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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枝舞     望雪飞txt下载     望雪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逞英雄的代价

    长生真言:“英雄,是伟大的,在趋利避害的潜意识里,能为别人的生命做出牺牲的人,都值得人敬仰。”

    当英雄的理由应该有好多条,有些人却说,没多想,就跳下河救人了,就穿进火海救人了。

    其实不然,在当时一刹那不容得思考自己,不容得想值不值得。只是想去救人,这个想法,早早就在脑中做过权衡了,当危机时刻来临就不用再去想了。

    这叫英雄。

    还有一种行为叫“逞英雄”,等同于鲁莽、自不量力。当明白过来的时候,才能懂得代价的沉重。

    天牢的审讯室中。

    强壮的狱卒扒下了夏一诺的衣服,魏定中等火盆里的钳子红了,找来两块布垫着,抽出了钳子,离自己身体远远的拿着。

    走向夏一诺,也不费话了,夹住他一块肚子上的皮肉就开始拧。

    夏一诺立刻闻到了自己皮肉被烫熟的香气,也感受到了无法躲避的,无法用绷紧肌肉来抑制的疼痛。

    这疼痛不同于鞭子和锤子,那两种是扩散性的,刚开始疼后面会麻痹一些。

    而这个红红的钳子拧人的疼痛,是一种追着自己神经的疼痛,躲不开,散不掉,绷紧了身体,放松了身体都无法躲开的疼。

    他只能“啊阿,啊阿”的叫着,来表现这种疼痛的无法抑制。

    魏定中阴沉着脸,一圈一圈的拧着,直到皮肉不再冒烟,自己拧不动了,才松开。只见那皮肉被拉起来好长,如同肚子上长出了一只黑色的角。

    他非常开心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也非常享受夏一诺刚才的惨叫。

    抹了一把脸旁滴下的汗水,他说道:“我就这喜欢玩火,你喜欢不,你再考虑考虑,我一会准备拧你的鼻子了。”

    说完又将钳子杵到火盆里,坐在椅子上喝起水来。

    夏一诺的脸上滚下豆大的汗珠,背后上的木架子都被汗水浸透了,粘在身上,他此刻想,夹鼻子,老子命都不想要了,你夹鼻子也许还能让老子死的快点。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有本事,直接把老子夹死,老子帮你问候你十八代祖宗。呵。。呵。。”

    强忍着疼痛,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自己刚被夹起的黑色长角,想到了爷爷的龙角。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想起了爷爷说的让他不要死,还要他传香火,呵呵的笑了起来。

    魏定中此时心中升起一股挫败感,他知道今天是遇到硬茬子了。即使再夹几次,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收获,不如留着他的命,再审。

    若真弄死了,又什么都没问出来,丞相一定会认为自己无能,不如先去向丞相汇报一下,兴许这小子根本也就什么都不知道。想罢,他向那牢卒交代几句,自己出去了。

    夏一诺被两人架回了牢房,扔在地上,他感觉自己胜利了,没有一句怂话,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没有丢了男子汉的尊严,嘴角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

    此时,边上的牢房中,有人叫他:“小子,硬气啊,我在这边都听见了。”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在两个木栅栏之间,浮现出半张老脸。

    这脸非常的脏,有一条一块的黑色,像墨迹,除去墨迹不说,能看出是一个皱巴巴老头子的脸。

    夏一诺把眼睛闭上,继续“享受”着经过一个多时辰折磨后的满身疼痛,周身无力的时光。

    他认为自己肯定会再被折磨的,还不如现在舒服的躺一会儿,如果能睡着那就更好了。

    但,那个老头很烦,又开始说话了:“小子,我叫公输玉,你是仇狮子派来的?他可知道公主被人调包了?”

    听到这句话,夏一诺立马睁开了眼睛!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公主见到字条后会把自己关进天牢,还派人来用刑逼供,原来这个公主根本就是假的!是和姬忠良一伙的!

    那老头看到夏一诺睁开了眼睛,继续说道:“我一见到公主不戴面具,改戴着面纱就产生了怀疑。当日,公主宣布与姬英武结婚,我就更怀疑了。便细细观察留意,公主可能是因为常年练剑,右手虎口处可以见到有老茧,而那个女人没有!现在这个公主肯定是假的。”

    夏一诺瞪着这个老头,说道:“你为什么天天盯着公主的手看?”

    老头从栅栏中伸过自己的手说道:“你看看我的手。”

    夏一诺抬眼一看,只见这老头的手,皮肤细腻,五指纤长,根本不像老头的手,反而像少女的手。

    老头接着说道:“你可能没听说我的名字,公输玉,但肯定知道我家的祖宗鲁班吧。我是他的第二十世孙,我们做精密机关的手都必须要是一双巧手,平常要爱惜保护,所以也喜欢观察别人的手。”

    夏一诺低声说道:“变态!”

    老头被骂的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又幽幽的自言自语道:

    “我们进了天牢,只能直着进来躺着出去了。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的心愿是完成《公输般记》的注释,能让更多的人看懂,并利用起来。不想在这天牢完成了,却无法面世,流芳千古,呜呜呜呜。。。”这老头居然说着说着,自己哭了起来。

    夏一诺一直在气恼被假公主骗了的事情,所以说话没有一句好话。此时听得这个老头哭的这么可怜,不免有一分同情。

    身上还是到处疼,一个姿势躺久了便想换个姿势减缓疼痛,可谁知道想翻个身,略一用力,就会引的全身的伤口一起疼,让身体剧烈的抽搐。

    胳膊被尺挠钉刺穿后,用烙铁止住了流血,此时微微一动就渗血出来,也再使不出任何力量,像两条吊在身上的断树枝。

    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每一块肌肉单独伸缩。

    经过此番折磨后,可以了。自己能清楚的区别开每一条肌肉的作用了,他仔细的调动着没有受伤的肌肉,回避受伤的肌肉,从而达到翻一个身的想法。

    当他从平躺,改为侧躺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完后,身上又被疼出了一身汗,他为了缓解疼痛,分散注意力,表达一下自己同情,主动和老头攀谈起来。

    夏一诺面朝老头,说道:“公输老头,你说说你那书有啥好的,让你这么舍不得死。”

    公输玉听到有人问他书的事情,立刻止住了哭,兴致勃勃地说道:“小子,你哪知道我那传世宝书的妙处,公输般,我老祖宗鲁班。他将各种精密关机、奇门遁甲记于《公输般记》当中。

    但是时间过得太久,当时的古文已经无人能够看懂,并且材料、算法也比当年有所改进,我在此基础上写出了注释,普通人看了就能理解。若按我的注释,飞龙国农业、军事、锻造各方面的水平都会有很大突破。”

    夏一诺打趣到:“那么厉害还被关在这?”

    公输玉小声说道:“哎,你不知道,我是将作营的统管,算仇将军属下,平常忙着著书立说也不与那姬丞相来往,他定以为我是仇将军的死党,才将我关了起来。”

    说完,他拿出一本书小心的抚摸起来,看着书又流泪哭道:“可怜这旷世神作啊,就要和我一起进棺材了。呜呜。。。”

    此时,送饭的狱卒敲着牢门,说道:“吃饭喽,吃饭喽。”

    夏一诺听到吃饭,恢复了些力气,集中精神,调用没有受伤的肌肉,争取坐起来,蹭到牢门处吃饭。

    经过几次痛苦的尝试仍没有成功,他仰面躺着蹭到了牢门口,看见地上的馒头和稀饭,如狼似虎的侧身一口气吃完了。

    然后向门口喊道:“就给一个馒头,怎么够吃啊!再拿些来!”

    公输玉将自己的馒头扔给了夏一诺,说道:“小子,我岁数大了,喝点稀饭就行了。给你。”

    夏一诺非常高兴的说了声谢谢,又蹭了过去,一口将那地下的馒头吃了进去。

    吃完又躺倒,蹭这几下已经让他疼的又流了不少汗水,他吧哒吧哒嘴说道:“老头,他们为什么只打我不打你啊?!我看你身上一处伤痕都没有。”

    公输玉怒骂道:“怎么没打,进来就是三鞭子,不过我马上就疼晕了。想是怕打死我这把老骨头吧。这几日便没再打,我想等着公主婚后,可能就直接砍头了吧。”

    夏一诺羡慕的说道:“那多痛快,咔嚓一下,一了百了。”

    此时,一个狱卒耍着钥匙,走过来说道:“你想的倒美,魏大人又来关照你了,请吧。”

    夏一诺想到自己四肢残废,再不能跑跳如飞,气愤的说道:“要请让他亲自来请,小爷我喜欢躺着。”

    这个狱卒呵呵笑着打开门,说道:“牛x,哥哥敬佩你这样的好汉,哥哥背你过去。我可不敢给你传这个话,我还要留着脑袋吃饭呢。”

    说罢,那狱卒上前来,拉起夏一诺,将他甩到自己背上,背着他走出了牢房。

    腹部的烧伤被顶到,胳膊的牵扯痛,脚趾的坠痛,让夏一诺不由得咬住了狱卒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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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章被封,重发后在第一卷卷尾,麻烦各位点目录自寻一下。

第五十一章 心求速死

    大家看完评评理,这章为啥给屏蔽,天大的冤案啊。

    魏定中中午回去向丞相说了一下夏一诺的情况,一劲表彰自己用刑多么恨,手段多么辣,被丞相一下吼住。问他到底审出什么没有,他蔫了下来,被丞相好一通骂。

    他憋着一口气,午饭也不吃了,就赶来继续审问。

    见到夏一诺,气急败坏的说道:“小王八蛋,今天倒是看看你小子的王八盖子硬,还是老子的手段硬。来呀,给我把他绑到老虎凳上。”

    夏一诺被人放在了一条长凳上,双手被绑在背后,固定在十字架上,从大腿根到膝盖也被牢牢的绑了一圈绳子。

    魏定中说道:“咱们还是老规矩,从下往上来,一截一截来。上午你的脚已经废了,这老虎凳就是毁你膝盖小腿的。

    别怪爷爷没提醒你,一会儿我会在你脚下,一块一块的垫砖,直到把你的膝盖掰折,中间你要疼晕了,我会用凉水给你泼醒。这种疼痛不会有间断,一般人扛不过一时片刻的。怎么样?招了吧。”

    夏一诺坐在长凳上,望着自己被砸烂的脚趾,四分五裂的肿胀流血。

    他此刻最想的是陆怡君,希望自己如此英勇的表现被她看到多好,也不算白受这么多折磨。

    如今受这个罪是为了什么呢?哦,对了,陆怡君走时对自己说来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答应她国家有难,算我一个来着,这便是我扛下去的理由吧。

    夏一诺抬起头,看着魏定中那丑陋的龅牙和搞笑的招风耳说道:“别说,我真有点怕了,你过来,我只和你说。”

    魏定中高高兴兴的把耳朵凑过去听,夏一诺一口咬住魏定中的耳朵再也不撒嘴。

    边上的狱卒马上过来帮忙,对夏一诺的头狠狠的打,也没用。

    魏定中疼的如杀猪般的叫,直到夏一诺把魏定中的耳朵咬下了一块,魏定中才被狱卒救下。

    魏定中捂着耳朵惨叫,夏一诺满嘴鲜血,吐出他的耳朵哈哈大笑。笑的流出了眼泪,说道:“呸呸,你下次还是从上往下来吧!哈哈哈。。。”

    魏定中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全身直发抖,跳着脚的大叫道:“给他垫砖!!”

    夏一诺不断呸掉魏定中耳朵流出来的血,那血味让自己感觉到非常恶心。他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刚才咬着魏定中的时候,脑内好像有些东西在伸展。

    这老虎凳真是名不虚传,当垫到三块砖的时候,夏一诺晕了过去,马上又被泼醒了。

    此时他的脑袋都要涨炸了,这种疼痛不钻心,只钻脑袋,他感觉到上午的那些疼痛和现在比起来如挠痒痒一般。

    此时自己脑袋里面除了疼痛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有的精力意识只能用来抑制腿部带来疼痛,用脑袋涨爆的代价来抗衡这种疼痛都无法减缓。

    他又晕了过去。

    狱卒是比魏定中有经验的,他上来劝道:“一般晕三回就不能再弄醒了,再上刑很可能把犯人弄死。您也看出来了,他激怒您就是来求死的。”

    魏定中此时的耳朵已经被包了起来,白白的纱布上殷出了一点红红的血迹。

    他现在非常愤怒,怎么会听进去一个狱卒的话,拿起铁锤子,上来敲断了夏一诺的小腿。

    吼道:“把他解下来,换别的!”

    夏一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十字架上,全身扒光,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并且自己的门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前面几颗。

    无所谓了,只要给老子留几颗吃饭就好。

    他看到魏定中拿着锤子站在自己前面,知道那魏定中肯定又要搞新花样了。

    魏定中说道:“你今天最好别招,给老子点时间,老子现在不想听你说话,老子现在就是想泄愤。懂吗?”

    说着,他拿起了那只锈蚀斑斑的锤子,接着说道:“还认识这个吧?今天老子就用它,给你断子绝孙!”

    狱卒马上上前制止:“魏将军,使不得啊,打那里会大出血的,犯人就死了。”

    魏定中说道:“把下面给我扎死,一滴血也不会流!”

    狱卒又说道:“扎死了,无法排便,犯人也会死的!”

    魏定中回身扇了那狱卒一个嘴巴,骂道:“你怎么那么心疼他!”

    狱卒忙解释道:“魏将军,小的是怕,这要犯死了,再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魏定中丧心病狂的骂道:“老子不管,老子就是要泄愤!”

    但是锤子却始终没有砸下去!

    狱卒说道:“魏将军,咱们有的是招对付他,您别着急,小人让他试试那烙铁的味道。”

    魏定中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他也知道这个人犯很重要,弄死了对丞相不好交待,也十分受用这狱卒一口一个“将军”的马屁。

    “好,你要审出来,老子重重有赏!”坐回到椅子上休息去了。

    一个下午过去了,夏一诺的身体,如那破烂衣服的补丁一样,全身被烙铁烫的一块一块的。

    每次他皮肤接触到红红的烙铁,就会传来滋滋的煎肉声音和一股羊肉熟了的香味。

    这种味道引起了魏定中的食欲,他让人送来一只烧鹅坐在椅子啃着,一点也不嫌恶心,吃的津津有味。

    狱卒怕弄死犯人,有意放慢了上刑的节奏。

    对于狱卒来说,这上刑是一份工作,应不急不缓,重要的不是审问,而是不要把犯人弄死。

    工作嘛,没有干完的时候,但要是弄死了犯人,工作便是干砸了,轻则罚俸,重则砸了饭碗。

    夏一诺已无力再叫了,只剩下低声的哼哼。

    狱卒虽然没有魏定中折腾得那么激烈,也不代表就不疼了。

    这给了夏一诺思考的时间,他想到咬耳朵都没让自己捐躯赴国,很是遗憾。

    他要给自己想个快速死去的好办法,不再受这痛苦的折磨。

    但是,对一个身无一物的人,又要什么好办法来激怒这个魏定中呢?没有姬忠良的话,他敢杀了自己了吗?

    魏定中吃完了鹅又来了精神,边剔着牙,边催促着狱卒用刑。

    狱卒探了探他的鼻息,翻了翻他的眼睛,转头对魏定中说道:“魏将军,不能再用刑了,人犯已经昏迷了,再用刑怕是要没命了。”

    魏定中,十分气愤,但又无可奈何,吼道:“把他的耳朵给我割下来!”

    夏一诺耷拉着头,他所有力气刚才都用来对抗疼痛了,此时连抬头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眼睛充血,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鸣叫着。夏一诺想着如何去逼魏定中杀了自己,骂肯定是无用了,他也没力气骂了。

    此时耳朵根处传来了阵阵刀割的感觉,又有些疼,才想起刚才似乎听到了魏定中说道要割自己的耳朵了。

    他已经不在乎了,此时最想干的事情是和魏定中说,老子割掉了耳朵也比你好看,呵呵。

    想到此,他想笑一下,却瞬间被割耳之疼覆盖掉了。

    魏定中看到夏一诺的双耳都被割掉了,才消了些气,但想到过几日是公主的结婚大典,自己会在百官面前出丑,又生起气来。

    走到夏一诺身边,看着他的身体实在无处下手了,很是恼火。找来了一只钳子,拉起夏一诺的(屏蔽),问道:“如果不流血,不会死吧?”

