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晋蛟
而这两样宝物是何等至宝,这赤蛇不知,丹歌子规可是领略过的,子规被那结绳扫过,头痛欲裂难以自持,丹歌又为救子规做了许多事情,才好不容易得到一杯清酒,使子规康复。这等异宝,如果在这蛇腹内感知到吞噬之力而发动攻击,那威力一定是相当厉害了。
上古奇物的猛然一击,恐怕能把这赤蛇直接撕碎了。
但丹歌忽有想到一些其他的情况,这涉及到先后的问题,他悄然对子规道:“这法宝这么厉害,其中的力量一定十分磅礴,就怕这赤蛇吸收了足够的力量先行晋升为龙,之后法宝才发动攻击,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它能硬抗这样一击,那形势就对我们不利了。”
子规闻言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可不是,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赤蛇化龙,一击之下未至于死,他们却很难在化龙赤蛇面前存活了。他悄悄回话,“我们先以语言分散它的注意力,让它难以集中,如果不能奏效,就不要犹豫,立刻动手!”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
这一幕被那边强运吞噬之法吸收两样至宝威力的赤蛇看在眼里,它目中闪过一道明光,“这两人虽然嘴上说着观摩,而其实正是为了阻我晋升而来的。他们很有可能在我关键时刻出手,我如果不加防备,只怕不待成龙先行成鬼!”
它口中蛇信探了探,蛇身立起,前身一拗,把蛇头放在蛇腹,摆出一副随时出击的架势,这算是给丹歌子规提个醒,告诉他们它早已防备上了他们的阴招。
丹歌子规不怒反喜,但是喜怒不行于色,不让赤蛇看出端倪,“这蛇分心防守,我们再辅以询问,它这吞噬减慢,则给予至宝自我防卫更多的反应时间,使这至宝在蛇晋升之前反击的几率大大增加,我们胜算也就有更大把握了。”
两人神色镇定,如同唠家常似的和这赤蛇说了起来。
子规问道:“赤蛇,你既然是祥瑞,常行善事,常庇善人,造福苍生,功德累计后,自然有可能晋升为龙,怎么偏偏要暴殄天物,炼化吞噬奇珍异宝呢?”
赤蛇没有怀疑这话语中其他的心思,答道:“我虽然没有行走世间,但这里的柑橘即便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能包治百病,这全都算是我的功德,我依然在行使我的祥瑞本分。”
丹歌白了这赤蛇一眼,这家伙没脸没皮的,说起谎来也不羞臊,他一指赤蛇那灰黑的身子,“凭你这一身灰黑色就可以看出,你本性之中已经没有那善良本分了。而且你会不知道你的这些所谓信徒全都怀着别样的心思?从他们身体安健,却依然装病来此领取柑橘,就可以看出,你不但没能助人,反而助长了他们的贪婪恶习。”
赤蛇不屑一哼,“人类**如此,我哪怕作为祥瑞,到哪一家不会是让我在他家里多待些时日?有时还悄然进言,这一家品德败坏,那一家十足恶人,不让我去那些家里降下运气,之后打听,这点出来的几家,都是那头一家的仇敌。我祥瑞到头来,不过是你们损人利己的工具。”
“唔。”丹歌被驳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了,他瞥了瞥子规。
子规担起解围重任,对赤蛇道:“既然二者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你就继续当祥瑞不好么?为什么要毁坏无数宝物,平白给自己多加了许多罪责。”
赤蛇摇了摇头,颇显无奈,“我若是寻常的祥瑞也罢,偏偏不是,我是罪龙的龙筋所化,飞龙夺宝而受天判以凌迟之刑,受金印银量而死,我也不能逃脱此运,我身中尚有金印银量的烙印,修行极为缓慢,如果不以这法子强提自身,到我陨落,也不过一条长虫而已。
“我以此法晋升赤蛟,飞升天龙,那时再广施法术,岂不能造福更多人?”
子规摇头,“飞龙一时贪图重宝,置百姓于不顾,这才葬送了性命。你如今又为贪图境界,毁灭无数奇珍异宝,你一定会重蹈飞龙覆辙的!而且你心思不纯,有强提境界,根基不稳,到时福缘驳杂,再不是什么祥瑞,必是一条祸患!”
赤蛇咧笑,“那时我逍遥自在,哪还管你百姓死活?!”它面色冷峻,目露凶光,它和丹歌子规虚与委蛇良久,终于暴露本性!
也随着这赤蛇一语声落,它浑身的气势忽然开始猛涨,浩瀚磅礴的力量一下子就将丹歌子规席卷,丹歌子规堪堪稳定神行,两人的脸上都是惊讶神情。他们感受到这赤蛇的力量,竟然比之强盛时期十二头的妖虎廿於菟还要厉害!
丹歌强行稳住身子,心头思索起来,“这家伙这么强力,怎么在见到我二人时慌慌张张地就把宝物吞到肚子里了?!”
丹歌还没有机会释疑,因为眼前的赤蛇开始变化了。
它尾部残留的红色渐渐褪去,此时已经是通体灰黑一色了,这只是变化的开始,之后,蛇头渐渐变尖,呈现三角,打这吻前鼻孔边上,慢慢长出两道长须,头上的双角稍稍增长,在其脑后,环生一圈圈的赤色鬃毛,身上更是长出四只爪来,爪的指间有薄膜相连。
此时看来,已经很像龙了,但头上双角并未分叉,鬃毛呈现赤红,身上仅有四爪,爪的指间薄膜还未退化,所以并不是龙,而是与龙颇为亲近的蛟。
这形态完全后,鳞片颜色也开始变化,蛇身通体又变回了红色,但隔一段距离就环生一道黑色条纹,又隔一段距离环生一道金色条纹,看起来颇为怪异,竟像是小孩子的随意涂鸦。
虽然形象滑稽,但力量确实厉害,丹歌子规屏气凝神,不敢松懈。
丹歌问道:“赤蛇……”
这赤蛇已晋升为蛟,它自然不满还叫自己赤蛇,它摇了摇头,“啧啧啧,现在你要叫我……”它说着一瞥自己的身上,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丹歌挠了挠头,“花……花蛟?”
花椒?!
“还八角呢!”这蛟摇了摇面上长须,“叫我环蛟吧?”
环礁?!
丹歌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这蛟还没有消化完依然胀着的肚子,“叫你大宝蛟吧!”
大堡礁?!
子规翻了个白眼,正经地问道:“蛟,你力量这么强,怎么见到我们之后你就急忙把这两人连带着宝贝立刻吞入腹中呢?”丹歌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疑问。
蛟傲然地扬了扬长须,“这个庄园全然由我督造,它就是我,这庄园里发生的所有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蛟深深地看一眼子规,然后头就朝向了丹歌。
“你谎称脑残躲过了那些喽的为难进入大厅,又蛮力破了我不在香鼎内的禁制,之后你通话给他……”蛟瞧了一眼子规,“他接着就在门外喧嚷着……,什么家?”
“风家。”子规道。
“嗯,风家的……”这蛟说道这里忽然意识到了恐怖的东西,双目大睁,“什么家?!”
“风,家。”丹歌缓缓地说道。
“啊!”蛟忽然意识到不好了,他那时没有留意,此时再次听闻,才发现这个家可是寻常的人家,“风家……,商丘风家?”
丹歌子规齐齐点头,“不错,商丘风家。”显然这蛟知道一些关于风家的事情,看这蛟慌张的样子,显然商丘风家果如他们猜测一样是一个庞然大物,他们把好奇藏在心底,静等着蛟爆更多的料。
蛟看着丹歌子规,“你,你们是燧人氏后裔?!”看来这蛟以为他们是风家人了,他们姑且就先假装是风家弟子,而蛟这一句也点出,风家是燧人氏的后人。
“不错。”两人面上平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燧人氏后裔,风家原来是燧人氏后裔!燧人氏是谁?!那可是发明了钻木取火,结绳记事等等的开创华夏文明的始祖啊!火云洞中三皇之首的伏羲正是他的儿子!
