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望雪飞TXT下载望雪飞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望雪飞全文阅读

作者:花枝舞     望雪飞txt下载     望雪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痛苦抉择的关键人物

    长生真言:完美的计划需要能胜任的人才能完成,败局中翻盘只能是智力超群的人。人,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关键。

    姬忠良看到儿子被抓了进来,就认出来了,顿时头上渗出汗水,开始想对策:“如果强行命令魏定中马上倒戈,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那就枉费了自己多年来处心积虑营造的忠良形象,以此法强行上位,难保天下臣服,不群起攻之。当如何是好呢?

    换了公主禅让,是自己保全身后清名的唯一方式。”

    看到身旁的小蔓,又看了看边上自己安插在尉迟身边这两个宫女,他计上心来。

    姬忠良站起,走到姬英武边上,用手将公主的剑慢慢推开,对着自己亲儿子就是一个嘴巴,双指指向小蔓,说道:“说,你为什么要刺杀公主!”

    姬英武被打的一懵,想不出父亲是何意思,也不知道如何接父亲的话,心道:“这不是咱们计划许久的么?”

    姬忠良又将手点向尉迟,说道:“说,谁派你来的!”

    魏定中见此眨了眨眼,也是一懵,心想:“这丞相啥意思?亲自问供不说,还手指着那个女人说是公主,公主不是正拿剑指着刺客呢么?看来今天行刺的事情不简单,我不要乱说话,且听丞相吩咐吧。”

    姬英武还没明白爹爹的意思,瞪着眼睛看着父亲,心道:“谁派我来的?不就是你派我来的么?”

    姬忠良这个气啊!心道:“这还不明显么?蠢材,我是让你说公主是刺客,小蔓是公主,我们就可以来个张冠李戴了。”

    情急之下,用手拧住他的脑袋转向小蔓的方向,问道:“你看清楚,这是我当今飞龙国的公主,我问你为什么行刺她!”

    又把他的脑袋拧向尉迟,说道:“你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尉迟的眼睛却只在师父的身上,自从太医进殿来,她一心惦记着师父的伤势,所以姬忠良用手拨开她的剑,她也没有抗拒。

    此时,听到丞相这两句问话也是很正常,刺客不招也在情里之中。

    孜敏此时慢慢放松了下来,以为今夜的事情过去了,方感手腕疼痛,手臂发麻,太医给手腕上药时更是疼痛难忍,也没注意的这边对话和动作。

    姬英武再傻,让父亲这么暗示了两次也明白了,立刻说道:“就是这个戴面具的指使我来杀公主的!”

    魏定中一听,感觉好笑,这刺客明显是胡说八道啊,想来他可能不认识公主,在这里乱咬。

    尉迟听见刺客说自己指使行刺,又恨他伤了师父,又惊又怒,将手中长剑又伸了出去,抵在姬英武的胸口上,双目圆睁怒道:“你说什么?!”

    这时姬忠良却接口道:“哦?你且说说细节,交代的清楚我给你留个全尸。”

    尉迟万分不解的看向姬忠良。

    姬英武开始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本是。。。江湖上耍把式卖艺的,那日在城中表演想赚几个小钱,这个女子找到我,让我来刺杀公主,还给了我一大笔钱。小人贪图钱财,就答应了下来。对,就是戴的这个蝴蝶面具。”

    姬忠良回到桌前坐下,眼睛看向还在太医治疗中的孜敏道长说道:“继续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姬英武看到了父亲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暗示,顺着父亲的意思说道:“是那个老道姑,将我带进来的。”

    尉迟听到此话气的直发抖!魏定中低着头跪在地上,听着这完全无逻辑,漏洞百出的攀咬,差点笑出了声。

    只听见姬丞相喊道:“魏军司,你听到没有?居然还带着这老道姑一同进来,谅你不知道内情,还不快将两个刺客抓起来?!”

    魏定中错愕了片刻,心想丞相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光听这刺客一番胡说八道,就要捉拿孜敏道长和平常就戴着蝴蝶面具的公主?

    姬丞相急躁的又催促道:“魏军司!你还犹豫什么!”

    魏定中不敢再犹豫,立刻站起冲着门外大喊道:“来人!”

    见到冲进来的侍卫,他又大声的命令到:“将这个面具女子和道姑抓起来!”

    尉迟怒吼一声:“大胆!魏军司你眼瞎了么!连寡人都认不出来!姬丞相,刚才你还与我坐在一起,怎么现在却说小蔓是公主!”

    侍卫们被尉迟的君王气势震摄住了,想到平时就见到公主带着这副面具,没敢上前。

    孜敏的伤口已包扎完毕,从墙上取下公主的宝剑,一步跨到魏定中的身边,将剑放在魏定中肩上,用缠着纱布的手腕指向姬忠良,“你颠倒黑白,想干什么!”

    姬忠良一看,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自己和儿子都是不会武功之人,儿子还被公主挟持着,老道姑虽然受伤但仍有战力。魏定中和这群蒙在鼓里的侍卫才是此间的关键,一定要争取他们的信任才行。

    他对孜敏说道:“孜敏道长,你莫要胡来,居然威胁大内侍卫殿前司,你可知罪?快把剑放下。”

    魏定中被长剑加颈,此时又怕死,又看不明白这里的情况。他决定先静观其变,两不相帮。

    他义正词严的喊道:“不要管我!保护丞相和公主!”

    这样说,既显示了对丞相的忠心,又不得罪公主,他不禁为自己机智,暗暗鼓掌。

    侍卫们立刻将三人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用刀剑指向孜敏道长。

    孜敏气愤的说道:“老奸贼,你难道想造反不成。侍卫们,你们平常见到的公主都是戴面具的,今日怎么如此不辨是非!”

    姬忠良抢着说道:“恶道孜敏!过几日就是公主二十八岁生日,我今日前来就是来与公主商量大婚之事。公主从今日起已决定不再戴面具,而带面纱了。”

    尉迟气的浑身发抖,说道:“胡说,孤何时说要结婚了!”

    姬忠良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侍卫们,你们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飞龙国建国千年怎么能没有后继的君王?一国君王又怎么可以终生带着面具?你可敢将面具取下,让侍卫们见见你的真容?若是不敢,定是刺客假冒的!”姬忠良笃定尉迟不敢。

    尉迟听到此,犹豫了许久,手抬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勇气摘下面具。

    她失望地说道:“我明白了,今天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出来的!你就是幕后的主使。侍卫们,你们如信我是公主,立刻拿下姬忠良。”

    姬忠良听到此话,马上向后一退,躲到小蔓的身后说道:“你们切莫相信一个刺客。公主,你快下令杀掉这些刺客啊。”说完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的侍卫。

    小蔓内心上唯命是从,外表要表现出高贵典雅和君临天下的气质,若不练习整整三年,绝对连自己都唬不住。

    她学着公主的口气和词语说道:“侍卫们,你们如信我是公主,立刻将刀举起,砍向那些刺客。”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魏定中,必竟哪朝哪代哪国的治军第一要决都是服从上级。

    飞龙国侍卫也不例外,哪怕叫他们现时去死,可能都不会有人犹豫,但若说让他们自己来选择是非对错,反而没有一个有主见的。

    姬忠良见此,对魏定中和颜悦色的说道:“定中贤侄,你莫慌,一定要三思而行啊!切莫相信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刺客。”

    魏定中感到空前的苦恼。

    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处在旋涡的中心啊,谁是公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明显这带着面具的气质和形态是公主啊。

    但,姬忠良对魏家有提携之恩,是忠是义,这是一个问题!

    魏定中,作为一个侍卫最高长官---殿前司,却在这个时候,开始遥想自己的后半生了:

    “昨天还收到了姬英武送给自己一件玉器和一位美女,可公主从来没给过我像样的赏赐!跟着姬家父子肯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我若今天帮公主拿下姬忠良,今后也能有所回报,升官发财,哪边更合适呢?”

    魏定中依旧犹豫不决,脑子飞速的做着选择,简直快要炸了。

    寝殿内除了呼吸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都在等着他作出判断。

    魏定中愁得脑袋发木,身体焦躁不安,感觉随时都要爆血而死一样。

    然而,他却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那所有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他只需让侍卫们控制住不会武功的丞相和这个已经绑起来的刺客就行了。

    魏定中,不断的扫视着尉迟和丞相,希望自己能从他们两人的眼中看出,跟着谁,自己的未来可能更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头上的汗珠如同露水一样,渐渐在额头冒出,汇聚成一颗大大的水珠流向下巴,滴在他手中的剑柄上。

    长生真言:“当内部两股力量相对平衡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外因就会对内因产生巨大的影响,从而打破平衡。”

    就在魏定中始终犹豫不决的时候,只听“啾”的破空之声,一点星芒从窗户外射进。

第三十六章 鸠占鹊巢

    箭身短小,只能看到箭尖上那点蓝芒,它啸叫着向孜敏道长射去。

    由于太过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孜敏立刻腾空而起,避过了这一箭。

    箭,射进了她身后一名侍卫的眼中,魏定中趁机脱离了孜敏的威胁,不由自主的大叫一声:“抓住她!”

    魏定中三心二意的痛苦抉择,在他脑中其实还是没有一个定论。但是在侍卫们看来,这句话已经是最清楚不过的命令了,姬忠良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只见,侍卫们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轮番攻向孜敏道长和尉迟。

    两人临危不乱,一个剑锋光芒四射,星星点点之间,就有人中剑倒地。

    另一个剑走飞龙,身如狡兔。任这些侍卫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也无法近得两人的身边。

    片刻工夫,就打得这恢弘奢华的寝殿内,灯灭椅断,瓶碎盏翻,树倒花残。

    魏定中见此,大叫一声:“弓箭手!”

    前排侍卫们有序的撤退下来,后排的侍卫们张起弓箭,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将对面三人射成刺猬。

    姬英武此时已经瘫伏在地了,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这两个女子,把他加在中间,背对背杀敌,无数的剑影从他头上飘过,一张张疼痛面孔的脸倒在眼前,不断的惨声从左右传来。

    他再不敢看了,不敢听了,只是伏在地上抖动,吓得闭目掩耳。

    孜敏听道有人喊弓箭手,将手肘,插进这个伏在地上刺客脖颈内提起来,挡在自己身前,说道:“徒儿快过来,这斯身上有护甲。”

    魏定中的手此时已高高举起,他脑中仿佛已看到了这三个人被万箭穿心,自己立功受奖的样子。

    却听见姬忠良大喊一声:“留活口。”

    魏定中的手停留在空中,不再敢动,诧异的看着这个一反常态和常理的丞相。

    心道:“留活口?你用别人换了公主,现在不把他们弄死,等仇狮子回来,定将提审这三个人,事情必然暴露。丞相今天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但,丞相下了命令,他真的不敢违抗,十几年的军龄,服从二字已经完全融入意识里和骨子里,再加上既然已经站在丞相这边,就必须一站到底,言听计从。

    孜敏看到这种形势想到,这个刺客定然是姬忠良派来的,也定然对他极为重要,今天若能全身而退,只能倚靠此人了。

    想罢,孜敏说道:“老奸贼,你很紧张这个刺客啊!”

    此时,她非常想把这个刺客的面罩拿下来,看看是谁。可是自己右手持剑,左手残废,如果让尉迟拿掉,又恐她被弓弩射中,只能作罢。

    姬忠良怕伤到儿子,故作镇定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半安抚半威胁的说道:“孜敏道长,我劝你们缴械投降,今日凭你两人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去这重重围困的王宫了。

    实不相瞒,就是那四个城门,今日没我的手喻也万万不会开的!你若投降,我定不会杀你们,他日公主大婚大赦天下,说不定还将你们赦免了。”

    尉迟恼羞成怒,自己清白之誉,怎堪这样三番四次的诽谤,性命事小,失节事大,她在孜敏后面露出头来,怒骂道:

    “呸,无耻老儿,枉寡人多年来对你信任有加,想不到你居然弑君篡位,如今你要杀便杀,要打便打,休得在这里毁寡人清誉。”

    姬忠良无奈的赔了一个笑脸,心道:“千万不能把他们逼急了,万一伤到了姬英武,就暴露了身份,得不偿失,还是先稳住他们再说。”

    “你这刺客不用再装了,戏演得差不多,就收场吧,真正的公主在这,你若不信我,可以请公主的金玉良言,赦免你们三人便是了。”说完看向小蔓。

    小蔓始终站在一旁冷静的看着今天这场阴谋,计划她早已知道,始终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今日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姬英武训练时要求,忘记以前的自己,时刻牢记公主的身份,为此,她强迫自己连原有的姓氏都忘记了。

    此时,她模仿着公主的口吻语调,泰然自若的说道:“你三人若是缴械投降,寡人可恕你们。。。”

    小蔓拿捏不好要宽恕到什么尺度,一时没敢定论,想了想现下的情况,继续说道:“免你们杀头之罪吧。”

    尉迟看着小蔓那卑微的傀儡样子,冷笑道:“你堂堂一国君王,就这点气势么?你若是真的,快下令射死我们,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双方又陷入了僵局。

    魏定中这个愁啊,刚才没注意,此时他已看出来那刺客有些像姬英武,事情也猜到了七八分。

    心道:“这假冒的公主全听丞相之言,是个人就能听出来,丞相定是因为儿子在犹豫了,这可如何是好,再扯下去非露馅儿不可。”

    心里想着,嘴可不敢说,但手举了半天,已有些酸了,他不由得放下来想抹一把流出的汗。

    只见身边“嗖”一声,离他最近的那个侍卫,一箭射出,正中姬英武的胸口。

    众人皆是一惊,只听铛的一声,箭掉落在姬英武的身前。

    姬英武翻个白眼吓晕了过去,但被孜敏勒住脖子,没有倒下。

    姬忠良再也沉不住气了,虽知道儿子有龙鳞宝甲护身,但面部却没有保护。

    见此只得说道:“罢了,罢了,魏定中,放他们走吧。”

    魏定中见这一箭射向姬英武,立刻傻眼了。看到箭没射进去,方才用一直竖在额头边的手,擦掉一额汗水,背上却又出了一层冷汗,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听见丞相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看着丞相,仿佛在请求更明确的命令。

    这时,小蔓渐渐入了戏,找到了公主角色的感觉,颐指气使地说道:“魏军司,今日,寡人有惊无险,念在这道长陪了我二十几年,就将她们放了吧。”

    魏定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放了?入宫行刺,最轻是个斩立决啊,不禁问道:“都放?”

    姬忠良马上抢着说道:“公主的意思是放了那两个女的,那个男刺客,我们暂时收监吧!”

    魏定中道:“遵命,放下弓箭。去将那个男的押走。”

    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孜敏笑道:“慢着,若真是真想放我们走,那我们三个必须一起走。请丞相派辆马车,拿出手喻,等我们出了城,再将此人交给你,到时你要押要抓,悉听尊便,如若不然,呵呵,大家干脆就都死在这算了。”

    孜敏道长算是看明白了:“这殿前司肯定被丞相收买了,说理是说不通了,如硬打出去,可能伤了公主的性命,只能虚与委蛇。此人定是对丞相很重要,只有挟持此人今天才有活路出去,不如跟他演戏演到底。”

    果然,姬忠良下不了狠心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想落个弑君篡位的恶名。如今傀儡公主已经鸠占鹊巢,正牌公主自己出城,还有长生教等着她们。

    自己处心积虑的这么多年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何必非现下杀个你死我活。

    但是,戏还是要演给众人看的,不能落下口实,自己也有个台阶下。

    他向小蔓施了一礼,说道:

    “老臣抖胆为这三人请旨,请公主一并赦免了他们吧,其一,如今正值公主大婚之前,且不可在这寝殿之内再见血光。其二,我飞龙国,以德治国,以礼教民,才得千年兴旺,希望公主能以德报怨,化解恩怨。其三,那孜敏道长从先王先后在世时,便开始服侍他们,放了她自当是感念先王吧。臣愿自降三级,罚奉一年,代其受罚。”

    说完缓缓跪下,自认为这戏算是演足实了。

    小蔓听明白了丞相的意思,装腔拿调接着说道:“魏军司,安排马车将他们送出城去吧,寡人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若非尉迟平常也是装出来的,这君王气势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模仿出来。

    此时的小蔓经过三年训练,反而比尉迟还更像君王几分。

    尉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孜敏道长一句“算了吧”制止住了。

    她也明白如今大势已去,自己明日又要失忆,还留恋这个王位干什么呢,自己做这个公主从不管理朝堂之事的。

    在这宫中最留恋的,不过是偶尔能感觉到有一丝父母疼爱自己的气息罢了。

    不如跟师父出去亲自寻找父母的消息,将大仇报了,了却多年夙愿。

    去意已决,尉迟心情复杂,表情却无比坚毅的说道:“姬忠良!寡人今日便将这江山让于你坐,望你善待寡人的百姓。”

    世上常人的思维是,自己付出了,那么必须要有收获,自己努力了就一定要有成果,姬忠良也是如此一俗人。

    然而,回忆起来,做事时克服困难的过程和遇到的人,反而是最深刻的。

    荣誉和成绩只代表过去,收获的唯有经历。

    姬忠良看着尉迟走了出大殿,仿佛这几十年为飞龙国做的一切才是值得的。

    自己一直管理着这个国家,那就应该由自己来做这个国家的君王。

    他最不理解的,是老子道德经中的那八个字:“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站在这恢宏的大殿中,他仿佛已经得了天下,却不见地下那破碎的垃圾,方才也件件是精美的玉器。

第三十七章 再入江湖,遇老贼

    王宫,公主殿外

    孜敏将姬英武交给尉迟押着,最后从车尾上了马车。

    魏定中怀揣着丞相的手喻,亲自驾车,他必须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知道了这个男刺客是姬英武,怎么能不挽救一下自己的狗命,如能平安将他接回来,也将是大功一件。

    马车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清脆的马蹄声有节奏地敲打着路面,一轮明月挂在城门的鼓楼上。

    三道身影不用跟的太近,就能听到马车的走向,他们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的跟着,时不时,因为马车的速度太慢,还要停下来等一会儿。

    尉迟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她的躯体被多年失忆之毒摧残着,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无比强大的意念在维持了。

    如今,她丢掉了王位没有一丝失落,反而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和自在,不用再装腔作势,称孤道寡。想到即将可以做一个真正的自己是多么快乐啊。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再也控制不住,倒头睡在了师父的身旁。

    孜敏看着这可怜的孩子,心如刀绞,上天为何如此对待一个善良天真的小姑娘。

    父母双亡不算,还要被谋权篡位,丢掉江山,她若再次醒来,我是否要告诉她这些所有过往和不堪的记忆?