    狱卒皱起眉来,心道:“不流血,尿不出来,也是一样的,这个外行,真是让人烦恼。”

    嘴上说道:“魏将军,如果您要是对这个地方下手,不要过于用力,如果破皮流血,很可能引起尿路感染,导致发烧,再无法用刑了,不瞒您说,我看这小子今晚就可能会发烧。”

    魏定中悻悻的松开了钳子,扔在地上,骂道:“真他么扫兴!你晚上给我盯紧了,一会儿去找医官来给他看看,千万别弄死了。”说完用上嘴唇包了包大牙,啐出一口痰,走出了牢房。

    夏一诺被两个狱卒抬着,放回到牢房中,他一动也不能动了,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他此刻虚弱的连饭都没力气吃了。

    过不多时,一名医官来为他治伤,一边治一边埋怨狱卒:“你这是怎么弄的,全身是伤,犯人都虚弱到这个程度了,一发烧肯定死。”

    狱卒心里也憋闷,好好的工作,被个外行给搅和成这样,自己还要替他挨骂。有心换碗饭吃,但想想哪里不都是这样么,外行领导内行。

    大人们只负责动嘴指挥,做好了都是领导有方,做不好都是下属无能,唉,无处说理去啊。

    医官也怕犯人死掉,给夏一诺治了部分外伤,开了些汤药,嘱咐狱卒要如何服下,退了出去。

    公输玉叫住这名医官,想要为他送书,但淹没在犯人们各种要求的声音之中,大部分都是要他带话的。喊着自己名字,要求给自己的父母妻儿带句话。

    医官摇摇头,表示是无力而为,他不能对犯人有任何感情。

    就如同他救治犯人一样,只能治他们一时,无法救他们不死。

    这些必须死的人,不可能带给自己任何好处,弄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杀头之祸。

    空守悬壶济世术,未有扶危救难胆。

    医官想到,若不是当年失手治死了人,谁会来这儿受这份心灵煎熬呢。

第五十二章 速死的唯一办法,唯一的

    51章被吃了,在卷尾

    狱卒出去熬药,牢门都没给夏一诺锁,他不认为,这小子现在还能跑出去,若是能撑到明天不死都算是自己莫大的运气了。

    夏一诺也没想跑,他此刻只想痛痛快快的死去,如果自己现在有力气的话,他会跳起来去撞墙,但是不行,他只能轻轻的喘着气,不是因为怕疼,是因为真的没有力气。

    他此时头脑只剩下一个想法:“好疼,难受,速死,快死,怎么死?”。

    爷爷临行前的叮嘱,此时已经成了诀别,他在脑袋中过了无数遍。“遇事不要紧张,多动脑子,肯定有办法解决。”

    他睡不着,开始想自己这短暂的十四年,平庸都谈不上,只是像只小麻雀一般,无人重视,无人心疼,自己寻食自己受冻。

    好不容易熬到了马上要从军,能看到些起色的时候,却又被个假公主给耍了。

    等等,假公主,这里好像有些闪光,太疼了!要是能喝口水,该有多好。

    狱卒给夏一诺喂过了粥饭,又喂了药,让夏一诺恢复了一些体力,身上也暖了一些。

    狱卒给他拿来了一床被子,帮他盖上,让他保持体温,不要冻病,特地拿出了一双大鞋,给他套在脚上,生怕他感染。

    无奈的说道:“小子,给我挺住啊,千万不要今晚死,扛到魏大人用刑前再死,便没了我的责任,有什么事你就大叫,我尽量满足你。”

    夏一诺没有理他,只是闭着眼想事,假公主,让他灵光一闪,他要抓住这一线希望,满足自己求死的心愿。

    监牢里没有一扇窗,不分昼夜,公输玉一直在夏一诺边上碎碎念,吹虚他的著作,对狱卒居然不认字感到悲哀。

    夏一诺突然一下茅塞顿开,若想速死,只有一条。

    让姬忠良知道自己已看出公主是假的,他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魏定中,那么他必会马上杀自己灭口,他释怀的一笑。

    往事啊,十四年,性命啊,不值钱,爷爷啊,您保重,陆怡君啊,咱来世见。

    夏一诺总结了一下自己的人,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待和解脱。

    决定好了死法,他对还在絮絮叨叨的公输玉说道:“老头,你别叨叨了,我有办法出去了,你送我一个馒头,我帮你把书带出去,咱们两清,来世谁也不欠谁。”

    公输玉看着夏一诺一愣,随后呵呵一笑:“想从这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你今夜就能死么?呵呵。年轻人,换做我还差不多。你这个岁数,我看你还能撑几日呢。”

    夏一诺有气无力的笑道:“呵,我说今晚能出去就是能出去,你爱信不信,你只需告诉我将书给谁就行了。帮我喊一下狱卒。”

    说完这一大段话,他又开始着气,他感觉到因为说话,自己耳朵上的伤口开始疼了。

    公输玉大叫狱卒,狱卒匆匆走来,以为夏一诺死了,打开牢门,蹲在他身前,说道:

    “小兄弟,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好汉爷,你这一死,我会有玩忽职守的罪。弄不好要丢了饭碗的!”

    夏一诺闭着眼道:“你去告诉丞相,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只和他说,快去,再晚我真的熬不住了。”

    那狱卒摸了摸他的额头微烫,为难道:“英雄,你可不要耍我啊,万一丞相来了,你不说,我也是个欺骗上峰之罪。”

    夏一诺缓缓气说道:“你放心,我只想招供给丞相,将这个好处送你,不想明天让那魏定中占了便宜。明白嘛?”

    狱卒恍然大悟:“哦,明白了,明白了。”便高高兴兴的去了。

    狱卒心道:“外行就是外行,人家犯人要招供都不会给个外行。哈哈,我也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见狱卒走的远了,公输老头对夏一诺说道:“小子,你要把假公主的事,告诉丞相对吧?他肯定会马上杀死你的,不过不要将我供出来啊!我还想多活几日。”

    夏一诺说了声:“供你何用,我只求速死。”

    公输玉拿起毛笔,趴在地上边写边道:“我在最后一页给我儿公输幻留书一封,你和狱卒说让我儿来收尸,他定会发现此书的,他是飞龙城的捕快。”

    过了一会儿,典狱长带着两个狱卒来了,走进牢房,对着夏一诺说道:“小子,你当真决定对丞相招供,我便带你去丞相府,可千万不要诓骗我们,我们也是混口饭吃,不想得罪权贵。”

    夏一诺攒了口气,说道:“你若不信,便作罢,我明日向魏定中招供也是一样。”

    典狱长与狱卒对视一眼,相互打气,最终还是决定为了功名利禄冒一次险,想上来抬他。

    夏一诺说道:“等等,我还有两个要求。”

    典狱长说道:“说来听听。”

    夏一诺说道:“一、我要公输幻给我收尸。二、我现在身无一物,死去甚是凄惨,我要那老头的插画书陪葬。”

    典狱长取过老头插画书,抖了抖见没东西掉出来,又随便翻了翻,果然见书中都是些玩具插画,文字说明上好像是如何做这些玩具。

    又问向狱卒:“那公输幻是何人?”

    狱卒说道:“此人是好像是飞龙城捕快。”

    夏一诺说了一声:“恩。”

    典狱长说道:“不也是官家的人么,那好,本官都准了。”说完把书放在了夏一诺的被子里。

    一辆平板驴车顶着刚升起的满月,背靠着还未落下去的太阳,拉着用被子绑紧的夏一诺来到了丞相府侧门,典狱长向家丁说明了情况,家丁来到了大厅通禀丞相。

    此时,魏定中正低头哈腰的描述着,下午审问夏一诺的过程,当说道:“不如早早把他杀了,那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若能招供,我让他咬掉另一只耳朵。”的时候。

    家丁来报:“禀丞相,天牢典狱长前来求见,说昨天抓入天牢的夏一诺准备向丞相大人招供,特将人犯押到府上,听凭发落。”

    魏定中听到此话,如眼睛里掉进只腻虫般的别扭,全身上下没一处得劲儿,不知如何是好。

    姬忠良缓缓说道:“请。”

    又端起茶来,泰然自若的喝了一口,略带安慰的口气说道:“威武将军辛苦一天,才得此结果,劳苦功高,也坐下听听吧。”

    魏定中尴尬的谄笑一下,不知道自己的脸该往哪里放,屁股贴在椅子边上,似蹲似站的坐下了。

    两名狱卒,抬着一张床板走在典狱长身后,见到丞相大人,和典狱长一同跪了下去。

    只听典狱长说道:“丞相,魏大人,小人今日当值晚班,例行巡视,当查到此牢门中,看到这人将死,徐徐善诱开导一番,此人感悟丞相仁德威望,答应我只向丞相招供,小人便将他带了来。”

    魏定中听完气得直翻白眼,心道:“老子种树倒被这个泼皮给摘了桃子了!”

    丞相呵呵一笑,说道:“呵呵,典狱长辛苦了,待我听听此子有何话要说,你等先退下吧。”

    丞相踱步来到夏一诺身边,观察这个小子,只见他眼袋乌黑,满脸伤痕,鼻口之中有血迹未干,耳朵上包着纱布,身体用被子圈成个卷,用绳子勒着,狠狠的瞪了魏定中一眼。

    魏定中吓的一跳,连忙也跑出大厅。

    姬忠良见左右无人才说道:“孩子,你受苦啦,我是当朝丞相姬忠良,你有什么话便对我说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夏一诺缓缓的睁开眼,看了看眼前这人,面目老城持重,眼袋很大,眼睛很长,微微觑着,不知道他是睁是闭,却好像能洞察人心一样。鼻翼很厚,高高的鼻梁,从下向上,可以看到很重的鼻毛。

    夏一诺气若游丝的说道:“老奸贼,可算见到你了。”

    姬忠良笑道:“呵呵,小朋友,不要受那个仇老狗蛊惑,你不知我为飞龙国勤勤恳恳四十余年,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大事啊。那仇狮子不过是一只为飞龙国看家护院的狗罢了。”

    夏一诺说道:“你若不是奸贼为何暗算偷袭仇将军?”

    姬忠良又呵呵笑道:“呵呵,小朋友,那是他自己做贼心虚吧,还诬陷我暗算,我还说他是拥兵自重,企图谋反呢。”

    夏一诺发现自己还真说不过这个老奸贼,还是求速死吧,说道:“你为何要将那公主调包顶替呢?”

    姬忠良本来泰然自若的脸突然僵住了,瞪起那细长的眼睛,皱起眉心,死死的盯住夏一诺。

    片刻后,他问道:“你是来求死的?不是来招供的吧?”

    夏一诺不由得佩服起这个老奸贼来,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

    “你错了,我既是来招供也是来求死的,我与那魏定中说了,他也不会信,我只是一个送信儿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招供什么?”

    姬忠良哼了一声:“那个蠢货么?你看人倒也不差。小子,你不如跟我干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一诺居然很想笑,说道:“呵呵,姬大人,我双手双腿都已经被打断,自杀都不行,还能干什么?”

    姬忠良面目中展现出很期待的样子,真诚的说道:“小子,你只要告诉我仇老狗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找人给你医好。长生教听说过没有?”

第五十三章 再遇梦中老人

    五十一章被吃了,正在解禁

    夏一诺怎么会不知道长生教,他们的确有药,也许可以治好自己的断手断腿。

    自己被爷爷说傻,但他认为,自己只是做人太过真诚厚道,容易相信别人,并不是真的傻瓜。

    他慢慢理着思路,缓缓的嘲弄道:“若是告诉你仇将军在哪,你会用降头还是诅咒?看起来也不像啊?派兵?你手上有兵,也末必打得过仇狮子常年作战的精兵呀。你姬忠良能怎么样呢,还派人去刺杀下毒?机会不大吧,那可是重兵把守的堡垒要塞。你还能做什么呢?好像告诉你也无妨。”

    姬忠良听到这里,哈哈一笑:“傻小子,不必说了,哈哈,他死定了,天雄城,对不对?”

    夏一诺发现自己当真是斗不过这个老奸贼,只是聊聊天就被他套去了秘密,嘴上却很不服输的强说道:“老奸贼,你想借敌国的手杀死他,对不对?”

    姬忠良又出现了刚才拧眉觑眼的表情。

    夏一诺知道,自己看似胡乱的猜测,也许真蒙对了。这下是必死无疑了,谁也不会允许自己通敌卖国的事情被人知道,更何况是一朝丞相。

    姬忠良可没当夏一诺说的是气话,立刻起了杀心,但他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这小子如何识破假公主的,生怕有内奸。便又平缓了情绪,和声细语的说道:

    “小子,老夫爱才,不舍得你这聪明脑袋,你若将如何知道公主之事,告诉我,我马上将长生教的人请来,为你医治。”

    夏一诺犹豫片刻,不禁笑道:“呵呵,老奸贼,我已看出你眼中的杀气,你要杀便杀,休来诓我了。”

    姬忠良已经知道了他最需要的信息,必须马上通知望海国,再没有耐心和夏一诺磨嘴皮子了,更不放心交给别人再审。

    买通敌国,杀良将忠臣,必将被钉在史书上唾骂千年,他必须要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死。

    他缓缓的解下自己的裤带,走到夏一诺头前,说道。

    “知道为什么魏定中那么蠢,我还用他么?就是因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姬忠良开始用裤带在夏一诺的脖子上缠圈,继续说道:“老夫真的是很喜欢你这股聪明劲儿,自当你什么都是自己猜测出来的吧。来世做头猪吧,兴许还能活的长点。”

    说完,两边一扯,手上加力,露出满脸的狰狞,用脚蹬住夏一诺的肩膀,要将他活活勒死。

    夏一诺被姬忠良勒着,无力的蹬了蹬被子中的腿,想抬起手,也被捆着抬不起来。

    过了片刻,他感觉疼痛在一点一点的消逝,渐渐地不再有任何知觉,反而如冬日泡在温泉里般的舒服。

    他的身体缓缓的飘浮起来,飘过了大厅的屋顶。抬头看着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当空,十分美丽,他便向月亮纵身飞去。

    当他飞进月亮的时候,没有见到嫦娥,却又见到了上次受剑伤时梦到的那个老头。

    他从空中跳下来,走到老头的身旁,非常遗憾的说道:“老神仙,你怎么到月宫里来了,嫦娥姐姐呢?”

    老人睁开眼,满脸鄙视的说道:“小子,你这次真的死了,别惦记什么嫦娥了,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便魂归地府了。”

    夏一诺向前走了一步,把嘴凑到老头脸边问道:“我知道呀!那你还找我干嘛?”

    老人食指凌空一弹,将夏一诺弹飞到空中,将自己的长胡子,回来,说道:“冒失鬼,你踩到我的胡子了。”

    说完开始擦拭起胡子来,缓缓说道:“上次说的事你忘了?”

    夏一诺从空中摔了下来,一点疼痛感也没有。说道:

    “又是杀那个女人嘛?老头,你能不能找一个专业的刺客啊!”

    老人耐心说道:“不是跟你讲了么,一切都是因果,刺客再厉害,遇不到她,如何能杀?你这次考虑好,我若救活你,你杀是不杀,明天早上你就能见到她了。”

    夏一诺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老人家,我现在断手断脚,想自杀都不行,你让我去杀谁啊!哈哈。”

    老头急道:“你怎么那么傻,你吃了重生再造丹,每次月圆之夜,都会兽化几个时辰。兽化之时,身体会被再造,除了骨头错位不能恢复,所有伤口全能长好。”

    夏一诺诡异的一笑说道:“骨头错位不能恢复,不也无用!”

    老头摇摇头道:“只要我教你内窥的诀窍,你自己内视进自己的身体,用手在外掰正就是了,又有何难呢?”

    夏一诺苦笑着坐下,道:“老人家,你莫要吓我了,自己掰?你是不知道,我上刑时骨断筋裂有多疼啊,我宁可死也不学你这个内窥,再也不遭那份罪喽。”

    老人一拍大腿说道:“蠢材啊!兽化的时候根本不会有疼痛感,你只管掰就是了嘛。”

    夏一诺干脆躺在地上,懒懒的说道:“不学不学,我这人笨的很,一炷香的,哦不,半柱香的时间肯定学不会。大不了当一辈子瘫子,要饭。”

    老头说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已经知道了多少秘密,需要告诉仇将军,若是耽搁了,那陆怡君又会如何?”

    夏一诺不禁敛起笑容,皱眉思考起来:“姬忠良要借望海国的手杀掉仇将军,陆怡君和他们在一起,难免遭遇兵灾,城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但万一仇将军没有准备,城池被人偷袭,也是有可能的,陆怡君轻功武功均是不会,就算有莫惜金保护,能跑的了吗?!”

    老头看到戳中了夏一诺的要害,趁热打铁的说道:“小子,我让你杀的怨女,真的会危害人间,绝非善类,说句老实话,这片大陆的命运其实都在你一念之间。成则造福百世,败则生灵涂炭。”

    夏一诺非常不信这个老头的话,因为他的语气神态跟自己爷爷忽悠人的时候太像了。

    自己若还叫黑蛋,真不妨答应他,走一步看一步,但现在自己叫一诺了,就应该让这个名字永远闪亮,不夹杂一点瑕疵。

    这个老头,能把我召到月宫来,还真可能是神仙,骗他一次,下次他绝对不会再相信我了。

    夏一诺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说道:“那个女人若是魔王,我杀她也无妨,若不是魔王,只是你猜她会是魔王,我就杀她?我夏一诺,站着是一条汉子,趴下是条龙,绝不做那损人利己的事。”

    老人火急火燎的说道:“上次告诉你了,我能看见五百年后的事情,因果之树,不是假的,她种下的因,必结她的果。”

    夏一诺郑重其事的说道:“老神仙,不能因为你是神仙,比人高一等,就可以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

    老头看了看那炷即将燃尽的香说道:“犟种,我先救你一次,让你见识一下这个怨女的恨有多恐怖。”

    夏一诺马上摆手说道:“别救,我就想当个乞丐。”

    老头白了夏一诺一眼,双指拿了个剑阙指向自己眉心,说道:“此处,有个松果体,是凡人未开之天眼,你将意念放在此处,只需进入冥想,就可内视自己体内,我带你走一圈吧!”