蛟看着丹歌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行。我见你通话给他,对他发号施令……”这个“他”自然是子规,“你应该是比他高一级别,你很有可能掌握着启动这两样至宝的窍门,所以我才不敢怠慢,立刻把这宝贝吞了。我的鳞片如同精钢,你的号令透不过我的鳞片,于是我就无虞了。”
蛟说道这里摇着头,满是惋惜之意,“可惜可惜,你们年少有为,但我也不想日后被许多的麻烦缠身,只好委屈你们带着你们知道的一切秘密一起死去了!”它说到最后杀意尽显,一抖蛟身,猝然大张其口,它口中一道散出青雾快速地笼向丹歌子规。
丹歌子规站得较远,身前和那蛟尚还隔着几株橘树,这青雾扫过,橘树立时枯萎,化作灰烬,那一树橘子则随之摔落在了地上。
子规见状却眼睛一亮,从身边的橘树上摘下几个橘子,放在口中“咔哧咔哧”地嚼了起来。
丹歌抽了抽嘴角,“你倒是不挑食嘛?!”
第一百二十四章 揭,驳
子规也不理他,只是极快速地咀嚼着,眨眼间这橘子都被嚼了个粉粉碎,这会儿回神那青雾也恰好飘来了,子规以嘴作喷枪,往外头呲那柑橘的汁水,霎时间这汁水所过处的青雾全部被扑散,未久青雾就全部消散了。
子规啐出嘴里剩下的橘子,才对丹歌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正好以它的橘子灭它的口臭。”
“那不是口臭,那是老子的毒!”蛟更正道,同时身躯摇动起来,脑后的赤色鬃毛炸开,长须敛在两侧,蛟头蜿蜒着向前伸出,柔骨媚意,蛟目中婉然风骚卖弄,这蛟本是雄性,却极尽妖娆,牵动得丹歌子规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
“飒!”
忽然蛟身一停,目中转变杀意凌然,蛟口大张,露出其上下锐利的獠牙,刚才千娇百媚如今丑陋凶恶,这忽然的变故霎时让丹歌子规立时僵立当场,原来正是这蛟出其不意的一招夺神之术。
丹歌子规呆立当场,目中空洞直视前方,浑身僵硬不能动,就连呼吸也因出神而停止了,可见这一招何其了得。
这蛟见丹歌子规中招,蛟腹磨地缓缓挪动向丹歌子规,却发觉哪里不对劲,侧头一望,原来它自己习惯了蛇行之法,此时平添四只足,竟是忘却了使用。
这行走之法对于蛟不是难事,待它用起四足,就已能行走,它走向丹歌子规,来到近前猝然一跃,蛟身一蜷,把背后飘带显露于外,撑起飘带的软骨一抻,这飘带立刻被完全展开,就是十分锋利的利刃尖刀。
这蛟身一卷,就奔着丹歌子规两人的颈部划去,欲将两人的头斩下来,这一击如果得手,那丹歌子规就再没有生机可言,复活也是无望了。
这飘带透亮,里面骨骼晶莹,在日光照下闪闪放光,而放光的不止这骨,还有子规的双眼。子规眼中神光一闪,手中不止捏着何物,伸手往这利刃尖刀般的飘带上一托,这飘带没有划开子规的手,反而被子规压弯。两侧软骨立刻又一抻,把飘带拉展,这回弹之力可是不小。
子规悄然一笑,施展轻身之法,他正打算借这回弹之力往后退去,但扭头一看竟发觉丹歌还没有转醒,连忙伸手拽向丹歌。可丹歌中了这夺神之咒,根本不能自如使用身体,于是他这身体竟如脚下生根般的,不能被子规拉动。
此时回弹之力袭来,子规不愿放弃丹歌,紧拉着不松手,于是他被飘带一弹本应往后,却因为手中有丹歌而不能往后,多力作用之下,他带着丹歌轰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子规自知此时凶险,倒地瞬间足蹬地,倒飞着窜起,同时收回刚才放在手中抵挡飘带利刃的透明之物,原来是那透明竹叶。随后手中宝剑结出,在那蛟收招之时已经刺出,这剑携风而下,剑身密布裂纹,竟像是不堪一击的碎剑。
蛟身摆正,扭身际见到子规碎剑袭来,看样子不堪一击,蛟口大张,探出信子,信子宛若蛇矛,直取子规碎剑。
二人差距甚大,蛟此时比全盛时的廿於菟更要强上几分,但多亏这蛟自大,口出信子蛇矛威力倒也一般,而那边的子规却是全力一剑。可虽然如此,二者力量也只是彼此不分高下。
矛与剑相击一处,子规手中宝剑果真沿着裂纹寸寸碎裂,但虽然碎掉,却并没有脱落,依然被子规强力的牵引在一起,还具有剑的模样。
两武器相错,剑尖和蛇矛依然顶在一起,而子规已经带着碎剑往前而去了,这剑碎裂,竟给了子规手中剑无与伦比的柔韧属性,子规一直往前,则这碎剑就一路在这蛟舌上铺就,只待把全部剑身都铺在舌上,这才露出暗藏的杀招。
在这剑柄前端,正有一根长有三寸,冒着寒光的针!
蛟察觉不妙,意欲收舌,却发现蛟舌一时竟不能动,回神望去舌上哪里还有什么剑的碎块,此时舌已经被一层层灰蒙蒙的气息包裹,正是从天地气息中剥离而出的地府死气!
眼见着一针就要扎下,蛟看这针似乎仅有针形 ,它受一针自是可以忍受的,但想起这人剑身变化巧妙,自然认为这一针也不寻常,它哪里还敢托大,晃了晃头,头顶双角忽然闪耀荧光,一道光芒打出直抵子规眉心。
这一招是蛟的幻术,可使受术着蒙蔽在一道梦魇之中,无法解脱,无数次折磨后心神难以承受,脑袋爆裂而死。
但落在子规身上子规仅有刹那失神,随后目光立刻清明如初,手中速度加快一分,把针往蛟的舌根处一扎,猝然闪身,已经离开这蛟的攻击范围之内,返回了丹歌身边。
子规通过刚才的忽然回神已经明白自己转醒的缘故,他伸手往兜里一伸,摸索了一阵,然后伸出手来把手放在丹歌的鼻前。果然丹歌眼中又焕发神采,转醒过来。
那蛟此时又退回了原处,它刚才把视作底牌的幻像手段对着子规放出,但没有起到效用,它之前以为子规只是丹歌的手下仆人,此时却意识到子规或许比丹歌还要强力,它面对二人联手自是要斟酌斟酌。
“看来在成事之前是除不掉这两个小鬼了。”它退在远处,打算谈判谈判,同时拖一拖时间,如果能拖到飞升成龙,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你们总也跑不掉的。”它目中依然满是凶光。
丹歌此时从地上坐起身来,急急地喘了好几口,情况才缓和过来,他目中虽有神采,但难掩疑惑,他对于眼前的情况还很懵懂。
子规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丹歌瞥了瞥那一边的蛟,“我好了,它没有趁我们这个情况偷袭?”
“偷袭了,被我战退了。”子规笑着道。
丹歌大睁双眼,“你打得过他?是了,你是鸟,专克他蛇类。”
子规摇了摇头,“我是小鸟儿,吃蛇的是鹰。我敌不过他,但它也没能奈何我,它多为幻术攻击,而我身上带着……”子规往后瞥了瞥,不往下说,而是朝着丹歌挥了挥刚才揣进兜里的手。
丹歌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立刻就明白了,正是那清酒无疑了。他了然之后,又瞧了瞧没有动作的蛟,“它怎么沉得住气呢?不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了?”
“它在等,等力量足够飞升为龙。”子规看着那蛟,早已捉摸透了它的心思,“我们也在等,等那两样宝贝发动自卫攻击的时间比它成龙早。”他歪着头,“你说,谁会赢?”