    不如就隐瞒了这仇恨,让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嫁一个老老实实的男人,才是仁慈吧。

    孜敏边想着边将姬英武的绳子解开,命他脱下龙鳞宝甲,再亲手为尉迟套上。

    马车顺利的出了东门,魏定中寻问该向何处走,车中无人回答,魏定中只得继续向前。

    孜敏心道:“事情来的如此突然,我又向哪里去呢?自己十几年未踏入江湖了。除了大理寂照寺,和那个玷污了自己,只会贱笑的小贼,真是无亲无故了。

    不,那个小贼不能算,他怎么能算是自己的亲人,是仇人还差不多。我那孩儿不知道过的如何,连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他是否去做了贼,还是在某处娶了老婆,过着安逸幸福的日子呢?”

    正当孜敏道长忧思不断、愁丝郁结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问道:“魏军司,为何马车站住了?”

    说罢将车内姬英武的面罩拉了下来,自信满满的拿起剑,顶住他,说道:“这车中躺的可是你的亲主子,姬英武!”

    姬英武此时躺在车上,早已是被惊吓得魂不守舍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没了往日那翩翩公子的风采和纨绔子弟的骄横,眼神游离不定,涣散无光。

    他一路都在想,这两个女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一个被自己爹爹夺了江山,一个被自己手下砍了手。自己将落的什么下场呢,他不敢想,却忍不住的去想,越想越害怕,当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激灵一下。

    他看着孜敏道长,鼻涕眼泪横流,悔恨的说道:“道长,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一定求我爹把江山还你们,再给你黄金千两可好?总之,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求你不要杀我。呜呜。。。。”

    当当七尺男儿,居然哭成这样,孜敏道长对其嗤之以鼻,不胜其烦,用剑向前一递,凶道:“闭嘴!”

    姬英武马上闭上了嘴,只是默默的流泪流涕,像个委屈的孩子,样子着实可怜。

    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雨婷,不要难为那位公子啦,你我多年不见,出来续续旧可好?”

    孜敏对这如此惹人憎恨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当即猜到,他是当年自己追踪的魔教长老勾窃。

    孜敏不怕这个老贼,却怕有人趁机偷袭车中的尉迟。

    她掀开车帘,气愤说道:“出去就不必了,你这老贼,怎么还没死?”

    勾长老笑道:“呵呵,雨婷,切莫无礼啊,从夏霓耀那里说,你也应当喊我一句师父才对。”

    孜敏最忿恨最心伤的就是听到这个事情,若不是这个老贼,自己应该还在当一名清修寡欲的比丘尼,何来这诸多烦恼。

    但,她的脾气是见不得贼人得意忘形的,讽刺道:“论辈分我自当是叫一声前辈,若论德行,我更应当叫你一声老贼!你窃取宝剑,制药害人,毁人清白,妖言惑众,干尽了伤天害理之事。这老贼二字您才是当之无愧啊。”

    勾长老面上微微现露了一丝怒容,只是一个瞬间又变成笑脸,说道:“二十几年不见,你这个小尼姑,口舌练得如此伶俐,想必武功也有所精进吧。不如我们两个切磋切磋如何?”

    孜敏道长暗道:“这老贼果然是油盐不浸,老奸巨猾,想诱我下车,不知是想解救姬英武,还是要加害公主,我定不能让他如意。对待此人要万分小心,切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中了他的圈套。”

    “你这老贼的武功,稀松平常,不然也不会当年被我从飞龙国追到西域去,切磋就算了吧,不如你耍两下子,我给你指点一二。”

    勾长老自从拿回了刑天遗旨,已从堂主升为了长老,不但得到了教主的赏识,还得了一些武功秘笈。只是由于五十岁才练起,感觉应该还是打不过孜敏。

    当年的她已有四季神功二层的实力,自己只能处处躲着她,想到当初那些狼狈逃窜的往事,勾窃不免心中火起。

    “小尼姑,你不要逞口舌之利,你那四季心法,定有长进,最多也就练到第三层。你若不下车,我可不客气了,若是伤到车里的公主,莫怪老夫下手太重。”

    说罢,他拉开架子,双掌一前一后,跨了个四六马步,看上去像准备发起进攻。

    孜敏此时也是心里打鼓,自己虽不怕他,但是二十几年不见,真不知道他有了什么长进,万一用灵力来攻很可能伤及到公主。

    若是自己下车与之一战,短时间不分伯仲,又怕被人赶走马车,将公主抢走。

    孜敏定了定神,将车帘掀的更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您下手莫要太轻了,最好将这姬公子一同打死,免得脏了我手中的剑。”

    勾长老是识得这姬英武的,看到他此时正坐在车中哭泣。

    临来时,姬忠良已叮嘱他务必将这个没用的公子哥救出,如今小尼姑,用他来做人质,自己当真不方便下手,但是,他嘴上可不这么说。

    老江湖与初生牛犊的最大区别就是,越在意的东西,我越要显示出不在意的样子。

    后者却是,你若碰我在意的东西一下,我就马上和你死磕,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角色能活几百章!?这个神魔世界里真的没有。

    老江湖勾窃笑道:“哈哈,他爹自然当他是块宝,他又不是我儿子,你若高兴,不如现在就一掌毙了他,你看我会不会眨一下眼睛。”说完装作洋洋得意的样子,盯住孜敏道长的眼睛。

    孜敏一时想不出对策,也不能按他说得,打死这唯一保命的人质。也盯住勾长老的眼睛,索性和他比比耐心,逗逗定力。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用眼神杀了对方无数次,眼睛都瞪酸了,也不肯眨一下。

    对视,比得就是斗心性,谁先沉不住气,说话就算输。

    孜敏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嘴上功夫上都不愿吃亏,更别说这斗心性了,她很自信。

    勾窃,心中有鬼,怀里有毒,腿上有功,只要不是动手,他愿奉陪到底,脸上挂着挑衅的微笑。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孜敏略有些焦急了,手心中出了汗。

    时间耽搁的越长对自己越不利,谁知道这老贼是不是在等帮手,又或是等官军再将自己围起来。

    勾窃也焦躁了,他怕这个孜敏道长看出破绽,用姬英武要挟他,从而将这到手的鸭子飞了。

    这鸭子就是车中公主,她一直未现身,会不会是已让她跑了,这小尼姑留在这里和我拖延时间。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终于,勾窃忍不住了,他手上好牌毕竟有好几张,不如先打出一张,试探试探。

    “你可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今日,你将那公主交给我,我马上告诉你儿子的下落。”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剑,戳中了孜敏道长的心尖,身体不由得轻颤。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年一狠心将他甩给了那小贼,再未见过,近些年却是每天都想起当初襁褓中,那孩子的模样。

    勾长老捕捉到了孜敏脸上微微动容之貌,继续诱惑道:“他现在在哪里,干什么,准备干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孜敏发现了自己失神了,一个白眼飞给那老贼说道:“老贼,我凭什么相信你?”

    勾长老诚恳劝慰道:“实话告诉你,对老夫来讲,你并不重要,那二十几年前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今日,你要走,我决不阻拦,你若想去见你儿子,我立即将他的事情全告诉你。车上那女子与你非亲非故,你何必为她卖命,你们一家团聚不好么?”

第三十八章 飙车

    当提到公主尉迟,孜敏坚定了起来,且不说这老贼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只要知道儿子还活着,这就够了。

    而这车上的儿,命运太过凄惨,自己今日不帮她,任她落入魔教之手,后果不堪想象,枉她叫自己一声师父。

    想到这里,孜敏坚定的说道:“这人世间的感情,岂是你这禽兽不如的老贼所能理解的!你要战便战,不战便罢!”

    说完,跨出车篷,对着那两马屁股各刺出一剑,马儿吃痛,四蹄狂奔起来。

    勾窃从言语中,未听出孜敏否定公主在车中,如何能放过,当即追了上去。

    此时的魏定中已被两个打扮奇特,性格怪异的男人掠到了边上的树林中。

    其中一个男子手握剑柄,另一个擦脂粉的男子依偎在他怀中,这让魏定中很诧异,却不敢造次。

    看这两人的武器不像是善茬儿,身边没有一个侍卫给自己撑腰,他感觉很心虚。以他在宫中多年的经验,看的多,问的多,往往死的很早。

    他索性专心注视着马车方向发生的一切,并祈祷着,那老道姑能按照约定,把姬公子还给他。

    这时见到马车飞奔起来,他狠狠拍向了自己的大腿,叹了一声:“哎”,不甘心的追了上去。

    勾长老未想到这孜敏能如此鲁莽,不惜车毁人亡,放任马车在黑夜中肆意狂奔,只得运起轻功追了出去。

    孜敏想到,这老贼按年头来算岁数应该接近七十岁了,自己驾车逃跑是最明智的选择,试想一个七十老者,如何能追上这两匹飞奔的骏马。

    她挥起鞭子狠狠抽在了两匹马的身上,看着周边的景物模糊了起来,飞奔向后,枯枝落叶随着马车带起旋风,满天飞舞不落。

    明月高挂当空,照亮了这笔直的大道。

    多年前闯荡江湖那潇洒自在、快意恩仇的感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孜敏顿时升起了豪气壮志,鞭子抽的更起劲了。

    后方远处,不男不女的两个人渐渐追上了魏定中,片刻又越过了勾长老,追向了马车。

    魏定中已跑的满头大汗,苦苦的追逐他的功名。

    马车在大道上飞驰,车上的姬英武怕自己颠下去,紧紧的抓着车橼,尉迟还在晕睡当中。

    突然,孜敏道长发现前方波光粼粼,暗道不好,定是前路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急忙勒紧缰绳。

    可是她左手已废,只右手用力,使力不均,马车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在原地转了半个圈。

    甩尾的瞬间,将沉睡的尉迟甩进了河里。

    车中的姬英武拼命的抓着车橼大叫一声,才险些没被甩出去。

    孜敏忙调整缰绳将车控制住,才没翻。

    待将马车重新走稳,那尉迟早已随着水流漂走了,幸有那龙鳞宝甲护身才得不沉。

    但,除了姬英武却没人知道。

    马车因为转了半个圈,相当于原路返回。

    此时,两马中的一匹因骤然急停又转了个急弯,险些滑倒,已经惊了,没命的跑了起来。

    另一匹被拴在一起,也只能跟着跑,速度不比来时慢多少,孜敏怕自己手力不均会翻车,勒了几次,那受惊的马仍向前猛跑着。

    马车又向来时的方向驶去。

    过不多时,车前飞奔过两个人,也不管马车还在行进之中,飞身而上,对孜敏展开了攻击。

    孜敏只得松开缰绳,手提长剑起身迎敌,边打边问:“本道不杀无名之辈,你等小辈报上名来。”

    一人说道:“花枝舞,看剑!”

    另一人用不男不女,嗲嗲的声音接着说道:“白歌讴,看钺(yue四声)!”

    孜敏笑道:“原来是长生教的左右护法,花猪白狗啊!看剑。”

    他三人便在奔驰的马车上,上下飞舞,左突右进的打了起来。

    白歌讴一身男子装扮,却像女子般俊美,若不是看到他微微突起的喉结,孜敏当真以为她是位姣美女子。

    但是,孜敏已经通过他一层薄薄的护罩,看出他应该是个刚进入淬灵境界的修灵者。

    他和花枝舞,是在江湖恶名远播的一对杀神,死在他们剑下的江湖中人和普通百姓,数以百计。

    最臭名昭著的是,在中州林氏的灭门之案,林家镖局因为言语得罪了两人,两人便将林家四十五口全部屠尽,被黑白两道追杀,只得躲进长生教,做起了专业打手。

    今日,孜敏遇上两人不敢怠慢,那花猪用的是一柄宝剑负责远攻,那白狗用的是鸳鸯钺负责近攻。

    一远一近配合默契,三件兵器攻来,孜敏使出劈雨葬花剑法,也占不到上风,只能万般小心的应对着。

    马车无人驱赶,在笔直的大道上狂奔着。

    三人在马车上打斗,剑影纷飞、电光石火,刀剑碰撞之声铿锵刺耳,让马儿听了也想躲闪。

    七十多岁的勾窃如孜敏所料,跑的气喘如牛,出现在马车前方。

    那花猪用眼角一扫看见了,立刻寻个空档儿挥剑斩断了马儿与马车之间的锁链,让马儿自己跑了出去。

    马车没了马儿的牵引,缓缓的减慢了速度,勾长老见此,算好距离,索性站在原地,等着马车自行滑过来。

    当马车缓缓地停在勾长老身前的时候,花猪白狗虚晃一招逼退孜敏的长剑,飞身来到勾长老的身边。

    白狗满脸淫笑,搔首弄姿得站在他身边,甚是恶心。

    勾长老调均了气息,气定神闲的笑着:“孜敏道长去而复返,这是何意啊?哈哈。”

    马跑了,想逃过此劫唯有一战了,孜敏站在车上,居高临下,拿剑指着勾窃说道:“来送你上西天!”

    她飞身而起,用剑点出数点星芒,将那花猪白狗两人逼退,剑锋直取勾长老的咽喉。

    勾长老灵力和武功练的太晚,没有什么大的能耐。

    刚才是虚张声势,算计着引孜敏下车,再由花枝舞和白歌讴一人一个,抱走公主和姬英武,自己再运用轻功逃走。

    可谁想到这老道姑会飙起车来。

    如今,孜敏攻来,他哪里敢硬接,忙使出看家本领,向空中抖出一包拍花子粉,转身便跑。

    拍花子粉一散,连花猪白狗,也不敢接近,忙闪躲一旁。

    孜敏此时心中想的是,舍去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公主。

    如今一个打三个,只能擒贼擒王,不顾那是什么粉,闭气冲了过去。

    勾窃因为刚才已追了马车许久,加上岁数太大,脚力慢了半步,被孜敏一剑刺中了后心。

    孜敏不是第一次中拍花子粉了,早有了应对之策,已经闭气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怎奈还是有些眩晕。

    她心道:“好在刺中了这个老不死的奸贼,也算报了当年之仇。”

    正在孜敏道长意识模糊之际,花猪一剑刺来,孜敏反应稍慢,只是堪堪躲过要害。

    只听“噗”的一声,剑尖摩擦着肋骨进了自己的胸膛。

    孜敏翻手一掌打在花猪的胸上,将其震倒,白狗又挥舞着鸳鸯钺攻了上来。

    孜敏的剑此时插在勾长老的身上,再无兵器,左手已废,左胸上还插着一只剑,又中了拍花子粉,怎能凭一只肉掌抵御那专门削人手腕用的鸳鸯钺。

    只在几个呼吸间,被白狗击碎了微薄的灵力护罩,划伤了手腕,身上也划出几道伤口,鲜血直流。

    由于拍花子粉没吸进多少,在伤痛的刺激,药力片刻过了。

    孜敏抖擞精神,施展身法,躲开白狗对咽喉的致命攻击。

    她调出全部的灵晶碎片,攻破了白狗的护罩,飞起一脚,踢向了他的裆部。

    白歌讴,如野狗被打折腿一样,滚在地上痛苦哀号。

    孜敏看了看地上的三人再无威胁,一步三摇,跌跌撞撞的走到马车前。

    四周的黑暗已渐渐退去,天色微亮。

    她掀开车帘,双目望去,却已不见尉迟和姬英武,心中焦急,望向四野,却因为失血过多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不久前,姬英武看到孜敏道长飞身而下时,马上从后面跳下车,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正当他在荒野中饥寒交迫,瑟瑟发抖的时候,苦苦寻找立功机会的魏定中,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他。

    当日,魏定中被姬忠良升为威武将军。

    姬忠良以保护公主不力为由,杀光了自己安排在尉迟身边的太监和宫女。操纵着傀儡公主小蔓,于第二日宣布了一系列旨意:

    一、公主下嫁姬英武,不日完婚。二、调回刚刚赶赴边境的仇将军回京都主持新婚大典。三、将以公输玉为首的几人定罪下狱。

    君王尉迟已经二十八岁了,在飞龙国,这个岁数的女子,孩子都应该十岁了。

    平日里谁也不敢公开说君王的是非,群臣都为尉迟氏后续无人担心着。

    听闻公主大婚,朝堂上对此事皆无异议,对飞龙国王室最后的继承人,尉迟的结婚大典充满期待。

    朝堂如是,民间更加不明真相。

    人民不希望动荡,君王无后难免会出现什么事情,为了自己的小日子过的太平悠闲,民间百姓为这位大龄公主操碎了心。

    听闻公主大婚,百姓奔走相告,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第三十九章 飞龙珠果实

    龙江县外三十里处:

    黑蛋背着夏爷爷,推着独轮车走在前面,陆怡君骑着毛驴跟在后面,猴毛毛坐在驴屁股的背篓中吃着水果,莫惜金走在毛驴边上,肩上只背着一只包袱。

    爷爷问莫惜金事情,莫惜金将回答写在纸上,虽在行进之中,却笔走如飞,字迹也丝毫不乱,让人一目了然。

    夏爷爷坐在竹椅之中,面向后,问道:“莫少侠啊,你这练的什么功夫?怎么不许说话?”

    莫惜金写完举起小木板,展示给爷爷和众人:“本门由墨子先圣开宗立派,曰非攻门。所有人自入门,开始学习先圣的理念,是可以说话的。但是如果要修行本门的内功武技需要持闭口戒,怕门人持武好斗,与人引发争执。”

    “如此你们师父也不说话,徒弟也不说话,如何传授武功呢?”陆怡君侧坐在小白身上,歪着头问道。

    “本门内功,七卷。自己修行,师父再每日搭脉调息,引气指导,如有不懂之事,还有专门的“巨子”用语言指点。”

    “那武技从何而来呢?”