    说完,虚空中一抓,就拉到了夏一诺的手腕。

    夏一诺感觉身体飞起,眼前一黑又一亮,来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他看见了大脑的沟壑,血管中流动的血液,澎湃跳动的心脏,蠕动的内脏,还有一根根形状各异的骨头。

    他正看的起劲儿,传来老头的声音:“记住这种感觉,勤加练习便能达到。你将被人埋进土里了,我找一个。。。生灵去救你吧。”

    夏一诺又问道:“为什么我这身体各处,没有伤痕,骨头也是完好的?”

    老头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我的身体!哎,时间到了,记住我说的话。。。”

    声音和眼前的躯体渐渐远去,一切像幻象般的消失了。

    夏一诺感觉身体被人抬了起来,眼睛还是无力睁开。

    他听姬忠良说道:“典狱长,此犯人身体太过虚弱,刚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死了,明天你到户部来报到,我还有些事交代你办,你在天牢这样的地方屈就了啊。”

    典狱长跪下,感激涕零的说道:“属下谢丞相大人提携。”

    姬忠良道:“你马上把他处理掉,不要声张。这是出城的手喻,速速去办吧。”

    典狱长说道:“遵命。”

    过了一会儿,夏一诺仿佛听到了“啪”的一声,好像是手掌拍桌子的声音!好像又听到有人扑通一声跪下,便被人抬走了。

    客厅内。

    姬忠良说道:“人犯只交给你一天,你就给我审死了!还屁都没问出来!”

    魏定中委屈的说道:“小人也是为丞相着急,下手才重了一些,还请丞相大人开恩。”

    姬忠良低声的说道:“我得到消息,仇大人现在住扎天雄城,你明天启程,去为他运送粮草。明日我修书一封,让他去野三坡接应你。”

    魏定中一头磕在地下,信誓旦旦的说道:“丞相,小人定不辱使命。”

第五十四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打发了魏定中,姬忠良来到后院勾长老的房间,勾长老还是躺在床上,姬忠良坐到他旁边。

    “勾长老,你可知仇老狗在哪里?”

    勾长老微微睁开眼说道:“定是一座雄城堡垒吧,那么你才会又来找我。天雄城么?”

    复又闭上眼说道:“那要杀他,谈何容易。”

    姬忠良没有直接回答,勾长老既然已经猜到了,他连“是”这个字都不用说了。

    天雄城被仇家经营多年,除了偷袭,绝不可能攻下,时间是致胜的关键。

    “我已派了个酒馕饭袋明天运送粮草去野三坡了,你可叫望海国化装成仇老狗的人前去接粮,黄金也已备下,还请勾长老安排人送去。”

    勾长老道:“姬丞相,仇将军在天雄城对吧,那里城高六丈,厚六尺,粮食充足,你不会不知道吧?”

    姬忠良也闭上眼,他知道勾窃想说什么,“地”上次未答应他的条件。

    自己通敌已是大罪,又加上失地,背负上这么沉重的代价,他宁可放弃多年来筹备的计划。

    他充满失落的说道:“非叫我落下卖地求存的骂名么?我想在身后留个清誉,你就不能成全我么?”

    勾长老语重心长的说道:“成王败寇,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姬忠良痴痴的望向房顶,仿佛那里可以看到一条叫“后悔”的路。

    他下不了用土地交换望海国出兵的决心,那样他留给儿子的将是一个不完整的国家,会被万民唾骂。

    “望海国不取天雄城,你也不取,如何?”勾窃看姬忠良久久不语,追问道。

    姬忠良满脸疑问的看着勾窃,道:“勾长老此话何意?”

    勾长老看着姬忠良道:“望海国帮你杀了仇狮子,他们即刻退回,你也不派兵驻守,两相不取。”

    姬忠良鼻子哼了一声,苦笑道:“呵,勾长老莫要说笑,望海国不继续进攻,我已经烧高香了,他们打下了天雄城,不要?呵呵,恕老朽愚钝。”

    勾长老神秘一笑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姬丞相只管放心,他望海国有望海国的难处。”

    姬忠良站了起来,他能想到勾窃的用意,“两相不取”,就便宜他长生教呗。说什么只要公主这个女人就够了,终是上了他们的当啊。

    好在不是给望海国,卖地通敌事情做不实,等我掌了军权再收回来就是了,先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吧。

    他边向外走,边缓缓说道:“我做主时不收也罢,若我百年后,武英要上位立威,到时你我都尘归尘,土归土喽。”

    勾长老又合上眼皮,意味深长的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

    姬忠良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步子一顿,哀叹一声,背影显得很是疲惫。

    飞龙城外。

    夏一诺脸上摭着一块布,依旧裹在被子里,被驴车一摇一晃的拉到了城门,伸了伸手脚,还是能感觉到疼。

    心道:“我居然没有死?难道是魂被招走后,人像死了一样?骗过了那个老奸贼?或是那个老神仙施法救了我?下次还要感谢他一下啊,不管怎么说,救了我两次了。”

    典狱长严厉的说道:“我就送到这了,你俩把他埋深些,不要被野狗叼出来,给丞相大人找麻烦。”

    其中一个狱卒试探的说道:“按规矩,是要通知家属的,他不是说找公输幻来给他收尸?”

    典狱长小声凶道:“你们不就是图家属给的两个收尸钱!丞相说了此事不要声张,你们两个好好把他埋了,找我来领赏。”说完便走回了城里。

    这两个狱卒只得继续赶着驴车,向城外走,其中一个人说道:“老张,埋哪啊?”

    那个老张说道:“离城东不远有个乱坟岗,不如拉到那里埋了吧。老李。”

    老李埋怨道:“这黑更半夜的。”

    老张耐心的解释道:“埋在城边,要是被野狗翻出来,惊动了衙役捕快,按命案处理,难免不被那公输幻知道,在乱坟岗翻出来,无人会理睬报案。我看,还是拉到那里放心。”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老李又说道:“还有多远啊,这月黑风高,怪吓人的。”

    老张说道:“马上就到了,你看那个小山坡没,那里便是了。”

    老李说道:“这孩子也是真可怜,十四五岁就死于非命,你等等,他鞋掉了。”

    来到了乱坟岗,夏一诺听到了他们一铲一铲挖土的声音,心道:“看来是要把我埋在这里了。哎,现在还是装死吧,等着兽化,伤就好了。

    那老神仙说的内窥什么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练会。用眉心的松果体,可以看到自己的体内。有意思,现在无事,试试看。”

    夏一诺屏气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眉心,过了片刻,就有了眉心被抚摸的感觉,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样。

    渐渐的,他感觉这个被抚摸的面积在不断的增大,自己眼球也跟着一动一动的。当感觉快睡着的时候,从额顶好像流下了一溪泉水,经过眉心向鼻下人中穴流去。

    这感觉真的好舒爽,仿佛在大热天时,有人从头给自己倒了一注清水一样。

    这清泉经眉心开始一股一股的向下流,好像有一条水管一跳一跳的流向人中穴。

    当感觉人中穴被填满时,夏一诺不禁咽下一口口水,闭着的眼睛突然感觉闪过一丝白光,不是十分耀眼,很柔和,让人心旷神怡。感觉像在夏日里喝到了一口甘甜凉爽的井水。

    过了一会儿,人中穴有了满溢的感觉,他又咽下一口,那白光如期而至。

    被折磨一天的夏一诺本来全身疼痛,又饿又渴,为了不被两个狱卒发现自己装死,他只得强行集中精力不让身体抖动。

    按着老神仙的办法,在精力高度集中下,没想到第一次就被他顺利得进入了内窥。

    随着这种感觉的到来,疼痛随之渐渐消褪,他也感觉不再那么饥渴了。身体告诉他,这种感觉很舒爽,请继续。

    当他咽过十多次口水的时候,松果体猛然间打开了。

    夏一诺清楚的感觉自己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却看到了自己的咽喉,一动一动的,自己的“小舌头”就挂在喉咙最里面。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进入内窥了,很好奇,开始像个游客一样,参观起自己的身体。

    他决定先去看看脑子里面有什么,便将意念引向脑中。当大脑的样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感觉好恶心啊。

    一大块白色的豆花一样的东西,上面血管密布,呈现在自己眼前。

    他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吃豆花了。

    将意识集中在这团“豆共”里,意识便如会游泳的小鱼一样,穿了进去。他漫无目的游览着,时而看看流动的血管,时而穿过白色的脑浆子。

    在脑的中间部分,他发现一个黑色的肉团,正在生机勃勃的跳动着。

    他非常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将意识游了过去。

    接近这团黑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团肉与自己的脑叶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应该属于这里,脑叶是平静而柔和的,而这团黑色却是一直在澎湃激烈的颤动。

    他能感觉到这团黑色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正当他想钻进去看看的时候,这团黑色突然涨了起来,他感觉大脑中一阵涨痛,被从内窥中推了出来。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埋进了土里,身子还是被那床被子缠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感觉到脑内那团黑色开始不断的伸展变大变长,并且沿着细微的血管,向全身扩散开来。

    在这黑色物质游走全身的同时,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各个受伤部位,在不断被修补着。自己的头发和指甲还有掉落的牙齿也渐渐的生长着。

    时间仿佛过的很快,他尝试着再次进入内窥,但是头脑中被这团黑色挤压的感觉和身体各处的快速生长,使他无法再集中精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对夏一诺来说更加漫长,当他感觉那团黑色物质渐渐缩回脑中的时候,知道自己兽化结束的时辰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和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尝试着从被子中抽手蹬脚,但是由于被周围的土挤压着,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就连盖在自己脸上的布都无法弄掉。

    他意识到自己被活埋了,好不容易被那团黑色修补好身体,自己却还是逃不过窒息而死的命运。

    那个老神仙不是说要救自己的吗?!难道他反悔了?!

    经过一番毫无意义的挣扎后,夏一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手脚从紧紧捆绑的被子中挣脱出来。

    就在窒息使他渐渐昏迷过去的时候,猛然眼前一亮,他感觉自己又可以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头猪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猪鼻处沉重的呼吸,带着泥土喷射在他脸上,感觉非常不适,使他大口的呼吸还吸进了不少粘着猪鼻涕的泥土。

    他想起了那个老头最后说的话,“找一个。。。生灵来救你”。

第五十五章 有若初见

    夏一诺感到非常气愤,心道:“这神仙是不是的故意啊!”

    他生气的对着那头正在咬绳子的猪说道:“呸!呸!你回去告诉那个老头,呸!我一点也不感激他救了我!呸!世界上那么多动物,呸!非用只猪救我!亏他想的出来!噗!”

    夏一诺一边吐着嘴中的泥土,一边骂着那个梦中老头。当那只猪咬断了绳子,他急忙抽出手,推开猪头,从被子里坐起来。

    “终于活过来了。”

    他抹了一把脸,抖动着身体,用自己变形的手臂掸了掸身上的土,准备爬出这个只待了一晚的坟墓。

    他发现这个坑挖的很深,以他现在变形的腿,根本无法直立,也无法跳起。只能沿着,这猪拱出来的道爬出去。

    由于手脚骨骼多处折断变形易位,他只能用手肘和膝盖爬行,当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却发现一双赤脚立在眼前。

    这双脚上粘满泥土,瘦长的脚踝处有几处伤痕,但是皮肤却是很白皙,指甲也很饱满,十个脚趾细长,显得十分秀气。

    夏一诺撩开自己长长的头发,向上看,在裙摆下方有一处被撕破了,露出笔直的一截小腿,上面有些污垢,毛孔很细,一点赘肉也没有。

    再向上看,可以看出这条宽大的袍子明显不是她的,袖子很宽但不够长,让她露出了一截小臂,领口也很大,向一侧滑落,深陷的锁骨和一只肩膀也都露在外面。

    这个女孩带着和这裙袍颜色一样的面罩,一双大眼睛乌黑明亮,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正在看着自己,只是眉目间有几点红色斑块,让人感觉到有些突兀。

    夏一诺不禁说了一句:“谢谢姑娘”。

    这姑娘却大叫一声,马上转过身去,说道:“你怎么不穿衣服的!”

    夏一诺才想起,自己被用刑的时候衣服都被扒光了,他滚回到自己的坟墓里,捡起那本《公输般记》插在被子的破洞里,披上被子,再费劲的爬上来。

    说道:“小姑娘,我是个乞丐,唯一的家当就剩一床被子了。”心中把那个魏定中骂了一百遍。

    小姑娘怯生生的回过头,从指缝里看着他说道:“你刚才从坑里爬出来,都把我吓傻了,我还以为是个鬼!”

    夏一诺呵呵一笑道:“呵呵,抱歉,我几个月没钱理发了。”

    那小姑娘用脚尖点着地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用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着夏一诺的手,问道:“你的指甲怎么也那么长?”

    夏一诺本不想说瞎话,可是又无法解释兽化,怕吓到她。跟着夏爷爷,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了编几句。忙解释道:“我双手双脚都是残废,无法自理,也没人给一个要饭的剪指甲,所以指甲自然长了。”

    小姑娘狐疑的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父母呢?”

    夏一诺想了想自己那一点印象没有的父母,叹息了一声:“从小就没见过,听爷爷说是不要我了。”

    小姑娘歪着头,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太狠心了,这么说你是爷爷养大的?你爷爷呢?你为什么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夏一诺心想,这小姑娘就是那个自称神仙,说要我杀的女人?这么呆,这么萌,会是魔王吗?随口说道:“一个乞丐还能睡在哪里!我和爷爷走散了,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小姑娘忙啊了一声说道:“呀!你看到我的猪了吗?如果找不到,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说完便开始四下寻找。

    夏一诺感觉这个有点呆的女孩真不像什么魔王,无奈地说道:“你别急,它就在坑里。”

    小姑娘跑到坑边,看到了那只大猪,开心的笑了起来。对猪说道:“你这坏猪,吓死我了,要是找不到你,我会被人打死的,知道不!”说完一蹦,跳进坑里,把猪向上推。

    夏一诺趴在坑边上,感觉有必要帮帮她,说道:“你先用绳子将它拴住,不然出了坑,还是会跑的。”

    小姑娘在坑里哦了一声,和那只大肥猪开始了一场狭小空间内的肉博大战。

    夏一诺趴在坑上,看着这一人一猪的角力比赛,摇着头心道:“这绝不可能是魔王,有哪个魔王会骑在猪身上,又连猪头和猪屁股都分不清!”

    在经过了数次人骑猪又被颠下的滑稽表演后,小姑娘终于在猪脖子上栓好了绳子,夏一诺在坑边上被逗的哈哈大笑。

    那小姑娘手里攥着绳子,灰头土脸的爬到了坑边,一拍夏一诺的肩膀说道:“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笑的这么开心!”

    夏一诺感到有些内疚和惭愧,举起自己变形的手臂,正经八摆的说道:“我要不是残疾,一定下去帮你。”

    小姑娘嘿嘿一笑,掸了掸身上的土发愁道:“猪是捉住了,可是怎么把它弄上来呢?”

    夏一诺看了看,说道:“这斜坡的土太松,所以猪上不来,若踩实了,猪能自己走上来。”

    小姑娘眨眨眼说道:“你这个小乞丐还挺聪明的嘛。你帮我拉住绳子。”

    说完,就在那个斜坡上跺着脚,蹦着跳着想将那些土都踩实。

    突然,小姑娘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夏一诺马上问道,怎么了?小姑娘抬起脚,发现一块锋利的石头,将自己的脚划伤了。

    夏一诺将自己的鞋脱了下来,说道:“来,穿我的鞋踩。”

    小姑娘走过来,举着夏一诺的鞋道:“你这个乞丐的鞋倒是蛮新的么,就先借我穿一下。”

    说完擦了擦自己的脚,将鞋穿了起来。

    夏一诺继续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在斜坡上蹦蹦跳跳。头发一甩一甩的,面罩被风掠起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角。

    “哪里像什么魔王,分明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啊。”夏一诺心中想到。

    当小姑娘把斜坡的土踩的实了,才把猪顺利牵了出来,对夏一诺说道:“小乞丐,谢谢你帮忙,你上我家要饭去吧。”

    夏一诺听完这句话感觉非常别扭,说道:“头一次听说,邀请人去自己家要饭的,能不能说成是上你家吃饭啊!”