丹歌眯了眯眼,“我们没有把握,但愿是我们。”这是他们尴尬的地方,他们既想夺回宝物,可又打不过蛟,所以他们只能看着,这是一场赌博,以命为代价的赌博,要不然人财两空,要不然杀蛟得宝。
蛟看了看他们,它自己也知道自己身处的这场赌博,自他明晰了这宝物来自风家,它就知道有这样一场赌博了,吞入腹中的宝物应该不次,但它莫名有着一些自信,风家被少爷们弃置在杂物堆的宝贝,强又能强到哪儿去呢?最多也只是把它重伤而已。
哪怕这宝贝自卫攻击早于它成龙,但只要它不死,这宝物自动攻击放出,就变成了完全任它采撷的一团能量了,紧接着它就能很快飞升为龙,那时伤势也会随之修复的。
“压力从不在我这边。”它轻笑着,然后朝丹歌子规道:“聊聊吧,还没到开奖的时候。”
丹歌子规盘坐下来,“聊呗。”
蛟饶有兴趣地提议道:“我们不如来揭一揭彼此的老底,然后再驳一驳这老底可好?”
“好啊。”子规答应,“我先来揭,你的七寸在你飘带第一根软骨处,藏在那赤色鬃毛里。”
蛟不由惊叹于这人厉害的观察里,点了点头,“不错。不过我驳一下,我这软骨已嵌入身内,鬃毛也有非凡处,没人碰得到我的七寸。”
丹歌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难度,换你来揭。”
蛟道:“我腹中这两样至宝来自风家,但其实被弃置在杂物堆里,并不珍贵。”
子规深深看一眼蛟,显然这蛟也在恐惧,它想借机探探风。子规点头道:“不错。但你知道风家来自燧人氏,燧人氏以发明钻木取火和结绳记事而闻名,吞入你腹中的两宝,一个形似烧火棍,一个就是一节麻绳,这二者的作用么……”
子规这样说,蛟反而更不信了,它摇了摇头,笑道:“恰好就是钻木和结绳?你们不用吓我,这必是后人攀附的着做的假冒产品。轮你们揭吧。”
子规于是到道:“自你晋升为蛟后,有一样保命手段,名为自断舌,遇到强悍的伤害,你只需自断舌头,你可以借断舌附魂,等身上伤害消散,再借尸还魂,你就可无恙。”
蛟大睁双目,“你连这个也知道,不简单呐!放心,还没有人伤我到那种地步!”
子规耸了耸肩,“谁说得准呢?!”他瞅一眼丹歌,“你可要明白自己的力量啊。”
“我的力量?”丹歌猜测子规是在和自己打哑谜,告诉自己一些不容蛟知悉的讯息,他立刻发散心神感悟自己的力量,然后他恍然大悟,满脸笑意地看着那蛟,轻轻地叹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装神弄鬼的。”蛟满不在意,“到我揭了。”它眯着眼,“你们两个身负天地,与龙相关。”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创恶蛟
丹歌子规闻听双目登时一亮,彼此对视一番,心中都颇为震撼,这蛟竟然知道他们的目的,那是否说明,这蛟就是他们的追寻的,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往前推,这蛟曾是赤蛇,赤蛇又是飞龙龙筋所化,是与龙相关的;往后推,这蛟或能晋升为龙,又是与龙相关的。
这蛟正处在这样一个奇特的点上,前后皆与龙相关,那紫气异变化龙化鼎,是否正应在这里?
丹歌摸着下巴思索着,“龙是否就是这蛟?而鼎么……,那大厅里恰有一口香鼎,论起形制,和那紫气异变而成的鼎颇为相似。”
那蛟悄然看着丹歌子规一脸疑窦转而有些确定的意思,它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蛟身绕着圈在原地一盘,脑后赤鬃炸开,吻前长须摇曳,它伸展四爪,形成庄重宝相,声音神秘又深沉地道:“我,就是你们一度追寻的龙!”
这样一番卖弄,让子规眉头微皱,心下的笃定又开始犹疑起来,又一想这蛟的身世,转而连连摇头,几乎否定了此蛟就是他们追寻之龙。他向着蛟摆了摆手,“你不必这样,我打算驳一驳你。”
“这可是正事!”蛟大睁眼睛强调着。
“那我就正经地驳一驳你了。”子规面上严肃,真是一副说正事的架势,“我们虽然一直寻龙,但我们从不知道我们寻龙之后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见到你,你能点明我们的使命,而且你的命往前推往后退,皆和龙脱不开关系。”
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它目中隐隐有得意神色,信子不时地探着,它在借此拖延时间,它的力量积累马上就要到达峰值,飞升为龙的时刻不远了。至于它一语点出的什么身负天地,与龙相关,不过是它这千年老狐狸断命的小小把戏罢了。
“可你的身世也不假,你为了飞升为龙,毁坏珍奇无数,假意布施,实则敛集愿力,你罪孽不小,如果你真是我们追寻的东西,那使命的目的,必是杀你!”子规说着手中五色变幻,天地气息聚集为锋利宝剑,扬手际就要攻上。
“飒!”
这蛟故技重施,又施展出那一招夺神之术,但因为没有之前摇摆娇媚的动作,威力大打折扣,只是让丹歌子规有顷刻的失神。
蛟看着子规,“小子,我从一开始就小看了你,你很厉害,但你没有机会了。我的力量已经集满,接下来就是化龙了!”蛟身一摇,砰然间浑身的鳞片都自它身上脱离,如同炸开一般,所有鳞片飞到空中,被牵引着汇在一处,密集地铺就一面鳞墙。
“啊!”蛟享受地长叹一声,“脱胎换骨的感觉真好。”它从鳞墙后探出个头来,“不要紧,待会儿你们也能尝到这种滋味,不过……”蛟头大大地咧出一个邪恶残忍的微笑,“是抽筋断骨!”
丹歌沉沉地粗声出了一口气,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处,“开奖了吗?”他的周身起风,四面气息敛集,引得旁边的子规侧目,“你这手势是……,啊?你不是才……”
鳞墙之后的蛟探出头来,目中满是讶异神情,它感受着这四面气息如此强力,它眯了眯双目,“你,也很不错。”
然而正在这时聚集的气息滕然一止,以比来时快百倍的速度飞快地散去了,丹歌把手指从眉心上撤下来,对着那蛟耸了耸肩,“还不错是吧?谢谢观看……”
子规翻了个白眼,一戳丹歌,“什么时候了耍什么宝啊?”
丹歌苦笑着,“我忘了凌晨对阵廿於菟的时候已经用过这南岳之图了。”
子规无奈长叹一声,不敢再怠慢,手中宝剑脱手而出,直飞向那鳞墙,身子随着宝剑窜出,速度比那宝剑不慢,二者齐齐奔向鳞墙。
丹歌手中捏起羽毛,正色起来,一蹬地,身子往上窜出,旋身一甩,无数羽针密密麻麻如同倾盆之雨直落鳞墙后的蛟身上。
“廿於菟?那个二十首妖虎?”蛟不紧不慢地以鳞墙为护盾躲避攻击,“曾听闻前几日被恶妖界推为新的恶妖统领,你们和那等怪物交过战?”
“不错。”丹歌点头,扬手际把被鳞墙挡下的羽针回收,旋作疾风摇摆着袭向鳞墙,“它被月宫斩掉了八头,又被我们斩去十一头,仅余一头奄奄一息了。”
“嗯。”子规表示确认,此时它和剑已经被鳞墙弹回,即便他追上了宝剑又给宝剑加了一道力量,却依然不能破开鳞墙,他只好带着宝剑借着鳞墙,遥遥飞临高空,也预备居高临下对这蛟发动攻击。
“哈。”蛟闻言嗤之以鼻,“你们撒起谎来也是行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它将鳞片一展,再一横,密密实实地把它自己封在了鳞墙和地面之中,形成了全面防御的堡垒,它已经到此关键时刻,不容有失了。
“你信不信事实就摆在那里。”丹歌吹出的羽针旋风袭去,但鳞墙铺就得十分密实,竟然没有任何的缝隙可供钻入。
不过这鳞墙防守严密,但缺点就是被庇护在里面的蛟也看不到外面了。
“想来我不比那廿於菟弱,你们倒是击破我呀?”蛟不屑地说道。
子规知道蛟不能看到外面,于是对丹歌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卖萌,而是子规给丹歌出的计策。
丹歌点了点头,眼睛转了一圈,忽然对蛟道:“我曾听闻飞龙龙筋化为了两道赤蛇,你是其一,那其二在哪里呢?”
