得多。”季中杰有些唏嘘。
季芸芸也暗自点头，确实，现在的市场经济刚起步，只要脑子活泛敢想敢干，万元户绝不是梦想。
要不怎么说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呢？
继续往里走，各家摊位上的东西就更五花八门了，衣服、鞋袜、折叠伞，甚至珠宝首饰也不鲜见。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声声入耳。
“港城的流行服饰，原装进口，没几件了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缅国翡翠，和田的玉石，直销价，便宜卖了啊！”
反正怎么响亮怎么吆喝，原产地怎么远怎么编，真真假假，全靠眼力。
季中杰看着即觉得新鲜，心里又下气的很，很多内地省市难得一见的玩意儿，在这里倒成了人家挑剩下的，哎……
正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季芸芸听见爸爸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转了转眼珠，明白过来。
“爸爸，我觉得江市的百货商店也比不上这里，要是咱们能把这些都带回去，肯定能卖好多钱。”这话说完，季芸芸眼睛里都冒星星了。
女儿财迷的样子挥散了季中杰的迷思，心想可不是么，内地越难得一见，他的生意越有可为。
“诶，阿辉，你们家也在这里有摊位吗？”
“原来倒是有一个，后来出货量大了，就只做熟客生意，不来这边小打小闹了。不过也有些走量的同行会长期在这里包一个摊位，也算是打个样吧，季大哥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季中杰眼睛一亮，去看看也好，好歹也见识见识这里有些什么好东西，遂点了点头。
他也清楚，有好多东西是见不得光的，摊主也不会大喇喇摆在明面上，像瑞士手表、万宝路的香烟、东南亚过来的珠宝之类的好货色，没有熟人带路，人家绝对不会拿出来。
于是，李凯辉便带着季中杰往这地摊市场深处钻去，穿过人流，来到一个简陋的杂货铺。
店里里面摆着各种零食、生活用品、香烟、汽水等等，看着再普通不过了。
不同于市场里的人声鼎沸，这家店清净的有些意外。
李凯辉伸手在玻璃柜台上伸手敲了敲，一个打着扇子靠在躺椅上休息的中年人似被吵醒，以手遮光眯眼往外看。
想来这个头顶微秃瘦削男人就是老板了。
“王哥，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老板立即看过来，面带客气的微笑，“辉仔，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欢迎欢迎。”
李凯辉说道：“王哥，这位是我的朋友，今天带他来开开眼界，看看有什么货。”
王老板是个老油条，谨慎的很，将李凯辉拉道一边，低声问道：“只看不买？靠不靠得住？”
李凯辉呵呵笑，说道：“邵哥，你放心好了，是我老熟人，不然能带着孩子随便跑？要不是我这那里只有电子表，我哪会把人带到你这里来！”
这王老板总算是疑虑暂消，问季中杰：“你要什么？”
“国外的机械手表有吗？”
“你等等。”王老板看了一眼李凯辉，李凯辉回他一个放心眼神，他才转身去里间，拿了个大木盒出来，盒子里整齐摆了十几块机械手表。
季中杰低头看了看，有些牌子他认识，有些真是没见过，只觉得每块都不错。
季芸芸也垫着脚尖扒在柜台上瞧着。
嚯，还真是好东西！东方双狮、精工、浪琴，劳力士，甚至百达翡丽也有一块。这些应该都是走si进来的真货了，都是全新的，包装盒什么也都齐全。
季中杰其实什么也不懂，但他板得住啊，装作低声和李凯辉商议，其实说的是咱可以走了。
李凯辉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老板说：“王哥，我朋友觉得还不错，回去商议商议，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再带他来。”
这样的情况也常见，王老板没说什么，挥手送走几人，又坐回去闭目养神。
第18章 决心
等几人终于从人堆中挤出来，这才齐齐舒了口气。
“阿辉，这里不会每天都这么多人吧？”
“差不多吧，所以我现在也不怎么过来了。”
一时间季中杰有些沉默。
说实话，今天这个市场带给他的震撼是空前的。
没想到啊，在他看不到的一些地方，有这么一群人，早已经“春江水暖鸭先知”，撇开旁人大步向前。
曾几何时，翻开报纸不是斗争就是社论，连养鸡、种菜都被看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哪里像现在，南来北往的旅客带来的不仅是流通的商品，更是自由经济的新浪潮。
季中杰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猛烈激荡过。
他的双脚机械式地迈动，内心的冲动几乎要抑制不住。
不行，不能冒进，第一笔生意都还没做成，贪多贪快没有好处。
紧了紧牵着女儿的手，不断告诫自己，要稳住，进货的渠道虽然解决了，出货是什么情况还没准呢，虽然这些年帮人带东西也积累了不少客源，但具体如何还得做过才知道。
季芸芸感受到手上的力量，抬头给了季中杰一个温暖的笑容。
进击吧，爸爸！你富一代的目标实现了，我富二代的梦想还会远吗！
…………
当晚吃完饭，季中杰拉着李凯辉详细说了弄一批电子表到江市卖的想法，李凯辉便拉着他进了院子右手边的杂物间。
自从做起“水货”生意，李凯辉就把这里改成了仓库，打了几排木头架子，上头成堆的电子表。
虽然白天在市场里已经见识了，但季中杰还是被这里的货品数量吓到了，这么看来，论斤卖还真不是开玩笑。
就着灯光，李凯辉一种一种给季中杰介绍。
距离房门最近的那个架子上面，什么颜色的表都有，表身全塑料，也没有包装盒，每一只套了一个一边开口的透明塑料袋，十只一捆用绳子扎好。
李凯辉顺手取下一捆，递给季中杰，“这种是最便宜的，只要有电子元件，有开模机器，多小的厂子都能做。说实话，这种也不经用，也就是卖个新鲜，糊弄糊弄没见过的。”
“你之前说论斤卖的就是这种？”季中杰抽出一只细看看，果然有些粗糙。
“对，就这种，批发价15块一斤，电池另算。”
季中杰点点头，心里默算了算，平均下来每只也就几块钱不到。
李凯辉又从第二个架子上拿下来一只，递到季中杰手里，“这边这些都是香港产的，稍微贵一点，大概十几块一只，你手里这个是爱卡（elcap）牌，单价14。”
这个货架上的东西明显卖相要好一些，每一块表都有单独的包装盒，表的颜色也没那么花里胡哨，比之前那些上档次的多。
走到第三个货架，这边就全是进口货了，大多是日本产的舶来品，一个个金属盒垒起，大部分是三洋和卡西欧，其他品牌也有一些。
李凯辉拆开一盒卡西欧，直接戴到季中杰手腕上，“你试试看，日本货还是和别地产的不一样，质量做工都是顶级的，好好保养用十年都不成问题。”
季中杰抬手仔细研究了一下，做工就不说了，接口边沿绝对没有毛刺之类的存在，这一只的表盘连同表带都是金属制的，正面一块液晶屏，显示着日期、星期和时间。
“真不错，也不像那些轻飘飘的，感觉一碰就坏，这做工比艺术品不差什么了。”
“你戴的这款金属表带的是最贵的，我们这里48一块，你去外头随随便便开口150，有的是人要。”
“嘶……兄弟，你没开玩笑吧？”
季中杰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这么赚！
“我当你是自己人，怎么会和你开玩笑。商场卖得比这更贵呢，不过我们到底不是正规渠道，总要卖的低一些，但东西都是真的，拿出去人家识货的绝对抢着要。”
“阿辉，我不是不信你，实在是……实在……这个……”
“要不是这么有赚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做这个。”李凯辉似是见多了这种情形，毫不见怪。
李凯辉从十几岁起撑起一个家，虽然现在年纪不大，但心里很有成算，还是给兴奋中的季中杰浇了一瓢冷水。
“季大哥，我也给你透个底。”李凯停了停，辉斟酌了一下用词，“这门生意虽然赚的不少，但风险也不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一波严查，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好在是我自己亲大哥在那边，比别人强些，但也有限，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做，抓紧时间能赚多少是多少，以后也有本钱转做别的。”
李凯辉能和他说这些，算得上掏心掏肺了，季中杰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好在他也只一时诧异，并没有被巨额利润冲昏头脑。
这会儿冷静下来，仔细和李凯辉商量。
“阿辉，我们那是省会，市场不会小，我想把这次带来的3000多全用来进货，各个档次都要一些，具体怎么搭配你帮我看看，这方面你是专家。”
“你等等，我给你算一下。”李凯辉从旁边的记事本上扯下来一张纸，又拿过一个方头方脑的电子计算器，开始算。
“最便宜的那种最好出手，几百个不愁卖，先来50斤，电池算我送……”
“诶诶，阿辉，我是正儿八经跟你做生意，不是来占你便宜的，电池该怎么算怎么算。”季中杰忙出声打断他，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小便宜占多了，以后大家可没法相处了。
“行，那电池先放一边。50斤，大概300只左右，一共750块钱。”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按着键，然后记下数量和金额。
“港城产的拿70只吧，这就是980块钱。日本货的话，卡西欧比三洋卖得好，卡西欧就拿20只，960块；三洋单价44，拿十只就是440。”
“我给你算总数啊。”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过后，李凯辉写下一个数字，把纸递给季中杰，“一共是3130块钱，你看看。”
季中杰接过来没先看，他的注意力现在被眼前的小计算器吸引住了。
“阿辉，你这东西是算数用的？我看你边按边写，速度真快。”
“对啊，这也是卡西欧产的，叫电子计算器，比算盘好用多了，我们每天进出账数字这么大，有它才方便，你试试。”李凯辉把计算器推给季中杰，让他自己上手体会。
季中杰对着刚刚那张纸，自己试着算了一遍。别说，还真挺好用的，不用记不用背，照着数字按就是了，又快又准。
“兄弟，这玩意你还有吗？有的话卖我一个，到时候一起结账。”季中杰看准了就准备下手。
“有啊，这还是我哥特意跟货一起发给我的，数量不多，主要平常人也用不上这个，都是熟客为了生意方便偶尔买几个，你想要我一会给你拿。”
季中杰对他的安排没意见，腾出一几个纸箱，开始点货。
第19章 逛羊城
解决了压在心头的大事，季中杰也没忘这次来的第二个任务，带女儿四处去玩一玩。