    莫惜金拿出一支精铁判官笔挥动了几下,又像变戏法一样又收了回去,写道:“自悟,是本门武技特点,我的武技是从书法中来,其他武技看喜好,有很多种。由于我派提倡兼爱,所以老一辈墨者都可称为师父,他们都会对小辈墨者进行武技指导。”

    “呵呵,怪不得,你边走边写,字体却不乱,我在江湖多年,也是头一次听说!”夏爷爷悠闲的坐在竹椅中说道。

    “本门从不问江湖之事,只负责保卫雪狼国和王室成员。”

    爷爷听闻,眼睛看向陆怡君,笑着说道:“哦?如此说来,那尚衍是当真看中我家君儿了,呵呵。”

    陆怡君想起与尚衍的几次对话,心中无愧,没有羞涩,大大方方的说道:“爷爷,不要乱讲,这莫大哥是来保护,我们的!尚大哥,是拿,咱们!都当亲人了。”

    她在“我们”和“咱们”处加了重音,强调不单单是保护她,但是莫惜金知道,尚衍只亲口告诉他要保护好陆小姐。

    夏爷爷又问向莫惜金:“那你们要是打仗或保护王室时,不与人交流也是多有不便吧?”

    莫惜金写道:“我们是可以说话的,只是比较简单,如杀,射,追,撤等。本门中还有个百人阵,由一人指挥,命令只用一个字,能挡住十倍之敌。”

    “如此,你说一个字,我们熟悉一下你的声音,不妨事吧?”陆怡君说道。

    莫惜金憋了半天,在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字:“饿!”

    猴毛毛惊奇叫道:“哑巴说话啦!”

    众人脸上浮现出笑意,爷爷用手使劲打了一下背着他的黑蛋说道:“都是这个饿死鬼,吃了所有人的早饭,我也是没吃饱,行了半日,也是饿了。停下。做饭。”

    黑蛋将爷爷放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今早醒来,就感觉比平常还要饿,其实我也没吃饱!”

    爷爷假装生气,吹胡子瞪眼道:“二十人的干粮,被你一个人吃完了,你还有脸说饿!”

    黑蛋收拾出锅准备做饭,尴尬说道:“我昨夜梦到两件事,第一件是一个自称仙人的人让我去杀个人,我没同意,第二件嘛,就是梦见自己疯狂的生长,片刻就长了一年的光景。其实我是饿醒的,呵呵。”众人都没有在意他说的第一件事,以为他是被杀手吓到了。

    爷爷站了起来,伸展一下胳膊腿,说道:“想来必是那兽化丸的作用了,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人被兽化后,也是变成恶鬼。”

    黑蛋一手拿着锅一手拿着干粮,惊恐道:“爷,我不会也变成恶鬼吧?”

    陆怡君轻轻跳下毛驴,整理着衣裙笑着说:“你不现在就是那饿鬼!”

    爷爷一本正经的说道:“应当不会,我见那恶鬼是失去心智的,只知扑咬饮血,已经失去了人的灵魂,如同野兽一般。”

    黑蛋拿出小铲开始挖灶,抬起头问道:“我为何没有变成那样?”

    陆怡君扶着夏爷爷寻了一块石头坐下,缓缓说道:“据那龟道长说,是因为其中还加了成熟的飞龙珠果实。”

    “还有君儿,冒着毁容的危险,亲自渡药给你。”爷爷说道这里,乐滋滋的看着陆怡君,仿佛她已变成了自己的孙媳妇。

    黑蛋眼珠向上,眉毛微抬,边挖着土边回忆当时的情景,将土铲到身边的锅里,也没有发现。

    陆怡君娇嗔的责怪道:“哎呀!爷爷!黑蛋当时情况危险嘛,若扶他起来,必会加重伤势,若躺着喂药又怕呛到他!你再提我要生气了!”

    爷爷嘿嘿的笑着说:“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我说出来是为了让黑蛋记住你的恩情,这个傻小子,当时昏迷,啥也记不得了啊!”

    陆怡君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她在黑蛋面前已经出过好几次丑了,现在和他四目相对,还会脸红,打岔道:“爷爷,你还是说说那飞龙果的事吧,为何它遍地都是,又难得到呢?”

    爷爷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的说道:“《千草斋录》中说,此树乃是仙境奇种,飞龙珠果实,堪比蟠桃。但是我从未听说有人吃到过它或者尝试去吃它。

    原因有三,其一,它的果实不按季节成熟,谁也不知道它是十天还是十年,只能等它自行成熟后弹出来,才知道是成熟的。果实不成熟如果强摘下来吃是酸涩难当,难以下咽的,也没有任何药效。

    其二、你们都知道,伴生在树上的还有一种讨厌的虫子,它的粪便会落在树的周围和树枝上,腥臭难挡,有毒,但不至死。所以也不可能长时间的守在树下,等着果实成熟,人必会被熏死,我当年只被迫熏了一日,就咳嗽不止。后来我研究出了能在树上待一两个时辰的药丸,但也只能一天一颗,多食则会伤气伤肺。

    其三,这飞龙果成熟后弹性极强,遇到什么都会弹开,两三次后,会爆裂,所以绝不可能捡到地下的果实。也不可能一直在树下等,且不说四五人合抱的大树哪面会掉下果实,就算等上几年用丝网等物兜,侥幸兜住之后,被丝网一勒,果实还是会爆开,流的满地都是,如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已保存。

    所以,这飞龙珠树虽遍地都是,飞龙果却万分难得。”

    黑蛋拿手扇着火灶,抬起头来问道:“那直接用嘴接呢?”

    爷爷瞥了一眼他,骂道:“憨货!你的嘴能张到三寸大?人的拳头一般二寸多,和那飞龙果实差不多大小。”

    黑蛋听罢,用拳头在嘴边比画起来。

    陆怡君想起昨夜黑蛋被刺后的样子,问道:“那重生再造丹果然神奇无比,黑蛋伤的那么重,只一晚就好了起来。我要是能得到成熟果实,就做出许多起死回生的药,那可以救多少人命啊。”

    爷爷沉思了片刻,幽幽说道:“就算是知道药石有多少种,也没有用,用量也是关键,多一分则毒少一分则废,重生再造丹能有这种神效,不知已害过多少性命了。”

    只听得,黑蛋在一边呜呜喊叫,大家偏头望去,只见他已把手放进了嘴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家感觉好笑,纷纷笑了起来。

    猴毛毛叫着:“我也行,我也行。”也把手放在口中,转着圈让大家观看。

    午饭开始时,大家依旧笑的合不拢嘴,陆怡君更是笑到喷饭。

    只见那黑蛋的手还放在嘴中,拿不出来,看着大家吃饭,嘴角上,下巴上全是口水,肚子还饿得咕咕直叫。

    莫惜金本要站起来去帮他,爷爷一边加着锅里的菜,一边说道:“莫要管他,他那么大嘴,咱们四个人也吃不过他,等先吃饱了,再帮他。来来来。”

    莫惜金对黑蛋无奈地笑了笑,又坐下,认认真真的吃起饭来。

    猴毛毛手里举馒头,跳上跳下,吱吱的笑着。

    众人边吃饭边看着黑蛋,好像他就是最好下饭的菜一样。

    爷爷边吃饭边皱眉说道:“君儿啊,你从家带的钱还剩多少?”

    陆怡君咽下口中的食物,拿出一只钱袋,颠了颠说道:“大概还有三两银子吧。”

    夏爷爷眉头一皱,又问莫惜金:“尚公子来的时候可有给你些银两?”

    莫惜金摇了摇头。

    爷爷眉头皱的更深了,说道:“那我们一路吃住,要如何走到飞龙城呢?”

    爷爷放下手中的碗筷,皱着眉头,望着天自言自语道:“这一路之上,打尖住店,怎么也要二十两,咱们只有五两,当如何是好?”

第四十章 临时演员

    陆怡君此时已经吃饱,优雅的放下碗筷,想了想说道:“爷爷放心,我出来前已想好,以卖字画为生,不能空学了这十几年的琴棋书画,我想一两银子一幅,应该是很好卖的。”

    爷爷摆了摆手,说道:“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若要你养活我们三个男人,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莫惜金此时拿出笔来,写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字,“我来。”

    爷爷把嘴一撇,叹气道:“你更加算了吧,字是不错,但是不会吆喝,又无法交流,指望你也得饿死。我们如果要一路卖书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

    莫惜金想想也是,又沉默不语的专心吃饭。

    爷爷把脸转向猴毛毛,笑眯眯的对他说道:“毛毛,我们两个耍猴卖艺如何?”

    猴毛毛虽不知是何意思,但听到有耍猴二字,冲着爷爷龇牙咧嘴的尖叫,表示不满!还逃到了树上。

    爷爷又看了一眼,嘴里含着拳头的黑蛋,叹气道:“哎,要是没有这个吃货,十两就能够了!”

    爷爷仰天长叹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大家听到此,都默不做声,想着办法,过了许久也没人吭声。

    夏爷爷望着众人,说道:“如今之计,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大家紧锁眉头不知何意,爷爷挥手一指远方的大道,看着莫惜金继续说道:“劫道!”

    爷爷百般说服莫惜金无果,他死活也不同意出手去抢劫,最后干脆拿出判官笔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爷爷才得放弃。

    爷爷愁眉不展的说道:“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你和我演场借钱的戏,不劫道,总行吧!”

    莫惜金想了想,写道:“如何?”

    爷爷捋着胡子,高深莫测的说道:“我呢,自然是演一个武林高手,世外高人,你呢,演一个武林中人。

    有路人经过,我们便打斗起来,我假装将你打死,然后向路人说,为了给你买口棺材办个法事,借上二十两银子,向他问明姓名住处,等我们从京都回来还给他,可行?”

    莫惜金拿笔写道:“骗人也不干。”

    爷爷最怕与这些榆木脑袋交流,如不是实在没办法,绝不会与这些正人君子多说半句话。

    他只能耐心解释道:“不是骗,是借,不演场戏,谁会借我们二十两银子。我给他写借据按手印还不行么!”

    莫惜金又写道:“人若不借,不可强求。”

    爷爷一看终于要说通了,马上乐呵呵的说道:“绝不强求。”

    爷爷又走到陆怡君边上,满脸堆笑的叫道:“君儿。。。”

    陆怡君也朝爷爷笑笑:“爷爷,我可不会武功。”

    夏爷爷笑着,拉着陆怡君走到一旁说道:“我想借你的小白一用。”

    陆怡君马上紧张起来,躲开看上去一脸不怀好意的夏爷爷,走到小白身边。抱着它的头说道:“我家小白,能做什么?爷爷可莫要打它的主意,我宁可饿死,也不会卖了它的。”

    爷爷追过来说道:“小白这么乖,我怎么会舍得卖它,我只是借它,拉些东西。”

    陆怡君嘴撅起来,极不情愿的说道:“拉重的可不行,累着小白,我也不依。”

    爷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不会不会,只是两颗小树而已,最多三颗!”陆怡君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爷爷又走到黑蛋的身边,见他的手已经被莫惜金帮忙拿了出来,正在专心致志的端起锅,向嘴里倒最后一滴汤水,恨得一脚踢向黑蛋的屁股。

    “饿死鬼,跟我过来!”

    黑蛋抹抹嘴,跟在爷爷后面,走进了身边杂草丛生的树林。

    爷爷拍拍其中一棵小树,指着树干说道:“这棵树,从这里砍一半,千万不可砍倒。”

    又走到一棵树旁道:“还有这颗。”又指着另一棵树说道:“还有那颗,切口向后,千万不可向着道路。”

    黑蛋疑惑不解的问道:“砍树不砍倒?”

    爷爷一巴掌打在黑蛋头上,说道:“还不是为了你的肚皮!哦,然后在三棵树的切口上方,绑上一根细绳,保证一拉就能把树拉倒。”

    说完走回莫惜金身边,挑起右边的眉毛问道:“小莫啊,你说你门中人从不问江湖事对吧?”莫惜金肯定的点点头。

    夏爷爷的脸上展开了一种要骗孩子糖吃的笑容,说道:“你可懂得一些绿林黑话?”

    莫惜金肯定的摆摆头。

    爷爷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开心的想着:“到时候假装打死你,我再用些黑话切口吓吓那些地主老财,还怕借不到钱么?这世上舍命不舍财的人很多,借钱放贷赚高息的人也不少。那些老财迷可能身边都带着保镖,不得不防啊!”

    天色接近黄昏,从宽阔的官道东面走来一队人马,六个精瘦英武的汉子戴着统一样式的帽子,骑着六匹高大的骏马,拱卫着一辆马车。

    那六人排成双列,左右各三人三骑,他们把帽檐压的很低,以便挡住对面落日的余晖,每个人脸上好像都经历过许多沧桑。

    行进当中,他们不苟言笑,表情严肃,挺直腰板,眼神机警的观察着四周,六人一心好像一群觅食的野狼。

    马车由两匹马拉着,车上用帷幕遮得很严实。

    掌鞭的人,不像寻常赶车人那样邋遢,反而英武不凡,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能让对手胆寒的杀气。

    他与车里的人说道:“父亲,如此将我们调来调去,不知那姬大人是何用意?”

    车中之人用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说道:“继飞,我和他都是托孤大臣,没有谁调遣谁的问题,我是请命而来,请命而归啊。国家危难我焉能不来,如今敌人退去,君主大婚我焉能不归?”

    沉默片刻,车中之人说道:“不过孩儿的疑问,我也不解,他两人虽都在京都,却未听说常有来往,没有任何征兆,怎地结婚如此仓促?”

    仇继飞专心赶着车,让马车不至于太慢,耽误了路程,又不至于太快,颠簸到车中的父亲,当躲过一块石头后。

    说道:“您不怀疑他如此做是有意针对我们的吗?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车中之人笑道:“继飞,是不是近来读兵书,读的痴了?不要太过紧张,姬忠良,兢兢业业为飞龙国上下日夜操劳,朝野大小之事必亲力亲为。

    他主内,我攘外,我掌兵,他主政,搭档多年,如今都是黄土埋颈的人了,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我也希望公主能早日完婚,为我飞龙国诞下后继的君王呢。”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都在想着远在京都的公主为什么结婚如此仓促,没有预兆。

    只不过一个乐观的以为是奉子成婚,另一个则悲观的认为必是有什么阴谋。

    这两人便是飞龙国的大将军仇狮子和他的大儿子仇继飞。

    在他们不远处,官道边。

    夏爷爷和莫惜金坐在路边,背对着太阳。他安排好了一切,只为等着这太阳快要落山的那一刻。

    因为对面的人会被太阳直射到眼睛,可以帮助掩盖他这里仓促搭建的戏台、拐骗的临时演员,还有那拼凑来的道具。

    长生真言:“仓促,人生中有太多次的仓促,没有谁能保证事情永远能按部就班的进行,没人能预见到下一刻发生的事情。

    不要为突然而来的事情焦虑或吓倒,不如泰然处之,也许它能给你带来有惊无险的感叹,甚至是无法言表的惊喜。”

    一只银白色身体,黑头黑尾的小猴跑跳了过来,兴奋的说道:“来了一对男女!”

    爷爷摆摆手:“小夫妻过日子能有什么油水,再探。”

    片刻,小猴从高处的树林中跳了下来,兴奋的说道:“来了个坐轿的老太太!”

    爷爷马上眉头紧锁,摇着脑袋说道:“世上最爱财最麻烦最不怕死的就是老太太,再探。”

    过了一会儿,小猴又跳过来说道:“来了一队马车。”

    爷爷的眼睛一亮:“几个人,几匹马的马车?”

    那小猴掰着手指,坐在地下,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挠屁股,为难的不行,最后伸出左爪五个指头,右爪伸出两个指头,向爷爷咧着嘴,眨眨眼睛!

    爷爷从怀中摸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小猴,摸着他的头说道:“一会儿别光想着吃糖,别忘记我交代你的事情。”

    小猴马上把糖含在嘴里,吱吱呜呜的答应着。

    夏爷爷示意莫惜金扶他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道边小土山后快要落下去的日头。

    很刺眼。

    他向莫惜金说道:“今日就只能向他们借钱了,你可一定要演好!错过他们,到了晚上就真成了劫道了!切记我说的台词和动作,莫要早了!”

    随后又对小猴说道:“你快去告诉他们两个,也做好准备。”

    小猴点点头,飞快的向林中跑去。

    夏爷爷在后面叫道:“记得回来配口型啊!”

    他仍对这些临时演员不放心,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被看客砸了自己的戏台。

第四十一章 险些被咳死

    六骑一乘的队伍,顶着夕阳西斜那浑黄的光芒,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土山前,路中有两人,面对面站在道路中央。

    西面太阳下,站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似仙风道骨的老仙,似睿智奇谋的智叟,似权倾朝野的老臣,似运筹帷幄的军师,藐视着世界,唯我独尊。

    饶是走南闯北的老兵们,也猜不出来此人的身份。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青衣古韵的背影,头发挽成先秦的斜簪,勒着一只青布头带,腰杆挺的笔直,宽肩长臂。衣服是青色短衫长裤,裤脚用细密的绳子绑着。

    那个背影背着手,手中拿着一只精铁判官笔,手腕处带一副黑皮护腕,嵌着几颗亮闪闪的铆钉,俨然一副武林中人的打扮。

    仇继飞见此,勒停了马车,旁边六人也齐刷刷的停了下来,他对仇狮子说道:

    “父亲,前方有两人挡住去路,好像是两个武林中人,只怕其中有诈。”

    仇狮子凑到车前,掀起一道挡风的帘子,看着外面情形道:“哦?看样子是这两人在官道上狭路相逢了,我们不便打扰,静观其变就是了。”

    只听,傲世老者咳嗽两声,先开口说道:“年轻人,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吧。”

    说完,抬起右掌向西南方向的树林,轻轻一推。

    只见,树林中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从中间折断,树冠掉在地下余势不减,还向前拖了一段。

    仇狮子几人皆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讶,这掌法竟然如此厚重霸气!