蛟忽然对丹歌不着边际的体温搞得摸不着头脑,但它还是如实作答了,“《后汉书》载:桓帝时,陇西太守冯绲始拜郡,开绶笥,有两赤蛇分南北走。绲令曼筮之。卦成,曼曰:‘三岁之后,君当为边将。’”
蛟对于当初作为祥瑞之事还很傲然,“那时我们两人给了冯绲一段造化,也就此分道扬镳了,彼此再没有过联系。”
丹歌点了点头,有些失望,这蛟也不知道它的同伴去了哪里,那他也就不好断定在《独异志》中记载的那个赤蛇是否就是他的同伴,沈丘这一趟,看来还是非走不可了,“好,既如此,我不需要再从你口中探听什么消息了。”
“什么意思?”蛟的声音有疑问又略显慌张。
“你不是要我们击破你吗?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丹歌树根羽毛在手编成羽扇,一甩化作一道宽刃,再一旋,是一个边缘为利刃的圆盘,但因为仓促,这羽扇很小,圆盘也就不大,可以在手把玩的大小而已。丹歌伸指一点,圆盘缓缓消失。
“嗯?”蛟忽然有了危机感,“你做什么了?”
“唰!”
那圆盘突兀地在蛟口中出现,一出现,也就意味着那蛟的舌头已经自舌根处被截断了。
丹歌笑道:“这是我斩下廿於菟第一头的手段,此时恰好毁你还魂之法。”
“飒!”
那蛟已经不能出言,只是从喉中吼出音来恐吓着,当然这对见过些场面的丹歌子规没有什么作用。
而丹歌的得手自然要归功于子规,子规在第一次从赤蛇的夺神之术中转醒后就有过一战,那一战子规没有伤到赤蛇,而只是在蛇的舌根处种下这个隐患,那一根冒着寒光的针,正是丹歌的一根羽针。
子规重重一握手中宝剑,再一抖,一立,三凝其剑,然后调转剑身向下,冷冷地对着蛟龙道:“我这是斩断廿於菟第二个头的办法,你要预备了。”他说完往丹歌那边瞥了一眼,示意丹歌也仔细看。
丹歌早有领会,他当时不明白子规如何斩下廿於菟的头,这会儿自然要看个明白,他的目光全神贯注在子规和他手中的剑上。
而那蛟在经历之前的挫败后,也认真地防御起来,它紧紧地控制着覆盖全身的鳞墙,同时分心试着突破境界,“只待我飞升成龙,这一切都要报偿!”
空中的子规放弃轻身之术,从高空猛然跃下,这一剑一如对阵廿於菟时一般的决绝,只觉得是一身蛮力,而其实从结果来看,莽的背后,是极为细致地操纵。
子规落到半空,猛然一顿,骤然收手,从那半空处闲庭信步地走回高空。虽然子规这样动作,丹歌可知道这剑的厉害,立刻往那剑本该继续下去的地方看去,隐隐捕捉道了一道身影的末端,丹歌急转神目,却根本跟不上这身影,他索性不跟,直接往覆盖蛟全身的鳞墙看去。
刹那之后,那身影来了,丹歌终于看了个究竟,这身影就是那宝剑,更确切的说,这是一道威力十足的剑意,因为丹歌捕捉到它后,眼睛竟隐隐被刺痛了。
“那这样的一击……”丹歌看向鳞墙,“韧如精铁的鳞甲,能破开吗?”
“砰!”
随着一道巨响,一片片鳞甲忽而飞起,韧如精铁的鳞甲没有被斩出任何痕迹,但这一道鳞墙,却破出一个巨大的口子,这剑意一击,切断了蛟对于鳞墙的控制,使得这鳞墙后段分崩离析。
“飒飒飒!”那蛟只能这样发泄愤怒,而其实这声音中不止愤怒,还有痛楚,因为那剑意在击破鳞墙后,把这蛟那长有龙鳍的一段尾也顺便截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似如龙
子规站在高空摊了摊手,“我本意只想击破鳞墙的……”他摆了摆手,“事到如今,这一段尾就权当奉送了。”
丹歌满脸笑意,“这脱胎换骨的滋味可是不错么?秃尾蛟?”
“飒!”
那秃尾蛟气得一下子震开了所有的覆盖在身上的鳞片,露出它全部的身躯了,只见它身上一身黑乎乎的肉,其中还有颇多的褶皱,肉上嫩嫩滑滑的似乎还包覆着一层粘液,四爪也没有鳞片,宛若乌鸡爪子一般。
丹歌抚了抚肚子,压下肚子中的翻腾之意,“我说为什么把自己遮得那么严实,原来是自知自己是个丑八怪。虽说我早有预备,可还是被你恶心到了,你此时非蛟非蛇亦非龙,倒像是一只老泥鳅了。”
老泥鳅闭目不答,它刚才气急地掀去了盖在身上的鳞片,却借着这一怒,一下子达到了可以突破成龙的地步!只能说造化弄人,这怒极之后正有这惊喜。
子规从丹歌那里接棒,继续挖苦道:“老泥鳅也有成龙的心,做梦去吧!”但只见这老泥鳅一直闭目,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泥鳅到了紧要时候,很有可能要开始化龙了,他手中剑一扬,就像趁此机会了结这泥鳅,也断了它成龙的心思。
丹歌却一把拉住了子规,指着那泥鳅,道:“你看。”
子规只好先收势,顺着丹歌的手指望去,只见这泥鳅的头前吻开始变宽,隐隐有龙头形状,头上双角更长,也开始分叉,腹部正中间新生了细密的鳞片,鳞片初为白色,渐渐金黄起来。
“啊!”这泥鳅已经开始化龙了!子规一扬剑,“等什么?出手啊!”他就待出手,却又被丹歌拦住了。
丹歌指着泥鳅的腹部,“你再看。”
子规翻了白眼,“我他娘的是眼瞎是怎么的?那玩意儿快成龙了我看不出?!”他心里埋怨着,却因为挣不脱丹歌,只好又一次顺着指点望去,但见丹歌所指处,那泥鳅腹部新生的鳞片已经变得全部金黄,但这个变化没有终止,金黄色渐渐加深,变作赤金,正往血红之色发展了。
子规虽然不知这变化是什么道理,但看丹歌不急不忙,想来必不是什么坏事了。而也就在此时,从那下面悠悠地有飘上来了一股烤肉的香气。
子规闻了闻,这香气颇为有人,使得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这,好香!”
丹歌笑着点了点子规,有低头看向泥鳅,声音之中不仅有幸灾乐祸之意,更有庆幸的心思,“我们的赌博,开奖了。几乎同时,但似乎我们稍快一步。”
这稍快一步,也就是那至宝的自卫攻击先于这恶蛟化龙,那么恶蛟势必会被至宝杀死,省了丹歌子规的出手。这稍快一步,也使得丹歌子规免去了被杀死的命运,确实该庆幸一番。
而立在地上的那泥鳅,其实就是那恶蛟,它还有些不明所以,明明自己在化龙的过程之中,但为什么天空上的这两人认为自己已经末路了呢?
不说它还没有感受到那至宝的攻击,就算是那至宝攻击到了,以它身体的强度,硬扛一道攻击根本不至于死,自己只要化龙所有的伤势就全部恢复了,它怎么会到了末路呢?
“飒飒。”它发出的声音虽然不能被丹歌子规明白其中意思,但声势之中全部是对于自己末路的否定和丹歌子规的愤怒。
“显然你还存有这侥幸。”子规摇着头,“或者你对于被你吞在肚子里的两样宝贝有着错误的估计。”子规指着自己,“我全力一剑能斩破你的防御,截下你的尾巴,我并不弱,但我自知在被你吞入腹中的宝物面前,挺不过一个回合,而且那宝物还不需全力一击。”
丹歌伸手在鼻前扇了扇,“你没有闻到那股子烤肉的香气吗?你没有吃过蛇肉吗?”
蛟摇了摇头,伸头在空中闻了闻,并没有嗅到什么香气,它只感觉到它的力量在渐渐壮大,“这两人在编故事骗我吧?!”
丹歌一指蛟的肚子,那肚子上赤金色的鳞片此时已经完全血红然后渐渐转黑了,“没吃过,你现在扭头就能尝到了。”
蛟果真扭头,入目只见自己腹部的鳞片黑黢黢一片,然后忽然一塌,整个腹部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蛟探头过去一望,它腹中的脏器已经全部变成碳色,没有任何的生机了,可它自己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于它还活着!