这天一大早，婉拒了自告奋勇当导游的李凯辉，父女两个大手牵小手出发逛羊城。
羊城历史悠久，至今依然有不少保存完好近代建筑留存于世。经历了西洋建筑的移入、传统建筑的复兴以及现代主义建筑的传入等阶段，传统与洋派的结合，使得羊城在中国近代建筑史上自成一派。
透过车窗，季芸芸看到了绵延一整条街的商业骑楼。
一幢幢“长了脚”的房子架在半空，一楼临街这面只有房柱支撑，空出的位置充当走廊，下铺上居，前铺后居，整条街的骑楼蜿蜒连在一起。
骑楼建筑大多始建于20世纪初，是羊城街景的显著特色，羊城的骑楼也见证了当地一个多世纪的商贸兴衰。
正所谓“食在羊城”，吃货季芸芸难得有机会出远门，怎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爸爸，咱们早上吃什么呀？”
“吃早茶好不好？这边人把吃早饭叫做饮早茶，爸爸今天带你尝尝老字号羊城酒家。”
知道女儿嘴馋，昨晚上他就找李凯辉打听清楚了，哪里好吃哪里好玩，他门清。
羊城酒家始建于1921年，最初取名西南酒家，流传甚广的“食在羊城第一家”说的就是它。
季中杰抱着女儿下车，一栋两层楼高的建筑伫立眼前，很是气派。
跨两层台阶，步入大堂，只见一大早店内就坐满了食客，人声鼎沸，蒸汽升腾。服务员推着摞满蒸笼的餐车在桌间穿梭，茶客面前多是一盅清茶、几份小吃和点心，一人一桌的也不鲜见。
两人坐定，点了豉汁排骨、豉汁凤爪、虾饺和鲜肉烧卖，这几样早茶“四大王牌”必须不能错过，再添一笼叉烧包、一份猪润粥和油炸鬼，齐活。
一只虾饺下肚，呜，还是记忆中的羊城味道！外皮晶莹剔透，虾仁脆嫩爽滑，一口下去，快活似神仙呐。
这时候的物资虽然远不如后世丰富，菜单上选择也没那么多，但大厨的手艺确实几十年下来一脉相承，甚至这时候的火候比后世更足，更加鲜美。
一顿早饭吃得比正餐还丰盛，除去粮票只花了3块多，父女二人很是心满意足。
出了饭店，季中杰带着季芸芸一路逛。
羊城的商业氛围比内陆省份浓郁一些，路边很多私人小店纷纷开张，卖水果，卖杂货，卖小吃。还有些卖衣服的店面，门口大方摆着人形模特，穿搭全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单品，喇叭裤、蝙蝠衫和蛤蟆镜，路过的人们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季芸芸只觉得，这时候的羊城说一句满地商机也不为过，她想尽力引导爸爸发现机会，争取一直站在风口上，始终做那只被吹上天的猪。
“爸爸，这里的衣服比江市的好看很多诶，我们那里满大街都是灰扑扑的，没意思的很。”
“小丫头鬼精鬼精的，你知道什么是好看？”
“知道啊，我们那里衣服都是白的，裤子都是蓝的黑的，直筒筒的，你们大人的衣服还没我的花裙子颜色多呢。”说完还伸手指着橱窗里的模特，“爸爸你看，那个就很好看，为什么我们那没有，是江市的人不喜欢吗？”
季中杰并没意识到女儿正对他展开“商业培训”，但确实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江市的大街上，几乎是千人一面，想凭衣着打扮在人群中找出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
看向女儿所指之处，他心想这哪是江市的人不喜欢，是江市根本没得卖！
那天在火车上第一次见李凯辉的时候，他就打量了他的喇叭裤好几眼，只不过那时候心里全是受伤的女儿和电子表，没工夫考虑别的，要不是今天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而就在父女俩对话的当口，那家店的喇叭裤已经卖出去三条了。
这下子，这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喇叭裤，终于引起季中杰的重视。
既然江市还没得卖，那这块生意是不是也有搞头？而且衣服不同于电子表，不是人人买得起表，但衣服可人人都得穿。
而且目前看来，牛仔裤“风暴”虽然暂时还没刮到江市去，但只要他提前考察好市场、联系好货源，说不定就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季中杰是个想到就要做的人，他打算明天去找羊城制衣厂的人问问，这些年替送货都不知道送了多少次，后勤和仓库那边都有熟人。
见路边那家成衣店也有儿童服装卖，季中杰准备去给女儿买件衣服，顺便也摸摸底。
看店的是个年轻女孩，见有客人光顾，微笑起身招呼：“欢迎光临，想要点什么随便挑，我们店款式多价格平，国外流行的喇叭裤蝙蝠衫我们都有。”
别的不说，首先这服务态度就比国营商店热情的多。
简单逛了一圈，季中杰心里暗自估算。怎么说他也是棉纺厂职工，虽然不是一线工人，但基本的布料还是认识的，上手一摸，原料成本就能估算的**不离十。
季中杰挑了几条找服务员询价。
“您手上这条是牛仔布的，十五块五一条，这件斜纹弹力布的十四块，灯芯绒的十六块。您眼光真好，现在买喇叭裤的人可多了，经常缺货，您要是喜欢可得快点下手，明天来说不定就卖光了。”
售货员的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不愁卖是肯定的。
这不，这边说着话，门口又有客人进来，摸着模特身上的裤子爱不释手。
“欢迎光临，几位随意挑随意选……”
季中杰打量着手里的裤子，心里琢磨，自己扯布做裤子，一条的成本也就几块钱，商店里卖的普通款式顶天了十块出头，这喇叭裤卖得够贵的！
短短十几分钟，衣服裤子又卖出去好几件，生意是真不错。
季中杰心里有了谱，便没再耽搁，挑了一条格纹背带裙给季芸芸就离开了。
第20章 熟人
第二天，由于要去制衣厂，季中杰便把季芸芸托付给苏梅照顾。
苏梅想着小孩子都爱吃甜的嘛，就带着小丫头做手工黑芝麻糊。
季芸芸果然感兴趣。芝麻糊她吃过不少，但自己动手做还是第一次。而且粤省的糖水可是闻名全国，有机会吃上正宗的，辛苦也愿意。
先洗好米用水泡上，然后开始文火炒芝麻。虽然看着简单，但很考验技术，必须小火翻炒，手上一刻不能停，但凡有一丝糊味，整锅都不能用了。
原材料准备好后，轮到石磨登场。
院子里有个小号石磨，直径也就40厘米左右，估计平常自家磨点花生黄豆什么的，小小的个头，就连季芸芸用点力气也能推动。
苏梅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让她闲着。
把泡好的米沥干净水分和芝麻混合，再递给季芸芸一个大汤勺，她一边转动石磨，季芸芸一边往里加。
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醇香的芝麻米浆缓缓流出，芝麻的香气散逸开来。
季芸芸很是陶醉的吸吸鼻子，真香！
而且磨的过程中，苏梅还抓了一把炒好的核桃仁进去，一时间芝麻和核桃的油香沁入心脾。
最后还需要一个步骤，加水小火熬煮。
季芸芸像小跟屁虫一样跟进厨房，盯着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铁锅，不断吸溜着口水。
可这最后一步也急不得，必须文火慢搅，不能粘锅、结块，不然就会失去浓香润滑的口感。
苏梅特意准备了冰片糖，这甜味就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勾缠着米香和芝麻香，甜甜蜜蜜，暖人心脾。
简简单单一碗芝麻糊，却花去了一整个早上光阴，不过辛苦是值得的，实在是太香太好吃了。
季芸芸捧着小碗，吸溜吸溜喝了满满两碗，小肚子已经圆鼓鼓了，眼睛还盯着锅里的舍不得放呢。
苏梅看着好笑，但实在不敢让她多吃，安慰她说：“芸宝，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咱们上午就吃两碗，剩下的阿姨都给你留着，晚上再吃好不好？”
季芸芸也不是真有这么馋，实在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总归不一样些，“嗯，那我不吃了，留给爷爷、叔叔和爸爸吃。”
“芸宝真乖，你要是喜欢，阿姨再给你做，走的时候拿罐头瓶装回去，回去了煮熟了就可以吃。”
季芸芸的懂事击中了苏梅那颗准妈妈的心，没忍住，照着季芸芸的额头亲了一口。
季芸芸有些害羞，捂着脑门儿嘿嘿直笑。
…………
且说季中杰这边，他一大早出发，先去市里的百货商店和几家私人服装店看了一眼，确实不少卖那些“奇装异服”的，价格还都不便宜。
没错，这时候的喇叭裤在老一辈眼里就是奇装异服，谁穿了谁就是伤风败俗给家里丢脸。
一两年前，即便是在粤省这样的南方沿海省份，街上也不少拿着棍子边追边骂的老人家，看不惯自家小辈穿着“拖把”在外头走，屁股包的那么紧，像什么样子。
更有离谱的直接报警，一开始这些“潮流人士”还真的被抓进去过，照着裤脚就是咔嚓咔嚓一顿剪，谁管你潮不潮、贵不贵，反正不正之风必须肃清。
也是这几年，社会风气更开放了些，买的人才越来越多。
其实在江市季中杰也不是没见过喇叭裤，不过穿的人还不多，只有一些不甘寂寞的年轻人蠢蠢欲动，而且裤脚的幅度也比较收敛，不像羊城的小年轻们这么肆意张扬。
但现在毕竟不是前些年了，新风潮的推进几乎是一步十个脚印这样大踏步向前，想要赚钱他就必须想在别人前面。
临近中午的时候季中杰赶到坐落于近郊的羊城制衣厂。
羊城制衣厂是几十年的老国企了，效益很不错，厂里面布料需求量非常大，这些年来一直是江市棉纺厂的大客户。
季中杰直接在制衣厂后门附近下车，这边正对着仓库，车队每次卸货都在这边。
探头往铁门边的值班室里一瞄，正巧今天值班的大爷也是他老熟人，便直接走过去打招呼。
“老钟，今天你值班啊。”
“哟，是小季啊，你怎么来了，前两天不刚回去么？”
“这不，这边有个亲戚家里出了点事儿，家里老爷子又走不开，看我有假期就打发我来了呗。”
“那你今天来是有事儿？”
“也没什么大事，想着刚好路过，找钱兵一起吃个饭。”
钱兵是这儿的仓库管理员，为人处世还算过得去，季中杰每次来送货都要同他打交道的，几年下来私交还算不错。
“那你自己进去吧，还差十几分钟下班，他应该还在仓库那边。”
辞别了笑呵呵的钟大爷，季中杰熟门熟路的往制衣厂仓库走去，也是巧，正碰见钱兵拿着饭盒出来准备吃饭。
两人刚一照面，钱兵就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应该正在江市休假的季中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几步小跑过来，朝季中杰肩膀轻锤了一下，“中杰，你怎么在这？这是没回去还是又来了？是厂里有事？”问完又立马摇头，“有事也是你们厂里发电报或者打电话过来，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跑来？”
“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行啦，我家里有点事来羊城，路过这边找你吃个饭。”这一溜儿的问题季中杰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索性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行，那你等我会儿，我去放饭盒。”说着转身往仓库跑去。