    小姑娘一皱眉头,抹了一下鼻子,忧伤的说道:“我不是现在这家的人,只是帮他们干活,他们帮我找亲人,我没有权力做主给你饭吃。

    你跟我来吧。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牵着猪,低着头走了。

    夏一诺听到吃饭,肚子立刻咕咕的叫了起来,马上披好被子,用手肘和膝盖向那小姑娘追去,追了一会儿,距离反而越差越远。

    小姑娘回头一看,走回来,冲他嘻嘻一笑:“嘻,忘记你不能走了,我背你吧。”

    她蹲下身子,等着夏一诺上来。

    夏一诺本来追她追得很辛苦,手肘膝盖都磨破了,想着还要下个月圆之夜才能正骨,甚是苦恼。

    此时这小姑娘来主动背自己非常感动,但想到自己只披着一床被子,里面什么都没穿,非常不好意思。说道:“谢谢。你腿长走的快,我是真的追不上。你要慢些我可以赶上的。”

    他继续用手肘和膝盖走路,以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小姑娘追过来,笑道:“呦,小乞丐还挺有志气的嘛,你叫啥?”

    夏一诺心想,自己的名字最好不要告诉她,以免伤没好的时候给官府捉了回去,边爬边说道:“我叫黑蛋,你叫什么?”

    小姑娘伤心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们都叫我小姑娘。”

    夏一诺很奇怪,心道:“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贵贱也要有个名字啊。”又问道:“那你姓什么呢?”

    小姑娘却突然生气了,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问什么问。你帮人家抓到了猪,人家感谢你,要背你,你不用,你可知道如果回去晚了,我要挨打骂的!

    让你上来你不上,就知道问东问西,我要知道,还用在这里受苦吗!你要不要背,要不用,我就自己回去了!”说完便将鞋脱了下来,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夏一诺被这一通有逻辑,没道理的话,骂的一愣。心道:“这个小姑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的,只是问问姓名而已啊。不过,看来是真生气了,她一定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吧。”

    他向只走出一步就停下的小姑娘喊道:“鞋所以新,是因为我不能用脚走路,你若背我,就穿起来。才好让你背着。”

    小姑娘说了一声哼,又回来坐在地上穿起鞋子,蹲在夏一诺身边。

    夏一诺用手指攥住被子角,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姑娘腿脚很有力气,一下就站了起来。

    夏一诺说道:“小姑娘,谢谢你。我不了解你的情况才问的,你别生气了,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小姑娘背上了夏一诺,就不生气了,高兴的说道:“好呀,唱一个。”

    夏一诺从小对父母没有印象,只有爷爷带大,爷爷从没有教过他唱歌,他只依稀记得一首儿歌,也是他唯一会唱的歌:“月光光,圆又圆,吃月饼,真香甜。喝黄酒,看大戏,人齐聚,家团圆。”

    小姑娘和夏一诺一起唱起来:“月光光,圆又圆,吃月饼,真香甜。喝黄酒,看大戏,人齐聚,家团圆。”

    两个人一起唱着儿歌,心中感觉彼此好像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一样,一切都那么合拍,那么自然。

第五十六章 一人一半

    有没有一个人让你感觉与他上一世就见过,初见就互相欣赏喜欢,又或是感觉有所亏欠。

    她或他就像是自己孩子似的,让你甘愿付出,不图回报?

    他或她就像自己的分身一样,彼此那样的合拍,好恶相同,两小无猜?

    这对男女就是这样,牵着一只大肥猪,在乡野间,一同唱着歌谣。

    待到唱完,树梢上的叶子为他们轻轻的鼓掌,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小姑娘平静的说道:“你不要再问我的家人和过去了,我真的一概都不记得了,我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家在哪里?是不是很可悲?”

    夏一诺想起在钟家装鬼的时候,爷爷曾经提到过这种药,说道:“我听说过一种药叫忘忧失忆丸,吃过之后会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情。你会不会是被人下了毒。”

    小姑娘想了想,幽幽的说道:“真的记不得了,只记得我的家很大,父母很疼爱我。”

    两人陷入了沉默。

    夏一诺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怎么又会记得有人给她下过毒呢。不是惹这个小姑娘伤心生气嘛!他岔开话题问道:“你现在这个家又是什么样子呢?”

    小姑娘说道:“现在这个家是屠户,杀猪的知道不?”

    夏一诺嗯了一声。

    小姑娘继续委屈的说道:“他们都可凶了,动不动就骂我,骂的我天天哭。他们还让我一个人喂十几头猪,说喂瘦了一只,就要割我的肉来补。如果跑了一头猪,就要把我当猪卖掉。”

    小姑娘叹了口气:“他们还不给人吃正经饭,吃的都是硬硬的高粱,病了也不给人看,还不叫人休息。”

    夏一诺听至此,惊讶的说道:“他们这么坏。你还留在这?”

    小姑娘说道:“但是我又没处去啊,只能在这里待着,他们还答应帮我找父母,所以只能在这里忍受喽。”

    夏一诺心想,这小姑娘如果说的是真的,等我养好了伤,就带着她一起走,一来看看她是不是魔王,二来可以帮她寻找一下父母。

    在路上休息了一次,两个人来到了朱屠户家,小姑娘将夏一诺背进院子,放到自己的房间,又将猪牵进猪圈,找来了肥妇。

    那肥妇扭着肥臀,挤进小姑娘的房间,上下打量着夏一诺,鄙视的说道:“养了一个吃白食的就够倒霉的了。你又带回来个残废乞丐白吃白喝?”

    又嘲笑的冲着小姑娘说道:“人不大,就知道养汉子了么?呵呵。快点给我将他赶走。”

    夏一诺本来想开口讨些吃食,一听到这些冷言冷语,便不再开口,披着被子向门外爬去。

    小姑娘立刻强硬起来:“请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不施舍他吃的就算了,请不要侮辱他,也别侮辱我。”

    那肥妇看着夏一诺笑话道:“呵呵,侮辱他?一个废人,手脚都废了,还留着脸皮有什么用?呦呵,还真生气了,爬的蛮有力气的么。”

    转头又对着小姑娘说道:“你自己还在我家白吃白喝,还有心思管别人么?快点干活去。”

    小姑娘气愤的说道:“谁稀罕你那些猪食,我们走。”说完又背起夏一诺,向大门走去。

    夏一诺感动的说道:“你快将我放下,你又无处可去,不值得为我个废人,和他们闹翻。”

    小姑娘伤心的说道:“这个家一点温暖也没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就是出去饿死,也不愿意受他们的侮辱。”

    那肥妇见到小姑娘要走,着急了起来,这几日有她在,生活轻松了许多,想到她走后自己又要承担那些脏臭的活计。

    追出来说道:“小姑娘,你回来,我给他些吃食,今日那挨千刀的回来,说不定就带回你家人的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的腿迈不动了,立在院子里,默默的流泪,自己对家人消息的渴望,是自己在这忍辱生活的唯一理由,是自己每日挨骂受气还苦苦支撑的动力。

    那肥妇一看小姑娘不动了,边嘴里说着:“我去给他拿吃食,你一定要等到那挨千刀的回来呀!”边快步走回伙房,片刻端回一碗猪食一般的高粱粥出来。

    劝道:“今日家里也没有什么准备,你且先吃了这个吧。很顶饿的。”

    夏一诺一日一夜没怎么吃喝,又经过兽化,肚子真的很饿,看见这一大碗高粱粥禁不住流下口水。

    小姑娘见到,蹲下端过碗,轻轻推开了夏一诺伸来变形的手。

    夏一诺不再客气,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片刻把一大碗粥给喝完了。

    肥妇看到他这个吃样,心道:“这个货这么能吃,又啥也干不了,家里万万不能留下这么个累赘。”

    小姑娘对夏一诺说话,其实是给肥妇听的:“今日你吃了他家的东西,我们为他干一日的活,明日,我们便走。”说罢,又背起了夏一诺向猪圈走去。

    来到猪圈,小姑娘将夏一诺放在了上风口,自己开始忙碌起来,她将鞋子脱掉放好,赤着脚走进猪圈,挥舞着扫把和木铲,和夏一诺说道:“黑蛋,你家在哪里?”

    夏一诺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土墙,看着小姑娘光脚留下的浅浅足印,缓缓的说道:“我家在天雄城齐城镇城边村。望海国放的漫天大火,烧了不少村庄。”

    夏一诺不想骗她,但若是说出爷爷亲手烧的房子,感觉自己这当下情形纯属活该倒霉。

    小姑娘边干活边道:“你是逃难出来的喽?”

    夏一诺不想让这个小姑娘知道太多秘密连累到她,开始胡编起来:“是,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失踪了。上个月望海国的大火烧到我们村子里,爷爷看着火势太大了,背着我跑出来,什么都来不及带,我们就一路要饭来到了飞龙城。”

    小姑娘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夏一诺,说道:“你是怎么和爷爷走散的呢?”

    夏一诺暗暗叫苦,说一句谎话便要用十句谎话来圆,就结结巴巴的说道:“当时,我们来到飞龙城,有个叫魏定中的将军,在城门口,将我们拦下,不许难民进城,我们就被人群冲散了。”说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十分痛苦。

    小姑娘却兴致勃勃的问这问那:“你爷爷为什么没有找到你呢?”“他为什么不在原地等你的呀?”“你奶奶呢?”“你爷爷多大岁数?”“他是怎么把你背到这里的?”

    夏一诺感觉到这编谎话的痛苦比上刑还难受。心道:“这太不公平了,我问她什么,她说一句失忆就挡过去了。她问我,我却这么费力的编,早知道,我也装失忆就好了。唉。。。”

    想到此,真恨不得说一句谎话,就抽上自己一个嘴巴。

    直到她把猪圈都清理完,夏一诺才虚虚实实的对付完了小姑娘的“审问”。

    莫名感觉到,自己的忽悠能力飙升。

    她将粪土筐背起来,说道:“我去东墙倒粪,你在这里等会儿。”

    看着小姑娘露出来的稚嫩肩头,担起这又重又臭的粪土,夏一诺真懊恼自己是个残废。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马上把内窥练好,早日将骨头复位,也好帮帮小姑娘,在这里看着别人干活养活自己,心里太不是滋味了。

    就这样,小姑娘干活,夏一诺陪她聊天,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小姑娘把午饭都给了夏一诺,夏一诺虽然很饿,但是他说什么也不会去抢一个小姑娘的饭吃。

    最后小姑娘说:“你不知道,下午我还要扫一次圈,猪屎臭气会把人熏的早饭都吐出来,所以我只在洗澡后,吃晚上一顿饭。你快吃吧。”

    夏一诺看着举着碗给他的小姑娘,满脸愁容的说道:“你别推了,我答应你,但是你刚才说什么屎呀吐呀的,让我也一下没胃口了!”

    小姑娘咯咯一笑,说道:“那你等等再吃吧,咯咯,是我失礼了。”

    夏一诺听到她这天真的笑声,看着她那清澈的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月牙儿,也被感染,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夏一诺诚恳的说道:“你笑起来真是好看,但是太瘦了,晚上只吃一顿饭,身体会挎的,以后你早上也吃饭,扫圈倒粪的事情我来做,我不怕熏。”

    小姑娘笑着说道:“你怎么做啊,你走路都走不利索!”

    夏一诺表情严肃起来:“你还不信!今日我让你开开眼界!但是,你先去帮我找条裤子来,这样老裹在被子里太不方便了。”

    小姑娘将自己的另一条裙摆撕了,露着大半截子腿,找肥妇借了针线,为夏一诺缝了一只裤头。

    他穿上裤头,系紧了用绳子做的裤带,爬到木铲旁边。

    用变形的手抓住木铲,他比画了一阵,又将粪土筐放在自己背上,用爬的来回走了一圈。边走边说:“看见没有,我四条腿走路,虽然慢,但是比你稳当吧!”

    小姑娘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被逗的前仰后合,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你这就是王八驮石碑嘛!咯咯,哈哈,笑死我了!”

    夏一诺假装生气道:“你敢说我是王八,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来挠小姑娘的痒痒肉。

    小姑娘不吃痒,连忙求饶。

    两个人闹成一团,小姑娘尉迟暂时忘记了自己失忆的烦恼。

    夏一诺也忘记了前天,受到的痛苦折磨和神仙老头说她是魔王的忠告。

    夏一诺端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粥说道:“你若不吃,我也不吃。”

    小姑娘笑着说道:“那好吧,一人一半。”说着,接过碗开心的喝了起来。

    夏一诺看着她撩起面罩乖乖喝粥的样子,欣慰的笑着。

第五十七章 快乐不在于身处何境

    黄昏的时候,朱屠户回来了,肥妇端着一碗水走上前来迎接,说道:“挨千刀的,那个小贱货捡回来了一个残废乞丐,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天。家里又多了一个吃白食的。”

    朱屠户整喝着水,听到这话差点呛死,等喘均了气,生气的说道:“那怎么行,快点把他撵走。”

    肥妇说道:“我撵了!那小贱货也要跟着走,我才把他们哄住,搭进去三大碗高粱粥。”

    朱屠户心痛的直唑牙根,说道:“该宰的!你将这两个一起撵走了,就是了。”

    肥妇小声的说道:“你知道个屁,那个小贱人,吃的少还挺能干的,这几天下来,我看她只吃晚上一顿饭。哪里去找这么省钱的劳力?”

    朱屠户转了转眼珠子,说道:“那一个人干活两个人吃饭,我们还是赔了呀。”

    肥妇说道:“说的是呀,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朱屠户边想着边走进屋里,差点撞翻了桌子,一只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下,磕掉了一个边。

    他心痛拿起碗来用袖子擦擦。肥妇走上前来,骂道:“你个挨千刀的,就知道败家,好好的一个碗!”

    朱屠户拿着碗若有所思,看看碗看看肥妇,突然眼放亮光,喜上眉梢,说道:“有办法了,我明日把他拉进城里要饭,要到多的,都算我的,要不到饭,就让他挨饿。哈哈”

    肥妇也喜道:“你还真是聪明,这个法子好,省了咱家的粮食,弄的好,还能赚两个钱。”

    院子里的四个人都在笑,都是发自内心的笑,一对是天真无邪,相识相惜的笑。一对是小肚鸡肠,损人利己的笑。

    一对身在臭气熏天的环境中,却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心灵芬芳。

    另一对心掉在钱眼里,虽表面穿着干净整齐,心里却藏污纳垢,无比肮脏。

    简单的快乐,并不简单,不在于身处何境,只在于心境,还有和谁在一起。

    晚上,朱屠户和肥妇脸上挂着被人欠了八百两银子一样的神情,走进小姑娘房间。

    小姑娘本来和夏一诺聊的很开心,见他们进来立刻敛了起来,倔强的说道:“你们若将他赶走,我也走。”

    肥妇陪着笑脸拉住要骂人的朱屠户,说道:“我几时说要赶他走了,只是我们小门小户的,养活不起吃白食的人,你虽能干活养自己,但是他一个残疾,我们也不舍得用他。我们想了个办法,让他自己养活自己。”

    小姑娘天真的看向肥妇,语气依然坚韧的说道:“那是最好,但我们不是那种吃白食的人,请你别这样侮辱人。”

    夏一诺跟着说道:“你说说有什么办法,我也不稀罕只吃一碗发霉的高粱粥。”

    肥妇瞟了一眼朱屠户说道:“明日,你这叔叔将你带进城去,你坐在他的摊子边上乞讨,要的到,随你吃什么。”

    小姑娘急忙说:“那怎么行?你们不如多养几头猪,我将他的饭钱赚出来就是了。”

    夏一诺心道:“要饭这么丢人的事,自己能不能干的来呀?居然当初在神仙老头那里赌气说的话真的应验了么?不过,与其让小姑娘累死累活的养着自己。脸上发烧,手脚痒痒,还真不如去要饭!”

    想到这,他坚定的说道:“我干。”

    小姑娘心痛的说道:“那怎么行,万一要不到,你要饿一天的。”

    夏一诺笑笑说道:“怎么会,我一路要饭要到飞龙城了,你放心吧。呵呵”

    小姑娘眼中流露出怜惜之情说道:

    “你要不到没关系,我还将晚饭留给你。”

    夏一诺听到这句话,胸中莫名心悸般的感动!不由得泪水打转,心里暖暖的。

    他凝视着这个小姑娘,感觉两个人,从小就相识般的熟悉,上一世就彼此照顾般的亲切。这难道就是一见钟情的吗?

    飞龙城北一处宅院,长生教屠龙堂地牢:

    孜敏道长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墙上,周围没有一扇窗户,屋里都是发霉的味道,好像在一处地下室。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胸部的伤口传来了阵阵疼痛。

    不远处,烛光后,一个身影一声冷笑,说道:“呵,孜敏道长,别来无恙啊。”

    孜敏听着声音也是耳熟,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烛后的身影,缓缓走到孜敏道长身前,对着她轻轻一笑,有如哭一般难看,满脸的凌乱刺青让人看着难受。

    她感慨道:“这里是长生教屠龙堂,才短短十四年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孜敏道长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正是全国上下重金悬赏的曹氏么?问道:“你这脸?你还活着?”

    曹氏面无表情,微微抬了抬手又放下,若有所思的说道:“活着,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活着,好过不明不白的死去。”

    孜敏道长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年是怎么回事?”

    曹氏哈哈大笑:“哈哈,当年那事,只有我一人知道么?尉迟从来没有和你过说吗?”

    孜敏道长愤怒的说道:“尉迟?她好好一个小姑娘被人弄的毁容、失忆、不能长大!是你下的毒?快将解药交出来!”