    唯有仇继飞,眉头紧锁,处变不惊,将瞳孔缩小,冷静的注视着这两人。

    这时,那青衣古韵的人,用像小孩子一样,尖细稚嫩的声音说道:“我也可以。”

    只见他翻起手中的判官笔,对着那片树林,虚空一指,也有棵碗口粗的小树,凭空折断。

    仇狮子在车不由得暗赞一声:“好霸道!”

    老者见此,将左手背后,伸出右手,说道:“那么,出招吧。”

    青衣之人,依旧用小孩子的声音大叫一声:“好”。

    凌空一跃,来到老者身边,用判官笔对老者展开了攻击。

    只见那人身法矫健,步走八卦,手中判官笔上下翻飞,使得如飞龙走凤,每一招金勾铁划,都加带着阵阵破空的风声,显然是真功夫。

    只是,随着那一招一招的攻击时,口中喊出稚嫩的声音:“嘿,呵,哈”。

    太过喜感,有些和此人严肃的表情不般配。

    再观那老者,只站立在原地,仅凭一只手掌,就挡住了那犀利的笔法,好像预先知道他的进攻位置一样。

    真分不清,是手先到,还是笔先到。

    仇狮子惊叹地说道:“只听闻这世间,有武艺高超,修炼灵力之人,不想今日能见到,果然厉害!那判官笔攻击如此犀利,却也攻不进那老者半寸。”

    仇继飞依旧皱着眉,说道:“父亲,我怎么看着好像是,这老者的手先到,这笔才攻过去,有意被手挡住呢?”

    仇狮子又看了一会儿道:“可能是这老者,已洞察了进攻的先机吧。这日头晃的刺眼,我也看不太清。”

    仇继飞又道:“那青衣男子的声音也甚是奇怪,怎么好似一个娃娃的声音。”

    仇狮子摆头将耳朵向前,听了片刻,皱有介事的说道:“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童子功呀?”

    十招过后,那老者开始不住的咳嗽,给人感觉没被判官笔打中,自己也会咳死的样子。

    其实这是夏爷爷被那小猴自作主张的招式配音给气的。

    仇家父子耐心的看着老者与青衣人过了十招,突然见老者抬起背后的另一只手,不过只是摆了摆,好像示意停止。

    青衣人果然不再进攻,那老者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青衣人手举判官笔立在一旁流露出焦虑的神情。

    仇狮子感叹道:“果然有古人风范,青衣者居然不趁机进攻,值得敬佩。”

    仇继飞看着这两人轻蔑的说道:“这老者怕是要自己咳死了,换作我不需要进攻了。”

    周围九个人都目不转睛,拭目以待的看着老者咳嗽,并为他捏一把汗,希望他此刻千万不要咳死在官道上才好。

    莫惜金此时都有心上去扶住夏爷爷了,但被爷爷抬起的手,和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过了一阵,夏爷爷终于止住了咳嗽,再复将双手背后,摆出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傲气凌人的说道:

    “年轻人,我方才突然感悟到了天地浩然之气,才咳出了体内混沌之气,功力又晋升了一层,不日就将化羽升仙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回去吧,你真不是我的对手。”

    青衣人举着笔呆立原地,沉默片刻又低头看了看四周,终于还是张嘴无声的冲了过去。

    只听那老者大喊一声:“着”。

    青衣人的判官笔擦着老者的鼻尖一寸而过,而老者手掌已打在青衣人的胸口。

    那青衣人倒退了两步,笔却没有放下,依旧指着老者,嘴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夏爷爷此时偷瞄了一下对面这些人的表情。

    这一看才发现,来的这一队人,不是等闲之辈,绝对不是寻常官吏或土财主,更像是一队军纪严明的官军。

    戏演到这个份上,一个个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不禁暗暗叫苦。

    但是戏已开场,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夏爷爷把手又背到身后,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叹息道:“哎,你这又是何苦呢?”便站在道中不动了。

    树林中,黑蛋和陆怡君蹲在杂草中,小声嘀咕道:“爷爷演技真好,要是我只定是信了。”

    陆怡君小声回道:“未必,我看那赶车的自始至终都面露疑色,不如现在就出去认错吧。”

    黑蛋忙拉住陆怡君的手,求道:“别呀,再看看,万一要是借到了钱,我们也好顾辆车拉你。”

    陆怡君微微一笑道:“是为你好不好!我有小白呢!”

    小白在远处听到君儿姐姐叫自己的名字,不禁走了过来。

    两人怕小白走来被看到,同时向它扑去。

    仇狮子这边看着老者将青衣人一掌毙命,也是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仇继飞目光坚定,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位老人家,我们要赶路了,可否让出道路让我们通过?”

    夏爷爷平视了一眼仇继飞,然后又看向树林,缓缓说道:“赶路之人,往往只顾赶路,却顾不得欣赏这身边的风景。”

    突然,见到两只驴耳朵露了出来,不禁咳嗽一声,立刻转过头对仇继飞说道:“就如同我一样,只顾着追求武学,当站在这巅峰之上,才发现没有对手的寂寞。”

    众人互相看看不知何意。

    夏爷爷站在原处仍不让路。又缓缓说道:“哪位年轻人愿帮我把这尸体收殓起来,做场法事超度三日?我便将这平生武学传授于他。我则归隐山林不再问这江湖恩仇了。”

    仇继飞还是对眼前这一幕充满了怀疑,担心父亲的安危,生怕有诈。说道:

    “这位仙长前辈,我们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帮您,还请您另寻他人吧。”

    仇狮子怕这边境附近有望海国的刺客暗箭偷袭,也不敢出马轿,在车中道:“这位前辈,在下敬佩你武功高深,侠义心肠,但是今日确有要事在身,不便相帮。”

    夏爷爷摇摇头,甩了甩空空的衣袖说道:“既是无缘,那么我也不强求,但老朽可否厚颜请你们留下些银子,我去找人来殓了他。我在这山林间闭关多年,餐风饮露,早已将金钱视作尘土了。”

    说完又背手看向远方,显示出一副与世无争,世外高人的样子。

    仇狮子在车中说道:“前辈言重了,继飞,拿上五十两银子,赠于这位前辈。”

    对于当朝大将军来说这五十两银子,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一个亲兵下马取出个钱袋将银子放入里面,向老者身边走来,恭恭敬敬的双手将钱袋送到老者的身前。

    夏爷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背后将手抬起来,收下,向车内喊了一声:“多谢”,才站到了一边。

    车队从爷爷的身后缓缓经过,爷爷背着双手,手中握着钱袋,凝视着远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可正当车队走出数丈之时,林中传出一声驴叫,紧接着,只见刚才西南方的树林又有一棵树折断。

    车队停了下来,亲兵们把腰刀都抽了出来,警戒的看着四周。

    夏爷爷气得咳嗽了两声,随即又镇定的说道:“抱歉,感怀一下天地,无意间外放了灵力,又震断了一棵树。”

    就在话音刚落不久,众人又欲启程之时,西北方那几步外的小土山,突然传来坍塌之声。

    一块巨大的石头滚落下来,横着碾过道路,几乎擦着第一排骏马的鼻子,滚进了旁边的树林,砸倒了一片树才停下来。

    六名新兵又看向夏爷爷。

    夏爷爷瞪眼看着巨石,也是一愣,见有人看他,又马上恢复一副高人的样子。

    仇继飞却看向那小土山,只见那小土山上,站起十个人,举起弓箭向这里射来。

    从官道前后,冲出二十几人,蒙面持刀,喊打喊杀的冲了上来!

    夏爷爷不敢再装高人了,喊了一声:“我的妈呀!”转头便跑。

    仇继飞镇定的大叫一声:“敌袭”。

    那六骑催动战马排成一列,挥舞起钢刀挡住射来的箭雨。

    由于敌人站在高处,距离又近,不能吊射,只能平射,这一波箭雨未对车队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一匹马被射伤了。

    当那一阵箭雨过后,夏爷爷看到,二十多个蒙面人,已经逼到马车近前。

    一场惨烈的肉博战,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 冷静的死士

    长生真言:“亲人朋友都不是让你人生闪耀的关键,被你打败的对手和敌人才是。”

    六骑坐在马上,拿着钢刀,因为抵挡箭雨,失去了骑兵速度冲击的优势。

    好在出刀的位置较高,让人很难闪避,第一波挥刀之后,对方有几个人被砍倒。

    两方近战接触,箭雨停歇,但一枝枝冷箭仍在不断偷袭着。

    仇继飞没有出刀也没上去帮忙,依旧站在马车上。有几个人绕过六骑,向马车方向摸了过来,他叫了一声:“护”。

    六骑立刻跳下战马,飞速将马车保护起来。

    那群人,立刻将马车和六骑包围了起来,面罩上方露出平静的眼神和没有警告的偷袭,让仇继飞感到这伙人将死战到底。

    此时,莫惜金已不再装死,走到爷爷身旁,用判官笔在地下写道:“我去帮忙”。

    还没等爷爷看完字,他就飞身冲入了人群。

    只见,莫惜金那只判官笔被他一抖,变一枝长枪。

    长枪扫点穿扎,抡舞起来,扫如秋风落叶,刺如苍龙出海,既有迸裂巨石之势,又不失翠鸟穿林之速,打乱了那群人的阵脚。

    车内的仇狮子不由得,大叫一声:“好枪法。”

    即便如此,也没有影响那群人攻击马车的意志,他们分出几个人与莫惜金缠斗,十多个人开始进攻马车,只见他们两三人攻击一个亲兵,配合有度,并不像普通山贼那般胡乱挥砍。

    而仇继飞,还是没有出手,他右手握着还挂在腰间的钢刀,眼睛凝视小土山的方向。

    小土山上的树林之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半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只弓,也在凝视着马车方向。

    他,是这次姬忠良派来暗杀仇狮子的刺客头子--姬十一。

    姬家死士没有户籍没有家庭,都是自小被丞相捡来的孤儿。不许用原来的姓名,他是第十一个进到死士营的,所以他叫十一。

    死士营,是个如炼狱一样的地方,那里除了给他们洗脑绝对忠诚于姬忠良以外,便是每日的杀人训练。

    八岁进营的姬十一从未体会过什么叫作童年。

    他小时候的唯一记忆,就是教头让他们杀死自己养的小狗并自己煮熟吃掉。

    在每日残酷的训练过后,每当小狗扑向他,对他又舔又摇尾巴,哈哈喘着气看着他的时候,是他当时感觉最幸福的事情。

    自从杀了那只小狗,他就懂了,他的童年也一起死掉了。

    在死士营中有一条铁的纪律,就是以杀死目标为最终目的,一切救援同伴的动作和意图都将受到惩罚。

    因此,死士营中只有配合的战术,没有兄弟的感情。

    他认为,这是因为这群死士不存在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感情,活在死士营里所需要的勇气,要比死去大多了。

    吃过自己养的狗算什么!他还亲手杀过叛逃的兄弟。

    虐杀。

    所以,每个死士,出来行动都必须悍,且不畏死。

    这次的任务是杀死仇将军,他设计了双保险,先用巨石砸烂他乘的马车,如果不死,再用毒箭偷袭。

    如今,被那个老头搅黄一个,他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手中的毒箭上。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哪怕下面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在乎。

    仇狮子这六个亲兵,都是在战场滚打了多年的老兵,也可以说是每场恶战活下来的老兵。

    他们的年纪也许不大,也不是一块当将军的材料,但是每个人的刀法和战意都是飞龙国士兵中最强的。

    那个最小的豹子头,他今年才二十岁,是从十六岁开始当兵的。三年前与望海国的一场遭遇战中,他们一百个人杀退了望海国五百人的队伍,这小子自己就杀了十多个人。

    站在他旁边的叫季大龙,是边防军出身。有一次回村探亲,正赶望海国一百多人抢掠他们的村庄,村民在他的带领下誓死保卫,等到援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那伙强盗打跑了,村里留下了八十具尸体,他季大龙一个人就杀了三十多个。

    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的张开山,他在一次去雪狼国的侦察任务中,被三十多人包围,他和两名士兵背靠背拼杀,虽然最后只活下来他一个,但他们把这三十多人都杀了。

    就这样一个六人小队,别说对付三十人,就算对付一百人,仇狮子也坚信不会输。

    这两股强悍力量碰撞的时候,把夏爷爷等人都看呆了。

    那两伙人打起来,根本不存在受伤这个概念。断胳膊断腿,都不会影响他们的进攻或防御,最多是撒把土,就继续战斗。

    就算还剩一口气,也要咬在对方的肉上死去。

    若是没有小土山上的冷箭,这将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

    马车的位置,决定了一个对仇狮子方不利的战场。

    若不怕前方仍有巨石,仇继飞肯定打马逃离了。

    双方交战了一炷香的时候,仇将军这边还剩下一个人站在车前,行刺的蒙面人已经全军覆没。

    莫惜金也立下了不小功劳,只是腿上胳膊上都负了伤,用那长枪拄着地,才勉强站立。

    黑蛋此时才敢从树林跑出来,扶着莫惜金远远的离开马车。

    即便是只剩下一个人,仇继飞也没有出手,他依然能感觉到小土山方向的危险。

    他感觉对方连一半的实力都没展示出来。

    姬十一见到这个结果颇为震撼,没想到自己二十多人居然被六个人杀的一个不剩。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对方只剩下一个半人还有战力,他依旧半跪着,伸手向前一挥,身后十个死士立即冲下了小土山。

    姬十一对这十人实力是非常有信心的,他们的编号没有大过一百的,都是已入死士营十年之久的,参加过无数刺杀行动的。

    他,缓缓擎起了巨弓,慢慢搭上那只毒箭,等待着马车中的那人走出来的那一刻。

    仇继飞见到这十个人冲了过来,终于抽出刀,大呵一声,跳进人群。

    他虽是将军的儿子,但从来没有受过娇生惯养,从小就和爹爹生活在军营中,参加过无数的战斗,是用真正的军功升到现在的位置。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在仇家,这也许是个传统。

    他有三个弟弟,除了最小的一个,已经全部战死。

    他不怕死,因为二十多年的军营生活除了教会了他一身的武艺,还教会了他军人最后的荣誉,将是战死在战场上。

    但,这不意味着他上战场的目的就是去送死,他坚定的认为上战场的目的是为了胜利和荣誉。

    那么,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如猛虎跳涧,青龙入云,仇继飞跳入那十个死士之中,脚下荡起一片黄黄的尘土。

    没有停顿,刀光一闪,就飞射出一道血浆,最前面的一个人,拿刀的手被砍了下来。

    以一人之勇,战十寇之悍,要天大的胆色,更要精湛的武艺,不然就是天大的悲哀,乱刃分尸的下场。

    但,仇继飞舞起悲壮的刀,迈出悲愤的步子,拖着身后悲凉影子,冲向了不值得悲悯的那群人。

    仇继飞每招都吼出一个杀字如虎啸龙吟,刀在电光石火中铿锵作响。

    攻方显得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声势浩大。

    死士们的训练,不是拼杀而是刺杀,不允许张扬,任何声响都会影响在最见不得光时候,那最终一击。

    守方显得是那么的卑微龌龊,谨小慎微。

    又一个死士的腿被砍瘸了。

    仇继飞义无反顾的攻进人群,用大巧不工的刀法拼杀,用急进的步法躲避着攻击。

    挥如巨浪拍岸,砍如泰山压顶,挑如秋风扫叶,进如猛虎扑食,避如流星闪现。

    第三个死士被砍翻。

    死士们无法挡住这下山猛虎,只得向仇狮子坐的马车靠近袭扰。

    仇继飞无奈,只得放弃了自如身法换来的广阔空间,跳进那马车边的刀斧“围栏”。

    用自己的刀,来守护父亲的生命和仇家的尊严。

    他的后背受伤了。

    他的刀,若不是用来进攻,那么死士人数上的优势就被显现出来。

    方才的颓势,被死士们坚定的刺杀意志逆转。

    他如虎落平阳,龙游潜水,在马车四周疲于奔命,死士们的眼角露出了嘲弄的微笑。

    他的后背又被砍了一刀。

    那名活下来的亲兵,带着一枝箭羽站在马车上守着,他的职责已经转变,方才凶猛的猎豹,如今,稳如山顶的巨雕。

    即便,仇继飞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也不为所动。

    这是军人冷静的职业操守,对自己任务的忠诚恪守。

    车上的仇狮子,看着自己最欣赏的儿子,在十人中奋力拼杀,险象环生,终于坐不住了。

    他抽出多年不用的那把刀,像看到老友那般亲切。

    刀锋依然锐利。

    他微微一笑,掀起车帘,愤然跳下马车。

    一道破空之声,自小土山方向传来。

    仇狮子身子仍在空中,他知道,此箭必中。

    因为他在空中的身体无处可躲,他只能伸出手臂前去抵挡,只听噗的一声,在他脚落地的时候,疼痛感一瞬间传来,手臂已被射穿。

    亲兵被斜阳影响了视线,没有挡下这一箭,不禁懊恼的叫了一声:“仇将军!”