两人没走太远，就近去了旁边的国营饭店，点了两荤一素外加两瓶啤酒。
“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老远折腾一趟？”
其实刚刚也就吃惊那么一瞬间，转过身钱兵就想明白了，季中杰来肯定是有私事找他。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
撬开瓶盖，季中杰给两人满上。
钱兵抬手和季中杰干了一杯，说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有话你直说就是。”
第21章 残次品
“是这样，我有个远房亲戚，算是我表弟吧，他读书不成，中专考不上，工厂招工也没考上。但他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天天闲在家呀，不过他们年轻人想法多，最近不是流行什么喇叭裤蝙蝠袖么，他就动了心思想做服装生意。”
季中杰言语中三分真七分假，不是有意骗人，只不过事情还没做起来，他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万一到时候传到自己厂里去了，他也不好交差。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季中杰停下话头，等人走了才继续开口。
“他家里也没这方面门路，正发愁呢，这不想到了我。虽然我不是本地人，但好在制衣厂我还算熟，我这也算受人之托帮忙打听打听。”
钱兵这下明白了，这是做生意想进货，于是心里有了谱。
“打听什么？”
“他们就想问问，能不能私人从你们厂里拿货？”
季中杰抽空一边给钱兵夹菜一边问。
钱兵沉吟了几秒，说道：“厂里也没规定说不能卖给私人，但问题是他要多大量？你是棉纺厂的应该也知道，咱们这样的大厂肯定都是批量生产的，除非是上头压下来的任务，不然起订量不达标没法做啊。”
钱兵倒不是有意推托，别说是国营厂，就是后世的私人厂子也不会接太小的订单，不然开模打版的成本太高，没谁承受得起。
显然，季中杰的亲戚不大可能达到厂里的起订规模。
“你说的我也明白，可人家求到我头上了我也只能找你问问。”
季中杰又想了想，不确定地试探道：“那能不能跟在大单后头，沾光做一批？材料费人工费另算？”
这时候是没什么版权保护法的，你就是跟人家做得一模一样也没人会管。
“这样操作牵扯的部门可就多了，采购、生产、仓储一个不落，主要是没人这么干过，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答你啊。”
季中杰的提议让钱兵有些挠头。
“这样吧，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我下午帮你问一下我舅舅再给你答复。”钱兵还是决定帮这个忙。
“你舅舅？”季中杰有些诧异，怎么还扯上舅舅了。
“诶，我以前没和你说过？我舅舅是生产车间副主任，这事他要说能行就没多大问题，他要觉得不行，你也不用再问别人了。”
“那感情好，你下午去问，我晚上再来一趟就是了。”
“行，那你等我消息。”
季中杰也知道这事急不来，遂耐下心来，先看看钱兵舅舅怎么答复吧。
酒足饭饱之后，季中杰送钱兵回厂里，并约好了下午下班见。
一下午的时间季中杰也没浪费，先去买了明天回程的火车票，然后搭车去往羊城市新华书店。
自从媳妇上了大学，季中杰危机感十足，深怕自己学历不够遭媳妇嫌弃，所以一有空就看书，不拘什么领域，这么几年下来，不说他学的深度如何，至少学习广度不比一般大学生差。
现在又有了做生意的念头，他想多找找这方面的书，不管有用没用，至少懂的多了心里不露怯。
下午5:30，季中杰准时出现在制衣厂门口，约摸十来分钟的样子，钱兵推着自行车出来。
季中杰本来想再请他吃一顿，让钱兵给拦住了，说就在食堂随便吃点，然后回他宿舍详谈，季中杰没什么意见点头同意了。
一顿便饭吃完，两人坐定，继续中午未完的话题。
不过钱兵一开口就带来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我问了我舅舅，他说跟着大单做原则上没问题，但是大单都是有下家的，厂里没风险，这小单做了要是买家跑了谁来负责，所以他说买家必须预先全额付款，不是说不相信你亲戚，实在是他没法和厂里交代，但是……”
原本听了这段话，季中杰的心已经缓缓下沉，却没想到接下来还有个“但是”，不由又燃起几分希望。
钱兵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但是……他说了，如果全额付款做不到，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厂里每批衣服做完总有些残次品，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听钱兵这么说，季中杰依然有些疑惑：“我们厂也有残次布匹，除了职工内部消化一些，剩下的也不愁销路啊，不然供销社和商店里那些次品布哪里来的。怎么，你们厂不这样？”
“哪里，自然有销路的，跟你们厂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如果你那边能提高点买价，我舅舅可以做主匀一部分出来。”说完，钱兵马上补充道：“不过款式方面只能捡现成的搭配。”
接着又进房间拿了一件工厂内部处理的次品上衣给季中杰展示。
季中杰这下搞明白了。
能拿出来卖的次品肯定品相还不错，一般都是搭配着合格品一起卖给下家，无非是次品价格低一点罢了，但是，到底卖不卖、卖多少，却并不一定。听钱兵的意思，他舅舅在这方面至少是说得上话的。
至于提高价位收购嘛，这提高的部分是被他舅舅送给厂里换功劳，还是中饱私囊自己收了……
嗯，看破不说破，季中杰懂！
“提高多少你舅舅说没说？”
“比普通买家高一成就行。”钱兵眨了眨眼，竖起一根食指。
可别小看这一成，哪怕一件多卖一毛钱，100件就是10块，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也才几十块一个月呢！
季中杰默默估算了一下成本，一件衣服的零售价一般是出厂价的三倍左右，次品他有把握卖出合格品七八成左右的价格，而次品一般出厂价都是对折不到，提高一成他也有的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款式。
“你说的这些我会转达，我估计问题不大。不过款式方面，总不能全给劳动布工作服那种吧，那不是擎等着滞销么。既然价位已经提高了，选项总不能太少，搭着卖可以，但有限范围内必须我们自己选，而且喇叭裤必须要有。”
“唔……这个我可以帮你去谈，尽量让你们能自己决定款式和数量。”
其实钱兵舅舅的原话是“只要提价一成，款式任选”，钱兵之前没有一口气应下，也是想多卖季中杰一个人情。
因为当时他舅舅额外提了一句，“你这个朋友胆子大有想法，你结交一下没有坏处。”
第22章 230块钱
季中杰想着下次出差过来最多也就间隔半个月，便跟钱兵约好下次来了再详谈。
踏着月色，季中杰思虑重重地搭上回程的公交车。
这次面见钱兵的结果并没有百分之百达到预期，单只款式可能受限这一条，就给后期销售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回去之后还是得仔细调查一下江市的服装市场，即便拿不到最畅销的款，也不能被制衣厂当成冤大头。好在那边也没把路都堵死，等以后资金充裕了，还是有机会自主决定款式的。
回到李家小院儿的时候女儿已经进入梦乡，季中杰坐在床边给女儿盖好被子，看着小丫头粉嘟嘟的睡颜，他只觉得再辛苦都值得。
和李凯辉夫妻俩说了声明天要走，苏梅还挺舍不得季芸芸的，大晚上的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准备吃的喝的想给季芸芸带回去。
第二天季芸芸知道了要走也没意见，她又不是真的贪玩。此行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还有些额外收获，她也不想耽搁，趁着季中杰还有假期，早点回去也能早点把生意铺开。
临行前，苏梅果然把芝麻糊装了两瓶，嘱咐季芸芸回去热热就能吃，季芸芸喜滋滋送上香吻一枚，乐得苏梅什么似的。
来的时候轻车简行，走的时候包袱款款。好在电子表体积小，不然多了这六十多斤大包裹，季中杰才要发愁呢。
李凯辉一路送两人到了车站。
“季大哥，你那边要是卖得快，需要什么就给我拍个电报，我好提前预备。”
“行，回去以后我想办法调一下班，至少保证一个月跑一趟这边，来之前我会给你个信的。”
“那小弟预祝大哥生意兴隆！”
“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一边的季芸芸也跟着凑热闹。
…………
况且况且……
随着列车靠近江市北站，历时五天的羊城之旅圆满结束。
出站之前，季中杰多走了几步，拐到江畔的办公室，硬塞了一只手表当礼物送给他，拜托他帮自己宣传宣传。
季芸芸简直想给老爹鼓掌，这一波广告做得好。铁路职工都不缺钱，几块钱的成本可能带来几百倍的直接收益，不要太划算哦。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江畔转手把表送给女朋友，这一下可是引起不小的骚动。人家不晓得这玩意论斤卖啊，他们只知道商场里的电子表都贵的要命。其实江畔也不知道这一块表到底多少钱，只按照季中杰的吩咐，告诉同事十几块钱一只，他有朋友能搞到。
于是，单单江畔这边就销出去几十只普通款，高档的也有不少。
话说父女两个风尘仆仆回到家，行李也来不及分拣，冲了个澡，蒙头先睡一觉再说。
这一路给季中杰累的呀，又怕女儿丢，又怕手表丢，哪个他也丢不起，睡觉都恨不得睁着眼，简直身心俱疲。
晚饭随便扒了几口，季中杰就把各式手表揣了几只在包里，匆匆跟家里交代一声，便出门拓展业务去了。
回来的路上他都计划好了，这些年经常托他带过东西的，家境殷实的，他可以亲自上门拜访。
自己姐姐、姐夫那边也要打声招呼，姐夫是钢铁厂的职工，江市钢铁厂的规模在全国都排的上号，几万名工人和家属，几十上百块表还怕卖不出去？
除此之外，季中杰还想起来一个地儿。
1980年的时候江市规划新建了一个小商品市场，当年江市日报还专版报道过。两年过去了，已经发展出百十号小商铺，卖杂货的居多，价格比供销社便宜，所以去逛的市民很多，偶尔也能见到外地来进货的客商。
他想着是不是明天专门过去一趟，要是能把便宜的那种批发出去就好了，赚是赚的少点，但省心省力啊。
一晚上季中杰跑了七八家，结果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准备好的一箩筐说辞没怎么用上，也是相信季中杰的人品，报过价格验过货，有几位根本没二话，现场下单。