“我还活着!”蛟的目光一阵慌乱后镇定下来,“对我还活着,我只要飞升成龙!我……”
“咔啪啪”,灼开这个大洞后,这碳色俨然成了一种瘟疫终于得到了释放,自这大洞开始肉眼可见地向蛟身两边蔓延而去,而其实这所谓瘟疫,就是那形似木棍的钻木的自卫攻击,一如子规猜测,这钻木应是用以钻木取火的工具,它产生的火是最原始的火,它最为纯净,威力也非同小可。
蛟的目光黯淡下来,“来不及了……”
丹歌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也不下去,毕竟蛟还曾是祥瑞之物,他下去补一刀,也许给自己招惹什么祸端,让这蛟自生自灭,最是好了。他不理那一边,就和子规攀谈起来,“我还当你之前是胡说,原来这木棒还真是钻木取火的钻木。”
子规摇了摇头,“那结绳的猜测我是有底的,这钻木是我和它揭驳论战的时候,随意编的,听起来符合实情,没料想还真是如此。”他笑着,这有些出乎意料,“倒是你,你阻止我杀它应是看出了它已经末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日你和那老九老幺在银杏林对峙,我算你下落,大概是算到了这钻木上,一道火起把我那三根竹片烧没了,那会儿我感受到了一股纯净的火焰之力。如今我又从那蛟腹中感受到了这纯净火焰,于是就由此判断。”丹歌答道。
“哦!”子规恍然大悟,他思索这转头,看到了下面目中满是茫然的蛟,“它似乎没有痛觉,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要死了,却毫无办法,也做不到感同身受,这怪异足以令人崩溃。可它为什么感受不到痛觉呢?”
丹歌摇了摇头,并不知晓答案。
子规伸手揣兜意欲细想,却在兜中摸到了那清酒弹丸,忽而眉头一挑,有了猜测,“我猜,很有可能是那结绳也同一时发挥了作用,蒙蔽了它的感知。”那结绳又怎样的效用子规也不会感到惊讶,以为按结绳里记录着过往,而过往的里什么样的力量都有可能出现。
上古,那才是修行的全盛时代。
丹歌看一眼下面的蛟,此时钻木灼火烧至两侧,渐近蛟颈,蛟是不会有更多的反击了,“我们不如试验一下。”
“哦?”子规眯了眯眼,默默地同意了。
两人从高空落下,来到这蛟的身畔,子规从兜中掏出清酒弹丸,引着香气涌入蛟的鼻中,他猜测这结绳的攻击还是属于思维层面的,所以这清酒应该能解。
而一如子规所料,待这蛟吸入这口酒香,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口中“飒飒”地发音,显然那纯净之火落在这样厉害的蛟身上,依然十分痛楚。但这蛟很快平复了,它自知难逃一死,在临死际还能体味一遭痛楚,也是一件了乐事了。
麻木之中的忽然痛楚,让它清醒了它曾在这世界上鲜活地走过一遭,回首往事如烟,长久的盼望虽然功亏一篑,但临死的惬意,让它忽如升仙。它流下一滴浊泪,心中苦闷消解,眼前幻像丛丛,恍惚间看到了那志气夺宝的飞龙风姿,“飞龙老爹,我似如龙啦。飒!”
丹歌子规看得也忽然有些不忍心,但这一切都是蛟自取灭亡。
那蛟自知自己不能苟活了,也没有祈求,只看了一眼丹歌子规,紧紧地盯在了落在地上的那一颗颗柑橘上,在它被摒弃的恍惚记忆之中,这曾是它的初心,它曾用以真正的救人而不是敛集愿力,直到它的野心将它的良心蒙蔽。
“你要这个吗?”子规从地上捡了起来,“你知道这东西对你的伤势已经无用了,烧你的可不是凡火。”子规虽然这样说,但橘子捏在手中还是犹疑不决,看见蛟死他不忍,让蛟活他可又不肯。这橘子如果有用,那可就是自找麻烦了,虽然有用的几率不大。
“递给它吧。”丹歌劝道,“火已经烧到脑后了。”即便这橘子真有效果,也来不及了。
子规把这橘塞进了蛟口,也就在这时,那碳色忽然加快蔓延,一霎时就掠过了蛟头,这橘入口,蛟就死去了。而柑橘也被烧成漆黑的一颗小球。
“嗒!”
这蛟尸侧着倒了下去。
“结束了。”子规叹了一声,“该怎么处理它呢?”
“等一等贡差吧。”丹歌抬头看了看,时间才到中午,距离夜晚还为时尚早,“等入夜了吧。”
“而这庄园里……”丹歌跃到墙头往南面的庄园内一望,没有看到人,一回头,看着那蛟尸,惊疑一声,“咦?!”
第一百二十七章 蛟尸浮尸
子规在下面不明所以,不知道丹歌这一声惊疑为何而来。他只是顺着丹歌的目光,看向了这其实刚刚倒下,却仿佛早已陈尸许久的蛟。之前因为蛟给予的巨大压力,所以子规一度盼着蛟死,所以在蛟死后,他长出一口气,感叹终于是解决了祸患。
然而当着胜利的喜悦渐渐沉淀,忽而就被眼前这凄凉景象压抑了心情。对蛟来说,它死也无憾,这是寻道途中的死亡,为了追求而死。修行哪有通途,难如登天,而在这登天之路上,修行人前赴后继,争前恐后,踏着别人的尸体,把自己步步抬升。
这蛟,只是被踩在脚下的又一具。
它目中满溢拳拳之念,眼中看着的是蒙蒙前路,口中咬着的是赤诚初心,腹中裹着的是艰辛险阻,尾后折去的是自保妥协。
它死了,前一刻活生生的,后一刻硬邦邦的,仿佛死去多时,之前的音容犹在,然而子规恍惚之中却不敢明晰那是否真的存在过了。他有些兔死狐悲,至少在这寻道的路上,他们可算作临时的盟友。
“刷啦啦啦。”
子规回神时,整个院中全部的柑橘都落地了,没有一个完整的,全部摔烂在了地上。这蛟,确实是再无转机了。
“子规,你快上来。”丹歌依旧站在墙头,对着子规叫道。
子规点了点头,紧走两步一下子跃到了墙头,“怎么了?”
丹歌一指那蛟的尸体,“你看!”
子规依言顺着丹歌所指一望而去,入目的蛟尸形貌奇特,似曾相识,他眉头微皱,“咦?!”
“你想到了?”
“嗯!”子规点了点头,又看向这蛟尸仔细打量起来。
这蛟尸一身被那钻木自卫攻击烧成炭黑之色自不用多说,又因为这蛟之前将飞升为龙,要脱胎换骨,所以全部的鳞片都从体表剥离,所以浑身是皮肉肌肤。
这蛟还因为化龙,吻变宽了不少,又因为那钻木之火烧到脑后时陡然烧完了整个蛟头,所以这蛟头有些扭曲变形,竟有些浑圆,不细看只以为是一个人头。
火还烧尽了这蛟背后的飘带、脑后的赤鬃、头顶的犄角和爪指间的薄膜,所以这蛟被灼得看起来就像是生前也是这般光滑溜溜,再加之那颇像人头的蛟首,浑然如一个一丝不挂的人类被烧焦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人类”有一条尾巴,口中还含着一颗橘子被烧焦后变作的黑球。
这形貌特征,和丹歌子规在过宜昌时在江中见到的那个浮尸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那时距离浮尸比现在他们距离蛟尸更远些,也就看得更不真切些,此时他们看着那蛟尸都颇像人类,如果更远些,只怕就更像了。所以他们几乎肯定那日在宜昌江中看到的浮尸,正是这蛟尸无疑!