    曹氏哼哼一笑:“哼,她失忆关我何事!那是王后,她亲妈做的!”

    孜敏道长更加愤怒,不故疼痛,身体激烈的扭动,抬起没被固定的,没了左手的残缺手臂,指着曹氏骂道: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王后是飞龙国公认的首善,对百姓从来都是关心疾苦,乐善好施。你我都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她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爱女下手!信口雌黄!恶语中伤!无耻小人!”

    曹氏等孜敏道长骂完了,没有生气,反而摇摇头,无奈又平静的说道:“你多年在王后和公主身边,你若不信,天下也不会再有人信我了。那一天。。。。”

    时间回到十四年前,飞龙国皇宫内:

    两个小姑娘在园子里嬉闹,不远处两个贵妇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看着孩子。

    一个着装讲究的小姑娘跑在前面,手里举着一只月饼,一个打扮朴素干净的孩子跑在后面追着,嘴里不住的喊着:“还给我,还给我!”

    两个孩子跑到贵妇身边,围着贵妇转圈,两个贵妇幸福的笑着,其中一个打扮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贵妇笑道:“儿,不要闹了,快将月饼还给珠儿。”

    儿道:“母后,不能再叫她吃了,她真的快吃成小猪了。”

    珠儿生气道:“你才是小猪!”

    另一个宫女打扮,有些世俗气息的妇人严厉的说道:“无理,怎么能这样说殿下!快点跪下道歉。”

    珠儿马上跪下,王后起身将珠儿拉起,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珠儿还小,妹妹,不要这么吓她嘛,珠儿乖,儿没说你是小猪,是怕你吃胖了。来,给你一块麦芽糖。”

    曹氏自责的说道:“这个丫头,都被宠坏了,宫女没个宫女的样子,不分尊卑,你今晚不用吃饭啦,回去跪到天亮。”

    儿上来搂住曹氏的脖子,将月饼塞到她嘴里道:“奶娘,你不要气珠儿了嘛,我们两个闹着玩的。宫中上下只有她和我这样玩,其他人都沉闷的很。”

    曹氏嘴里堵着月饼,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逗的两个小姑娘咯咯直笑,公主趁机拉着珠儿跑开了。

    王后走上前来,温和的说道:“妹妹,你切莫惩罚珠儿,这么大个皇城,只有珠儿和儿,从小玩到大,亲密无间。你如将她管的紧了,这友情就会变成主仆情,便有些生分了,庸俗了。”

    曹氏取出嘴里的月饼,说道:“王后说的也不全对,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你照顾了十多年,就是主仆情,这也是真感情,我也没感觉生分和庸俗了。反而倍加珍惜,只是不知道如何报答才是。”

    王后拉住曹氏的手,缓缓说道:“曹将军屡立战功,最终为国捐躯,我本该抚养他的孩子,照顾他的家人,是份内之事,再不要提什么报答之类的话了。”

    两个惹出事情的小孩子,早忘记刚才被训斥的事情,拉着手跑到了后花园,险些撞上了对面走来的孜敏道长。

    孜敏道长无奈一笑,看着孩子们渐渐跑远。突然发现一个身影闪过,急忙追了过去。

    两个孩子跑在一处高大宫殿的墙边停住,喘着气,咯咯的笑着。

    儿摸着胸口说道:“你妈可真凶啊!”

    珠儿委屈的说道:“恩,晚上回家肯定不让我吃晚饭,还要我罚跪的!”

    儿看着珠儿,笑着:“那今晚就不回去了,我将晚饭偷偷留给你!”

    珠儿感动的点点头,眼中湿润起来,说道:“好。”

    两人拉着手离开了,向公主的寝殿走去。

    路过一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威猛侍卫,向她们抱拳行礼。

    儿向里望了望,拉着珠儿的手离开了。

    门缝中,出现了一只血红的眼睛,血丝布满了眼白,露出一道残忍的凶光,盯着远去的两个小姑娘。

第五十八章 十四年前的中秋节

    夜,王后坐在公主床边,吩咐一个宫女道:“去告诉曹氏,珠儿今晚和公主一起睡,晚上让她找我来聊聊天,赏赏月。”

    说完,开始给两个咯咯笑的小姑娘压好被子,给她们唱起儿歌:“月光光,圆又圆,吃月饼,真香甜。喝黄酒,看大戏,人齐聚,家团圆。”

    将她们哄睡了,又压了压被脚,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路上,王后边走边问身边的宫女:“你有没有发现,这月亮一年比一年明亮了?”

    “嗯,奴婢发现了,宫中的灯火钱一年比一年少,想来也是这个原因。”

    王后微微一笑,瞬即消失,问道:“君王殿下闭关有几日了?”

    宫女低眉顺眼的回道:“禀王后,今日是第九十九日了,明日,君王就应该出来了。”

    王后埋怨道:“这《交河百子图》真的能使人长生不老吗?引得君王如此执着,九十九日不问朝政,只知闭关修炼。”

    宫女顺着王后回道:“那献图之人,说是自己已经二百岁了,我看不像,顶多是个四十多岁。”

    王后叹息了一声:“哎,希望他明日出关,别再执迷不悟吧。”

    王后寝宫

    两个贵妇促膝夜谈,王后手里举起一只酒杯,相邀曹氏,曹氏忙举起酒杯,陪王后一同饮下。

    王后望着圆圆的月亮,开口说道:“逢此佳节,也只有你陪我吃酒赏月了。”

    曹氏欠身将两人的空杯倒满,说道:“王后对奴家抬爱了,君王殿下,明日就要出关了,王后的思念也终有个盼头。总比我那个人,要强太多了。”

    王后将手放在嘴上,抱歉的说道:“哎呀,我妄自忧怜,牵到了妹妹伤心之处了,妹妹莫怪。”

    曹氏笑道:“王后说哪里话,长生教的勾堂主算过了,我是福薄之人,若非王后庇佑,不一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王后有所不知,我夫家所在的地方习俗十分过分。如果哪家的男人死了,又没有生下儿子,就要被吃绝户饭的。”

    王后不解,皱眉道:“何为绝户饭?”

    曹氏恐惧的说道:“哎呀,就是男子全族的人在为本家男人办完丧事之后,会留在这家里吃住,直吃到这家人一枚钱一粒米不剩才离开,才允许这家女子改嫁。更有甚者,还要将这丧夫之妇的房子霸占为已有,将孤儿寡母轰到街上去。”

    王后怒道:“我国怎么会有这等荒唐之事!”

    曹氏哭了起来,眼泪徐徐而落,道:“怎么没有,是我亲眼所见的,那些人还说什么,本族本姓男人辛苦赚来的房产地产绝不能便宜了外姓男人。若非王后派人将我们接来,又派人在我家看家种田。我们孤儿寡母的真不知道要流落到何处去呢。”

    王后气愤道:“飞龙国竟有此惨无人道,骇人听闻的习俗,明日我传懿旨,谁再吃绝户饭,便以偷盗论处!”

    曹氏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下不起,哭道:“奴家替那些丧夫之妇,谢过王后。”

    王后连忙站起,扶起曹氏,眼中也带着泪光说道:“妹妹快起来,这等龌龊之事,实在有失体统,是无耻之徒所为,我怎能不管。”

    曹氏坐回到座位上,用手帕擦着眼泪。

    王后问道:“我将你接来之时,曹将军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为何没有提及此事呢?”

    曹氏喝了一杯酒说道:“王后,我真的羞于说出此事,今日我说于你听,你定会瞧不起我了。”

    王后笑道:“你与我共处了十多年了,你可曾看我瞧不起谁了?在我眼里人无贵贱之分,只有善恶之别。”

    曹氏紧攥衣角,暗下了决心,看着王后说道:“我便交给王后一颗真心,将我这多年埋在心里的苦难全部告诉你。希望作为女人你能理解我。”

    王后郑重的说道:“妹妹只管说,我定为你做主。”

    曹氏面带羞愧,幽幽说道:“夫君亡故之后,那些族人听到消息便全来了,我本已绝望。

    不想在下葬前来了一位道长,自称是长生教的,对我族人说,我腹中已有子嗣,并且是个男婴,将他们暂时镇住。

    当晚,他来到我房中,趁熟睡时将我玷污,还说是为了帮我。我不敢呼叫,生怕被全族的人知道这种丑事,在我夫君的头七之内,他白天做法事,晚上便来凌辱我。

    再后来,才被王后您带进宫来了,生下了这个相依为命的丫头。”

    说完,曹氏幽怨的痛哭了起来,凄惨的哭声在夜深人静的后宫颇为人。

    几只萤火虫被花园的花朵吸引而来,尾部闪着绿光,漂浮在黑黑的夜色之中,王后看到,也不禁浑身打个冷颤。

    王后长吸一口凉气道:“妹妹还真是命苦之人啊,后来可再见到那个道长?”

    曹氏边哭边说道:“未再见过,临走时那道长对我说,他姓勾,说我是天煞白虎星,血海屠龙命,克夫克子,说的我好生难受,还说只有入了他长生教方才能够解脱。

    若不是王后将我接来,不知道还要被那道长凌辱到几时,也不知道他若一走了知,那些族人见我生下个女儿,会把我母女俩个赶到哪里?呜呜呜。。。”

    王后感怀曹氏身世,也流下一行泪来,举起酒杯独自饮下,说道:“天下之大,却无我们女人安身独立之地啊。那些男人只当女人是泄欲生子的工具,何尝拿我们当过人看呢?

    不瞒妹妹说,当初在我未出阁之时,也有过一段孽缘。”

    曹氏止住擦泪的动作,呆呆的看着王后说道:“你这名门望族的小姐,也有人敢欺负么?”

    王后追忆往昔,幽幽的说道:“名门望族又如何?不依然是男权的名门,男人们的望族,对我们女人来说,在哪里都是被支配的命运啊。

    当初,我与表哥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父亲却执意要将我嫁进宫中。

    当晚,我去与表哥说,他若同意,我便与他私奔,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表哥却舍不得那富贵,还胆小怕事,没有同意。

    在我将出嫁的前一天,他又来找我。我高兴的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天真的以为他终是舍不下多年的感情,想与我私奔。

    哈哈哈,你知道他说什么?!”

    曹氏摇摇头,王后从自己的梳妆台里,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只腊封的药丸,然后苦笑着说道:

    “他将这个偷偷塞给我,无耻的说,这叫忘忧失忆丸,吃了以后就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让我彻底忘记他。

    哈哈哈,当时我的心就一下子凉了,后悔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不敢担当的懦夫。呜呜呜,我们女人应该自立自强,可是世上却不曾给我们证明自己的空间啊。”

    两个女人感怀着各自的身世,时哭时笑,聊到了很晚才睡下。

    当晚,夜最深的时候,

    王宫中十分安静,一只野猫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地上掉落的半块月饼。一道黑影闪进了公主寝殿,将它嗷得一声吓跑。

    黑影走到公主榻前,掀开被子,将其中一个孩子抱起,转身便走。

    公主尉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说道:“父王,你要将珠儿带到哪里去?”

    那身形略一停顿,却还是抱着珠儿飞奔了出去。

    公主尉迟感觉到甚是奇怪,揉揉眼睛,掐了自己的脸蛋一下,发现果然没有做梦,追了出去。

    她知道父王在一处宫殿内闭关,不许旁人接近。但是自己早将整个王宫摸的门清,绕过了看守的侍卫,从侧门的墙边,运行从孜敏道长那里学来的轻功,翻进墙中,悄悄地潜到了宫殿窗口之下。

    来到窗下,尉迟听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舔舔手指,将窗户捅开一个眼儿,向里面望去,发现里面没人,才拨开窗户栓爬了进去。

    殿内不算黑,也不算太亮,非常静,空旷的殿内,放满了存书的架子。

    她好像听见墙边传来了珠儿的叫声,踮起脚寻声找去,只听一处书架子边的墙壁中,隐隐传来了珠儿的哭喊声。

    “不要啊,娘亲救我,儿救我。。。”

    她开始伏身在架子中找寻,看看是否有机关。果然,她发现有一本书,十分的光滑油亮,不像其它的书那般灰暗。

    她摸了摸,这本书是块木头做的,书背已被人摸得十分光滑。轻轻搬弄了几下,书架开始向后退去,闪出一道门。

    “儿救我呀!”珠儿的叫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尉迟壮起胆子,走了进去,走过几圈向下的阶梯。眼前出现了一处隐蔽的地下室,蹲在阶梯上,可以将整个地下室一览无余。

    她见到这屋中,正中座着一只鼎炉,其中在煮着什么东西,自己的父王背对她,正在干着什么。

    当父王转过身子,尉迟看见他右手拿着刀,左手提着一团血肉模糊还在跳动的东西,扔进了鼎里。

    父王的身形闪开后,露出了自己最好的玩伴,珠儿。她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紧咬牙关。

    尉迟看到珠儿正在瞪着自己,嘴上全是鲜血,身体被绳子绑住,衣服裂开着,腹部被人刨开,里面空空的,一动不动。

    好像是死了。

第五十九章 绝望的母亲

    死,这个字,对尉迟很陌生,在父母的宠溺中,呵护下,十四岁的她一直不知道,生命终有逝。

    好像是半年前,她才在父王有力温暖的拥抱中,明白这个字意思。

    “不,父王永远不会死的,我要父王永远陪着我。”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和父王当时脸上有些僵硬的微笑。

    自己爱父王,却不及父王爱自己之万一。

    脑中记忆一晃而过,尉迟如梦初醒,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叫出声来,立刻原路返回。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王后的寝殿,没人敢阻拦,尉迟扑在王后身上,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大哭大叫起来,王后怎么劝也不劝不住。

    曹氏作为王后夜晚的贴身宫女,睡的很近,寻声而来,也加入了劝说:“公主殿下,为何深夜来此呢?咦?怎么不见珠儿,是不是她又惹公主生气了?”

    尉迟听到此话哭的更急了,边大哭边着气说道:“珠,儿,被,被,被父王,杀,了!啊,呜呜啊!”

    王后和曹氏听的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王后摸娑着公主的后背,说道:“兴许是孩子做了噩梦,吓着了吧。”

    曹氏却不放心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急切问道:“儿,不要吓奶娘啊,你父王不是在闭关修炼么?怎么会出来杀了珠儿?不行,我要去看看。”

    王后说道:“如此,我和你一同去。”

    儿抱住王后说道:“母后,不要去,我怕,我怕。”

    曹氏更加惴惴不安起来,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说道:“你这样说我更要去看看了。”

    王后抱紧儿对着曹氏说道:“那里有大内侍卫守着,怎么会放你进去,不如明天等君王出来问个清楚。莫不是儿思念父亲做了噩梦,今晚我们先在宫中找找。”

    曹氏在殿中不安的来回走,想想王后说的也对。

    王后命宫女,将宫中点亮,唤起宫中所有人寻找珠儿。

    第二天早上,找了一晚上的众人自然是没有找到珠儿。

    公主儿哭闹了整晚,除了在梦中惊醒,就是哭闹,无论王后如何安慰也无用。

    曹氏见到儿如此,又到处找寻不见珠儿,甚是着急,再问儿,儿只是大哭大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找来太医把脉,说是受了过度的惊吓,开了副药方让公主多多休息。

    一切只有等待,尉迟君王出关时,才能知道答案。

    正午时分,君王尉迟终于走出了那座闭关的宫殿,王后带着曹氏,急忙上前寻问。

    尉迟王说从未见过珠儿,王后命人开始在宫外找寻,也不见珠儿的影子,之后曹氏也消失了。

    尉迟王听说儿病了,来到床前探视,主动要求喂药,儿见到父王却哭叫更加厉害了,一时竟背过气去。

    王后回来感觉到君王的脸色有些不对,好像带着一丝愧疚,没有质问他,王后相信君无戏言。她体贴的将君王劝了出去,自己守在女儿身旁。

    公主醒来又是大哭,王后禀退众人,一人对着儿和蔼问道:“儿,你告诉母后,你昨晚到底梦到什么,珠儿在哪里?”

    儿已经哭了几个时辰,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此刻只剩下抽搐,眼神空洞的慢慢说道:“父王在一处书架中设置了机关,他在那里的地下室杀死了珠儿。呜呜呜。”

    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抽泣一阵哭闹,终于又哭的背过气去。

    王后传来太医,太医还是说公主是受了惊吓,不可再哭了,若是再哭轻则伤脾,重则失魂,很可能得下癫痫之症。

    直至入夜,也不见曹氏,王后心焦不已,安顿女儿睡下后,一个人来到了那处宫殿。

    经过仔细的找寻,好不容易将机关找到,走入地下室,她震惊得发现了那可怕的一幕。

    除了发现珠儿的尸体,她还发现了地下室的深处有无数孩童的尸体,王后看到后,当场呕吐不止。

    她匆匆跑出来,看到屋中桌子上有一卷画,拿起来一看,是名为《交河百子图》的画书,翻看之后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画书中介绍着一种长生不老的药方,要用五十个男孩和五十个女孩的心肝,配之其他珍奇草药一同炼制,每日交替放一个男女孩童的心肝,当第一百日时,方可炼成此药!