这一晚上，当场交易的就有一只卡西欧、一只爱卡、还有两只杂牌。
得知季中杰尚有不少存货，大部分人都要求预留几只，难得的好东西，亲戚朋友总会有需要的。
毕竟是个稀罕玩意，虚荣心强的、钱多用不完的、谈对象的、送礼办事的，一只包装精美的电子表可比拎着烟酒茶有派头的多。
又或者家里头孩子闹一闹，买不起贵的，还买不起便宜的吗？十几块钱的电子表，这种好事上哪里找？
对，没错，十几块一斤的东西，零售价十几块一只！
黑心吗？不！
与其说黑心，不如说充分利用双方的信息不对称，掌握稀缺资源的一方才拥有最终定价权。
生意起步的第一天，季中杰就进账来两百多块钱！虽然李凯辉和他提到过其中的暴利，但实打实的钞票拿在手里，季中杰远比他预想的激动万倍。
一整晚他都有些上头，直到进了家门，脚底还有点飘。
客厅里亮着灯，是季爷爷在等，他原想着，要是儿子万里长征第一步走得不顺利，他也好及时开导。
季中杰两眼发直，也不换鞋，坐到沙发上开始发呆。
“你这是……不顺利？没关系，这才刚开始而已，以后你……”
“230，一晚上，230……”
“什么230？你你你……你说你一晚上卖了230块钱？人民币？”季爷爷瞠目结舌，手指颤颤巍巍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季中杰终于回了神，狠狠搓了一把脸，再次确认道：“对，今天晚上卖出去四块表，收了230，现金，全款。”说完，从包里掏出钱放在季爷爷面前。
“怎么会，竟然这么好卖？这东西这么贵，怎么会呢……”季爷爷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单看确实贵，但和商场里的比，还是便宜的多。”季中杰耐心解释，“而且我找的都是家里有闲钱的，买块表不会伤筋动骨。”
“而且，我随便举个例子，咱们芸宝要是想要一块儿，十来块钱，您会不会给她买？”
“当然会买，芸宝难得想要什么东西，我……”说到一半，季爷爷愣住了，对呀，还有孩子呢！
孩子懂事，大人忍不住想奖励；不懂事，大人被闹怕了硬着头皮出一次血，而且出血量刚刚好，有点疼又不致命，总之两个字，会买。
哎，季爷爷重重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呢……
第23章 小商品批发市场
接下来的时间，季中杰陆续走访了剩下的“老客户”，卖掉的和预定出去的加起来有五十多只。江畔那边属于意外之喜，也销出去十几只。姐夫那边也答应帮忙，不过短时间还看不出来成效。
小商品市场那边季中杰专门去了一趟，收获还真不小。
这年头能出来做生意的，虽然都是常人眼里的“社会闲散人员”，没个正经工作，但不可否认，这些人悄没声息的，赚得比可比常人多多了。
所以这识货的大有人在。
市场里有一家卖文具的，卖的东西虽然不起眼，可老板租的铺位是市场里最大的，生意也是最好的。来的客人要么是单位采购，要么是家长给孩子买，反正都是电子表的潜在客户。而且只要忙的过来，老板都会亲自把客人送到门口，回头客也不少。
季中杰观察了一番，老板做生意确实很有一套。
从头溜到尾，确定整个市场还没有卖电子表的，季中杰便拿定主意，选择这家文具店作为突破口。
走进店内，只见货品虽多，但陈列整齐，毫无一般小摊贩的杂乱之感。店老板年轻，白色短袖衫，黑色长裤，脚踏回力鞋，未语先带笑，打眼一见印象非常好。
“同志您好，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帮您介绍。”
果然，说话也挺客气。
季中杰也不想磨磨唧唧，自己可是有硬货的。
“您好，您这有电子表卖吗？”
“哟，您也要电子表呀，这我可没有，我们店这种小闹钟，您需要吗？”说着，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小型机械闹钟。
季中杰上手看了看，问道：“老板，听您这话，最近有很多人找你买电子表？”
“可不是，电子表、机械表都有人问，不过电子表问的人多些，可这些高档玩意儿我这小店哪里会有，只能让他们去国营商场看看。”边说边叹气，既无奈又可惜。
“可商场里头贵呀，又经常缺货，想赶新鲜又舍不得花大价钱，可不是只能到外头来寻摸。”季中杰循循善诱。
“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我实在没处去倒腾啊。”
铺垫到这，季中杰准备切入正题了。
“如果有人能给您供货呢？质量方面和商场里的没差，款式说不定更多更全。”
老板忽地抬起头，双眼发亮。
“嗯？您的意思……”
季中杰直接从包里取出几种款式的表，一字排开在柜台上，微笑说道：“您看看货先。”
老板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尤其是问的人多了，他还特意去商场里看过，和眼前的东西一模一样。
这年头是没有假货一说的，只要没毛病，就是好东西。
放下手里的卡西欧，老板心里很有些恋恋不舍，这东西他看了也喜欢，这笔生意他内心已经同意了八分，只差谈价了。
“您这生意怎么个做法？”
“电子表我确实有一批，您是识货的人，商场里是什么价位您肯定有数，我既然和您谈生意，肯定得让您有的赚。”
季中杰把心里计算好的价格一一报出来。
“这种没有包装盒的最便宜我算您十块钱一只，这种香港产的我统一给您30，日本产的卡西欧130，三洋120。”
报完价的季中杰心里其实有点忐忑，说是批发，可这价格依然是他赚了大头。
“您这价格有点高啊，而且我肯定不是一只一只的拿货，您看您稍微降点价成吗，也让我有个赚头。”
这老板也是有些急了，但他对电子表这块儿确实两眼一抹黑，该怎么要价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其实他哪怕多砍一点，季中杰犹豫一下也会答应，毕竟成本实在是低。
一看老板是个不懂行的，季中杰也不会上赶着把到手的钱让出去，不过多少也要给人家点甜头，生意才能长久。
于是，季中杰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装作肉疼的说到：“同志，我这货也拿的艰难，成本高的我都不想提，不过既然咱们要合作，我也得拿出点诚意。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您一次进的多，我给您打点折。比如这种便宜的，如果您一次拿货超过50只，我给您九折，100只八五折，如果超过200只，我吃点亏，给您个八折，八折封顶。”
老板心里也默默盘算，零售价商店里最便宜也要18，哪怕进价不打折，他一只也能净赚一大半，这买卖可以做。
“那这些呢？”老板指了指有包装的那些。
“这些也一样，进的越多，折扣越多。”
见老板语气松动，季中杰心里暗喜。
老板对这个价格已经其实很满意了，不过他能把文具店经营的有声有色，肯定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这生意我可以做，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您要是能答应，咱们就接着谈，要是不能答应，您就当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有什么要求您直说就是了。”季中杰不怕他提什么要求，单单这个价格他就稳赚不亏的，无非是额外有些约束条款罢了。
果然，这老板提出了一个限制性附加条件。
“您看我们这个市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家卖点什么，左邻右舍那是一清二楚，但凡有些畅销货，不出一个月，人家总能搞到一样的，简直防不胜防。不瞒您说，我这个店是这里最大的，同类店铺里面我们家也是生意最好的，您跟我合作绝对不会亏。所以你看这样行不行，您手上货只供给我一家，当然只在这个区域内，您要是零卖的话随您的意。”
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市场还没培育起来，季中杰也不想东卖一家西卖一家，左手和右手打架。而且他还上着班，也没时间应付那么多下家。如果这家店真能做的起来，一个区域对接一家，他能省下不少力气。
“没问题，这要求我答应了，独门生意更好做，你卖的得多，我只有高兴的份儿！”季中杰哈哈大笑。
确定了价格，两人再来商议数量，老板也不敢一下子拿太多，低档的50只，港产的10只，三洋和卡西欧各2只。
这一趟算下来，季中杰又将进账1350块，这生意简直一本万利！
要不了多久，当初的3000多本金就能收回来，季中杰觉得这短短一两天，他受的刺激比钱几十年都多。
第24章 服装店女老板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好缺货随时补，这笔生意就算是谈成了。
趁这个机会季中杰也跟老板打听了一下哪里有生意比较好的私人服装店，结果被告知这个市场往后走倒是有好几家，不过生意都一般般。
季中杰实地考察了一番，这几家店的货品颜色、款式甚至面料都不出奇，这种大路货，手巧一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扯了布自己就能做，何必花冤枉钱出来买。
可见这里的生意人也不是个个都开了窍。
走了几家店，人家一听季中杰是来推销衣服的，都不怎么热情，现有的存货都卖不完呢，哪有心思再进货，哪怕是低价次品和喇叭裤也引不起别人的兴致，什么喇叭裤，听都没听过。
不关注新风向，死守着刻板思维，这生意能好才有鬼。
衣服这边的不顺利让季中杰小受打击，他一直以来也没关注过这个市场，自己的衣服不是媳妇买的就是老妈做的，他除了给女儿买花裙子，基本没靠近过卖衣服的柜台。他本以为羊城那边服装店生意红火，这边也不会差得太多，结果没想到相距甚远。
虽然也有可能是“爆款”还没流行到江市来，但这边店里挂着的样品也普遍不如羊城那边鲜亮。关键他目前没有东西在手，光凭一张嘴想要说服这些资金紧张的店主，确实有点难度。
季中杰低着头往外走，打算今天先回去，等明天送货给文具店的时候再顺路到别处看看。
正走着，只听见后头有人在喊。
“请等一下，前面那位男同志，请等一等……”
季中杰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结果那声音一直没停，难不成是叫自己？这才回头看去，有一位三十多岁，穿着白色短袖衫和深蓝色百褶裙女同志边喊边往他这边跑。
“这位女同志，您是叫我吗？”季中杰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这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有些面善。
几秒钟之后他想起来，好像刚才在其中一家服装店里遇到过。
“呼……呼……，对……，是叫您……来着……”她大口喘着气，可见一路追的急。
“您别着急，有什么事儿您先休息会儿再说，咱也别站大太阳底下，到那边树荫下头避避。”
“好……好，谢谢……”
在树荫下歇了两分钟，这位女同志才缓过气来，道明来意。