“只可惜那会儿我们打算凑近细看时,那浮尸就消失了。不然我们现在的结论就不仅仅只是猜测,而会是确切的论断了。”子规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丹歌子规见到浮尸的那会儿蛟还没有死,蛟还没死的情况下看到蛟的死尸,这种事情有没有可能呢?答案是:有可能!修行的世界从不是以常理可以忖度的。也正因如此,丹歌子规并没有追究过这种事情出现的合理与否,而是跨过这个直接去追寻起了浮尸出现的意义所在。
“也许那浮尸就是不让我们看真切呢?直到前一刻,我们还没有联想到这蛟和那浮尸竟有这样的关系。”丹歌摊了摊手,“如果我们早就知道这样的结论,或许今天的结局就不是这样了。我们也许会因为知悉蛟的命运而有恃无恐,那样我们反而有可能一败涂地。”
子规点头赞同,道:“那浮尸的出现也许就是让我们在此刻深究的,告诉我们早在我们过宜昌时,这蛟的命运就已经和我们牵连在一起了。”
他瞧着那蛟尸,“它还在妄图飞升为龙,天地早就把它的命运安排好了。”
“只是……”丹歌心中的疑窦并没有完全解开,“如果那浮尸和这蛟尸就是同一具,我们看到的哪一个才是真的呢?那个浮尸出现除了昭示蛟的命运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呢?”
子规给不出答案,他扬仰头看了看天空,“只有等到夜晚了,听听贡差的答案吧。”
“只好如此了。”丹歌说着,忽然往南面看去,大喝,“别藏头露尾的,滚出来!”
声落,南面并没有人出现,显然那些躲藏的人只以为是丹歌在诈他们。而其实丹歌早已识破他们的藏匿处,眼看着这群人都不出来,手中一抖,无数羽针齐齐而发。
“嗒嗒嗒!”
那羽针稳稳地射在南面一堵墙上,随之丹歌一甩手,羽针照着丹歌命令一齐往外拔,“哗啦”一声,那整面墙都被这羽针给拽倒了。露出了藏在墙后的一干人等,正是那些所谓的神使们和那个娘炮老大祁骜。
丹歌子规齐齐跃下墙头落在地上,看着这些人,这些人本有逃跑的心思,但被丹歌子规的满含深意的眼睛看得心里毛毛的,一动也不敢动。
丹歌对着这些人招了招手,道:“过来。”
这些个神使脸上谄媚地点头答应着,却是哪一个也不敢在头里走,那祁骜就更不如这些神使了,蹭着小拖鞋悄然地往后挪着,想避到后头。
但这肥硕之人笨手笨脚的,又穿了个人字拖,此时又是倒着走,他蹭了几步鞋就要掉,连忙伸脚去捞,这一捞一个重心不稳,仰面朝天就要摔倒,他惊得喊了起来,“哎哟!”
也亏了身畔全是壮汉,他这一喊神使们全部回头,左右一扶,才没有让他摔倒。神使们一瞧这胖子,一下子有主意了,彼此对视一眼,又都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祁骜。
如今蛟死了,满园的橘子都摔烂了,他们的什么教派也就荡然无存,往后各谋生路,可未必再看这胖子的脸色了,如今不让他给兄弟们扛些事儿,可就对不起这多年来兄弟们对他的点头哈腰。
祁骜刚刚站稳,庆幸之余就感觉两面搀扶他的人使蛮力将自己架了起来,把他作为队伍的首位,驾着他直奔丹歌子规而去。
“哎哎哎!你们这群人简直忘恩负义!我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给你们钱花,还,还给你们地位!”胖子叫嚣着,这会儿急得他什么哼哼唧唧油腻作呕的娘娘腔全都没了。
它胖是胖了些,能当上老大可说明他并不蠢,这会儿他哪还不明白这些人的小心思,把他顶在前面,那什么刑罚他不得先受着了?!那两人虽然看着年轻,但心肠狠毒啊,蛟那么可怕的人物被他们都烧成炭了!他落在他们手里可不得把他榨成干了啊?!
“地位?”这些个神使满脸的不屑甚至于厌恶,他们在那些信徒面前是什么尊敬的神使,可在这祁骜面前,依然只是哈巴狗!要论起地位,他们自当给那些信徒们一些报答,而并非是祁骜。
祁骜一看这话和放屁似的一点作用没有,他连忙承诺起来,“你,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发奖金,我把庄园卖了,咱们开公司,一人一份原始股!”
旁人许就信了,这一伙人可不,他们可是跟着这家伙几年了,允诺的奖金都从没有发过,更不谈什么原始股份了。
这承诺也不见奏效,祁骜知道此时只有自救,妄图收买这些人是没可能了。
别无他法,他被架着硬是折腾起来,他这二百斤的胖子一动,两边架他的人压力倍增,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这时忽然祁骜身子一沉,他只以为是这群人放弃了,却发觉他又被架了起来,左右一看明白了,原来是之前那两个撑不住,换人了!
祁骜失落不已,这里西装革履的少说有二三十号人,他们倒倒手,就把自己递到那俩年轻人面前了!可他不许自己就这样放弃,他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他面部忽而做出无数的表情来,这让远边的丹歌子规看得纳闷不已,这家伙祸到临头还怎么放肆地给自己做鬼脸?!而且这胖子本是奇丑,再加上这表情,让丹歌子规一阵阵地犯恶心。
胖子可不管这些,这紧要关头形象分文不值,他做表情的目的就是让他脸上那厚厚的粉脱落下来,以备他之后的动作。
很快粉都脱落了,他沉着气猛然往外一呼, 那脱落的粉被吹起,在祁骜面前形成一道烟,这门道正是他在赤蛇面前出丑时悟到的。
而随着粉烟出现,他立刻高声呼喊,“啊!有毒!”说完猛然闭眼,一沉身子就向后倒去。
这真是个不错的法子,祁骜演得逼真,关键的道具也恰好作用,那粉被吹起红粉一片,接着祁骜就倒地而死,神使们不待细辨就信了,扔下祁骜扭头就跑,他们也不怕丹歌子规了,留下必被毒死,跑了也许能活!
丹歌和子规轻笑,那些神使说实话只是这胖子的马前卒,根本没必要追究他们什么。而这胖子才是罪魁祸首,现在胖子这一招弄巧成拙,把他自己个儿一个人留下来了,倒是省得丹歌子规多费口舌遣散那一群西装革履的神使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一步
祁骜这会儿可不好受,他为了装得像是死掉的,整个身子用力往后倒去,他料着以他的体重,压住一两个人没什么问题,那样他就不必摔在地面上了,但不曾想那一伙人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情急之下把他还往直地一推,然后就从他四周撤走了。
所以他倒下的距离比开始的时候还要高些,这一摔下去,头磕在实地上,“咚”,这一声听着都疼,直接把他摔得眼冒金星,浑如脑袋里灌满了水,冲着他的七窍猛冲,他是眼憋、鼻酸、口噎、耳鸣,一口气险些没提起,堪堪就差点丧命。
祁骜那里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的,丹歌子规远远看着,见他落地之后好生痛苦,也并没有帮忙,而是悄悄地挪到了这祁骜的身旁,只待这胖子转醒,就要对他发落。
胖子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再一听,四周一片静谧,似乎没有人了,他心头雀跃,暗祝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悄悄地睁开一条缝,往上看去,入目是旁边楼阁的挑檐,挑檐旁露出半面明日来,这日头浑如羞涩的名伶,揽着挑檐作琵琶,犹抱琵琶而半遮面,羞答答地耀在他眼中。
换作旁人此时大难未死,重获新生,又有如此体悟的情境,必是遥遥远观,将日头比作倾国红颜,沉溺其中苏生暧昧情愫;却此时是个娘们唧唧的肥胖之物,自个儿涂脂抹粉还爱不够,让他去赞赏旁人,那是绝没可能的事情。
他撇了撇嘴,往边上一个翻身,避开日光不看。
但刚避过日光,就迎上了两双脚。
胖子微睁的双目全然睁开了,再一看,果真有两双脚,而且装扮并不是西裤皮鞋。他扁了扁嘴,知道完了,这两双脚既然不是西裤皮鞋,不是那些神使们的,那么这两双脚的主人不言而喻,自然是那两个年轻人了!这哪里什么大难不死,分明是祸到临头。
他这会儿再装死也为时已晚,他只好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比了个兰花擦在鼻头,脸上刮起笑意,“嘿。咱有话好商量!”他说着出手去拽丹歌子规的裤子,出手却仿佛碰在了一层玻璃上,并不能穿过,更别说够到两人的裤子了。
他脸上笑容一僵,知道这两人确实就是那蛟口中所说的修行者了,据说他们能洞察人心,而且手段很多,能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他如果在这样厉害的人物面前或是撒谎或是矫情,那许是连苟活都不行了。
胖子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大哥子规,目中满是诚挚悔意,道:“我,我知错了。”
“那你可是愿意认罪?”丹歌声音严肃而冷漠地问道。
“愿意愿意!”胖子连连点头。
子规挑了挑眉,“往后不要做涉及这些方面的事情了,你一个凡人搅在修行世界中,到某天牵扯到旁人的利益,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子规言语中蕴藏金声玉振之音,把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有分量,让胖子不由自主地就全然奉作了准绳。
子规继续以金声玉振说道:“遣散你的员工,解散你的组织,向我保证你绝不会再涉入修行世界!”