    此时,尉迟王也是坐立不安,始终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儿,又偷偷来到了王后的寝殿。没有发现王后,却发现女儿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可爱白皙的脸上出现了红色的恶心斑块。

    尉迟王刚想传唤太医,却发现背后出现了一个满脸鲜血的妇人,却是曹氏。

    曹氏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对着君王说道:“你还不承认是你杀了我家珠儿么?我用银针刺面,下了毒咒,诅咒杀了我孩儿的凶手和他的后代,终生面带红斑无法见人。”

    说着她拿出一面镜子,放在君王的脸前,继续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脸!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家珠儿?!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要为我家珠儿报仇。”说完,拿出了一只匕首刺向了尉迟王。

    尉迟王看到了自己面容,一时恍惚,一下被曹氏刺中。

    那曹氏疯了一样的连续刺向君王,君王只能踉跄着向公主躺的床上躲,一下惊醒了熟睡的女儿,他怕曹氏伤到女儿,将儿紧紧抱在怀里保护。

    尉迟醒来,感觉到被父王抱着,刚想挣脱,却见眼前满脸鲜血的曹氏,在后面疯狂的用匕首刺着父王,父王的背后喷出一道一道的血泉,吓得张目结舌。

    尉迟王口中吐鲜血,背后流着血柱,将公主护在怀中,倒了下去,临死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一只水晶似的小药丸,按进了公主的嘴里,说了句:“父王错了”才咽了气。

    曹氏根本没有注意到君王已经死了,还在大叫着一下一下的刺着他的身体。

    这时候,王后抱着一团被子,走进了寝殿,喝退跟在身后的众人,跪在曹氏的脚下,哭着对曹氏说:“妹妹,我将珠儿带回来了!”

    曹氏听到珠儿回来了,马上转过头来,接过那团被子,坐在地下,轻轻的撩开,发现珠儿的尸体已经冰凉冰凉的了。

    王后看到尉迟王死前仍死死抱住的女儿,已经不哭了,面目呆滞的看着自己,怎么叫她,她也不应。

    她哭着走到梳妆台前,拿出那只锦盒,取出那只药丸。伤心的说道:“儿,我知道你此时万分难受,你若想忘记这一切,就将这药丸吃下吧。”

    儿看看母后,看看药丸,笑笑说道:“母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对吗?珠儿没有死,父王也没有死。”

    王后眼泪如泉水一样涌出了眼睛,点点头说道:“儿吃了这药,梦就醒了。”

    公主尉迟,一口吞下了那颗药丸,闭眼睡了。

    王后扒开尉迟王的手臂,温柔的抱出儿,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走到曹氏面前,给她手中塞进一只牌子,跪下说道:“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快些逃出城吧,你杀了君王,我也不能将你保下。”

    曹氏看看王后,又看看床上的尉迟王,恍然大悟的笑道:“天煞白虎星,血海屠龙命,克夫克子!哈,哈,哈哈哈。”

    说完,笑着将珠儿用被子盖好,走了出去。

    王后为她披了一层纱遮住,对着众人道:“传我懿旨,任何人不得阻拦她,没我命令不得进来。”说完,一步一跌的跑回到自己的床前。

    时间回到正轨,长生教的地牢中:

    曹氏讲完,看了看惊呆的孜敏,说道:“孜敏,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孜敏道长被挂在墙上,眼中盈出一滴泪,划过脸旁,幽幽的说道:“我那可怜的徒儿啊。”

    曹氏上前一步愤怒的说道:“你的徒儿再可怜,她还活得好好的,我珠儿那么乖巧,却被人挖出心肝来吃!

    你可知她为什么十四年容颜不变,都是因为吃我珠儿的心肝啊!我要吃了她,将我女儿的血肉还给我!”

    孜敏道长说道:“她也是无辜的呀,你又何必为难王后的孩子,她当初对你不薄啊。”

    曹氏狠狠说道:“就算王后待人不薄,那尉迟王杀掉一百个孩子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她父亲犯下的罪,就应该由她来偿还。你快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孜敏道长仰面向天,坚决的说道:“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曹氏放下吧,人只有放下仇恨才能继续向前走。不然会永远活在痛苦中。”

    曹氏怒吼道:“不要叫我曹氏,我现在是屠龙堂堂主,屠龙尊者!”

    孜敏道长诚恳说道:“屠龙堂主,放下吧,上辈人的事情,就由上辈人解决,何必为难小孩子。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若非要吃个人才能泄愤,将我吃了吧。”

    屠龙尊者冷冷笑道:“笑话,你打伤了我教长老和两个护法,你以为能便宜的死去么?哈哈,告诉你,今天我是来给你吃兽化丸的。”

    孜敏道长惊道:“你!你怎么如此歹毒,如此还不如将我杀了。”

    屠龙尊者哈哈大笑:“哈哈,杀了你,哪有那么便宜,那岂不是浪费了你一身的好武功,我教已经研得了控制兽化鬼的方法。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为长生教效力吧。”说完,屠龙尊者取出一只药丸塞进孜敏道长的口中。

    几日之后,地牢之中,孜敏长发乱糟糟的披在头上,眼中没有眼白只是一团黑色,被一只铁链拴在脖子上,蹲在地上嚎叫。

    屠龙尊者一手持皮鞭,一手持一只小笛,在训练她按笛声行事,如做错了马上被抽一鞭,如做对了就扔给她一块生肉。

    可怜那叱咤江湖的正直女侠,现今活得如同牲畜一般。

第六十章 我叫刑修凡

    时间回到十四年前,王后寝殿中

    宫殿依旧高大华美,所有物什也不及蒙尘。但,这里不再有雍容华贵的王后,只有一个失去了丈夫,心伤透了的母亲。

    王后看着床上如血葫芦一样的丈夫和在被子中熟睡的女儿,不忍她睡在血泊之中,走过去将被子和女儿一同抱起,走到寝殿中,在一处干净的角落倚着墙缓缓坐下。

    她流着泪水,嘴里一遍一遍哼起了儿歌:“月光光,圆又圆,吃月饼,真香甜。喝黄酒,看大戏,人齐聚,家团圆。”

    此时,黑暗中闪过一个黑影,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拎着一只罐子,悄悄的接近了王后。

    王后靠着墙,发现了来者,问道:“你就是那个献《交河百子图》的人吧。”

    那人将双手背后,不想被王后发现他的凶器,说道:“正是。”

    王后冷冷的说道:“那也是你,偷走君王准备的最后一个女孩子,又引导他杀了珠儿?”

    那人笑道:“不错,首善不但善良仁慈,还善于推理啊。呵呵。”

    王后拧起了眉毛问道:“那也是你当初留信,让我收留曹氏的吗?”

    那人道:“不错,你的记忆力很好。”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人充满信心的回答道:“为解救世人的苦难,避免人间生灵涂炭。我这么说你信嘛?”

    王后轻蔑的说道:“你把匕首藏在身后,也是为了解救我的苦难吗?你不怕我叫侍卫进来吗?”

    那人笑道:“为了你怀中的女儿,我相信你不会,并且,我还可以教你解除红斑诅咒的办法,作为交换,你把你的命,安安静静的交给我好吗?”

    王后呵呵冷笑一声,道:“呵呵,你就要取我的命了,我又如何把这办法告诉我的女儿。”

    那人说道:“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等,等她醒来。”

    王后失落的说道:“她吃了忘忧失忆丸了,再醒来也不会记得。”

    那人说道:“你可以为她准备一本日记,在第一页写下此办法。”

    “若是不管用呢?”

    那人诚恳的说道:“我没必要骗一个将死之人对么?有公主的威胁,直接杀了你,你也不会叫,对么?”

    王后说道:“你去拿个本子来吧。”

    那人在寝殿中,找来了笔墨和本子,放到地下,说道:

    “这个诅咒,是上古一位女萨满传下来的‘血海深仇咒’,因施咒者必须与中咒者有血海深仇而得名。

    施咒者需心中默念亲人的名字,用银针沾墨汁刺面,针针入骨,刺入一千针,此咒方成。

    中咒者无论在哪里都会马上长出恶心的红斑,本是无法可解,只因后来机缘巧合,我教中人被咒,偏巧他又懂得医术,在一次大瘟疫中,熬制了几十锅汤药,救助了千人,那人脸上的红斑便消退了。”

    王后说道:“听起来倒也可信,那也是你今日教的曹氏诅咒之法么?”

    那人道:“正是。”

    王后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解救世人,为何又要用这许多卑鄙之行径呢?”

    那人反问道:“王后,你被誉为首善,这许多年来,你又解救了多少世人呢?”

    王后想了想又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方法不对,而你们这些卑鄙无耻方法对是么?”

    那人道:“我的方法是不妥,但是你以一人之善感动世人、救助世人,只能适得其反,只能让懒人更懒,奸人更奸,坏人更加无忌,老实人依旧受欺负。

    若要世间之人一夜之间都全心向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强制所有人接受改变,打造出一个万人一心的新世界。”

    王后想了想,笑道:“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只有摒弃一己之私,感化世人才是正途,若是强加于人,才会适得其反。”

    那人道:“王后殿下,法律自先秦制定出来已经几千年了,书却是越来越厚,条文也越来越多,又有何朝何代无人违反呢?

    诸多的法律难道不也是强加于人么?我主以为,世人之所以有罪恶,皆是私欲而起,我所说的新世界,是真神降世的新世界,那时真神神威一动,万万人崇拜敬仰,谁还会存有私欲贪念?

    私欲一灭,世人怎么会感觉被强加于人了呢?”

    王后惊讶的看着这个人,感觉这是一种美好的幻想,更是一种诡辩。说道:“一个靠卑鄙无耻的行径,建立起来的新世界,那当权者还是卑鄙无耻,世人只可能在这人制定的规则中更加受苦受难,绝对不可能如你所说,人人向善,再无私欲。”

    那人说道:“用最有效率的手段来达到最终的目的,是一种捷径,看似卑鄙,但对受害者来说,难道不是一种牺牲一种奉献么?用几个人的牺牲,换来千万人的幸福,难道不值得么?”

    王后抱着公主,看看她熟睡的可爱模样,说道:“牺牲和奉献都应该是自愿的,不能强加于人,世人从懵懂到醒悟,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就如同这孩子,你若不给她时间成长,她如何能体会生离死别的痛苦,又如何能理解世间幸福快乐的难得。”

    那人信誓旦旦的说道:“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快乐从来都是一瞬间的,只有将自己的全部,无私的奉献给真神,才能感悟到世间充满真善美。

    王后殿下,你若幡然醒悟,我不杀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后苦笑道:“你若是想利用我去做那些卑鄙龌龊的事情,不如速速我杀了吧。”随即又收起笑容,拿出王者的威严命令道:“研磨。”

    片刻过后,那人将本子拿过来翻看,只见扉页上有行字:“儿,与人为善,救助生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母后绝笔。”

    那人笑笑道:“为何不将那办法清楚明白的写出来,她若按你说的去做,只怕等到老死都未必会救够一千个人。”

    王后说道:“这便是我与你大不同之处,你的想法总是走捷径,想用最快的方法达到目的,而我是要将这种想法植入她的意识,让她终生受用。”

    那人皱眉摇摇头,十分不解:“可笑,若用她公主的身份,只需全国来一次大赦,将监狱里的人全部放出来,一夜便救活了上千人的性命。”

    王后皱眉道:“监狱里放出来的人,若再杀人枉法呢?那就不是行善而是行恶了。”

    那人打断王后:“再将其抓回来杀头啊!公主解除了诅咒才重要,不是吗?”

    王后正色道:“脸上的诅咒解除了,心里的愧疚呢?难道那就不是一种诅咒了吗?如果背负着这个包袱渡过一生,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吗?你现在快乐吗?”

    那人没有犹豫,立刻说道:“我不需要快乐,我只求解救人间马上降临的灾难。就算背负上所有卑鄙龌龊事情的名头,我也义无反顾。”

    王后摇摇头不再说话,慈祥的看着女儿,仿佛知道她要醒来了一样。

    虽然现在女儿面带红斑,王后也坚信自己的女儿能用发自内心的善良解除诅咒,恢复如初。

    尉迟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美妇的怀抱中,甜甜的一笑,说道:“好饿呀。”

    王后温柔的说道:“儿乖,儿想吃什么,告诉母后。”

    尉迟挣脱出美妇的怀抱,四周望望叫道:“你又不是我的母后,母后?母后?”

    王后的心有如被针刺穿一样,浑身一颤,泪如泉涌,站起来,用手指着门口哭着说道:“你的母后在外面,拿上这本日记,快去寻她吧。”

    尉迟接过日记,挠了挠头,看着王后说道:“你是谁?”

    王后怕公主在此被那人杀掉或见到床上恐怖的场景,用身体挡住,勉强自己,忍住悲痛,瞪着眼睛,目眦欲裂的吼道:

    “我是杀你父母的刺客,你若不走,我马上连你一起杀掉!”

    说完,一把将女儿推向门口,朝阳模糊了尉迟的背影,在王后看来她已经走进了光明。

    看着尉迟头也不回,踉踉跄跄消失在寝殿门口,王后转过身去,用牙狠狠咬住嘴唇,再用双手捂住嘴,强行压住声音,悲痛欲绝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必须压制住此刻万分悲痛的哭声,只有自己无声的死去,才能换回女儿的性命。

    那人走到王后背后,说道:“我姓刑,名修凡,来取首善之命。”说完,狠狠的用匕首划过王后的脖子左侧动脉,将左手的罐子顶住伤口,把血接了进去。

    王后瞪着眼,拼命的呼吸着,用手抓着刑修凡的手臂,但随着脖子处的血不再喷射,而是流淌,渐渐没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一章 迟暮的狮子

    天雄城守备府:

    仇狮子身上披着一件缎子短衫,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张标着几个红点的军用地图。

    天雄洲督军孟少志站在地图边上,右手举着一只烛台,上面座着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的,向仇将军介绍着附近的城镇兵力部署。

    孟少志,大约五十来岁,戴着一只黑色纱帽,鬓角已经花白,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长着一双细长有神的黄眼睛。两条眉毛中间稀疏,尾部很茂密,像一把刷漆用的刷子。嘴唇微薄,下巴很宽,留着一挫山羊胡,看上去给人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他是飞龙国派给仇继飞的督军,是姬忠良安排来监视仇继飞的。他与仇继飞分享指挥权,战略上孟少志说了算,负责部队的后勤供应,战术上仇继飞说了算,负责统练士兵。

    这样分配是当年飞龙国老君王定下的,以防地方将领拥兵自重,不服调遣。

    此时,孟少志已多日未和姬忠良取得联系了,他最后一次送出密信,是告知仇狮子返回飞龙城。仇狮子受伤驻守天雄城这条消息,他于昨晚刚刚送出。

    这些天,仇狮子在调兵遣将,准备攻打飞龙城,这让他感觉事情紧急,他准备今晚拿到具体计划拟好密信,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出。

    仇狮子抻了抻短衫的衣领,对孟少志说道:“孟军师,按路程算,第一只集结在蓟门关的部队明天就应该到了,再有三天所有的部队也都能到齐,只等公主的密诏一到,就可以向飞龙城进发了。”

    孟少志此时心里非常的矛盾,仇狮子已经跟自己开诚布公的说了,“姬忠良图谋不轨。我要起兵伐之。”

    虽然自己被其提升为军师,那又如何呢?站哪边能保住命?才是关键的问题。

    自己如果还站在姬忠良那边,姬忠良手里兵没有仇狮子兵多,真打起来,姬忠良必败。

    但是,现在无公主手喻,想调动兵马直接去打飞龙城,难免落下谋逆的口实,仇狮子尚不敢轻举妄动。

    若改换门楣跟着仇狮子,假如公主已被姬忠良挟持,那么他姬忠良做什么事是都名正言顺,很可能会迷惑天下众人,最终把仇狮子逼上死路,自己跟着他,也未必有善终。

    因此,他打算暂时骑在中间,哪边得势了再跟着哪边,所以目前一定要把仇狮子稳在天雄城,静待事情发展。

    孟少志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捋着山羊胡子,说道:“仇老将军所言不差,若是有密诏,大军集结在蓟门关,是最合适的地点。但若是没有密诏,我们相当于私自调动兵马,落个谋逆之罪啊,到时兵马集结完毕,但调动不了,姬忠良胁迫公主发布旨意,却可将我们马上围而歼之。那样。。。”

    孟少志没有把话说完,用眼角撇向仇狮子,他相信仇狮子自己可以想明白,待在天雄城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等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认为,当好一个军师,不但要有过人的智慧,还要懂得人的心理,让掌权者在自己引导下说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比先说出结果再去让掌权者接受,要容易多了。

    仇狮子陷入了沉思。

    仇继飞此时端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父亲,该用药了。”

    他将药放进父亲手里,对着孟少志施了一个拱手礼,孟少志回礼。

    仇狮子接过药,轻轻的吹了吹,说道:“一诺可有消息了?”