“这位同志您好，敝姓周，叫周沁芳，刚在服装店看见您，无意间听到您和老板说话，实在不好意思。”听到了别人的私谈，周沁芳十分过意不去，双手合十向季中杰道歉。
季中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听您说您这有喇叭裤可以出手，是真的吗？”
季中杰没想到周沁芳是为这个找上自己，开口问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您有兴趣？”
周沁芳确实有兴趣。
她原来是到东北插队的知青，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一个教油画、一个教钢琴，那场运动里俩人都没撑过去，她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硬生生在偏远农村待了这么些年。
后来总算等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可学校里教的知识早忘得一干二净，大学是肯定考不上的。好不容易托父母生前的关系争取到一个回城名额，便洒脱地斩断过去，和乡下的丈夫离了婚，反正这么多年没孩子，婆家早就不待见她了。
回了江市之后，父母的老房子还回来了，也补偿了些钱。她想再托人介绍份工作，可父母的老朋友们她也不记得几个，这么多年生活在东北乡下，可能在旁人心里她已经“查无此人”了说不定。想再找找老关系吧，可毕竟人走茶凉，人家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
回城的知青这么多，谁又顾得上一个无依无靠的周沁芳？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着补偿款盘下一个店面，自己当老板做生意。
可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她一没经验二没客源，更放不下身段吆喝，小店开了半年，月月亏损，把她急得焦头烂额。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半年前她从东北回来，路过京城，看见不少年轻人穿着喇叭裤，拎着大录音机，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周围的年轻男女们想看不敢看，偷偷打量一眼然后目露欣羡。
后来回了家，乱七八糟一通忙，江市也没这个风气，这小小的片段就被她遗忘在脑后，要不是生意实在惨淡，她还想不起来这一茬。
可光想起来了有什么用，她找不着货呀。江市下边也有制衣厂，可厂子特别小，只生产劳动布工作服的确良衬衣之类的。
她也试过亲自上门，拿着自己画的草图问能不能做喇叭裤，结果人家直接把她怼出了门，接待她的那位销售科老干事，一把年纪了，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她伤风败俗。
无奈之下她只能来这边的批发市场碰碰运气，谁知道这边境况比她店里还不如呢！
她至少从小受了不少艺术熏陶，审美总是在的，不像这里的几家店，除了蓝白黑灰，根本见不着其他颜色。
没想到车到山前必有路，竟然让她遇上了季中杰，季中杰又刚好能弄到她心心念念的喇叭裤，她简直喜不自胜，要不然刚才也不至于追得那么着急。
见季中杰开口问了，周沁芳也没藏着，直接道出了原因。
“对，我自己开了家服装店，本来想进点喇叭裤，结果找遍了江市也没找着。原先我见过京城那边有，还想说要是再找不着就去那边看看，没想到，碰巧遇见了您。”
“您开了家店？在这附近吗？”
“离这里七八站路吧，在江市大学旁边。要不这样，现在天还早，我带您去看看，我们到店里再谈，您看呢？”
季中杰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能实地考察当然最好，他可不想只做一锤子买卖，合作方的实力越强越好。
双方都很爽利，直接搭了车往那边去。
将近半个小时，两人在江大站下车。
江大建校很早，周边也是老建筑居多。周沁芳租下的是街角一栋二层洋房的一楼铺面，一百多平，简单刷了漆，墙上挂着两幅油画，沿墙面摆了四长条落地衣架，中间是小茶几和一套小型组合沙发，里面墙角隔了一块儿做试衣间，外头摆了一面全身镜。
总的来说这家店布置得还算洋气，季中杰的第一感觉还挺不错。
在店里转了一圈，随手拿起条裙子一看，哟嚯，这标价简直吓死个人！一天能卖出去一件都是菩萨保佑！
衣服确实不错，款式也算新潮，可价格实在太高了。要么是周沁芳太贪心，要么是她拿货的时候被人骗了，进价贵自然卖的也贵，不然收不回本啊。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贪得无厌的人。
季中杰接过她递来的水，开口问了一句：“周同志，恕我直言，您这儿的东西是不是太贵了些？”
大概是难得遇见同行，周沁芳把憋了好久的苦水一股脑倒了出来。
“哎，哪里是我想卖这么贵！”
“您看我这地段好吧，光租金就18块一个月，一分不少还不含水电。当初我脑袋一热开这个店，跑了周围好几个城市进货，每一个款式都是我亲自挑的，这成本一下子又上去不少。别人欺负我刚入行不懂里头的弯弯绕绕，给我的货比别人贵一倍不止。您说，我这不卖贵点能行吗？少一块钱我都得亏。”
其实诉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沁芳也想隐晦的告诉季中杰，她虽然赚得不多，但也不缺钱，不然撑不下来这么大个店，虽然曾经被人骗过，可现在打拼了这么久也算有点经验，不会再轻易被人忽悠。
季中杰琢磨出她的意思，也不生气，毕竟两个陌生人见面谈生意，防备、试探再正常不过，反倒他挺佩服周沁芳的勇气，没有遇难则退而是敢于求变。
季中杰也实话实说：“周同志，我看您比我稍长几岁，我就叫您一声周姐吧。您既然这么实在，我也不说瞎话忽悠您，我确实能弄到喇叭裤，但是这批货有些小瑕疵，虽然不影响销售，但我不能让你吃亏，所以价格方面可以低一些。”
周沁芳不是没在这方面摔过跟头，把次品当正品进回来，她也没仔细看，卖出去之后，好几个顾客找上门来，有些只要求退货还算好说话，遇到那些不讲理的，开口就要几倍的赔偿。虽然那家供货商直接被她列入黑名单，可当初她没少为自己的不谨慎买单，这也更衬得季中杰讲规矩，有远见。
季中杰这边货没拿到手上，为了稳妥起见，两人约定一个月内交货，喇叭裤有多少周沁芳要多少，其他款式到时候再谈。
季中杰没想到一天之内办成了两件大事，虽然八字才画了半撇，但这么顺利的开头再次夯实了他信心。
回家路上在国营饭店买了一斤卤猪头肉，又在供销社称了一斤鸡蛋糕，这么好的消息，必须回去和爹妈女儿分享。
第25章 销假
假期最后一天，季中杰也没闲着，先去了一趟文具店送货，又去了一趟江畔那里，给“嗷嗷待哺”的新客户们送手表。
季中杰不是个小气人，见那天给江畔的表已经送了人，立马又拿了一块新的给他带上，并且嘱咐他空了带女朋友上家里吃饭。
说完也不容他推拒，事儿办完了转身就走。
江畔给他拉了这么多生意，两块表算得了啥。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季中杰回单位销假。
虽然也不至于刻意显摆，但大夏天的，胳膊都露在外面，他手腕上的卡西欧不出意料引起了同事们的高度关注。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毕竟是单位里，不好大张旗鼓的买卖，这么隐晦的宣传恰到好处。如果有人想要，他就假借亲戚之名，说自己一个远房表哥能弄到，而且远低于市场价。
动心的有一些，观望的也不少，他估计卖出去十几二十块不成问题。
等以后规模起来了，他就只做批发不做零售，藏身于幕后，闷声发大财才是长久之计。
办公室里值班的司机加上季中杰一共三个，正围在一起研究手表呢，这时杨队长扣门进来。
“聚在一起研究什么呢？”
“没事儿，中杰新买了块电子表，我们瞧个新鲜。”一名同事回答道。
“哟，电子表，给我也开开眼，这新鲜玩意儿我还没见过呢。”杨队长说完还真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挺好看的，时间日期倒是清楚明了，这玩意换电池麻烦不？”
“不麻烦，有小号的螺丝起子自己就能换，实在不会的话去卖手表的地方给点手工费也能换。”季中杰解答的很是详细。
“那还真是挺方便的，中杰，我可跟你说了，要是我家小子哪天到厂里来，你必须把手腕给捂住了，不然他找我要，我上哪给他找去。”杨队长半开玩笑的和季中杰打趣。
“队长，孩子和您闹你就买一个给他呗，又不是只有我手上这种，还有十几块钱的，哄孩子绝对一流。您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就给芸芸买了一个，可把孩子乐的，念了一整天的爷爷最好最爱爷爷，啧啧啧，我听了都腻歪。”季中杰自动进入推销模式。
“真的假的，还有十几块钱的？哪里有卖？”被季中杰这么一说，杨队长有点动心。
“我一个远方表弟专门卖这个，我也是找他买的，您要的话我帮您问问？”
“行啊，你帮我问问，我家那皮小子你也知道，哎，借你吉言，希望能让他消停几天。”
杨队长提起自家的小捣蛋鬼就一阵长吁短叹。家里只有这一个宝贝蛋，长辈们宠得不成样子，吃饭睡觉都要提条件的。他平时也忙，再没个礼物哄哄，孩子怕是根本想不起来他这个爹。
闲话扯完，杨队长说起了正事。
“第三个季度的出车安排要出来了，其他人我已经问过，就剩你们几位，正好中杰也在，你们一起看看，有什么事提前说，我好给你们错开。”
这方面棉纺厂车队一直做得不错。
都知道长途司机辛苦，平时大多顾不上家里头，要是谁家里有什么大事要办，先预估个时间出来，车队都会想办法给你错开。要是谁临时有事儿，值班司机只要在岗也能马上顶上，所以司机们平时工作氛围也很宽松。
杨队长今天这么问也是历来有之，大家也习以为常。
本来季中杰对队里的安排一向没意见的，可现在羊城一大摊生意摆在那里，他能三不五时亲自去一次是最好的，所以他想争取一下多跑跑那边的线路。反正马上七八月份了，正是最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往南边跑，他主动提出来估计所有人都求之不得，还能发扬下风格。
“队长，您看我之前请这几天假，全靠同事们顶班，我想着下个季度就安排我多跑几趟粤省那边，也算我回报大家恩情了。”季中杰说的很是大义凛然，装样子还是必须的，做生意还是得放在台面下。
“哟，季中杰同志这是发扬风格呢，那敢情好，你们可得请人吃饭慰劳慰劳人家。”杨队长开了个玩笑，“行啦，填好申请表记得交到我那里啊。”
解决了这件大事，季中杰内心安定了不少。
前期先靠自己多几趟吧，如果以后发货量大了，再联系火车货运。而且现在自己一个人是尽够了，可真的做起来以后，必须得拉拢几个人，这人选也是个大难题。熟悉的朋友都在企事业单位上班，谁也不可能放下本职工作来给他打工，不熟的人他一下子也不敢用，毕竟牵涉的金额大了，外人他不放心。