    他立刻上去扶住他,仇狮子才不至于被这箭强大的惯性带倒。

    长生真言:“信念,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它能承载的重量是人的一生,生死之间,有信念的人无疑是幸运的。”

    待仇狮子站定,他挥刀砍断了箭的尖头,拉出那带着鲜血和肉丝的箭尾,大呵一声冲进了人群。

    以九杀三,和刚才的战斗匹配一样,姬十一坚信,此时自己加入战斗,不用等毒药发作就能收了仇狮子的性命,这是夺得死士荣耀的机会。

    这足够他在死士营里吹牛到死,那可能将是死士最高的荣耀。

    杀了一个大将军,除非谁杀了一个君王才能超越自己的荣耀,想到此,让他兴奋无比。

    长年的刺杀训练已使死士们的性格严重扭曲,他们以杀戮为乐,以杀戮为傲,这是他们与士兵的最大区别之处。

    士兵们有信念,有感情,有正义,有希望。

    而死士们的战斗只是你死我活,没有信念,没有感情,没有正义,没有希望。

    对他们来讲,死亡既是任务,死亡也成为了一种超脱。

    由于两人的加入,仇继飞一人的拼死守护得到援助,变成了三人成掎角之势的防中带攻。

    虽被九人围困也不见颓势,反而越战越勇。

    不需要一句提醒和安慰,一切早已训练过多年,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家中的老母妻儿,随时都准备着收到他们战死的消息,但是她们的生活仍充满着希望,在欢笑声中继续。

    就是为了她们的欢笑,三人必胜的信念无比坚定。

    官道尽头的太阳,落得更低了。

    十人的围困顶多能站开六人,多一人则相互掣肘,后面四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因此等于是六打三。

    在多年的军队作战系统训练中,以三人成掎角之势拼杀,已经被仇将军的部队演练得出神入化,且是全军的必修功课,在攻守转换之间可以说毫无破绽。

    攻击时,三人的刀可以像车轮一样出现三次连续攻击,再迅速转换成守势,抵挡八方进攻。

    这是姬十一没想到的,他加入战斗时,死士已死了一人,战斗并没有因为他的加入倾斜向死士的一方。

    死士,没有命令,没有完成任务是绝对不会撤退的。

    哪怕是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也必将面向敌人死去,因为无信念的活着和战死,本质上对他们没有区别。

    三对六,没有太多花哨,刀刀必见血,招招取人命。

    死士们用自己的性命兑现了在死士营的誓言,用悍不畏死的招式,为同伴创造杀死对手的机会。

    任你刀来剑往,我与你同归于尽。

    拼杀的战意对三个军人来说,是绝对不输死士的,军人有军人的荣誉,每一次出刀皆代表着正义,那么,必是更加坚定和绝决的。

    双方拼杀的战意都无比坚定,胜负的关键才轮到战斗的技巧来决定。

    仇狮子找到了当年自己上阵杀敌的豪迈感觉,一把宝刀舞的虎虎生风。

    这三人拼杀的阵形是在自己多年的战斗中摸索出来的,即使是几年不练,也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胜负的天平并没有偏向人多的一方,反而逐渐的向这三人的阵形倾斜,眼看着就将取得完胜的时候。

    战斗因为仇狮子的毒发,变成了仇继飞与姬十一的一对一决斗。

    此时,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将所有事物的影子都拉得很长,林中树影被映照到黄土飞扬的官道之中。

    映照到两人脸上、身上和脚下,斑斓又魔幻,仿佛一只只造型各异的兵器,又仿佛一张无法逃脱的密网。

    天边的烈火红云都已变成铅墨色,方才巨大的太阳此时只是一条小小的裂缝,只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的刀都插进了对方的胸膛,两人的手都攥住了对方的刀背。

    这是一场意志的博弈,是有信念的活下去和无信念的活下去的博弈。

    仇继飞说道:“为什么杀我们?”

    姬十一说道:“我不知道。”

    仇继飞笑道:“难道不是为钱吗?”

    姬十一想了想说道:“不是”。

    “难道不是为了权吗?”

    “不是。”

    “难道是为国家吗?”

    “不是。”

    “难道是为了百姓吗?”

    “不是。”

    “那你到底为什么杀我?”

    “我不知道。”

    当说完这句话,姬十一在思考中死去了,或者是不愿意思考下去才选择去死。

    没人记得他原来的名字,连他自己,也已经忘却了。

    最终,活下来的,自然是,信念坚定的仇继飞。

    黑蛋扶着莫惜金,看到如此血腥的厮杀终于在两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对决之后落幕,暗道过瘾。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活的如此壮烈才是,生亦当人杰,死亦为鬼雄,才不往来世上走一遭。

    静如磐石,动若蛟龙,该出手时就出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以一人之勇,悍十人之力。

    刀光斧影之中,游刃有余,这是多么英勇豪迈啊!

    最后一击和最后一席话,又是那么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真是一位大英雄啊。

    他看到从树林才跑出来的陆怡君想道:“今天那位将军如果是我?陆小姐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呢?何时我才能变成那样的大英雄啊?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定要跟随这位将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第四十三章 仇狮子的厚报

    此时,夕阳带着晚霞对人间没有一丝眷恋的离开了。

    天色渐暗,夏爷爷带着众人走向了躺在地上的仇继飞,指了指躺在他身边的仇将军说道:“这位是仇狮子,仇老将军?”

    仇继飞还没痛晕过去,说道:“正是。”

    夏爷爷伏下身子,查看起他的伤势后,向伤口涂抹了些药粉说道:“未伤到脏器,不妨事。”

    仇继飞说道:“多谢,那家父?”

    黑蛋扶起老将军说道:“爷,仇将军好像中毒了,你快来看看!”

    陆怡君接过爷爷手中的纱布,为仇继飞包扎起来。

    夏爷爷走了过来,翻翻仇狮子的眼皮,看了看他的手臂,说道:“不知道何毒啊。”

    黑蛋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挎包,说道:“反正有三颗,我们试试吧。”

    夏爷爷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取出灯语烛音草,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当嚼成了泥糊状,一半塞进了仇狮子的嘴里,一半抹在了伤口上。

    陆怡君轻手轻脚的帮仇继飞包扎着伤口,生怕弄疼了他。

    仇继飞看着这突然冒出的美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才勇战十人的豪气不知道哪去了,将头转向那些死去的兄弟,眼中充满悲痛。

    多年来,军营中的生活让他没有几次与女性接触的机会,就连那父母之命娶回的妻子也一年见不到几次。

    感情,对他来说,就只有这兄弟同袍之间最难割舍。

    当陆怡君包扎完,他只说了声:“有劳了。”简短而真诚。

    陆怡君有如刚才包扎伤口那般,轻轻的说了一声:“将军客气了。”

    她此时已是面色绯红,有如小鹿撞胸般的别扭,转头拧身跑开了。

    她方才蹲在树林之中,将整个过程全部看在眼里,当仇继飞手扶青锋,镇定的站在车上的时候,她已迷失在他英姿飒爽的伟岸身形中了。

    在惨烈的交战中心,在金属碰撞和厮杀震天的声音烘托下,在血肉横飞和刀光剑影的渲染中,那个身形有如一尊战神的雕像,屹立不动,信念坚定。

    生命在他身边如花朵般的凋零,如蝼蚁般消逝,但时间仿佛在他眼中已经停止。

    那种冷酷无情,傲视天下的造型,让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怦然心动。

    当他一跃跳下马车时,陆怡君又被他那大开大阖的刀影,矫健如龙,舒展如鹏的身姿折服的杏眼迷离,心胸起伏。

    陆怡君自是不懂什么武功,但也看得出仇继飞,以一人之力勇战十寇的胆色与豪情。

    他将那些人杀的狼狈不堪,守护父亲的决心,不禁让她肃然起敬。

    她感觉这个人,就是自己在闺阁之中,心里幻想的那个人。

    当她知道他就是仇老将军的儿子仇继飞的时候,想起了边境上诸多关于他的传闻,感觉自己的心,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这个家伙偷走了。

    月夜随后即至,众人围坐在火堆边相互介绍。

    陆怡君选了一个和仇继飞面对面的位置坐着。不知道篝火的映照,还是自己发烧了,她双手托腮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又红又烫。

    夏爷爷坐在仇狮子的旁边,对仇继飞说道:“我看仇老将军嘴唇已恢复血色,手臂黑血流净,呼吸长匀,应该已无大碍了”。

    仇继飞已经可以坐住了,左肩和胸口缠着一圈厚厚的绑带,那是陆怡君的杰作,厚实又不影响动作。

    他强忍疼痛将双手拱起,向众人行了一圈礼,开口说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你们救了家父,就是我仇继飞欠你们一条人命。”

    爷爷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仇将军言重了,你父子为我们百姓,风餐露宿,守疆固土,保我飞龙国一方平安,我等能有机会结识将军,实是三生有幸。”

    众人也拱手回礼,爷爷怕仇继飞再说些客气话,把自己和众人捧的太高难受,继续说道:

    “就不要再客气了。你可知道今天这些偷袭者的来路,我看他们这打法像是死士可不像士兵,不应该是望海国的人吧。”

    仇继飞正色说道:“仙长前辈,在下与您看法不谋而合。”

    爷爷忙摆摆手,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呵呵,江湖救急,才出此下策,将军莫要再叫老夫什么仙长了。”

    仇继飞也一笑,不再矫情道:“前辈,我怀疑他们是当今丞相姬忠良的人。”

    众人皆是一惊,仇继飞接着说道:“大家且听我分析分析,当今朝中只有家父和姬丞相是托孤老臣,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若家父有难,姬丞相便可独揽大权,这是其一。

    我一直在边境驻守,望海国年年来袭扰抢掠,都被我击退,今年与往年无异只见袭扰,未见大军,我也未求救援,家父年近七十,却仍被朝中派来,定是那姬丞相从中操作,这是其二。

    其三,正如前辈所言,我观这群人虽然用的都是望海国的兵器,但招式打法却无半点相似之处,我与望海国连年作战,再熟悉不过了。

    其四,就算他们是望海国的刺客,昨日才传来消息,让我们即刻回京,他们如何能知道家父今日从此路过?还提前备下巨石呢?”

    众人听着仇继飞这入情入理的分析,纷纷点头。

    夏爷爷缓缓的说道:“将军又如何应对呢?你虽说的头头是道,可苦无证据,如今这群死士无一活口死无对证,就算你回京问罪,只怕也告不倒他吧?”

    仇继飞看了一眼父亲,拱手说道:“这事我还要与家父商议一番才行。有劳各位,明日一早,可否将家父送至天雄城?”

    众人看向夏爷爷,夏爷爷将仇继飞的手按下:“仇将军切莫客气,我等义不容辞。”

    众人用罢晚饭,各自休息,陆怡君坐在马车车辕上,双腿俏皮的荡在空中,正在给仇老将军喂着水,黑蛋在后面扶着,以免呛到他。

    仇继飞走到车前,拱手鞠躬一礼说道:“有劳两位了。”却带动伤口,浑身一颤。

    陆怡君正在用汤匙喂药,心中却在回味仇继飞那黄昏时分的勇武造型。

    被他突然打断,好像偷了东西被当场捉住一般,惊得一弹,手中汤匙脱手而飞,为接汤匙,身子一倾,就要从车上掉下来。

    仇继飞手疾上前扶住。

    陆怡君正好跌在了仇继飞的怀中,后背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仇继飞本想扶住后将她推回车辕上,但是撞到伤口,导致了全身痉挛,无力将她推开。

    只是僵僵的把人推离伤口,就使他疼的冷汗直冒,动不得半分。

    陆怡君此时上身躺在仇继飞怀中,屁股悬空,腿还在车辕沿上,手中举着碗,也是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抱着。

    脸上红的像只煮熟的螃蟹,羞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一只手举着碗,一只手干脆捂住了脸。

    黑蛋扶着仇老将军也无法马上过去帮忙,见此情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

    “女神被英雄抱住,是巧合还是天意?我该为她高兴还是难堪呢?哎,自古英雄配美人啊。”

    黑蛋选择了回避,从后面跳下马车,望着不远处一具具尸体,猛然领悟到:

    情,从来都不是求来的,杀手不会因为求饶就放过目标。

    感情也如是,是乞讨不来,奢望不来的!

    唯有变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待仇继飞喘匀了气息,攒够了力气,才把怀中的陆怡君扶正,马上后退一步,低眉说道:

    “仇某有伤在身,绝不是有意轻薄,还请陆姑娘见谅!”说完,快步走开了。

    陆怡君看着他伟岸正直的背影匆匆离去,跳下马车,拾起地下的汤匙,幽幽说道:“居然还是个正人君子。”心中不免对仇继飞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

    向前走了几步,望着月光下雪狼山的山影和天上的星空。

    陆怡君想到,自己平常见到普通英杰高大的样子,若如松柏一样,那么这仇继飞的样子便是那高高的山峰,原先见到的那些人再闪亮也如繁星,而这仇继飞的光芒却像是满月。

    当即吟出了一首诗:“仰望狼山云中黑(he四声),松柏蓊(weng三声)蔚影见,天河璀璨星光漫,不如一朝广寒圆。”

    已忘记了黑蛋还在车中,自己痴痴的向营帐走去。

    第二天晌午,一行人来到了天雄城下。

    仇继飞自豪的介绍道:“这是飞龙国东部边境最大州城,经我们父子多年苦心经营,已成为了飞龙国对望海国的第一道堡垒。这城高六丈三,厚六尺,城内的粮食够城中的士兵吃一年。”

    爷爷看着天雄城说道:“这城墙高耸入云,城垛之间战旗琳列,兵士们精神抖擞,可见仇家将军安邦有道,治军有方啊。”众人点头称是。

    进城后,仇继飞将他们安置在了守备府附近一座小院住下。

    下午,仇老将军醒来,请他们过去当面感谢。

    一番寒暄之后,老将军问是何药所救,夏爷爷想着他应该知道灯语烛音草的价值,肯定会奖赏一些银两,也就没有隐瞒。

    “我不知道老将军所中何毒,就不敢随便用药,所幸机缘巧合,被我寻到了灯语烛音草,听闻告示悬赏上说,此草能解百毒,我斗胆用了一颗。想来也是天意,老将军为国为民,吉人自有天相啊。”

    果然,仇将军叫人端来了百两黄金,以示感谢,对爷爷说道:“前辈,这王榜我也看了,知晓这仙草世间少有,得来不易,在下略备薄礼,还请前辈笑纳。”

    此时,一兵丁将黄金拿了上来,掀开盖布,大厅之内马上被黄金闪的珠光宝气,光芒万丈起来。

    夏爷爷等人看的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本想着客套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眼睛始终离不开黄金。

    仇继飞见此,示意兵丁将黄金放在爷爷边的桌子上,道:“前辈切莫客气,你们救了家父,我感激不尽,这些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足于我对前辈的谢意,还请务必收下。”

    爷爷抹了一把嘴角,说道:“仇家父子镇守边境多年,为保我一方平安,得我等万民敬仰。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实是愧不敢当啊。”

    老将军坐在床上,背后靠着被褥,摆了摆手说道:“前辈莫要再客气了,我仇狮子治军做人都是一条,赏罚分明,知恩图报。你若不收,就是毁我名誉,陷我于不义了。呵呵,这个事不要再说了。”

    随后,众人说起了行刺之事,仇继飞将他分析的那四点又说了一遍,老将军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众人都在等老将军拿个主意,大概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他缓缓的说道:“我想当务之急,应派人先去与公主殿下取得联系,若是我儿推测这几点都对,殿下也许已经被人挟持了。”

    仇继飞说道:“若殿下已被人挟持了,我等又如何越过姬忠良见到殿下呢?”

    仇将军道:“这正是此事最难办的地方。”

    众人又陷入沉默,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黑蛋眼睛一亮想到了办法,他将目光移向爷爷,发现爷爷此时摸着鼻梁子,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黄金,又复看了看自己,心情很是矛盾的样子。

    两个人相互注视了片刻,黑蛋咬咬牙,终于做了决定,说道:“仇老将军,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见到公主。”

    仇狮子聚起目光,眼睛像鹰一样的盯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说道:“哦?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黑蛋大大方方的说道:“回老将军,小人姓夏,名叫黑蛋。”

    仇狮子已经猜出了黑蛋的办法,说道:“你可知道?若事情真的如我们所料,此去凶险万分,也许将有去无回啊。”

    黑蛋看看陆怡君,见她也在关切的望着自己,嘴巴好像要说些什么,感觉自己终于有机会表现一下了,更加坚定的说道:

    “我将仙草献于殿下,那姬忠良未必就会跟在身边,您写一张纸条,放进仙草之间,姬忠良应该不会发现,想必殿下在赏赐我银两的时候,必然会将她现在情况写成纸条放入其中。所以,我想,也许,未必会有什么危险。”

    陆怡君听闻,小嘴巴吃惊的张得老大,仿佛不相信这是黑蛋自己想出来的一样,更不相信他有勇气去做这件事。

    夏爷爷听完后没有立刻说话,他扶住脑袋,紧锁眉头,注视着装满黄金的托盘。

    突然想到,若是没收这百两黄金就好了,也许现在站起就走,也没关系,如今这金子收了,仿佛感觉卖了自己的孙子。

    若是自己的孙子没了,这百两黄金留下又有什么用呢?他为难的说道:“仙草还有一棵,我愿献于将军。但我这孙儿蠢笨,恐坏了将军的大事啊。”

    大厅上又陷入了一片沉默,这是一个新的问题,黑蛋年纪太小,就算是有仙草为名,能不能让公主亲自打开仙草,也需要极大勇气和随机应变的智慧。

    夏爷爷见仇老将军犹豫不决,继续说道:“不如由我前去吧,我必将这封密信带到。”

    仇继飞说道:“如此也好,只是时间紧迫,不知道前辈的身体?”

    爷爷紧锁眉头,不由得咳嗽起来。

    陆怡君站起,手攥成小拳头说道:“我去,我愿为将军承送密信。”

    莫惜金拖着伤腿站起,身上包着纱布也跃跃欲试。

第四十四章 夏一诺出世

    长生真言:“理想,比较远,不能没有,因为它将决定你前进的方向,使你的人生不再感觉到空虚和迷茫,而变得有意思起来。

    目标,比理想近些,也许伸手就可以触到,但也需要你努力奋斗,自己去争取。”

    黑蛋见到三人都抢着去,不禁着急起来。

    对他来说,自出村子以来,经历了这些事情,见到了尚衍、钟天柱和仇继飞的英勇,已经在心中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做好了当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准备。

    而送密函则可以成为一个英雄。

    对陆怡君的爱慕,让黑蛋产生了很大的勇气,他自己想出的主意,自己拔的仙草,怎么能把这当英雄的机会让给旁人。

    更别说是心中的女神,体弱的爷爷,不愿说话的莫惜金了。

    他坚定的说道:“我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谁也别抢,你们谁都没我合适,只有我才不会引起姬忠良的注意。”

    仇继飞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认同了这个想法,等待着父亲做出最终的定夺。

    仇老将军将身子坐的更直了一些,望着这个黑黢黢的小朋友,紧紧的锁住黑蛋的眼睛。

    他心中也有疑虑,将如此重大的事情,托付一个孩子,万一要是出现闪失,不单是仇家的生死,还有可能影响飞龙国啊。

    可是,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了,仇继飞说的那几条都将刺杀的主谋指向了姬忠良。如果换上别人去送密函,说不定未见到公主,就被控制起来了。

    只有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才不会引起那个谨小慎微的老朋友,相识五十年的老伙计,注意和猜忌。

    他真的会那么做吗?他没道理去胁持公主啊,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的权力还不够大吗?哎,但愿是一场误会吧。

    黑蛋感觉自己要被仇狮子老辣的眼神剥光了一样,手足无措,焦躁不安。

    众人也在等待着老将军最后的判断,他若说句“不妥”该有多好。

    大厅犹静,只有院内的知了不歇的鸣叫着,将暑气连同焦躁带进来。

    终于,这位老将军开口说道:“年轻人,老夫相信你可以做到!”