    仇继飞失望的说道:“我安排在接头地点的人,已经回来了,他说自一诺进宫后,就再也未见他出来,经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天就已经被打入天牢了。”

    仇狮子手里端着药,叹了口气道:“哎,看来姬忠良早有防备,是我害了这孩子呀。”

    孟少志捋着胡子说道:“那么看来,姬忠良是真的挟持了公主,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了,此时各处驻军至少已经收到了按兵不动的命令。”

    仇狮子一口气将药喝下,将碗在桌子上,那碗在桌子上裂开,未喝净的药渣流了出来。

    仇断飞马上走上前去,将桌子上的地图举起来,药渣汤还是浸入地图一些。他马上用袖子擦拭起来,眼神若有所思,想着应对之策。

    仇狮子满脸怒容,坚定不移的说道:“掌军多年,我相信,就算是没有公主的手喻,也会有人愿意跟着我。”

    孟少志马上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仇老将军,万万不可呀,您掌军多年,本来就受世人猜忌。

    若是只能带一部分部队入朝,姬忠良必将您父子二人的忠良之举,说成是乱臣贼子啊。

    那时,不愿追随将军的部队还留在蓟门关,我们若不能解救出公主,必将会腹背受敌,身首异处啊!

    我本不是怕死之人,只是不愿背上这谋反的不忠罪名,后世受万人唾骂啊!”

    孟少志伏在地上,暗自得意,将仇家父子最忌讳的事情安在自己身上说了出来,他相信仇家父子绝不是怕死之人,但是最怕死后被人唾骂成逆贼。自己利用仇家忠义之心将他们困在天雄城,手段不可畏不高明。

    果然,仇狮子听闻此话,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无刚才那番凌厉气势,反而消沉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手扶在椅背上,佝偻着身体,白色的胡须不住的颤抖,嘴里流下一行口水,眼里盈出一滴泪,单手猛力捶胸,哭嚎着说道:

    “我对不起先王的知遇之恩和公主的一片信任啊,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无所作为啊!”

    仇继飞上前扶住父亲,说道:“父亲切莫激动,孩儿有个想法想禀告父亲,只是,只是怕父亲不肯接受。”

    仇继飞又将眼睛看向孟少志,说道:“孟军师,我想与父亲谈些家事。”

    孟少志擦擦眼睛,假装有泪流出,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出去,准备将那个叫夏一诺的,一并写在密信中。

    仇继飞将父亲扶到床上,靠在被子上,退了一步跪下说道:

    “父亲,孩儿想独自进飞龙城,在结婚大典之上当着天下百官的面,揭穿姬忠良阴谋。

    到时百官在场,公主即便是受到胁迫,姬忠良也不敢冒然动手,公主必会说出真相,任他姬忠良再狡猾,也无回天之力了。

    只是,忠孝不能两全,我若有去无回,父母只由四弟照顾,孩儿,孩儿,孩儿甚是不舍。”说完,仇继飞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也流下一行热泪。

    仇狮子刚才的泪迹还未干,听到自己最欣赏最得意的儿子说完此话,眼角又湿润了起来,仿佛是看见了眼前跪着的儿子,已经被宫中侍卫砍了头,伤心不已。

    同时,已进入天命之年的他,又庆幸自己的儿子继承了仇家的忠烈传统,能为了忠义,大义凛然的慷慨赴死而欣慰。

    这也许是他们解救公主,挽救飞龙国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仇狮子站起,仇继飞上前扶住,父子两人手挽着手,对视着流泪,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此时,两人无需多言,就明白对方的想法,这泪既是告别,更是祝福,儿子祝福父亲能身体康健,父亲祝福儿子此去能匡扶正义。

    当晚,仇继飞秘密出城,只带着一名亲兵,连夜赶向了飞龙城。

    仇狮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当年的雄狮,今夜已然老去。

    一缕白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昏黄的眼珠不再射出逼人的杀气,泪迹未干的眼角上鱼尾纹更深密了。

    当年伟岸的身形,此时卷曲在床边上,衣袖已不再被胳膊撑的鼓胀,胸襟前露出的皮肤不再油亮紧绷,而是粗糙褶皱。

    几块褐色的斑块,不知何时开始出现在这满是皱纹的脸上。

    第二天清早,还在熟睡的仇狮子被一名士兵惊醒,那士兵明显是从城外刚回来,头发上似乎还有未干的露水,鞋上全是泥土。

    士兵单膝跪在地上说道:“禀将军,城外十里发现大量望海国的骑兵,向天雄城奔来。”

    仇狮子听到此话,望向远方,脸上又恢复出些许的威严和刚毅,简短明了的说道:“传令,立刻封锁城门!”

    十里外,望海国振西将军齐志明将身子伏在飞驰的马背上,钢盔下,眼睛眯成一条线,以防沙石或飞虫飞进眼睛。

    刀刻一般的脸上,十分消瘦,那里有三缕胡须被风吹的不住翻动。

    马已经跑得很快了,他右手的马鞭却还再不停的抽打着,身后的白色斗篷已经拉成一条白色旗帜。

    身后,无数如他一样表情坚毅的望海国骑兵,跟着这条白色旗帜奔跑在飞龙国的官道上。

    齐志明自接到在天雄城堵杀仇狮子的命令,立刻召集起三千轻骑兵,一路冲过来,并让军师李玉以最快的速度跟上。

    他知道,自己的理想过于伟大,非常难以实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飞龙国,仇家父子一死,自己的理想就等于实现了六成。

第六十二章 伟大的理想

    半个时辰前。

    齐志明一马当先冲进了被烧毁的飞龙珠树林。兴奋的战马一声嘶鸣,踏上了被火烤硬的土地。四蹄翻飞,碾碎了焦黑的木炭,带起无数过火后的灰烬,仿佛下起了一场灰黑色的雪。

    飞龙国士兵听到战马的嘶吼,感觉到大地的震颤,没有退却,迅速集结起一道盾墙,严阵以待。

    齐志明倒提着一把沉重的马槊,飞奔而至,在飞龙国盾阵一丈开外,提起缰绳。那战马曲起前蹄,一跃而起,在飞过盾阵士兵们的头顶时,齐志明向后下方挥舞了一下马槊,三名飞龙国的士兵背后鲜血四溅。

    他没有停顿,依旧向前冲去,杀开了一条血路。

    后面的轻骑兵都如影子一般紧紧跟随着自己的将军。

    盾阵破了一个小口子,却有如大坝决堤一般,望海国的骑兵都从这个口子穿过,用手中的兵器将这个小口子撕扯的更大,像洪水一样漫过了这片低矮的滩头。

    前方,出现了几座沿着路修建的箭楼,和一座还未搭建完成的木头营寨。

    齐志明没有丝毫的停顿,举起了马屁股上挂的一只小盾,依旧向前冲去,后面四名骑兵也举着小盾从两侧催马超了上来,将齐志明护在中间。

    一阵飞羽从箭楼上射了下来,有的射在了盾上,有的插在了马身上,有的插在了望海国士兵的胳膊或大腿上。

    这依旧没有减缓他们的速度,也没有一个人经此停顿,仿佛天上射来的不是箭头,而是一阵毛毛细雨。

    两只弩箭,从奔腾的马队中射出,将一个举着火把,准备点起狼烟的士兵射倒。

    两名骑兵飞奔上来,将那狼烟的柴堆打散,随后,又奔来六名骑兵,将要接近狼烟的士兵一一砍翻。

    营寨里冲出了一些挥舞着长刀与长矛的飞龙国士兵,他们大叫着冲上来,试图减缓这只高速前进飞马队伍。

    这,激起了望海国骑兵真正的杀戮**,三股骑兵,两侧的从队伍中奔出去,中间一股,还是在齐志明带领下坚定的向前跑去。

    这一切,都是多年训练的成果,这次突袭被齐志明演练了无数回。

    这三千轻骑兵除了水,连粮食都没带,只为了等待一次直插天雄城的机会,在敌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清晨城门刚刚开启的时候,直接冲进城中。

    遗憾的是,这一切仍没能来的及,多年镇守边境的仇继飞,在边境内设置了暗哨。这些暗哨里的士兵不分白天黑夜的盯着这条宽阔的官道,一旦有情况,会立刻飞马来报。

    这几日,飞龙珠树林被烧,暗哨里的士兵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官道。

    今天早上,发现远处一团灰尘,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也跟着颤抖,他们毫不犹豫的跳上马,头也不回的奔进天雄城。

    因为仇继飞交代过,望海国如果要偷袭天雄城,必然会用轻骑兵,所以只要是看见有大队骑兵飞奔而来,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守备府关上城门。

    当齐志明带着人马一路飞奔的跑至天雄城东门,看到那城门“砰”的一声关闭起来的,他才将马勒住。

    战马焦躁的在原地兜着圈子,四蹄踏地,仿佛对主人的刀剑没能饮血,而愤愤不平。

    齐志明看着城头高高竖起的帅旗,上面写着一个仇字,只能狠狠的咬了咬牙根。

    他知道,偷袭是失败了。还好,将仇狮子困在了城里。

    他将部队分成四路,自己守西门,命令其他三路离城远远巡守,不可放一个人活着走出天雄城。

    他立在马上,望着耸立在天地间的雄城堡垒,回想它几年前的样子,不禁联想起自己的往事。

    十五年前

    当齐志明还叫夏雨停的时候,他还是一名飞龙国的边防军军官。连年的战争让他从一名小小的边境士兵快速成为了一名千夫长。

    但,他并不喜欢杀戮,他只想当一名教书先生。

    从小喜欢读书的夏雨停,最为享受的是,在陆家书院晨时读书朗朗,暮时红袖添香的生活。

    自己的妻子春十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女,琴棋书画诗酒茶皆通,小二口相敬如宾,同甘共苦,虽不大富大贵,却在诗情画意里将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婚后,飞龙国一年一度的征兵役中,十八岁的夏雨停不出所料的被选上了。

    在新军中苦苦训练了三个月,他被编入了县边防军,从此远离了家乡。

    本想着混完几年,回去继续过自己逍遥书生的日子,却不料为了在一次次战斗中生存下去,立了不少军功。

    一个文弱的书生,硬生生的被战斗历练成了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军官。

    三年下来,他发现了一件事。

    战争,如果是这样,那将是永远也打不完的。看着身边无数的好兄弟在这无尽的战斗中死去,他从开始的愤怒渐渐的麻木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那个教他如何杀敌,救了他无数回的,把他一路提拔起来的千夫长,死在了他的怀中,他麻木的神经才终于又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这种争夺边境上一城一地的战争是多么没有意义。

    从那天开始,他以养伤为由,将自己关起来,苦思冥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一个月后,他终于想明白了,望海国和雪狼国,都是因为缺少物资才来劫掠飞龙国的。他们每次都进攻不同的城镇,将城镇中的物资抢夺一空,几年之内绝不会再去同一座城镇。

    要想解决三国之间的连年战争,唯有开展贸易,用望海国的食盐、糖和丝麻,雪狼国的煤炭和马匹换取飞龙国的粮食棉花。

    他欣喜的找当时的长官仇继龙,谈出自己的想法,不想仇继龙却骂自己是畏战资敌,凭什么给多年的敌人提供粮食和棉花,这只能换来敌人更加强大。

    夏雨停没有放弃,三番五次找仇继龙谈这个想法。有一次,仇继龙的弟弟仇继国在与雪狼国的战斗中战死,夏雨停不知,还来说这事。仇继龙正在气头上,便将夏雨停吊起来打了二十多鞭,开除了军籍。

    同袍们也不理解夏雨停,都认为他是个懦夫,他走出军营的那天,没有酒、没有拥抱、没有眼泪,只有唾骂与嘲笑。

    但是,夏雨停为了飞龙国的和平,为了这些还活着的同袍,没有放弃,他来到京都飞龙城,开始了自己的游说之路。

    他在兵部和礼部大门外,递上了自己深思熟虑的请命书,不想却如泥牛入海,一个多月也没有消息。

    钱花完了,他只得去打各种零工。

    一日,他看见了礼部侍郎的轿子停在一家酒楼的门口,干脆上前拦住,举着请命书跪在路上。

    侍郎收了他的请命书,被人簇拥着上了酒楼,事情却还是没有回音。

    苦苦挨了一年,夏雨停在飞龙城也受尽了嘲笑和白眼儿,最后连雇他打零工的人都没有了。全飞龙城的人都认为他是懦夫,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吓傻的”。

    无人理解,无人支持,大人们都开始戳着他的脊梁,教育自己家的小孩,不要做个懦夫。

    穷困潦倒的夏雨停走出飞龙城的城门,失望之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道长。

    那道长自称李玉,拦住夏雨停说道:“年轻人,如果真的如你所想,展开贸易就能不再打仗,让三国和平共处,恐怕不用你说,早就有人做了。”

    夏雨停呵呵一笑继续向前走,说道:“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嘛?”

    李玉态度诚恳的说道:“不,我是来给你希望的。”

    夏雨停认真看了这个道长一眼,黯然道:“我还有什么希望?世人还有什么希望?世界还有什么希望?为官者是一群只知温饱思**的赌徒,为民者都是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罢了。”

    他边说着边走,一副哀大莫过心死的样子。

    李玉道长追出几步,说道:“年轻人,你所言不差,日下世人皆是强盗心理,用的皆是强盗思维,如果用抢的就得到,没有人会用钱来买。”目光依然热忱,充满着期待。

    夏雨停停下脚步,回过头,重复道:“强盗心理,强盗思维。呵呵,道长果然比我看的透骨。哈哈,可笑我还与强盗谈什么经商,谈什么贸易啊。谢谢道长,将我点醒。”说完,又大步向前走去。

    李玉站在原地,大声说道:“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夏雨停又停下背对着李玉,自问道:“不放弃又能怎么样?我无法改变世人的想法。或许有一天,真正的智者圣贤才能让人们醒悟吧。”

    李玉看着夏雨停,用极为挑衅的语气的说道:“你要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实力才有资格说话,才有资格制定规则。无法改变世人,难道不能改变世界么??”

    夏雨停回过头,皱起眉头,嘴中重复着这句话:“改变世界?改变世界?恕在下愚钝,还请道长明示。”

    李玉道长侧过身,看向远方,说出两个字:“一统。”

第六十三章 城前叫骂

    呆立在原地的夏雨停,口中重复的叨咕着:“一统。统一?一统?”

    他口中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从飞龙城一直念到了自己的家乡,齐城镇城边村。

    自回到家,他把自己关起来,不务农不顾家,就连自己一岁的儿子也不曾抱过,唯一出去走动,只是到陆家书院借书。

    直气得父亲骂老婆怨,他也置若罔闻。

    就这样,过了一年,村里人都拿他当个傻子,见到这个长发粘在一起,灰头土脸痴痴呆呆的夏雨停出来,大家都调笑他:

    “又去借书啦?何时考状元啊?”

    他也不气不恼,只管走着自己的路。

    终有一日,李玉又出现在他眼前,将他拦在陆家书院门前,问道:“你可悟出两个字的意思了?”

    夏雨停坚定的点点头。

    李玉一笑:“好,和我走吧。”

    夏雨停辞别了年迈的父亲,留书给知书达理、美丽贤惠的妻子,也未给孩子起个官名,匆匆忙忙的和李玉道长一同离开了。

    时间回到正轨

    “往事随风,枯叶卷,志明一朝了今生。从此不问世间情,忠义廉耻缛礼,恕难从。雄关漫道,赤地千里骨山起,金戈铁羽,水火杀伐血满地。急急急,我命不长生,但争一夕。”

    站在马背上的齐志明望着天雄城吟出这首词,当年的夏雨停如今已经是望海国的镇西将军。如果这场仗将仇家父子抓住或杀死,还会升为征西将军,功名不是他在乎的,但是他需要的。

    十几年前,经李玉钻营,他攀附上了当时望海国的大将军并认他为干爹,改名齐志明,又在李玉多次的巧妙安排下结识了望海国公主,成为了驸马。

    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一统。将望海国、飞龙国、雪狼国三个国一统为一个国家,以战止战,换来和平,这是他的理想。

    他现在笃定,这要比用圣贤道理去教化十几代平民百姓,更加直接有效的多。

    为了这个理想,他信念坚定,愿意牺牲一切,生命、亲情、情爱,乃至于正义、人伦、良心。

    这是李玉这些年用长生教的思想教会自己的。他从开始的抵触吃惊,到慢慢的接受。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世人在百年的磨难中醒悟,不如用雷霆手段一朝就教会他们文明。

    城垛间,仇狮子看着这位杀气凛凛的威武将军,心中感叹起来。

    飞龙国真的气数尽了么?朝中刚遭变故,望海国就飞来一位如此骁勇善战的将军,若刚才关闭城门晚了一时半刻,那么这几千人马就会冲入天雄城,城中虽有两万精兵驻守,那后果也不堪设想。

    仇狮子心道:“离天雄城最近的飞龙珠树林也有五十里,而这位将军,居然在只有十里的时候才被发现!

    飞龙国边境的防守体系最外一层,是由边防军,依仗飞龙珠树林守卫。

    若是放火烧林,会有防火沟和一应灭火用具对应,虽名曰边防军,其实大部分是干的护林员的活。

    若真的被火烧毁了树林,露出缺口,那么边防军必须担当起第一道防线的任务,在地上放置鹿角和绊马索,在官道上建立起木寨关卡阻拦。

    今日,这城门刚打开,望海国骑兵便冲了过来,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他们是飞进来的么?”