哎，这千头万绪的，愁死个人。
季芸芸在家继续过上了自己的米虫生活。
可这种悠闲时光也不多了，毕竟她也是要上小学的人，一想到马上要投身到一群幼稚鬼中间，季芸芸欲哭无泪。
不行，必须跳级，不然她指定得疯。
第26章 毕业了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不出车的日子里，季中杰白天上班，晚上忙活着送货。
卖的最好的竟然是最便宜那一款，光文具店那边就要了快200只，拢共300多只的存货已然销了一大半了，其他的也零零散散卖了不少。
而且文具店那边已经有不少小商家来问，电子表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老板心思也活泛，把从季中杰这进的货加一两成转手批出去，也当起了中间商。
这么一来，季中杰这个大渠道商他更不能轻易放过了。
他胆子大，先把季中杰现有的中高档货全部包圆，便宜的那种更是一口气预订了600只。按照之前谈妥的优惠条件，订货数量超过200一律八折，总共4800块钱，他很有诚意的付了三分之一定金。
1600块提前到手，季中杰当然没意见，薄利多销嘛，何况这利一点也不“薄”。
六月初车队里的第三季度安排已经张贴出来了，果然季中杰跑粤省次数比旁人都多，下一次过去就在几天后。
连同这几天收到的货款，外加预付款，季中杰带着一万多块钱，再次前往羊城。
除了李凯辉那里，季中杰先到制衣厂卸了货，直接找到钱兵要求看货。
按照之前跟周沁芳商量的，李凯辉挑了几百条喇叭裤，几百条各色连衣裙，大部分是女装，搭配一点童装和男装。
至于李凯辉那边，来之前已经事先拍了电报，除了电子表，卡西欧的计算器他也要了不少，他直觉这个东西放文具店里绝对畅销。
这一路下来，蛇皮袋都装满了七八个，幸好他开的是货车，这要换了旁人，怎么运回去都是个问题。
整个六月里，季中杰一共跑了两趟，货是越定越多，文具店那边已经发展了好几个下级商家，季中杰的“倒爷”生意慢慢走上正轨。
…………
七月的时候，季家即将迎来另一件大事大学毕业的尹继兰要回家了。
之前家里就得了消息，尹继兰会被分配到棉纺厂附属中学教英语。
教育局对这一批分配回来的大学毕业生很重视，大笔一挥，月工资直接定了45块钱一个月，比普通的年轻教师高了将近10块钱，而且各个学校还不一定能抢得到，要不是尹继兰是棉纺厂家属，棉纺厂附中还真不一定争得过人家。
季芸芸有些患得患失，前世里妈妈卧病在床的憔悴模样不断在她脑袋里闪现，她知道这是近乡情怯了。
相反的是，季中杰最近及其、非常、特别春风得意。
生意一切顺利，本金早翻了三四倍不止；车队里领导对他越发欣赏；最重要的是，他媳妇儿要回来了。
天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
申请、调班，反正什么方法都试了个遍，想尽办法往沪市那边跑，就这样，一个月能见一次都很难得了。
可是怎么办呢，谁让这是自个儿媳妇儿。
好在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恨不得在家门口放鞭炮。
…………
尹继兰到的江市的这天，季中杰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头油抹的锃亮，蹬着一双新皮鞋，重视程度堪比当初相亲。
终归他只是个27岁的年轻人，一想到马上就能佳人在怀，脸上的笑容都冒着傻气。
季芸芸都觉得没眼看了，火车站台上那么多接站的，她爹堪称最打眼最风骚的那一个。
季芸芸个子矮视线低，蹦起来也只能看见腿，季中杰一把捞起女儿架在脖子上，两人的不断在人群里搜索着。
“啊，是妈妈！妈妈，这边！我和爸爸来接你啦！”
季芸芸眼尖，找到了大包小包的尹继兰，拼命挥手。
七月的江市高阳似火，一丝凉风也不见，尤其是火车站这种人流聚集地，又闷又热味儿也不好闻。
尹继兰好不容易拖着三个巨大的包裹下车，这会儿累得直不起腰来。
季中杰带着女儿左突右闪挤过去，激动的声音都有点抖，“媳妇儿，你终于回来了！”
其实季中杰很想一把将媳妇儿搂进怀里的，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做不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季芸芸见妈妈满头大汗，双手举起斜跨在肩上的军用水壶，说道：“妈妈，先喝点凉水吧，我特意给你带的。”
尹继兰顾不上腰酸，心疼地抱住女儿，在季芸芸额头上连亲三下，叹道：“谢谢宝贝，妈妈这就喝啊。”说完捧起水壶，一气儿喝了大半瓶。
要说上学这四年来，尹继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尚且年幼的女儿。
当初离家时女儿才两岁，她怕极了每次放假回来女儿会不记得她，要不是公公婆婆全力支持，她这个大学绝对不可能读得这么顺利。
尹继兰抱着女儿舍不得放手，季中杰只能一个人扛起三个大包，护着母女二人往外走。
回家路上，季芸芸叽叽喳喳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提到季中杰带她到羊城玩的时候，还特意抬起小手显摆自己的手表。
尹继兰很是吃惊，也有些后怕，没想到丈夫会一个人带着孩子跑那么远，扭头瞪了季中杰一眼。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等回去我和你细说。”季中杰凑近说了句悄悄话。
他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爆棚的倾诉欲，要不是周围人多，他都想立刻告诉媳妇儿自己这些时的“壮举”。
尹继兰见丈夫眼角眉梢都是喜色，想来不是什么坏事，便没再计较。
一家三口到家后，先排队洗好澡，一人来了片冰好的沙瓤西瓜，这才缓过气来。
尹继兰恨不得时时刻刻和自家闺女黏在一起，到家也舍不得分开，搂着季芸芸坐在沙发上，摆开架势开始“审问”季中杰。
“说吧，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儿？”
家里长辈不在，尹继兰的“女王”属性暴露无遗，季中杰还就吃这套。
“兰兰，我做好事还来不及呢，哪敢做坏事，我比窦娥还冤呐！”季中杰嬉皮笑脸特不正经，一句三叹。
“你都敢带着闺女浪迹天涯了，还说没做坏事儿？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尹继兰白眼一翻，哼了一声。
“哎哟，我带芸宝去羊城可是做的正经事，不信你问闺女。”见季芸芸在一旁乐呵呵地幸灾乐祸，当即把她拉入战场。
这段时间他是看明白了，他们家这个丫头绝对的人小鬼大，你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吧，平时说话又都在点上，偶尔还能提点意见建议，还都行之有效，反正他是不敢拿她当孩子看了。
第27章 震惊
“妈妈，爸爸最近弄了个副业，赚了好多好多钱，咱们家发财啦！”
季芸芸巴不得把事情全告诉妈妈，做生意没家人支持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爸爸赚这些钱也不方便和旁人说，再没个倾诉对象，她怕他自个儿憋坏了。
尹继兰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懵了！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怎么就发财了？
还有女儿，怎么忽然就长大了，都知道啥是副业了……
季中杰没再卖关子，把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和盘托出，从季芸芸救人巧识李凯辉，低买高卖电子表，借由喇叭裤进军服装生意，事无巨细，讲得绘声绘色。
尹继兰听完之后半晌没回过神，我的乖乖，电影都不敢这么演吧！
“这就是你的副业？这就发财了？”
尹继兰还是有些恍惚，就跟做梦一样，颤颤巍巍问道：“你……赚了多少？”
季中杰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
“两……千？”尹继兰心都在抖。
没等季中杰开口，季芸芸小声念叨了一句：“两万。”
“什么？”尹继兰这下全身都抖了，眼睛在季芸芸和季中杰之间来回转，不敢置信。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季中杰把存折翻开放到茶几上。
尹继兰都快把存折本盯出窟窿了，可上面的数字骗不了人，，真的有两万！
家里的财务状况她一清二楚，季中杰的存款绝不超过两千，一个多月的功夫，翻了十倍？天呐！
反应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不会危险吧？”
“不会，现在做生意又不犯法，只不过单位那边要瞒着点儿。而且爸妈都知道，都没意见。”
自从做上买卖，季中杰尤为关注时政消息，甚至一年前的老报纸他都没放过，但凡涉及到“个体”、“私营”等字眼文章他都细读过不止一遍。
81年7月7日，gwy颁发了《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的若干政策规定》，明确指出“个体经济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必要补充”，“个体户”从此有了官方认证。
82年北京的第一位个体户甚至得到了zy领导人的接见。
所以季中杰的决心从去羊城起，就没再动摇过。
尹继兰好歹是个大学生，可谓身处时代浪潮最前沿，对近两年的风向也有耳闻，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也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一时间，与有荣焉和忧心忡忡两种思绪同时在她心里蔓延。
“我能去看看吗？”尹继兰决定眼见为实，还是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行啊，反正你9月份才正式上班，改天我带去看看。”
“我也去，我给妈妈去买新衣服。”
季芸芸可不想被落下，光知道电子表了，衣服那边季芸芸还不晓得进展如何呢。
“哟，给妈妈买新衣服，你有钱吗？”尹继兰哈哈一笑，捏了一下闺女肉呼呼的脸蛋。
“有，我自己存的压岁钱，妈妈要上班，得买新衣服。”
季芸芸惯会嘴甜，明明是自己想去，非说成给妈妈买衣服，让人明知她是歪缠也舍不得怪罪。
“好好好，带你去，鬼精灵。”
别说买衣服了，要上天也得去啊，季中杰就是个宠女无极限的。
…………
晚饭是尹继兰张罗的，几年没怎么做饭，有些手生，不过全家人依然捧场。
季芸芸拒绝当电灯泡，饭后拉着爷爷奶奶出去散步，逛到九点回家，直接钻进老人家的房间，一脸的我很困我想睡不要吵我。
尹继兰还想晚上抱着女儿一起睡呢，结果一瞬间家里安静的只剩她和季中杰大眼瞪小眼。