    仇狮子说话了,老将军的威严像一把无形的锁头或是一副缰绳,把众人思路收得紧紧的,不容得谁再出言反驳。

    三人的思绪慢慢的调整着,开始企盼黑蛋可以做到,并且平安归来。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最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谁拦着他,谁一定会被这个男人埋怨一辈子。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夏爷爷脑海中还在反复掂量着,是该给孙子安全,还是给他这个机会。他不禁想用边上的黄金百两买一次占卜,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结果。

    夏家唯一的血脉,是看着他平安长大,还是任他在风雨中高飞,做长辈的自己绕不过这个难题。

    最终,他也像自己的爷爷那样,决定放飞希望让这只雏鹰凭自己的羽翼高飞。

    “男孩子总有一天会变成男子汉的,也许此行很危险,但自己终是不可能陪伴他一生的啊。”夏爷爷心头安慰着自己,也点了点头。

    仇继飞接着父亲的话说道:“父亲,我带上三十个亲兵,与黑蛋兄弟同去,若是姬忠良真的挟持了公主,不如直接将公主救出来。”

    仇老将军,摆摆手说道:“殿下若真被挟持了,区区三十个人如何救得出来,就算能出得了王宫,也出不了飞龙城。”

    仇继飞将脑袋耷拉了下来,挥起拳捶在自己腿上,三十个亲兵已是极限,若人再多,行迹难免被人发现,反而更加麻烦。

    仇老将军说道:“但是,你还是要去一趟京都。”

    仇继飞又扬起头,等待着父亲的命令。

    仇老将军说道:“若是姬忠良真的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我将尽起飞龙国之兵,讨伐他,保王清君侧。之前你要先将你母亲她们接出来才是,以免被人要挟。”

    接着又向黑蛋说道:“你的计划没有问题,我写一道密函,藏于仙草中,你必须请殿下亲自观看,切记不可让姬忠良在侧时发现。若是姬忠良没反,公主看到信,也只会奖励你的。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微微一顿,又语重心长的对黑蛋说道:“黑蛋,飞龙国的正统能否延续下去,就靠你了!”

    黑蛋攥紧拳头,咬了咬嘴唇,坚定的发誓道:“老将军放心,若是带不出旨意,我便死下在飞龙城下!”

    爷爷和陆怡君皆是一惊,这等重誓立下,真的再无回头路了,没想到黑蛋能有如此决心和志气。

    仇老将军趁热打铁,大叫一声好!

    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江山有待新人出啊。不知道你可有官名?”

    爷爷接着话头说道:“这孩子父母已失踪多年,走的那时他才一岁,还未来得及起大名,不如请老将军给孩儿起个官名。”

    仇将军说道:“如此,我收他当义子,从今日起加入军籍,赐他一个名字,就叫一诺吧。大丈夫一诺千金。你可愿意?”

    黑蛋非常高兴,也很兴奋,他本想着事办成了,再提出跟随老将军参军的想法。

    谁想到今天就能实现梦想,他立在厅中,咧着嘴傻乐,大声说道:“愿意。”

    仇继飞走上前来,给了他一个熊抱,说道:“好兄弟。”

    爷爷也捋着胡子,将那份担心暂时放下,说道:“还不跪下叫爹?”

    仇继飞和黑蛋一起跪了下来,冲着仇将军喊了声爹。

    仇将军见此,也非常高兴,唤家丁拿来一把宝刀送给黑蛋当作见面礼。

    晚上,大家在将军守备府用过晚饭,黑蛋和仇继飞带着三十个亲兵,准备上路了。

    城门口,夏爷爷看着黑蛋,有些不舍,突然发现这个孙子已经长的比自己高了,爷爷摸着黑蛋的肩头,说道:

    “孩子你长大了,都比爷爷高了。。。

    此去,一路多加小心,临行前,爷爷嘱咐你三句话,你一定要记牢。

    第一,遇事不要紧张,多动脑子,肯定有办法解决。第二,先谋而后定,千万莫要冲动,凡事要想周全些。第三,你还没有给夏家留下香火,有危险就跑。”

    最后一句,声音很低,生怕被边上的人听到。

    黑蛋第一次离开爷爷,身负重任去请旨意,本来是意气风发,豪情壮志,听到最后一句话,眼角湿润了起来,跪下给爷爷磕了三个头,说道:“孙儿记住了。”

    陆怡君走上前来扶起他,说道:“一诺,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惊人的气概,我会照顾好爷爷的,你拿到旨意一定早些回来。我。。。会每日给你祈福的。”

    黑蛋见到陆怡君欲言又止,美目朦胧了起来,甚是感动。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还没有资本给她什么承诺,与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也从没敢向她表白过什么。

    黑蛋暗暗发誓,这回一定做个样,给自己的女神看看。他终于有勇气直视女神的眼睛了,郑重说道:“怡君,国家有难自当算我一个,好男儿自当为国捐躯,我若回不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小白。”

    陆怡君的泪瞬间滑落了下来,捂住夏一诺的嘴,说道:“你一定要回来”。

    夏一诺忍住了想上去抱住陆怡君的冲动,狠狠的点了点头。

    莫惜金走上前来,依旧没有说话,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夏一诺想他的意思,可能是已经拿自己当个男人看了,让自己挺起胸膛,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

    他也攥起拳拍了拍自己胸口,又看了一眼陆怡君,希望他照顾好陆怡君,莫惜金冲他点了点头。

    夏一诺意识到,与真君子交谈,动作反而比语言更加郑重和直接。

    猴毛毛此时跳了过来,他终于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夏一诺说道:“黑脸的,出去玩要小心坏人啊。”

    大家破泣为笑,毛毛虽然是只小猴子,认为他说的这句话却是真理啊。

    爷爷、陆怡君、莫惜金也纷纷对仇继飞送上了马到成功的祝福,告别就算结束了。

    夏一诺和仇继飞必须日夜兼程,在一切事情还没有进一步恶化前赶到京都,他们打起了马,踏着月光奔向了飞龙城。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宫中早已物是人非,王宫早被鸠占鹊巢,公主已经张冠李戴了。

    实现诺言,活着回来。

    在这个时空之内已是绝无可能了,世事往往就是这样。

    有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的人知可为而不为,有的人不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分对错,不畏生死,只为了那一句承诺。

第四十五章 贪心的夫妇

    三日之前,飞龙城附近一条河流的岸边,天色才蒙蒙亮。

    奔腾湍急的河水从北面流下来,在此转个弯,向东而去。

    河道渐宽,河水缓了下来,在此处分叉,一股继续奔流向东,一股被挡住,形成了一处宁静的水潭。

    平静的水面上,掠过一只小水鸟,从水中衔出一只小鱼,带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水波荡至岸边,惊扰起了一道小小的旋风。

    在布满了污秽之物的河岸上,奇臭难挡,上千只大大小小的苍蝇组成的一道龙卷风,嗡嗡的宣示着它们的领土。

    今天,这里多了一位不素之客,让它们烦恼和愤怒。因为这个人的味道,不是腐臭的,还有些香,就这样出现它们的饭桌上,让它们自发的组成了一股强大的黑色抗议队伍。

    远处,小心翼翼的跳来了一瘦一胖两个身影,他们口鼻遮着块布,拿着扫把,蹦跳在污物之间,嘴里不停的诅咒和谩骂着,向这里走来:

    “这个小王八蛋,供他吃供他喝供他睡,他还跑,临走还将猪粪泼的到处都是!”

    “我若捉住他,定要将他剥皮抽筋,我咒他十八代祖宗天天生活在如此臭气熏天的地方。”

    “我咒他家亲戚世世代代生活在猪屎尿里。”(实在不能写太脏的脏话,以后这对夫妻说话请自行脑补十倍)。

    他们边诅咒,边把猪屎尿扫到一起,那是上好的肥料,一点儿也不能浪费。

    猛然间,那精瘦男子发现河岸上还趴着一个人。叫道:“该宰的,你快过来。”

    那肥妇人回了一句:“挨千刀的,怎么了?”

    两人站在水潭边,男的说道:“不知道死没死,若是死了就当猪肉卖掉。”

    说完,用脚将这身粘秽物的人踢翻过来,看见是个脸带红斑的少女,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抬头说道:“还没死。要不要补一下?”

    肥妇人端详了这少女的衣着穿戴之后,说道:“别急,你看这女人衣着讲究,身上还套着一件盔甲,说不定是谁家的小姐。救了她说不定还能有赏钱,不比你那几斤肉值钱?”

    男的低下头摸了摸少女身上的宝甲,说道:“恩,有道理。能是谁家的小姐呢?”说着便开始用那扫把扫着少女身上的秽物。

    肥妇鄙视的说:“挨千刀的,扫不干净的,把她衣服扒掉,去将她拖到上游干净些的地方,冲洗冲洗。”

    男的嘿嘿一阵坏笑说道:“你不怕我不老实了?”

    肥妇人鼻子哼了一声,道:“长这么多恶心的红斑,我都分不清是屎还是斑了。她身上全是屎尿,你要能下的去,老娘也佩服你。”

    说完,二人扒了这少女的衣服,来到上游干净些的地方,一个抽打衣服盔甲,一个揪着少妇人头发或手臂用猪棕毛刷子狠狠的洗刷着她的身体。

    这时候,那个少女清醒了过来,挣脱出男人的双手,捂住胸口,逃向水里说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闻到自己身上一股恶臭,马上又蹲下洗起自己的身体来。

    这男女对视一眼,肥妇人客气的说道:“这位小姐,你不要误会,我们是在帮你洗刷污秽之物。你叫啥,家住哪里?”

    在他们看来,那少女并未理他们,还是专心致志的洗着身体。

    其实不然,她是每隔十四天彻底失忆一次的,当今飞龙国的公主尉迟。

    她正在想自己是谁?家住哪里?为什么会在这?

    肥妇自以为那是有钱小姐的正常脾气,殷勤的说道:“你先自己洗干净,我去给你拿一套衣服。”说完拉着男的走开了。

    男子不放心的回着头张望,说道:“别让这鸭子飞了,我在暗处盯着。”

    肥妇一个白眼给男人,说道:“她光着屁股能去哪?你快去把猪屎清理干净,熏的我头晕。”

    肥妇将那盔甲拎在手中,感觉甚轻,自言自语道:“这肯定是件宝贝,在水里摆摆,就干净了,还是如此之轻。”

    在路过伙房的时候,嫌弃的把那少女的衣服扔进了火堆。

    尉迟换上了肥妇给她拿来的一件极肥大的衣服套上,出了水,随着肥妇从另一边走进院子。

    只见院门处挂一幅幌子,上面写“朱记”两个字,进了院子发现这里还算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脏器之味。

    尉迟虽然今年二十八岁了,但是由于当年的遭遇,心智相貌还停留在十四岁的年纪。

    她张口问道:“你家中怎么会有这么大刺鼻的味道?”

    那肥妇年纪大概四十多岁,满脸横肉,身材臃肿,尉迟身上的衣服,是她早些年前的,如今穿不下才舍得给她。

    那肥妇用肥脸费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家是屠户啊。”

    尉迟是真的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睁大眼睛问道:“屠户?屠户是做什么的?”

    那肥妇抠了抠鼻孔,心想:“这小姐,不会是个傻子吧,还是真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屠户都不知道,我要套套她的话了。”

    她笑着说道:“你家平常吃肉不吃?”

    尉迟将手指放在嘴边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吃的吧。”

    那肥妇听完这句话,抹了一把脸,懵了。

    心道:“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什么叫应该是吃的吧?”

    又问道:“你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尉迟挠了挠头,嘻嘻一笑说道:“嘻嘻,我忘记了。”

    肥妇皱眉心道:“看来是捡了个傻子。”

    不再有好脸色,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

    尉迟皱起眉头,抿起朱唇,使劲的想了半天,说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是感觉我好像生活在一座很大的房子里,父母也很疼爱我。”

    听到很大的房子,肥妇又费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你再好好想想,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对于满脸肥肉的人来说,假笑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要调动所有面部肌肉,才能完成一次假笑。

    肥妇为了让自己理理思路,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脸,走到后院,找到自己男人。

    “挨千刀的,咱们好像捡了个有钱人家的傻子。你今天上城里卖肉时,留意一下谁家丢了小姐,我感觉我们要发财了。”

    黄昏,朱屠户回到家,一脚踢开门,放下身上的兜子,喘着粗气说道:“该宰的!水。”

    肥妇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了出来,殷勤的递上一碗水。

    “可有人寻这个傻子?”

    朱屠户喝下水,举起空碗,按到妇人手中,气哼哼的说道:“没有,我要好好问问她才行。”

    说罢,门也不敲,直接推开,走进了尉迟的小房间里。

    尉迟此时正在坐在床边上苦思冥想,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

    朱屠户直冲冲的说道:“你若想早些回家!必须要多告诉我们些事情,今天我帮你寻了一天,也没听说有谁家丢了小姐。”

    尉迟也很委屈,说道:“我若能想的起来,定会告诉你,此刻我比你还心急。”

    肥妇一把拉住就要开骂的朱屠户,说道:“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让我们看看,也好帮你寻找。”

    尉迟看看自己套在身上的宽大袍子,摸了摸胸口,说道:“没有。”

    那男女看着尉迟耳朵和脖子上也是空无一物,无可奈何的出去了。

    两人来到自己的房间,朱屠户气烘烘的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碗水,水溅到桌子上,到处都是。

    肥妇进来后,回身关上门,擦着桌子,说道:“挨千刀的,你急什么?才一天的光景,飞龙城这么大,慢慢找就是了。”

    朱屠户急躁的说道:“我怎么感觉她是装的,你说会不会是谁家丫环,偷了东西,跑出来的?这女的脸上长着如此明显的红斑,若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飞龙城中怎么从来没有听到人提到过?”

    肥妇走到桌边坐下,赞同道:“别说,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大户人家有此长相的小姐,肯定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大内侍卫军司魏定中的大龅牙,郭大人家三片嘴的丫头,虽未见过,但是全城人都是知道的。”

    朱屠户焦躁的在屋中踱步,说道:“就是嘛,我在酒肆茶寮中,从未听到过谁家的小姐是满脸红斑的。晚上就将她赶走,不然还多吃咱们一顿饭。”

    肥妇回身摸着装龙鳞宝甲的柜子,美滋滋的说道:“这姑娘身上穿的宝甲,我方才问她,她好像也没有印象,这买卖做的不亏。你再打听几日,若真的没有寻找到,再说。”

    朱屠户气鼓鼓的说道:“那也不能让她这几日白吃饭,让她去喂猪扫圈。”

    肥妇眯着眼缝,略有所悟的说道:“我看她细皮嫩肉的,不像干过力气活的,倒是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说记得她家房间很大,你猜会不会是王宫里的皇亲国戚?”

    朱屠户略一琢磨,说道:“也有可能,万一得罪了皇家王室,可是杀头的罪过,我明日到王宫附近打听打听。”

第四十六章 雨中的公主

    两人都不再说话,心中却在想着,是谁也不可能会是飞龙国的公主。

    虽然她穿着考究,但公主年纪二十八了,这丫头看着也就是十来岁。

    今日城中宣布公主要结婚了,突然失踪肯定全城沸腾,所以定然不是,但可能是哪个皇亲国威也说不定。

    几天下来,朱屠户没有到集市上收猪,也没去卖肉收泔水,只在皇亲大臣的府邸之前打听寻问,受尽了冷眼与嘲笑。

    到第六天,终于被一个刚被主人训斥过的家丁暴打了一顿。

    那家丁对着朱屠户边打边骂:“泼皮,居然咒我家小姐!看我不打死你个狗日的!”

    朱屠户躺在地下,被这家丁又踢又骂,也不敢还手。当这家丁打累了火出了,吼道:

    “快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朱屠户马上滚起身子,带着浑身泥土,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黄昏,朱屠户回得家来,直接冲到了尉迟的房间,拎起她的衣服,把她丢到院子里,骂道:

    “你个装疯卖傻的贱货,快给我滚,老子问了六天,也没见一个人说谁家走丢了小姐。”

    尉迟已记不得自己会武功,被朱屠户丢到地下,心里害怕的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引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坐在地下打着哆嗦。

    肥妇听到声音小跑着出来,拦住朱屠户说道:“当家的,你莫要生气,有话慢慢说。”

    朱屠户指着地下的尉迟,骂道:“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老子问了六天了,为了她受尽了白眼和辱骂,她倒好,坐在家里白吃白喝。”

    肥妇极为嫌弃的撇了一眼坐在地下的尉迟,对朱屠户说道:“为了个小贱人,当家的不值得如此生气。仍是没有消息?”

    朱屠户解开衣领,露出白天被打的伤痕,说道:“怎么会有消息,我早跟你说了的,你看,我今天被人打的。”

    他伏下身,又将伤口展现给尉迟。

    尉迟此时早已哭得泪眼模糊,她从没听过如此恶毒的谩骂,委屈的不能说话。心中也烦恼自己为什么如此没用,居然记不得亲生父母是谁。

    他们让自己滚,自己又能滚到哪里去?自己连家在哪也不记得呀。

    朱屠户还在用各种污言秽语骂着尉迟,肥妇将他拉扯着,劝进屋里。

    待进得室内,肥妇安慰道:“你骂几句出出气也就算了,若真将她撵走,我们不是赔了这几日的饭钱?”