“我,我保证!”胖子立刻原地立正大声地喊道。
此刻天地忽然一变,天上四散的云彩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朵祥云,祥云中雷霆闪动真形,那是一道紫色天罚神雷,随即雷霆消失,祥云也渐渐四散而开,似乎完成了一道仪式。
丹歌指了指天上的云,对着胖子说道:“你这可不是普通的誓愿,它可是要受到上天监察的,如果你有所违逆,天地就会降下神雷,把你劈碎。”那云彩的仪式,正是把胖子的誓愿汇入上天监察了。
“咕咚。”这胖子重重地咽了口口水,这虽然听起来玄幻,但这由不得他不信,他可瞧见了那云快速地凝聚又快速地散开,“我,我知道了。”
“好,你去给我们安排些饭菜来带到这里,我们会在你这儿待到晚上。”
“就,就这样吗?”胖子不由悄然问道,他还以为会有什么责罚呢,他这询问倒不是犯贱,而是考虑到如果丹歌子规有责罚,他还能有个准备。
“你是凡人,我们只能引导你回归正途,并没有权利审判你的过失。”子规说道,随后他一指那边的蛟尸,“应该也没人会来追究你,你的罪责全部由它代你承担了。”
胖子看一眼那蛟尸,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唉,我知道了。”说着就离开了此处,去给丹歌子规安排饭菜了。
“这里的事情只等那贡差来临,看它怎么发落了。而既然这里的事情基本了解,我们就要计划好我们的下一步。”子规说道这里叹了叹,“我们一同走到这里,已经感觉力量有所欠缺了,我们势必需要一个新的伙伴入伙。”
子规接着说道:“殊勿应在那东泽鱼所示的‘勿’字上,总感觉他就应该是我们的伙伴,但他显然被罗云观的俗物缠身,不能离开。
“而大师曾说罗云五彩散,才是殊勿出山的时候,这罗云五彩散应该不远了,但并没有准日子,所以这殊勿,我们只能是想想,完全指望不上了。这罗云五彩散的含义我不懂,但总听得不是什么好事,既然殊勿指望不上,我就盼着能散得迟一些。”
丹歌目视前方,似有思索,“大师自有分寸,我们就不要参合了。”
子规点头,说:“可伙伴我们确实急需,如今恰好我们解决了蛟,两样至宝落到我们手中,我们携宝拜访风家,也许能找到一个伙伴。风家既然是燧人氏后裔,底蕴必然深厚,一个和我们相当的伙伴,必不是什么难事。”
“嗯。”丹歌还在思索,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
丹歌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子规道:“我想我们去商丘风家之前,需先去一趟沈丘,我们推断《独异志》记载之事和沈丘栗狗脱不开关系,我们不如去把这个谜团解开,而且这其中很有可能有关乎另一条赤蛇的踪迹。”
“沈丘的事情啊……”子规捏了捏太阳穴,“你不提我险些就忘掉了。确实我们应该去解开这个谜团了,我们的线索已经够多的了。”
这一趟江陵,丹歌算卦算出了栗狗是如何成妖的,又发现了《独异志》中有关魏国女子被华佗用栗狗狗足所医的记载,这些事情前后联系,已经把真相铺就了大半,只待他们去沈丘再仔细询问一番,就能了解全部了。
而从这真相里,他们也许就能知道最初钻入魏国女子膝盖内使其流脓,之后钻入狗足的赤蛇是死是活,去向了哪里。这才是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也许这赤蛇的讯息里就有着沈家紫气异变的真实因由。
“好吧。那我们就先去沈丘。”子规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我们这一路上还要注意五加和七叶一枝花,以备给大师重制奇门遁甲盘。”
丹歌笑着点点头,“你有心了,还惦记着。”
两人的话题渐渐不再正经,变作了闲聊,而那祁骜很快再次出现在此处,给丹歌子规带来了看起来还不错的饭菜,还带了一些糕点水果,供在了蛟尸的旁边。这个举动让丹歌子规对胖子刮目相看,不由好感大增,留了胖子呆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闲聊。
很快这一个下午也过去了,天色渐暗,夜幕降临了。天色沉沉,不见星斗,也不见明月,四周黑漆漆的,这庄园隐在密林之中,更显冷寂,庄园外围传来阵阵风初入林中的声音,听在耳中是一声声鬼哭。
“噗噗噗噗!”
是那立在庄园楼阁顶端的红旗在随风摆动,这声音和着那鬼哭,就仿佛是鬼魅衣袂轻摆,上门来索命一般。
胖子眼珠子滴溜溜的四面看着,更多的时候停留在丹歌子规身上,看到他们,他才有些许的安心,他也渐渐开始熟悉这样的声音,把恐惧从自己的心中慢慢抹去。
然而这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忽然,世界按下了静音键,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这让本来适应了的胖子心跳漏了一拍,他只以为是自己耳聋了,直到他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才明白这就是世界的声音消失了。他悄悄地往丹歌子规旁边挪了挪,提着气四面打量着。
这是新的恐怖。
“是它来了吗?”子规问道。
丹歌也不确定,对着四周说道:“是你吗?贡差大人。”
没有回应,但此时响起了什么东西挪动的声音,然后挪动的声音一止,接着就传来了,“咕咚”的声音,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咽。
“在北面。”丹歌道,往北一看,正是那橘园,他一挑眉,“走,过去看看!”丹歌子规和祁骜一同往橘园走去,他们越靠近蛟尸,那声音就越响。
直到他们来到蛟尸旁,那声音立刻停止了,而此时他们发现,地上祁骜摆下的供品竟是消失了。祁骜大惊失色,指着本来拜访供品的地方,“是什么东西偷吃了供品?”
丹歌子规齐齐皱眉,看着蛟尸,他们想到了一种可能。
恰此时,“咕咚”一声,远处又传来了吞咽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玄猫到来
这声音在这完全的寂静之中显得尤为明显,一声声“咕咚”从四面八方响起,好似有无数的生物在吞咽,又仿佛丹歌子规等人就处在这生物的喉头,所以这吞咽的声音才这么清楚。
丹歌子规两人对这生物都有所猜测,所以并没有慌张,但祁骜不同,他长久居住在这庄园里,头一次听闻这橘园中有这样的响声,这就由不得他胡想:“是不是每天入夜都会有这样的响动?那我的房间是不是已经被这可怕的东西造访过?前几日心神不宁是不是来源于此?”
他越想越不安,浑身瑟瑟发抖,扶着额头叨念起了过去日子里自己房间里的异样情况。丹歌看他这架势可是被吓得不轻,劝慰道:“有我们在,你慌什么。”
祁骜苦了脸,道:“现在我倒没什么怕的,可关键是我过去也住在这里啊。我就好比一个少女……”他说着比起了招牌的兰花,“这声音就好比是流氓,我作为少女在自己家才发现了一个流氓,保不齐这流氓早就在了,而且可能早就把我给……”他一拍大腿,“给糟践了!”
子规险些笑喷,道:“放心,流氓也长眼睛的。”你那么丑,当真是少女流氓见了也不会动心的。
这一回祁骜不因说自己丑而郁闷,反而开心起来,“你是说这东西看着我丑,不会来害我?!”