噗哧，两人都笑了，季中杰抱起媳妇儿大步回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呐。
…………
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一大早季中杰就带着老婆孩子视察生意去了。
还好季中杰刚跑完一趟粤省，有两天假，昨天接媳妇耽误了送货，今天顺带送过去。
三人坐车过江，先到小商品批发市场。
这地方尹继兰还没来过，原以为就是圈了一块地方给人摆地摊零售，没想到整条街都是规划齐整的店铺，运货的三轮来来去去。
“这里生意这么好？”
“对啊，东西齐全又便宜，大宗采购来这里更划算，而且最近很多下头县市的商贩过来进货，更热闹了。别看人家小小一个门面，一个月赚的顶你大半年。”
“可这不保险啊，要是哪天亏了，连个保障都没有。”尹继兰这方面还是有些保守。
接受新事物都有个过程，季中杰也不强求尹继兰一下子扭转观念，只要不反对就行。
几人走进文具店，店里比季中杰第一次来热闹得多，原本只有老板一个人忙活，现在老板把自己妹妹也叫来帮忙。
“小齐，今天生意不错啊。”季中杰冲柜台后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正是文具店老板齐光明。
“季哥来啦，你先去里头稍坐，我马上进来。”他面前围了好几个人，暂时脱不开身。
“你先忙，我等你就是了。”
两人都这么熟了，季中杰也不需要他特意招待。
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齐光明推门进来。
“季哥今天可是全家出动，难得啊。”两大一小的组合，小姑娘又和两人挂着相，齐光明一看就晓得这是一家子。
“是啊，今天休假，带爱人孩子出来逛逛。”季中杰给双方介绍，“这是这家店的老板，齐光明。光明，这是我爱人，尹继兰，我闺女，季芸芸。”
尹继兰和齐光明握手，季芸芸也甜甜的打了招呼。
齐光明多会做人呀，见季中杰带了女儿，进来之前就准备了礼物，不算多贵重，一盒彩色铅笔罢了，但是即全了人情，也让人接受得毫无挂碍。
季芸芸见父母没反对，道谢过后大方收下。
季中杰把行李袋拎上桌，这次齐光明要的全是卡西欧，现在他这里高档货也卖的挺好，几乎每次从粤省回来季中杰都得过来补货。
现在两人之间一般是先付定金，到货付尾款，所以今天过来交货、点数、收钱，一套流程下来半小时都不要。
店里实在是忙，这一会功夫，齐光明的妹妹都进来催两次了。
见状季中杰没再多留，确定好下次的订单，就告辞离开。
尹继兰见证了全程，半小时不到，一袋子手表变成了几千现金。
多精彩的描述都比不上几沓大团结实实在在摆在眼前。
绝大多数人都瞧不起的“不正经”小生意，竟然这么赚钱。
第28章 一见如故
季芸芸的注意力不在钱上，她打起了齐光明的主意。
这个齐光明能把小小的文具生意做到整条街最强，没点本事绝对镇不住场。才刚涉足电子表市场，就能想到发展下级经销商，足见他脑子活。今天的短暂见面，他待人接物又是润物细无声的风格，和自己老爸的生猛劲头恰好互补。
这样的人才怎么能错过！
无论爸爸目前有没有计划过，季芸芸心里很清楚，他的生意不可能一直以这么简单原始的方式做下去，以后肯定得有团队、有分工，现在已经是电子表和服装双线发展，以后说不定更多，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上兵伐谋，人才难得，怎么才能把齐光明收归旗下呢？
既不能提的太突兀，不然人家好好的老板不当，凭什么为你打工；也不能简单粗暴收购人家店铺，且不说爸爸需不需要一门文具生意，无缘无故这么做纯属伤感情。
那么，只能提出一个远大的商业计划，画个大饼，勾起他的野心，让他愿意为之拼搏奋斗。
想着想着季芸芸自己都笑了，她一个六岁的娃，操着六十岁的心，真够累的。
旁边的父母早已换了话题，谈论起马上要去的服装店。
季芸芸没想到这家店就在自己曾经的大学边上。
七八年后，这里的老街会被拆除重建，现在的样子是季芸芸只在校史的照片里见过。
倚靠着百年老校，这里的砖瓦草木似乎也比别处更具巧思，温润却富有朝气。
果然如爸爸所说，服装店地理位置特别好，橱窗也被特意拓展过，路过的人十有**会驻足眺望。可奇怪的是，进去的人至少有一半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另一半没空手的买的基本全是喇叭裤。
这合作伙伴真的能行？季芸芸表示怀疑。
尹继兰也觉得奇怪，满以为这里即便比不上文具店也差不到哪去，谁知竟然大相径庭。
等季中杰把因由一说，两人才明白，原来是价格的问题。
可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喇叭裤不可能卖一辈子，店里积压这么多库存，影响现金流不说，还会给人一种贵得“不敢再来”的印象。
这方面季中杰也没什么好办法，一来他和周沁芳认识不久，不方便指手画脚，二来他虽然生意做起来了，可论及销售能力，他只是个二把刀，所以他也有点发愁。
解释了来龙去脉，季中杰带着妻女进去，没想到店里的周沁芳倒是乐呵呵的，比上次见她时开朗了不少。
季中杰这段时间也很少过来，倒是不知道周沁芳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周姐，我带爱人和孩子光顾你生意来啦，最近怎么样，生意还好吗？”店里暂时没什么客人，季中杰问起来也少了几分顾忌。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是来视察工作了？”周沁芳开了个玩笑。
“咳，周姐，你这么说我可要无地自容了，我视察哪门子工作呀，我今天真是来买衣服的。”季中杰拉过尹继兰，介绍道，“我媳妇这个月刚大学毕业，马上参加工作了，我想给她添几套衣服，知道您眼光好，特意带她过来，您看着搭配几身。
周沁芳在艺术家家庭长大，从小见惯了各种美的东西，到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是讲究个漂亮，喜欢好看的衣裳，喜欢漂亮的画，喜欢可爱的孩子，更欣赏各色的美人。
今天可算是如意了，季中杰带来了尹继兰和季芸芸，大的标致中带着英气，小的机灵娇美，一双杏眼好似承载了满天星辰。周沁芳的创作**简直爆棚，脑袋里瞬间过了十几种搭配方案，怎么看怎么好。
尹继兰是头一次见周沁芳，只见她完全不似普通人保守的穿着，一身中袖素缎旗袍，低跟皮鞋，虽然面色稍染风霜，但一身气质实在少见，虽然历经风雨，依然自在生长。
两人互相打量着，竟然一见如故。
“我说中杰，你一定是攒足八辈子福运才得了这么好的妻子和女儿。我一见弟妹就觉着投缘，想当初我也参加过高考，报的也是沪市的学校，可惜没考上，今天难得遇到一个沪市回来的大学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激动。”
而且周沁芳独身一人没有孩子，季芸芸可是合了她的眼缘。
这不，直接让季中杰自己招呼自己，周沁芳便拉着母女两个满店转悠，搭配了一套又一套。
店里的库存是真的多，也亏得周沁芳不缺钱，不然这么大的成本压力谁能承受得住。
季芸芸边看边想着办法。
既然单卖卖不出去，降价又要亏本，那么搭配着卖呢？
既然目前店里各种次品款式畅销，能否出一个限时优惠，比如买足够金额的老款送一件畅销款，或者反过来，畅销款买够多少钱就能以折扣价挑选一件老款。这样一来，直接用低成本的次品做噱头，借机清空成本高昂的库存，甚至有可能不亏反赚。
反复思量后觉得可行，于是“戏精”季芸芸再次上线。
“周阿姨，为什么左边的衣服卖得快，右边的衣服没人买呢？”小手两边一指，面露困惑。
店里左手边摆的是季中杰提供的畅销款，右边摆的积压已久的老款。
周沁芳正拿着一条连衣裙在尹继兰身上比划，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左边便宜右边贵呀。”
“那为什么不两边搭配着卖呢，一件便宜的加一件贵的，合起来等于刚刚好啊。”
这回答倒是有意思的很，周沁芳的注意力被拽了过来。
“那客人为什么不买两件便宜的，加起来等于更便宜呢？”
“那贵的岂不是永远卖不掉了？”
是啊，可不是卖不掉么！
好在她不是太纠结的人，至少新进的货能卖掉，这个月不用再面对赤字的账本。
“那也没办法呀，阿姨也想卖，可是打了折人家也嫌贵，再多降一点阿姨就得关门大吉了。”
周沁芳想到也觉得烦闷不已。
注意到自己的吐槽对象竟然是个小孩子，自嘲一笑，随即止住了话头，继续搭配衣服。
第29章 唐诗和大白兔
季中杰端着茶杯，饶有兴致的靠坐在沙发上，他也想看看女儿还能说出些什么来，之前见她眼珠子直转悠，就知道一准又有鬼主意了。
“那想办法让他们愿意便宜和贵的搭配着买呀。”季芸芸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嗯？小姑娘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周沁芳决定不辜负小丫头的一番心思，听听看她怎么说，就当哄孩子了。
“每次我不愿意背唐诗，爷爷奶奶就会跟我说，背完之后奖励我一颗糖，一颗水果糖我愿意背一首……”先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头，然后煞有其事的伸出第二根，“如果是大白兔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背两首。”
哈哈哈哈，在场的三个大人都笑了，季芸芸也不以为杵，自顾自继续说着。
“那阿姨这里的东西能不能买贵的送便宜的呢？少买少送，多买多送，这样大家肯定都愿意的。”
“或者先给我糖，我自己挑我喜欢的诗背。”
抛出了第二个方案，多的话季芸芸就不准备再说了。
乍听之下，这就是天方夜谭，真金白银进回来的货，怎么能白送？可转念一想，次品毕竟成本低，再怎么亏也有个限度，总比拖到最后被迫清库存要好。
周沁芳眼前一亮，自己这是陷进思维误区了，一心想着贵的卖不掉先换便宜的卖，先保住账面盈利再想办法，却忘记了不管便宜货卖的再多，旧货积压的结局只有甩卖这一个，到时候亏得更多。
这时候的人们只是思维被禁锢久了，一时想不到这上面来罢了。不是季芸芸有多聪明，实在是后世的经典营销案例太多，随手抓个路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所以，但凡有人抛砖引玉，群众的智慧绝不能小瞧。
这不，季芸芸的一番话引得周沁芳和季中杰陷入深思。
是啊，可不就是唐诗和大白兔么，都是一边喜欢一边不喜欢，道理是相通的。
于是几个人衣服也不挑了，围坐在一起商量起来，必须尽快拿出个章程，只有现金回笼才有机会大展拳脚。
这下季芸芸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开始在店里溜溜达达。
店里的东西贵是真贵，好也是真好，脱俗的衣裳才衬脱俗的美人。现在整个江市都找不到什么“时髦”货，这家小店要是真能闯出名头，女人的钱不要太好赚哦。