    想过这些,仇狮子对着城下吼道:“来将通名。”

    齐志明咳嗽了一下嗓子,才想起渴了,缓缓的拿出水袋喝了一口,说道:“仇狮子,仇老将军,在下齐志明,今日来的匆忙,忘记打帅旗,怎得老将军就认不得了?”

    说完示意了一下,后面一个亲兵马上抖起一面蓝色旗子,捆在长枪状的旗杆上,高高举起。

    但见,那帅旗之上绣出一片蓝天,天空之下是五朵祥云,帅旗之下绣的是一片海洋波浪翻涌,中间一个齐字,背后是一轮火红的太阳。

    仇狮子豪迈的哈哈一笑:“哈哈,堂堂望海国驸马,老夫怎么会不认得,只是今日被吵醒,起的急了,脸都没洗。眼前,仿佛有块眼屎啊!”

    城垛中的士兵们,听出仇将军在暗骂齐志明是眼屎,都高声的笑起来。

    齐志明并没有生气,他早在几年前,就将个人的荣辱抛之脑后了,轻松的笑笑,说道:

    “哈哈,仇老将军,只怕是您岁数大了,得了迎风流泪的毛病了吧?哈哈哈。。。”望海国的骑兵们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站在仇狮子身旁的小儿子,仇继荣,听到此话满脸怒容,向父亲说道:“父帅,孩儿请命下去挫挫他的锐气。”

    仇狮子还没答话,孟少志急忙上前说道:“不可,万一有诈当如何是好,我们只需守住这天雄城,他就奈何不了我们。”

    仇狮子跟着说道:“荣儿莫急躁,待我问他几句话,再战不迟。”

    仇狮子又对城下吼道:“齐驸马,今日为何来的如此神速啊?莫不是那长生教研究出什么给马吃的灵药,你从望海国一路飞来的?”

    齐志明听出仇狮子话里有话,分明是想知道,他是如何迅速通过边防军防线的。

    但是,他又怎么会告诉仇狮子,姬忠良为了要将他置于死地,资助长生教的人,用重金买通了边境上的两名千夫长,将鹿角和木寨一同烧了。现在,那两名千夫长已经带着家眷,去望海国过神仙日子去了。

    他回避真相,有意调笑仇狮子,道:

    “咦?仇老将军怎么知道我望海国又研究出了新药,可以飞马长空的?莫非老将军有能掐会算之能。不如去我望海国开个占卜卦摊吧,肯定生意兴隆。哈哈”

    骑兵们又配合着笑起来,虽然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阵前叫骂,是一门基本功课,仇狮子几十年来攻防战打了数十场,自不会被这些话激到。

    但是二十岁的仇继荣血气方刚,正是容易着急上火的年纪,听到他们这么调笑父亲哪里受得了,单膝跪下再次请战。

    孟少志见此又急忙道:“少将军切莫中了他们的激将法,你若出去,必中他们的埋伏,他们将你作为要挟,让老将军开城门,岂不是陷老将军于不义?”

    仇狮子望着下面那一列列军容整齐,纪律严明的骑兵,低声说道:“他们远道而来,未带任何攻城机械,荣儿去探探他们虚实,挫挫他们锐气也好,切记不可追击!”

    仇继荣大喊一声得令,急急忙忙的跑下城墙。

    孟少志看实在是劝不住,忙追了几步,向仇继荣喊道:“切记老将军的话,不可追击啊!”

    后又对仇狮子说道:“我看还是趁此时机,派出飞骑求援为妙,也不枉少将军出战一次,他们虽未带攻城机械,但可能大军随后即至啊。”

    仇狮子还是将目光盯着城外,注视城下这些整齐肃穆的轻骑兵,缓缓的说道:“军师想的周全,可从其他三门派出六组,三组去报信,三组去侦查。”

    齐志明看着城中杀出一路人马,眉心皱了起来,他这里都是骑兵,轻骑兵也打不过重甲步兵。

    若是单挑输了,有失士气,若是单挑打赢了,有城上的弓箭阻拦,无法追杀。

    打赢打输都是赔本买卖。

    城下,仇继荣点齐了一千人马,于城前列阵,手中一杆浑铁大枪,指向齐志明骂道:“姓齐的,你可识得你家小爷?”

    齐志明笑道:“小鸟没毛,我知道你是鹌鹑还是鸡?等你鸟毛长齐了再来吧!”众骑兵哄笑起来。

    仇继荣被气得哇哇怪叫,腿加马肚手松缰绳,单枪匹马冲了上来,齐志明拨转马头,马槊一挥,带着人便跑。

    仇继荣拍马就追。

    城上仇狮子大叫一声:“鸣金。”

    城墙上,马上响起了“铿铿铿,”木棒敲钲的声音。

    孟少志扒着城垛子口冲下拼命叫着:“少将军快回来,少将军快回来。”

    仇继荣不甘心,勒住了马,搭起弓,向着齐志明的帅旗射出一箭。

    只听一声“咻”的声音,齐志明暗道:“不好”马上伏在马背上,将马槊将后挥去,挡一下。

    但是,这枝箭却射中了齐字帅旗,箭钉在帅旗的旗杆上,箭羽还不停的抖动。

    飞龙国的士兵齐声叫好,仇继荣哈哈大笑着,才拍马回去了。

    城头上,仇狮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乐在脸上,喜在心中,高兴的拍了一下城垛子,转身下城来迎。

    孟少志扒在城垛子口中,如一只大鹅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着跑向远方的齐志明。

    城门之内,大伙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向刚进城来的仇继荣表达着祝贺和敬佩。

    一箭中帅旗,大振士气,仇继荣也咧开嘴,冲着众将士拱手笑着,见父亲仇狮子过来,翻身跳下马,跑到父亲身边,单膝跪拜。

    仇狮子扶起儿子,笑着对他说:“好荣儿”,又对着众将士说道:

    “这望海国,就是一群土匪流寇,只会抢夺钱物,洗劫百姓,荣儿只射了一箭就把他们吓跑了,哈哈哈。”众将士也跟着笑起来。

    孟少志这时也走了下来,脸上带着笑容,拱手向继荣道喜:“恭喜少将军旗开得胜啊!”仇继荣笑着还礼。

    仇狮子此时板起脸吼道:“我们现在把他们打跑了,但是他们再来怎么办?”

    众将士齐声吼道:“杀”

    仇狮子抽出一把名“惊梦”的宝刀,白晃晃,亮闪闪举向天空吼道:“杀”

    众将士也跟着喊着:“杀”。

    如此三声,群情鼎沸,仇狮子相信,就算是没有救援,他们也能打赢此战。

第六十四章 歹毒的计策

    五里外,齐志明看了看被射中的帅旗,又看了看他的士兵,拍马走上前来,接过帅旗,冲着列队站好的士兵喊道:“这是什么?”

    无人敢应答。

    他高举帅旗道:“这是耻辱!是我们望海国的耻辱!”

    他催动战马走了起来,在士兵们的对面继续说道:“我们今天偷袭天雄城,没有成功,这是耻辱,我们的帅旗被人射中,更是耻辱。是我齐志明的耻辱,也是你们的耻辱。”

    说完,将帅旗指向天雄城吼道:“为了洗刷耻辱,只有将天雄城中的人杀的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众将士也跟着吼了起来:“一个不留。”

    齐志明命令道:“我命令,十人组成一队,沿城巡守,不许放走一个飞龙国的士兵,把他们全杀死在这里,一个不留!”

    众将士跟着喊道:“一个不留”。

    如此三次,众将士群情激奋。齐志明满意的点点头,众骑兵分别在十人长的带领下各自散去。

    第二天,李玉带着第一波步兵和齐志明汇合了,两人在搭建好的中军帐内,相对而坐。

    齐志明为李玉斟了一怀茶,敬给他说道:“恩师,请用茶。”

    李玉接过茶,放在桌上说道:“齐将军,不要再叫我恩师了,你我一见如故,志气相投,都将一统大业为己任,年龄也是相仿,如今又是为国征战期间,于情不合,于礼不合。你我还是以职务相称吧。”

    “恩师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客套了,当年若不是你一语点醒我,只怕我不是在飞龙城被世人讥笑,就是在那片小村中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呢。怎可能今日兵临天雄城啊。。。”齐志明看着帐帘对面的天雄城,感激的说道。

    李玉站起来,也望向天雄城说道:“齐将军对如何拿下此城可有打算了?”

    齐志明反问道:“此次命令来的颇为急促,我军可出多少人马?”

    军师李玉听到此话脸上一笑,伸出五个手指,翻了翻。

    齐志明也很高兴的笑道:“十万?呵呵,太好了,君王此次怎么如此大方?这人吃马嚼可不是小数目啊。”

    李玉呵呵一笑,道:“君王何时如此大方过,又对谁如此大方过。”

    齐志明皱眉道:“粮草要自筹吗?难,十万兵马,一日的用度十万斤粮食,我到那里去抢啊!?”

    李玉依旧笑道:“齐将军莫要担心,这次君王倒是做了笔好买卖,粮食全由飞龙国的姬忠良出,呵呵。”

    齐志明喜上眉梢,道:“原来是请我们借刀杀人啊,呵呵,好。这个买卖做的好。弱主悍相,早晚要出事,我早就看出来这女娃娃不行了。想当年。。。”

    齐志明本来想说自己在飞龙城的时候如何,突然想起自己早是望海国的驸马了,也怕有人告发引起君王猜忌,马上止住了嘴。

    李玉何等聪明,即使齐志明没把话说完,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接这个话头,继续说攻城的事:

    “粮草就算不愁,齐将军又将如何杀掉仇狮子呢?这次君王的命令是只杀仇狮子,没说别的。”

    齐志明想了想,又望向天雄城道:“目前是将他们困在了城里,三千骑兵分成三拨,日夜巡守在天雄城周围,昨日已猎杀了他们十个人。想来困住他们容易,但是要攻下这座雄关高城,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接着,他又站起走到一幅挂着的地图前,说道:“浑河离此三十里,我们兵少无法引水淹城,此处土地较硬,如果挖地道,费时费力不说,仇狮子也定有防备。若是硬攻。。。”

    齐志明唑了一下后槽牙,看着那六丈多高的城墙,说道:“只怕,这十万能活下来一半,就算胜了。”

    李玉坐回到桌前,喝了一口茶,说道:“齐将军如此看中士兵的性命,是望海国之福啊。”

    齐志明蔫头耷脑的也喝了口茶,说道:“用轻骑兵偷袭天雄城是最佳的战术,谁曾想这鬼老头,在境内还有暗哨,我只是差百步便能冲进城门了。哎!如今也只能硬碰硬了,只是怕久攻不下,伤了士气。士兵的性命?若真的能拔掉天雄城这根桩子,也是值了。”

    李玉盯着齐志明问道:“若是飞龙国普通百姓的性命呢?”

    齐志明先是皱眉,随后又摇头笑道:“普通百姓?慈不掌兵,若是用普通百姓能胁迫他仇狮子开城门,我便真瞧不起他了,有道是乱世人命如草芥,别说我,就是他仇狮子也肯定不会在乎的。”

    李玉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未必,我有一计献于将军。将军请看,这百里之内有县镇五六座,村落百计,我们暂且退去,将这所有人驱赶到天雄城边,众人无处可去,必定入城,我们再将城围个水泄不通。

    想那姬忠良若真要下决心杀仇狮子,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支援一兵一卒,我们只等着城中的粮食耗尽,逼他们出来决战,那时他们便不再在有高城厚壁的优势了。我军粮草充裕,可修建陷阱营寨,守株待兔。”

    齐志明一拍大腿道:“军师妙计啊,我们还可以在城边设伏,围场打援,消耗他们的兵力。哈哈。”

    之后,齐志明用三步兵将西北南三个方向的道路封锁,派两万步兵攻打周边的小县镇,三万步兵洗劫各处村落,只抢粮食,不杀人,将飞龙国的百姓都逼向天雄城。

    李玉带领一万步兵在天雄城边设伏,阻击去支援的飞龙国士兵。还有一千骑兵和五千步兵作为预备队,最后两千骑兵编为十人一组,到处猎杀飞龙国的探马和传信飞骑。

    在仇继荣的百般请求下,仇狮子派给他三千步兵前去支援附近县城,城里只留一万七千人驻守,不想途中就遭遇了伏击。

    仇继荣,一张国字方脸,桀骜的眼神上方,有两把开山斧一样的眉毛,凝结着不可一世的傲慢戾气。

    身下的座骑是一匹西域大宛马,和他健阔雄霸的身形一比,给人一种种黑熊骑土狗的感觉。

    他的大铁枪没有自己拿着,为了减轻这匹能驮动自己的宝马的负担。

    枪,由一匹马车拉着。

    大枪乌黑如墨,直冲向天,在他仇字帅旗后,自己马前,由一名强壮的士兵扶着。

    队伍走在一处官道中,只听一阵梆子声,两侧树林有满天箭羽疾射而来,两侧士兵马上竖起盾牌抵挡。

    仇继荣一夹马肚,提起大枪,坐下大宛马打了一个响鼻,点着头,鬃毛挥舞,十分兴奋。

    仇继荣挥枪扫挡箭羽,镇定道:“立盾而退。”

    士兵们井然有序的退后,退到一片开阔地,仇继荣道:“放火烧林。”一支支火箭由身后射出,将道边的树林点燃了起来。

    尘土飞扬,三只望海国的军队从三个方向滚滚而至,将仇继荣的部队围在中间。

    仇继荣从容自若的大吼一声:“四方阵!”

    士兵立刻围成四个方形,面对向四个方向。

    李玉从队伍中骑马悠然走出,对着仇继荣喊道:“仇少将军,几日不见,又威武了些许啊!”

    仇继荣挥枪指向李玉道:“老驴,休要多言!可敢与吾一战!”

    李玉非常苦恼与这种脑子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交流,自己的聪明才智,根本无法施展出来,纵有千般诱惑,此人也用这一句回!

    他看了看自己的三只旌旗招展,雄心勃勃的部队,心道:

    “此时几万人围你三千人,还不投降,你一个人难道能打过几万人?狂个啥劲!”

    只得摇摇头道:“哪位将军愿往?”

    一名望海国的武将拍马上前,仇继荣也催动战马冲出自己的方形。

    二马相错,两人交战一处,仇继荣大枪一横,一招横扫千军,将那武将连人带马拍向一边,仰天大笑。

    身后士兵方阵中传出短促有力的一声“吼吼!”

    李玉见此,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心道:“这便是猛将之势么?怪不得教主让我一定要取到他的尸体。霸气啊!”

    他大声叫道:“张忠赵龙你们一同出击!”

    从身后阵中同时跑出两员大将,冲向仇继荣。

    仇继荣等在原地大叫一声:“好!”只等着他二人前来,并未移动。

    还有三丈的距离,仇继荣猛然大喝一声,惊得那武将的马儿立了起来。

    两马失了速度,两员武将稳住马儿,再次催马上前,从两个方向向仇继荣发起了进攻,两只长枪一上一下,分别向仇继荣的头和胯攻来。

    仇继荣微微向后倾身,将自己的浑铁枪杵进地里,双手交叉,将两支枪攥住,向两边一带,其中一人掉下马来,另一人长枪脱手没头就跑。

    仇继荣颠了颠右手长枪,调整了握距,将长枪举起,用力向前一掷,长枪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噗”的一声,那名武将就被戳中,口吐鲜血,摔下马来。

    两声整齐的“吼吼!”从士兵方阵中又传了出来。

    那名先掉下马的武将刚缓过神儿来,见此不敢再跑,呆呆跪在了原地,仇继荣将左手枪直线掷出,将那人穿身而过,钉在地上。

    方形中整齐传来“吼吼”之声。

    仇继荣提起自己的大枪指向天空,大吼道:“何人敢与吾一战!”

    万人战场上一片寂静。

    李玉抹了一把脸,抹平惊愕的面目,心道:“果然名不虚传啊!十六岁就成名的当世第一猛将,不能再和他单打独斗了。”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吼道:“弓箭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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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雪飞介绍:
理论上,没有好作者,只有好读者。作者不知道读者喜欢看什么(只有后台大数据知道),读者却愿意用最珍贵的时间,走进我的世界。因此,我只能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这个作品算啥类型呢?几乎是除了套路啥都有,很像无限流,萌宠开篇,悬疑战斗过渡,权谋背景开场,武功修炼,成圣称尊。在起点没有找到合适的分类,所以投了悬疑。主线内容:少年男主,为阻止长生教召唤魔王降世,与其斗智斗勇。阴险反派为凑齐召唤魔王十件圣物,设局不惜牺牲数十万人命。在历经千难万险后。。。男主自身实力提升,在伙伴们的协助下,挑战无情的系统规则。有笑有泪,有声色犬马的故事。文修百遍方为书,寥存半句传千年。目前书已写完,改改错,调顺病句,就会陆续发出来。我写不好简介,无法总结出本书精彩的地方,一是因为不注水都很精彩,二是因为我不能剧透(悬疑类嘛),哈哈。望雪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望雪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望雪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