    朱屠户也骂的渴了,拾起茶壶,嘴对嘴喝了起来,待咽下了水说道:“你的意思是留下她使唤?”

    肥妇翻个白眼道:“不然呢!你一出去就是一天,这家里十几只猪全由我一人喂养,哪里喂的过来?”

    朱屠户想想也是,自从上次捡到个流浪孩子使唤,就尝到了甜头,每日只需提供些猪食,自己却轻松了许多。

    说道:“这几日,家中无人使唤,辛苦你了,只是我看她身单力薄的,别是个只会吃白饭的货吧。”

    肥妇目露凶光,瞪向门外院子里说道:“自然是瘦了些,一会儿试试她,若是不中用,就杀了卖肉,不能便宜了她这几日的吃食。”

    尉迟坐在院中委屈的哭着,苦恼着自己为何这般没用,今日若被人轰了出去,自己又将去向哪里,为什么连亲生父母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明明能感觉到昨天还被他们宠爱着呢。

    还有,心里为什么有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但就是想不起来,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惩罚我?

    她开始恨自己的脑袋,用双手不停地捶打着,泪眼不住的掉落下来,迸进尘土里。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一片乌黑的云带来了瓢泼大雨。

    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土地,让冰冷的雨水一浇,升腾起一片雾气。

    雾气之中,一个被雨水浇透的瘦小身体,无助的坐在雨中号啕大哭。

    雨,无情的砸进她张口嚎叫的嘴里,并没有止住她的哭诉。

    豆大的雨点溅起泥水,嘲弄的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让她显得更加无助和可怜。

    肥妇倚在门框上里看着,嘴角一撇,骂了一句:“呆x,下雨都不知道躲!”

    下午的暴雨并没有坚持多久,随着尉迟哭声的减弱,也渐渐地小了下来。

    那片乌云像是个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带着千军万马的黑云,翻滚着飞向了远方。

    肥妇踮起长着肥胖脚踝的脚尖,躲着水坑,走到尉迟身边。

    尉迟没有抬头看她,刚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坐在地上缓着气。

    只等着这肥妇给她最后的通牒,她好有力气站起身来,滚蛋。

    肥妇人开口道:“哭完了没?哭完了跟我来!”说完,又一蹦一跳的走开了。

    尉迟强打精神站起来,宽大的衣服湿透了,贴在她的身上,脚下没有穿鞋,因为她根本就没有。

    雨后的天气降下了暑气,却没来的及晒干她身上的袍子,她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跟着肥妇来到了伙房。

    肥妇插着腰,不耐烦的站在伙房中央等她进来,说道:

    “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几日,天天为你寻找亲属,今日你那叔叔为了这事还被人毒打。”

    尉迟听到此,心里也是极为过意不去,开始低头扭捏自己的衣服。

    肥妇接着说道:“我家小门小户,养不起吃闲饭的,你若无处可去,从今天要开始干活了。边干边等消息,你可愿意?”

    尉迟做了一下简单的心理斗争,接受了。

    自己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感觉自己若一个人走出去,一天都活不下去。

    “边干活边等消息”,这是个极大的诱惑,给了尉迟一丝希望,好像只要干活,消息便会如期而至一样。

    尉迟点点头,肥妇轻蔑的一笑,说道:“你干的活也不麻烦,这后院的十头猪,就归你管了。喂猪、扫圈。”

    然后踢了一下身边的大木桶,接着说道:“一头猪每天吃两顿,一次喂一桶,你听明白了吗?”

    尉迟点点头。

    肥妇接着说道:“我这个人爱干净,你以后不洗澡不许进这屋里来,你喂过猪,就把这桶放在门口,我敲这木桶你便过来拎。

    早上喂猪,扫一次圈,下午喂猪,垫一次圈。将粪土都集中到东墙堆好,就么简单。你听明白了吧?”

    尉迟点点头。

    肥妇面带怒容道:“你哑了吗?只会点头?如果你不想干,就滚!这里没人求着你,我好心好意赏你口饭吃,你应当感激我才是!”

    尉迟刚刚哭过的眼睛又开始了湿润了,她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刚才哭的哑了,说不出话。

    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眼泪又委屈的流了出来。

    肥妇白了她一眼,扭着肥大的屁股,转向锅台说道:“你先去抱几捆蒿草,这几天为了你,都没收泔水,猪都饿瘦了。”

    尉迟依旧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光着脚走向了柴房,抱起一捆和她一样高的草,走回了伙房。

    肥妇在做猪食,往常都是泔水加蒿草这样做的,这几天没有收泔水,只能用高粱加蒿草,她感觉是莫大的损失,猪也会掉膘。

    回头一看,尉迟抱来的却是高粱杆子,又骂了些难以入耳的话,让她重新去拿。

    尉迟抱了几回蒿草,肥妇说够了,她有意说给尉迟听:

    “为了找你父母,我们家的猪都饿瘦了,这高粱你知道多贵吗?一会儿你给我小心着,再去拿些高粱秆烧火。”

    尉迟又到柴房,抱起带着叶子的高粱杆子。

    干枯的叶子瞬间剌开了手臂几处稚嫩的皮肤,她顾不上疼,抱着高粱秆走向伙房。

    抱了几回,肥妇说够了,叫她等着。

    她站在伙房门口等着,地下此时的雨水还未干,她也没地方坐,只能呆呆的看着自己刚才被剌破伤口,还在流血。

    没过一会儿,她听见了敲桶的声音,看见那只大桶摆在了门口。肥妇站在门外看着她。

    这桶是木头做的,上面的把手也是木头的,桶中装满才煮的猪食。

    尉迟上前拎了一下,非常重,她咬了咬牙,憋住一口气,双手拎起木桶,将木桶坠在身体中间,一步一摇的走向猪圈。

    肥妇在背后喊叫道:“千万别撒了,撒出一滴,你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尉迟拎着沉重的木桶走了三十多步小碎步,才来到了第一个圈。

    那些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把木门撞的哐铛直响,有的大猪干脆把前肢搭在圈上,嘴里哼叫着,吓得尉迟不敢接近。

    肥妇跟在后面,一只手接过木桶,抄起一只马勺,说道:“知道你就不会喂,给我看好了。”

    说完,肥妇熟练的喂起猪来,嘴中还叨叨着的注意事项。然后将空桶丢在尉迟前面,虎着脸威胁道:

    “你可记住了?喂瘦了猪,那挨千刀的,会割下你的肉来卖。”

    尉迟非常害怕,小心翼翼的走了十趟,累得连手臂也抬不起来了。

    肥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腥臭的扫把和木铲丢给她,嫌弃的说道:“扫圈,铲粪。”

    尉迟拿起扫把,看了看肮脏的猪圈问道:“能给我一双鞋吗?”

    肥妇惊讶的说道:“扫圈穿什么鞋,弄脏了鞋怎么办?你扫完了,去河里,把上上下下洗干净了才许进门!”

第四十七章 发现秘密的小蔓

    长生真言:“表面爱干净的人,心灵不一定也干净,更和道德水准没关系,这些人说话脏字多,不必大惊小怪。皆属衣冠禽兽。”

    肥妇嫌弃的走开了,又回头叮嘱道:“对了,扫出的土不要扔,集中到院东墙那边。关紧门,跑了猪,卖了你都赔不起!”

    尉迟用扫把和木铲,铲除扫净了有猪屎尿的脏土,再倒进干净的新土用扫把扫平。

    这是那个肥妇教给她的。肥妇人说了,如果不天天这样弄,猪会得病,倘若病死了一头猪,会扒了她的皮。

    当她扫完十个圈,天已经擦黑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河边,准备清洗自己的身体。

    一片翠绿莹莹的竹林下,有两只刚刚冒尖的笋,在河边悄悄的生长着。

    尉迟脱下袍子挂在竹子上,走下了河。

    一只竹鼠趴在笋尖上,用舌头舔了舔,正想美餐一顿,却被脱下的袍子吓到,惊得逃开。

    冰冷的河水,让尉迟下不去脚,但她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的臭,别说是冰水,就是滚烫的开水,她此刻也不会在乎。

    她认为开水能更好洗掉身上的臭气,虽然已经看不到任何污迹了,但闻起来,还是有臭味,她只得不停的搓洗。

    她感觉不到有一丝臭味后,开始洗自己唯一的那件衣服,她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身体,再被这臭烘烘的袍子弄脏了。

    夜色有些深了,尉迟才穿着那湿湿的宽大袍子回来。看着放在伙房门口地下的一碗粥,知道那是自己的晚饭。

    她没有任何胃口,那碗已经冷冷的粥里,可以看见自己抱过的蒿草。

    她感觉脸上有些烫,不太舒服,她扶着头,无力的走回房间睡觉去了,躺在床上,立刻睡着了。

    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内,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像小燕子一样,一头扎进父王的怀中呢喃,父亲对她微微一笑,紧紧搂住。

    突然,一个面目可憎,满脸鲜血的女人,出现在父亲背后,被小姑娘惊恐又无邪的大眼睛发现了。

    小姑娘拼命的呼救,但父亲却听不到,悠自抱着怀中的女儿微笑。

    那个血脸女人慢慢的,慢慢的靠近,竖起手中的匕首对父亲不停地戳刺,血浆飞溅。

    不久之后,父亲为保护女儿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小姑娘大哭不止,直到喉咙失声,走下床来,却发现自己的母亲也倒在血泊中。

    血液流满了宫殿的地面,映照着宫殿顶上的灯火,血中的灯火渐渐变成了那个血脸女人站起,向小姑娘扑来。

    不远处,另一个小姑娘看到这一切,立刻跑上前帮忙。

    两个少女的手紧紧拉住,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扯断。

    一段恐怖又真实的噩梦。

    她被吓醒了,正在困惑梦中哪个少女是自己的时候,听到肥妇开始对她咆哮:“你这个骗吃喝的无赖,第一天就在这里装病,你快给我起来,我告诉你,我家不养吃白食的废物。你要么起来干活,要么立刻滚蛋。”

    尉迟强打起精神,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滚烫。

    想来是昨天淋了雨,又洗了冷水澡,发烧了。

    但她受不了如此恶毒的语言,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跟着肥妇来到了伙房。

    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要一件换洗的衣服,再要一个面罩,你也不想我把里弄脏对吧?”

    肥妇搅拌着锅中的早饭,看了看她,笑着说道:“衣服可以给你,但你以为带上面罩就能挡住气味了吗?呵呵。”

    尉迟没有解释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什么东西遮住会舒服一点。

    她撕下袍子的一角,蒙在脸上,才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飞龙城王宫。

    小蔓已经做了六天公主了,感觉还不错,比当宫女强百倍。

    每天起来上朝,听姬丞相噼里啪啦说完,不管什么事,优雅庄重的说一句“准奏”,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今日无聊之时,在梳妆台中翻到了一本尉迟写的日记,她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她没想到一个公主身世会如此悲惨,过的如此痛苦,若是让她重新选择,她感觉还是当个宫女,幸福得多了。

    她合上日记,想着要不要交给丞相,丞相训练了三个宫女,自己只是其中一个,若不留一手难免会被他人取代。

    取代之后又肯定会被灭口,不如将这日记先藏起来,将上面的秘密记在心里,等有那么一天,还可用来保命。

    又或者将自己在王宫的事情,也记在这日记中,若是公主尉迟有一天把王位夺回来。将日记拿出来还给她,以她的记忆程度根本不会记得的自己写过什么,用来混淆自己与她的生活,或许也能保命。

    小蔓暗自高兴,自己如此聪明,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保命方法,认为自己做个傀儡也不能总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自信的用尉迟的笔迹,在日记写下自己第一句话:“宫女小蔓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一个宫女进来给小蔓行了一个蹲礼,说道:“启禀公主,殿外来了一个村娃,说是找到了灯语烛音草,一定要当面交给公主。”

    小蔓马上端起君王的架子,说道:“哼,一个村娃也配见孤么?找个太医检一下真伪不就得了。”

    宫女说道:“太医已经检过了,说是真的,但是那个村夫拿回了仙草说,必须当面交给公主,不然他就将仙草毁掉,我等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请示殿下。”

    小蔓拉了拉面纱,她非常讨厌女人非要戴面纱的旨意,但是那群掌权的男人们却很喜欢。

    作为一个傀儡,她必须小心谨慎才能自保,姬丞相真的公主都敢杀,何况是她这个假的。

    她继续装腔作势的说道:“把姬大人叫来,就说孤不懂什么花呀草的。让他陪孤看看。”

    一匹快马驮着一名大内太监冲过热闹的大街,四蹄一绷,急停在丞相府的门口。

    那太监举着腰牌跑进相府,平常骄横的门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忙跪下。

    丞相府中,姬忠良正坐在儿子的床前,给他喂着参汤,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不心疼,当日若不是我马上派勾长老去救你,说不定你都被他们杀了。”

    姬英武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惊魂未定,此时气愤的说道:

    “那勾道长等人都是废物,被一个老道姑给打得屁滚尿流,还好我溜的快。对了,今日可找到了尉迟的尸首?”

    姬忠良又喂了儿子一口汤,安慰道:“这个事不能声张,已经派了死士营沿河寻找了,六天也没个结果,想来早就被王八吃了。”

    姬英武回忆道:“当时,我看着她滚进了河水,好像被吓晕了,一声不吭的。可惜了那件宝甲啊!可有让人去捞?”

    姬忠良遗憾的说道:“能不捞吗?那可是龙鳞甲,不过也没捞到。哎,能救你一命,丢件宝甲也算值了。快喝,过几日便是你的结婚大典,一定要把气色补回来。”

    此时,那个太监被一个管家带了进来,揖了一礼说道:

    “君王有请。”

    姬忠良将碗递到儿子手中,站起来准备跟着走,被儿子拦了下来。

    姬英武问道:“你可知何事?”

    那太监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宫中来了一个村夫,说拾得了灯语烛音草,非当面交给君王,君王说不懂什么花草,请丞相前去定夺。”

    姬忠良又站起来要走,姬英武委婉的说道:“你先下去等着,我与父亲说几句话。”

    姬英武见那太监走出屋子才说道:“爹,您都快七十岁了,那小蔓大事小事都叫你过去,孩儿心疼啊。”

    姬忠良却不已为然,反而高兴的说道:“这小蔓当真选的不错,这几天做的毫无破绽。

    大事小事都叫我过去,这是好事,说明她不敢造次,没忘记自己的身份。算来昨晚就该有仇老狗的消息了,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生怕出现什么差池。还是去一趟吧。”

    此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忙忙进来,跪地就报:“禀丞相,大事不好,刚刚发现仇将军一家老小已经不见了。”

    姬英武“啪”的一声把碗掉在了地上。

    姬忠良手指着那个家丁,气得哆哆嗦嗦:

    “你们怎么办事的?”

    那家丁打扮的人说道:“属下问过将军府中安插的丫鬟杂役,她们说,老夫人昨晚睡下的时候还在,今早起来,老夫人和少夫人就不见了,想来送信,结果院内却有十个军兵把守,严禁出入。还是刚才蹲在门口的人感觉不对,翻到墙上才发现的。”

    姬忠良拿起一只茶碗摔在地上,大骂一声:“滚!”

    又马上说道:“回来,将所有人调回,给我追!追到了必有重赏!”

    那人站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姬英武说道:“想来是刺杀计划失败了,不过我们还有毒酒啊。”

    姬忠良幽幽的说道:“那毒酒是为了备他不来用的,如今他说来,没来,死士营的人一个也没回来,还接走了夫人,想必他是猜到了什么,如何还会喝那毒酒。”

    姬英武也马上意识到危险,哭丧起脸说道:“那仇老狗要是尽起全国之兵,来京都怎么办?”

    姬忠良缓缓的说道:“我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用上。哎,只能仰仗长生教了,走,我们一道去找勾长老商量此事吧。”

    太监被打发了回去,丞相没有进宫见公主,只带回了一句话,请公主自行定夺。

    小蔓听到后,心想:“丞相不拿棵草当回事,也是正常,算了,我就见见这个村娃,自当是解闷吧。”

    夏一诺见到了公主,才将仇将军写的字条塞进了仙草之中,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下,等待回应。

    小蔓打开包着仙草的粗布,本想将仙草拿起来观瞧,却发现草间隐着一张字条。

    她看看四周,宫女低着头,侍卫盯着那个村娃,没有发现,展开字条偷偷看到:

    “殿下被挟仇兵必来请密旨藏金交于诺”

    小蔓马上将字条藏于袖子中,问道:“来者何人?”

    夏一诺跪在地下,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小民夏一诺。”

第四十八章 谈判的技巧

    小蔓的头脑开始了飞速的运转,看这字条的意思,是仇将军以为公主被人挟持,向公主要一道密旨,放在赏金中交于这个叫夏一诺的小子,再起兵来救。

    这个事,要细细的琢磨琢磨才行。

    若站仇将军的这边,他已经知道宫中出事了,但不知道是我顶替了公主,而是以为公主是被挟持了。我若真的拟一道密旨藏在金子里交于这小子,他便会来救,但我不还是在姬忠良手中吗?蠢!就算救到,只怕也是死人了吧。

    若站姬忠良那边来看,突然出现个人献仙草,他不来,叫我自行定夺,会不会是他在试探我?我若相告便无事,若是隐匿不说,定是私藏祸心。好奸诈的老匹夫。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站在丞相这边赢面大些。

    思前想后,小蔓拿定了主意,说道:“来人,将此人押入天牢。”

    夏一诺听到不禁一惊!才敢抬起头来看公主,想看看这公主为何要如此做,就算是被挟持,或没看到字条也没必要马上把我下天牢吧。

    难道她没被挟持认为仙草是假的,可是太医鉴定过了呀!怎么就将我押入大牢了呢!

    他想不通,但又不能直接开口问,只能喊着“冤枉、冤枉。”便被侍卫拖了下去。

    小蔓命道:“再去请丞相,宣魏定中。”

    魏定中如今已升为威武将军,搬进了新的宅子,正在抱着新买的小妾饮酒寻欢。

    听到君王召见,心中难免打鼓,他是知道内情的人,知道公主是假的,若是丞相宣嘛,他肯定是屁颠颠的去,若是这公主宣,这唱的是哪一出呢?