周沁芳有眼光有韧劲，只要能把手头这批库存清掉，资金能正常运转，不愁做不起来。
一对年轻情侣在橱窗外驻足，女人指着穿着喇叭裤的模特架说：“你不是想要喇叭裤吗，这家店同事带我来过，有好几款不同的，虽然是瑕疵品，但穿上根本看不出来，咱们进去看看，喜欢就买，就当庆祝你工作转正。”
季芸芸早就注意到他们了，女方一边往里走，一边朝橱窗里的另一套女装投去隐晦不舍的眼神，这是有目标了？
那是一件鹅黄色波点连衣裙，衬衣领、束腰、宽摆，想象得到穿上后身姿摇曳的样子。
想来这件就是她的真爱了，说不定上次来就看中了，可惜没舍得买。
周沁芳准备起身招呼客人，季芸芸蹬蹬蹬跑过去对她耳语道：“周阿姨，男生想买喇叭裤，女生喜欢模特身上那条连衣裙。”说完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周沁芳已经不知道该吃惊还是该高兴了，小姑娘不仅能出金点子，还能摸准客人的喜好，怎一个聪明伶俐了得，她都想抢回家当宝贝养了。
捏了捏季芸芸的小脸，面带笑容朝那两人走去。
“欢迎光临，小店今天大酬宾，优惠多多，两位同志有什么需要？”
那姑娘的眼睛瞬间冒光，她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看中的裙子，再怎么心动也没舍得买，只能路过的时候多看几眼，幻想自己穿上身的样子，一定很美。
“怎么个优惠法？”姑娘几乎按耐不住陡然加速的心跳，抢声问道。
虽然优惠的具体细则还没商量好，但周沁芳想大胆先试一单。
想起季芸芸刚说的话，周沁芳决定从女生这边入手，毕竟她渴求的眼神已经溢于言表了。
“今天买正价女装可以享受低价瑕疵品折上折的优惠，比如说……”周沁芳好似很随意的从衣架上拿起那条波点连衣裙递给女生，“比如这件，如果您今天购买的话，那边的七折瑕疵品可以任选一件再打七折。”
女生当即开始默算，七折再七折，相当于一条原价14的喇叭裤只需要6.86就能到手，至于瑕疵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那件连衣裙，只看她现在根本舍不得放手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激动的扯了扯男生得袖子，“很划算诶！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把衣服举到身前比划，“怎么样，好看吗？”
周沁芳恰如其分地建议道：“您喜欢的话可以穿上感受一下，后面有试衣间。”
女生当然知道店里有试衣间，但她脸皮薄的很，往常来的时候明知买不起哪好意思试，周沁芳今天的建议直击她的小心脏。
古往今来，男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总是最舍得花钱的。
今天这位也不例外，他见女人实在喜欢，狠心咬咬牙，同意了。
这时候的人普遍比较淳朴，一般人只要上身试了，不好意思不买的，他既然能同意，那就是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趁那边换衣服的空档，周沁芳带男人走到左手边的陈列区，开始敲边鼓：“这边都是瑕疵品，不过瑕疵都在里面或者边边角角的地方，平常我们低于七折是不卖的，今天能有折上折确实划算，而且数量有限，这批卖光就不一定再有了。”
周沁芳刚刚已经细算过，哪怕折上折，她每件也能赚七毛到一块钱不等，何况库存积压几个月之后还能以原价卖出去，更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好事。
不得不说季芸芸今天一席略带童真的话语，为她点亮了一个新世界。
第30章 白日梦
哗啦一声，试衣间的帘子撩开。
一抹亮色好似自带光源，漫步而出。
季芸芸双手竖起大拇指，的赞美之词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哇，阿姨好美，像仙女一样！除了我妈妈，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女人的脸瞬间羞红，颇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镜子。
天呐，这真的是自己吗？
其实衣服的款式并不出挑，但配色却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大胆。
葱绿配鹅黄，就像这炎炎夏日里的繁枝与骄阳，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当店里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一处，女人的脸更红了。
周沁芳的声音打破一室静谧。
“同志，您这身真是绝了！好看的衣服也是挑人的，我开店这么久，像您穿这么合适的真的没几个。”
“林华，你觉得呢？”女人有些不安地捏着裙角，询问对象的意见。
名叫林华的年轻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猛点头，他也没想到，只是换了套衣服而已，女朋友竟然完全变了个样。
“这件多少钱？”林华也不准备让女朋友再换回来，直接转头问周沁芳。
“25块。”
嘶，还真是贵，比普通人的月薪一半还多了。
他自己的对象他很了解，要不是老板娘提起搭配着买有优惠，估计她连试都不会试，看她的样子明显是爱不释手，他也不想扫兴拒绝。
“行，这件我们要了！”林华数出25块递给周沁芳。
“没问题，喇叭裤也一起装起来吗？”接了钱，周沁芳顺口问了一句。
“不用……”
“对，装起来。”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女人走上前对林华说：“本来就是给你买东西来着，你要不买那我也不要了，别只顾着我呀。”
女人确实心疼她对象，自己掏钱买下裤子，欢欢喜喜的送给他。
不管怎么说，这笔生意是做成了。
两人出了店门没有多远，女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跑回来问道：“老板，请问您这里的优惠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是要再次光顾的意思？果然还是要有噱头才行啊！
“具体的期限和细则明天会出个告示，您路过的时候进来看一眼就知道了，您放心，这次活动力度很大，会有不同的组合折扣方式，肯定让您满意。”周沁芳越说越觉得打开了思路，又补充了一条，“而且您可以和朋友合起来买，买的越多优惠多。”
“那行，我明天过来看看。您不知道，我好几个同事都喜欢您这的衣服，就是太贵了舍不得买，现在有优惠她们肯定高兴坏了，我改天带她们一起来。”
“那感情好，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单独给您算便宜点，感谢您照顾店里生意。”
送走了两人，周沁芳长舒了一口气，这单生意是做成了，不过问题也有不少。
比如这样一加一搭配着卖，优惠力度还是不够大，吸引力可能就没那么强，像今天要不是小情侣互相心疼对方，说不定还是只能卖出去一件，所以，具体的优惠方式还是得好好斟酌。
季家一家三口今天并没其他安排，索性就待在周沁芳店里帮她出主意。
具体的商议过程季芸芸没有参与，窝在沙发里扮了一下午乖宝宝。
见几个大人一直写写画画，季芸芸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客人买完东西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逛过什么店就好了”。
周沁芳大受启发，决定订做一批印有店名“沁心”二字的包装袋。
晚上周沁芳为了感谢季中杰一家人的帮忙，做东请几人吃饭，晚上六点锁了店门就挽着尹继兰的手往饭馆走。
季中杰抱起女儿跟在后面。
“爸爸，你现在只做了这两样生意吗？”
二十四小时装幼稚实在是太累了，季芸芸如今在自家老爸面前逐渐开始放飞自我。好在季中杰是个女儿奴，女儿怎么样都是好的，无非是比别的孩子更聪明、想得更多罢了。
“是啊，怎么，你这个小财迷又有什么想法？”季中杰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季芸芸两手圈住爸爸的脖子，问道：“那爸爸以后还会发展别的业务吗？”
季中杰并没有因为女儿年纪小而敷衍了事，仔细想了想才答道：“如果有合适的当然可以。”
其实从羊城回来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之后，季中杰这段时间回想起很多以前并不在意的细节。
他们这些跑长途的，多年下来全国大部分省份都去了个遍，哪里的特产是什么，他心里门儿清。
原产地的东西价格肯定是最低的，只要能联系上这些货源，并且有运货渠道，转手卖到江市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可惜啊，他现在分身乏术，只能捡最赚钱的电子表入手，至于服装生意，那都是顺带的。
这些想法季中杰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任谁知道了只怕都要笑话他异想天开。
也不知是季芸芸的语气太过于冷静，还是他自己陷入沉思有些恍惚，竟然一股脑把自己的脑洞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回过神，自嘲地摇了摇头，怎么和女儿说起这些。
季芸芸也没想到，爸爸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展望自己的事业发展脉络。
虽然这些想法乍一听确实如白日做梦一般，很原始，甚至很粗犷，但季芸芸却清楚地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把这些想法一一付诸于实践，比如号称“全球最便宜”超市的costco（好事多），还有它的竞争对手沃尔玛的sam会员店。
明年，也就是1983年，costco和sam的第一家门店，都将在美国开业。
季芸芸不至于幻想爸爸将来能超过这两家世界零售巨头，但他完全可以做“中国最便宜”的超市。
季芸芸继续说道：“如果真能找到更便宜的商品，再把所有东西都聚集在一起，承诺同等品质我们的价格永远最低，咱们的生意一定比百货大楼更好，说不定全市的人都想来买东西。爸爸，我看好你！”
季中杰没在意季芸芸这些远超所学的用词，没在意她几乎处于一个同等高度和他对话，他彻彻底底被女儿描绘的蓝图震撼了。
他没想到第一个支持自己白日梦的会是自己刚满六岁的女儿，更没想到女儿竟然比他看得更长远一些。
他无法想象，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江市人的生活都可能因他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