    问传旨公公:“丞相是否也在宫中啊?”

    传旨公公回道:“丞相现在不在宫中。不过君王也暄了丞相进宫。”

    魏定中将眼睛觑起来,寻思道:“这就对了嘛,想来是丞相要我办什么事情,需要假公主圣旨,约我们在宫中见面。也不对啊,若是这样丞相应该先在宫中才是啊,难道是那傀儡公主要做什么文章?不行,我要先见到丞相再说。”

    客气的说道:“公公辛苦,请回禀君王,我随后便到。”说完还塞给他一锭银子。

    此时,姬氏父子正在勾长老的房间。

    勾长老被孜敏道长刺中后心,趴在床上,经宫中太医的医治算是捡回一条命,现在正在丞相家养伤。

    姬忠良天天从太医处了解勾长老的病情,此刻仍假装关切的说道:“多谢勾长老搭救小儿性命,长老可好些了?”

    勾长老气若游丝的说道:“蒙,丞相,关切,死不了了。”

    姬忠良希望勾长老尽快将信息送出去,直奔主题,表明了来意:

    “那仇老狗今日已将家眷偷偷接走,想来派去的刺客已失败,此事被他察觉到了。我来与你商量一下对策。”

    勾长老现在每说一句话,姬忠良都感觉他要攒半天力气,只见他闭着眼睛说道:“直说。”

    姬忠良看到勾长老这个样子也不再兜圈子了,毕竟现在要和仇狮子抢时间,说道:

    “仇老狗,接走家眷,必是想到了此事是我所为,定将尽起全国之兵来伐我,当下我手无兵权,只能求勾长老速速借望海国之兵,将他困在边境,封锁消息。待掌握了兵权,才保我等不前功尽弃,身首异处啊!”

    勾长老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姬忠良以为他现在虚弱的连抬起眼皮都很困难。

    只听他说了两个字:

    “钱、粮。”

    姬忠良马上明白了,说道:“这个长老自然放心,定少不了望海国的好处,我马上备黄金万两,送到望海国,此次望海国出兵所有用度,我全全负责,只求杀死那仇老狗。”

    勾长老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又说了一个字:“人”。

    姬忠良马上接道:“人,我已经找了六天了,肯定是掉进河里淹死了,我儿英武亲眼所见。”

    那勾长老听到一皱眉,看来是十分不满意这个答案。

    姬忠良又道:“不过长老放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定加派人手继续寻找。”

    勾长老的眉头舒展开来,不过却未再说话。

    姬忠良,见勾长老确实是虚弱,心中焦急也只能耐心的等着。

    姬忠良哪里知道,此时勾长老是在设计一个万分邪恶无情的计划。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等的姬忠良直搓手,勾长老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还是一个字,“地”。

    姬忠良听到这个字,没有马上接话,他知道勾长老说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在权衡。

    虽然不日公主退位禅让,自己黄袍加身了,仍是有所顾忌,只得拖延。

    说道:“地嘛,不要太过份,也不是不能谈,望海国此次出兵的钱粮我都可以再追加,但不要趁火打劫,你让他们先出兵,地的事让他们来找我谈,你看如何?”

    勾长老终于睁开了眼睛,还只说了一个字:“妥。”

    当姬忠良从勾长老房间出来的时候,姬英武说道:“爹,如此重要紧急的事情,你怎么托付给这么个说话都说不全的人?万一他今夜死了,当如何是好?”

    姬忠良说话的时候非常镇定,很有说服力,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教主之下便是他勾长老说了算,我不找他找谁,你别看他睁开眼睛都费劲,那是装的,他长生教立教,靠的就是治病救人,只要是能喘气都能救活。太医天天向我汇报他的病情,当初说没救了,昨天又告诉我,他一个月内必能下地走路!”

    姬英武不解,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和你装呢?”

    姬忠良懊悔的说道:“这个就叫做谈判技巧了,他若不装,我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这条件任他坐地起价,我就地还钱,能谈到明天早上去。

    若是他装的快死,我必心中焦急,将底牌马上打给他看,好让他死前马上把消息传回去,从而落了下峰。

    唉,我也是出来才想明白,着了他的道了,不过无非是多花些钱粮罢了。只要我们坐了这江山,还需要钱么?呵呵。”

    勾长老也确实如姬忠良所说,虽然虚弱,但已是性命无忧了。他马上唤来下属,口述一封密信,叫人连夜送了出去。

    姬忠良派来监视勾长老的人向他汇报了此事,他才踏实的睡着觉。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魏定中在大厅中熬到凌晨,也没见到丞相。

    姬丞相吃罢早饭路过大厅,见到魏定中歪歪斜斜的杵在大厅的椅子上,才想起魏定中曾经求见,两人便一同进宫去拜见傀儡君王小蔓。

    虽然说三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还要作足表面功夫。

    一番君臣之礼后。

    小蔓拿出了字条,姬忠良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当见到字条上写着“殿下被挟仇兵必来”还是吓的冷汗直冒。

    小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姬丞相,姬丞相将字条揣在袖子里。

    请了一道:封锁各个关隘,调回所有部队主帅参加大典的旨意。

    又对魏定中说道:“魏将军,你现在速去天牢提审那个村夫。”

    魏定中有如狗带了铃铛一样,兴奋的来到了天牢。

    但凡骨子里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人,都有一个通病。

    就是希望别人也如此跪舔自己。若是没有,就好像自己吃了莫大的亏或受了巨大的委屈一样。

    魏定中就是如此之人,平常总是靠媚上欺下、恃强凌弱来追求人生的成就感。

    最让他能兴奋起来的就是问供,他认为这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大享受和责任。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名正言顺的,从心理上侮辱对手,从身体上虐待对手。

    就算是犯人供认不讳了,还是可以不厌其烦的,把犯人从几岁开始尿炕,几岁偷看邻居洗澡等事,都审出来。

    挖出别人心理最阴暗的淤泥,从而达到拯救世人,娱乐自身的目的,这是多么高尚啊。

    他非常期待此次能遇上一个性格倔强一点的囚犯,以安慰他空等一夜,没吃早饭的委屈。

    夏一诺从昨夜被关进天牢一直没睡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如此做。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公主已经被人调了包,已经成为了此行最忌讳见到那个人,姬丞相的木偶。

    他发誓一定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拿到公主的密旨,才不枉离别时,大家,特别是陆怡君充满期盼的眼神。

    当牢门一响,他被两个大汉架出去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如果再见到公主要如何说。

    当鞭子打在他身体上的时候,那皮开肉绽的疼痛才让他开始注意到此时此地情形。

    这是一座没有窗户的审讯室,昏暗燥热,眼前除了刑具,就是一个火盆,里面的碳火烧得很旺。

    自己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对面坐着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白面老生。

    说老,是因为他眼角的鱼尾纹,一般人看年纪只看头发胡须颜色就可以了,但这个人黑色的头发,却和他多重的鱼尾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啪”又是一鞭打来,夏一诺感觉到自己周身都在疼痛,这种辐射性的疼痛感,有如过电一样,来的突然,去的缓慢,他不受控制的叫一声:“啊!”。

    啊的一声,换来对面那个白面老生的微笑,夏一诺明白为什么他鱼尾纹多了,因为他的笑太谄媚了。

    当他咧嘴一笑,不但眼角的鱼尾纹更密了,还露出了他的龅牙。

    好大!像只湿地中的水豚。

    “啪”又是一鞭,夏一诺闭上眼叫了一声,那疼痛让他不由得一哆嗦,但还是可以忍受,习惯就好了,也不是那么疼,只是火辣辣的感觉,挺一下就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他看对面那个人还长着一双招风耳,从正面看,整个头可真想一只尿壶啊,呵呵。

    这时那人开口了:“认识一下,我叫魏定中。”

    夏一诺自豪的说出了自己的大名:“夏一诺。”

第四十九章 迷迷糊糊逞“英雄”

    魏定中非常失望,这个囚犯的名字不是很让人兴奋,若是叫什么龙啊,什么虎的,才对胃口。

    他嘲弄的说道:“刚才这三鞭子滋味如何啊?”

    夏一诺感觉了一下,比上次被刺客捅刀子舒服些,不会让人瞬间产生无力感。

    认真的说道:“还行吧。”

    魏定中高兴的说道:“好,我就喜欢皮糙些的,小子别让我失望,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呢!来,再赏他三鞭子。”

    “啪,啪,啪”

    清脆又响亮,边上这位敞胸露怀的大汉十分够意思,鞭子不是直接抽上来,而兜出一个弧度,用鞭子梢儿打在夏一诺的身上,展示着自己手腕的灵活与力量。

    夏一诺为了表示敬意,配合的叫了三声。

    魏定中暴着大牙,笑着说道:“怎么样?好汉。如果不够味道儿。咱就换别的玩意儿玩玩?”

    夏一诺缓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一堆带着血迹的铁器,几只木头做的刑具,还有在火盆上烧着两个铁签子,感觉自己逞英雄的时候到了。

    蔑视的说道:“我看你这也没什么好玩意儿,你随便找几样玩吧,别让我瞧不起你。”

    魏定中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兴致勃勃在刑具台上寻找,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嘿!好,硬气!我来看看啊,我也是看不上这里的东西,没啥有意思的玩意儿,这个老虎钳?拔牙的,没意思,这个铁签子?影响胃口,咦?这个铁锤子还行,有点分量,就它了。”

    魏定中,举起一只锈蚀斑斑的铁锤,走了过来,对着夏一诺的胳膊腿打量起来。

    随后说道:“来人啊,把他的腿绑牢,我请他吃几个拍大蒜。”

    马上有人过来,将夏一诺的腿岔开,固定在一只三角架上。

    同时,魏定中边摸擦着锤子柄,边说道:

    “我这个人呢,最怕囚犯逃跑,最喜欢听囚犯求饶,所以呢,一般都是从下向上用家伙,你再想想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万一打上,后悔可来不及了,以后架着拐出门不是很方便啊。”

    夏一诺有几分害怕了,想到自己以后不能再健步如飞了,确实很遗憾。

    想着义父仇狮子为自己起的名字和那期待的目光,认真说道:“有话说。”

    魏定中马上失落起来,表情好像刚打开一件漂亮的礼物包装,却发现装的是自己早玩腻了的玩具,龅着牙皱眉说道:“没劲,说吧。”

    夏一诺说了一句最想知道的真心话:“你能告诉我,公主为什么要把我关进天牢吗?”

    魏定中听完哈哈大笑,无比开心,好像一个发现自己玩腻了的玩具又有了新玩法的孩子一样。

    当笑够了,一锤子挥向了夏一诺被固定住的脚面。

    夏一诺没有思想准备,更没想到会如此之疼,他真的想知道公主是怎么说的,为什么看过字条后将自己关起来审问。

    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当听到自己脚上骨头被锤碎的瞬间,穿心的疼痛由脚尖一直传进大脑。

    他不住的抖着腿,仿佛能抖掉那骨头刺到肉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越抖越疼,他便用全身的力量控制着不让腿抖动,但那真的很难做到。

    魏定中看着全身哆嗦的夏一诺说道:“得劲儿不,一锤子下去,五头蒜全拍扁了,这是个技术活,懂吗?”

    夏一诺疼得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脸上滋了出来,想说话,但是一张嘴变了成惨叫,索性强忍着疼痛不再说话。

    魏定中,用上嘴唇,包了包自己的大牙,这是他感觉到生气时的习惯动作。

    因为小时候被人嘲笑龅牙时生气,总会想用上嘴唇挡一挡,多年后便落下了这个毛病。

    他生气的说道:“不懂是吗?那我就再给你拍五头蒜,今天爷爷伺候爽了你!”

    说完轮起大锤对着夏一诺言另外五个脚趾,又是一下。

    那熟悉的疼痛感如期而至,夏一诺再也坚持不住,大声吼叫起来。

    魏定中,摸了一把头上出的微汗,嘴角裂开来,眯着眼睛,天真的笑着:

    “这就对了嘛,该叫就要叫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啊。哈哈哈。”

    有了撕心裂肺的叫声,魏定中才开心,这才是对自己能力的最中肯评价,好过千万个马屁。

    魏定中很欣赏自己的杰作,坐回椅子上,自信的说道:“好汉,别扛着了,有什么都快点说吧,反正最后都是说,何必遭这个罪呢。疼吗?这才刚开始,我这锤子还没捂热乎呢。”

    他在等夏一诺均了那口气,听听这小子是不是要说点啥。根据他的经验,此时要么囚犯就开始招了,要么就要持续很长时间。

    他一晚上没睡好觉,也没吃早饭,抡了两下锤子更饿了。

    想着,这小子最好快点招,自己也好去吃点东西,回家补个睡。不然就给他来最狠的,省的浪费时间。

    夏一诺大叫了十几声,其实吼叫对止痛没任何作用,但是,只要是嘴张着,就会不由自主的吼叫,根本控制不住。

    魏定中见这个小子大叫之后,仍没有主动招供,叫狱卒将夏一诺的双臂固定好,抄起了一把钉子。

    耐心的说道:“人的胳膊呢,有两根骨头,一根叫尺骨,一根桡骨,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专门钉胳膊的尺桡钉。一会儿呢,我尽量把这尺桡钉钉在两骨之间,你可知道这顶上有个窟窿是做什么用的不?不知道吧,呵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一诺此时脚还在疼着,可是根本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了,他唯一学会的腿脚轻功,肯定是废了。

    他非常讨厌眼前这个龅牙脸,招风耳的家伙,也非常讨厌自己为什么不会绝世武功。

    若是此时会武功,定当打断这张臭嘴里的龅牙。他看了一眼那三角型扁扁的钉子。

    断断续续的说道:“麻烦你说话时,离我远一点,你口臭熏得我要吐了!”

    魏定中是知道自己有口臭的,有时小妾有此嫌弃的动作,他会马上赏小妾一个嘴巴,也许更多。

    但是,无论怎么刷牙漱口也治不好,这是他一个弊疾,严重影响了他自认为高大完美的形象。

    现在,夏一诺当面提起来,一下子戳到他的痛处,他感觉自己的遮羞布被人挑开了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报复。

    他拿起了一只钉,狠狠的钉进了夏一诺的手臂,在另一只手臂上又钉进一根。

    惨叫声在耳边响起,魏定中将双手中指放在钉子的窟窿中,一拧。

    扁扁的钉子便在夏一诺的两骨之间,立了起来。

    再一松又扁了,再一拧又立了起来,钉子蹭在两根骨头和筋膜之间,吱吱作响。

    夏一诺随着钉子旋转,痛苦的大叫着,直到筋膜和骨膜磨掉了,手筋磨断了,疼痛才略微减轻。

    脑子才有时间想点事情,他开始问自己,我在保守什么秘密吗?有什么秘密值得我保守吗?我好像只是在自己逞英雄吧。我知道什么呢?呵呵。

    这也正是魏定中,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这小子究竟知道什么呢?我要问他什么呢?两个人打了半天哑迷。气势上势均力敌,但我究竟要问什么呢?哦,对了,可以问一下仇狮子的下一步计划,这很重要。

    最后钉进了六根钉子,夏一诺的手臂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完全变形了,魏定中看夏一诺耷拉着脑袋,已经昏迷不醒才解了气。

    边上的火盆,将天牢里烤的很热,魏定中舔了舔嘴唇,用一盆凉水将他泼醒。说道:

    “小子,爷爷敬你是一条汉子,你若告诉我那仇将军的计划,我马上给你口水喝。”

    说完自己倒了一碗水,喝的滋pia直响。又倒了一碗走向夏一诺,端在他的面前说道:“这是水,你要是不想喝,我就抓把盐,再倒到你手上脚上。给你消消肿,哈哈哈。”

    夏一诺一直在与疼痛作斗争,手脚虽无知觉,但是依然疼痛不堪,流了许多的汗,确实非常渴。

    但他哪里知道仇将军除了字条上说的引兵来救,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毁了我唯一值得炫耀的轻功,还打断了我的胳膊,这让我以后如何痛快的吃饭!

    他强打起精神说道:“让我想想啊,他说什么来着。哦,他说要来拔光你的龅牙。哈哈。”

    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基本上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知道仇将军中毒未愈,现在在天雄城养病,什么也不知道。

    这点料肯定不会满足此人的胃口,与其求饶着受折磨,不如想条汉子一样,保守这个秘密死硬到底。

    魏定中又用上嘴唇包了包自己的大牙,这回他真的生气了。

    一个囚犯,敢如此调戏自己威武将军的威严与能力,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啪”的一声,狠狠将碗摔在地下,走到刑具台前,嘴里念叨着:“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你魏爷爷的厉害。”

    他拿起了一只长腿钳子,杵进火盆里。接着说道:“这道菜叫拔丝猪皮,我告诉你怎么做法。先将钳子烫红,再用它钳住你的皮,我再一圈一圈的拧。哈,小子,到时候你可别怂!”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037/ 第一时间欣赏望雪飞最新章节! 作者:花枝舞所写的《望雪飞》为转载作品,望雪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望雪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望雪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望雪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望雪飞介绍:
理论上,没有好作者,只有好读者。作者不知道读者喜欢看什么(只有后台大数据知道),读者却愿意用最珍贵的时间,走进我的世界。因此,我只能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这个作品算啥类型呢?几乎是除了套路啥都有,很像无限流,萌宠开篇,悬疑战斗过渡,权谋背景开场,武功修炼,成圣称尊。在起点没有找到合适的分类,所以投了悬疑。主线内容:少年男主,为阻止长生教召唤魔王降世,与其斗智斗勇。阴险反派为凑齐召唤魔王十件圣物,设局不惜牺牲数十万人命。在历经千难万险后。。。男主自身实力提升,在伙伴们的协助下,挑战无情的系统规则。有笑有泪,有声色犬马的故事。文修百遍方为书,寥存半句传千年。目前书已写完,改改错,调顺病句,就会陆续发出来。我写不好简介,无法总结出本书精彩的地方,一是因为不注水都很精彩,二是因为我不能剧透(悬疑类嘛),哈哈。望雪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望雪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望雪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