丹歌否定,摇了摇头,道:“可这东西并不是流氓,未必挑姿色的。”丹歌说完,那脸色刚有好转的祁骜又苦闷起来,方才稍有放下的心也再次提起了。
这时,“咕咚”一声,毫无预兆地就响在这祁骜的脚边,而其实并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啊!”祁骜被这突如其来近在咫尺的响声吓得三魂失了两魄,又因为并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他心里更慌了,身手颇为敏捷地窜到丹歌子规的身后,再也未敢探头查看。
丹歌伸手拽了一把,这家伙才从两人身后走了出来,但他贼眉鼠眼地四面张望,抬脚落脚都分外轻盈,显然心还没落到实处。
丹歌也不多解释,只是一指地上,就在祁骜刚才站立的位置旁边,有一个摔烂的柑橘,他指着柑橘对祁骜道:“你把那个拾起来尝尝。”
“啊?”胖子这会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两眼注视着丹歌,“您不说您不审判我吗?可这……”他指着那烂柑橘,他猜测那橘子一定有毒,所以这两人才让他去尝,他如果被毒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可这两人不是说无权审判他吗?
他死了可就是受了他们的审判,刑罚就是被罚吃毒橘而死啊!
丹歌子规扯了扯嘴角,这胖子倒是精明,尤其在自己的性命上,算得尤为清晰。可他们实属冤枉,他们可并没有害这胖子的心思,只是让胖子尝一尝柑橘的味道。
而如今胖子既有这样的怀疑,有心解释却要多费口舌又耽搁许多时光。索性,两人不发一言,各自拾起一些橘子,送入了口中。
“呃。”胖子看着两人的动作,才知道自己多虑了,这会儿他想要表达诚心,已是晚了,他呆愣愣看着丹歌子规,看着他俩吃得津津有味。
吃货未必是胖子,胖子大抵是吃货,祁骜正在吃货之列。他这会儿看着丹歌子规两人一脸享受的样子,已是吞咽了几次口水,前一刻的毒物,如今已变成佳肴。不要看那柑橘摔得稀烂,品相不好,可兴许就是美味呢!他以前没少吃这柑橘,可如今摔在地上也许又有不同呢!
胖子犹疑了一阵,捉住丹歌子规相视的功夫,迅捷地从地上拾起一瓣柑橘,扔在嘴里就“咔哧咔哧”地嚼了起来,嚼了两三口,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哈哈哈哈。”丹歌子规得逞地大笑起来,齐齐吐了口中的橘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胖子,“说说,滋味如何?”
“唔。”胖子有点犯恶心,“味同嚼蜡。”
丹歌点了点头,“不错。是它回来了。”
“呸。”胖子一口吐掉口中没有丝毫味道的橘子,忙问道:“它?谁?”
子规指着这扇形的橘园,“这一片地本来的主人,蟠然藏在橘中的赤蛇。”
“啊!”胖子惊叫一声。
“蹬蹬!”
他连退两步,退到了丹歌子规的身旁,“它不是死了吗?”
丹歌点了点头,“是啊,它死了,所以回来的是它的幽魂,也因此,它只能吃掉你的供果而不能吃掉这些柑橘,单单吸收了柑橘的精华,所以这柑橘你尝起来是没有滋味的。”
胖子头一次听说这新奇的事情,挠了挠头问道:“它怎么能吃掉供果?”
丹歌解释道:“那是你供给它的啊,它就有权吃。当然,这是因为在野外,所以它贸然吃了,如果供在堂内,为避免凡人看出异样,也是只吸收精华的。”
他说完眼睛往四面一扫,高声喊道:“赤蛇?你还在吗?”
“它不在了。”忽而清冷无情的女人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在这橘园的北墙上,赫然闪着两道明光。
“这,这……”胖子感受到了这声音之中无限的冷意,他裹了裹身子,哆嗦着手指着墙那边两道明光,支支吾吾地不知怎样形容这令人惊骇的一幕。
忽然,那明光消失了,胖子的心随之一紧,他环视四周,看看那明光是否还会出现,会出现在哪里。
“喵!”一声凄厉。
两道明光霎时打在了胖子的面前,这明光幽绿幽绿的,他还能从中看到自己色变的脸,宛若厉鬼一般丑陋的样子,胖子被这一惊一乍下了两跳,嘴一抽,直直地晕倒在地。
但听得“咚”的一声,震得丹歌子规都缩了缩身子,有一阵的心疼。“哎哟。”这一磕又生生把胖子给疼醒了,他刚叫唤一声,一道猫爪就招呼在了他的左脸上。
“啪!”可怜的胖子又生生被扇晕了过去。
丹歌子规齐齐扶额遮眼,已经没眼见胖子那惨兮兮的样子了,“真是苦了他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这玄猫,地府的贡差大人,“我行走两界,可有着审判的权责,如果不是念在他是初犯,我早拘他走了。你们俩不冷漠了他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同情之意?”
丹歌子规也不好辩驳什么,连连称是,接受了这个批评。
丹歌则道:“不知道贡差来这里是……”
玄猫人性化地白了丹歌一眼,“我先是为拘赤蛇的幽魂而来,之后照一殿王的意思,给你们一些东西,同时也给你们解开一些困惑。你们不正盼着我来呢么?!”玄猫早已看穿丹歌子规的心思了。
“嘿嘿。”丹歌挠头一笑。
玄猫走到那蛟尸旁边,叹道:“真黑啊。”
“是啊。”丹歌点头,“烧的……”
“黑还不给点亮啊?!这黑得我都找不见它在哪儿!”
“啊?哦!”丹歌打兜中掏了掏,苦笑着挠了挠头,“那个,我符都用完了,即便有……”他一指一片漆黑的天上,“即便有也没法照亮啊。”他的金符施展玉兔金乌,首要是有月亮在才行的。
“我!我去!”腾地,本在地上挺尸的胖子高叫着一跃而起,起来就奔他的房间而去,去取灯了。
玄猫的两眸一眯,“有点意思。”丹歌子规也有些困惑,这胖子似乎没那么简单啊,他挨了玄猫一巴掌没晕,让玄猫都吃惊了。
不一时,那胖子拿着一个高亮的手电筒回来了,这一照,整个橘园都亮如白昼。胖子来到的丹歌身旁,本想递过手电,却被玄猫制止,“你就提着吧,给我们照亮。”
胖子连连答应,“好。”
玄猫来到这蛟尸身畔,默默摇了摇头,“可惜了,本一条少有的祥瑞之蛇。”它说着目中神光一闪,纵身一扑,四爪闪耀幽光,隐隐肃杀暗藏,去势汹汹如潮,落地重有千钧。
“噗!”
那被烧成炭的尸体在这一扑之下,砰然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黑烟。这黑烟还没有四散而开,就听这玄猫猛然一吸,黑烟霎时聚集在玄猫前爪之下,汇成一个方形小块。
良久,方形小块完全成型,竟是形成了一方墨锭,那偌大身躯的蛟被烧成炭,最终却只汇成这小小的一方墨锭,如此可见这墨锭必定非同寻常,必有无穷妙用!
而随着这墨锭成型,那本在蛟尸腹中的风家两样至宝钻木和结绳也都出现了,它们完好地躺在地上,隐隐有一层幽光闪烁。
丹歌子规对此惊奇不已,它们指着这两样至宝,看着玄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两件至宝,它们在自卫生效杀死蛟后,吸尽了蛟全身的修为,包括蛟从它们身上夺走的,和蛟本身的,所以它们熠熠生辉,正是力量太多,有些外泄。”
丹歌子规了然地点了点头。
玄猫把墨锭叼着放在丹歌的手心,“至于这一方墨锭,就是一殿王让我赠给你们的礼物,日后你们一定会派上大用场的。”
丹歌端详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奇异之处,但还是客气道:“有劳秦广王惦念。”
玄猫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如此,好听些是礼物,不如说是报偿,这是你们和我们等值的交易。”
“哦?”丹歌有些疑惑。而玄猫似乎并不愿给丹歌一番分析,并没有应答。
第一百三十章 释疑
丹歌也没有追问,将这疑惑暗暗地放在了心上。
玄猫蹲坐在蛟尸的位置上,隐隐护卫着那两件至宝,它看着子规,也同时将胖子祁骜看在眼中,时刻注意着。它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就问吧。”
子规点了点头,道:“我们数日前在来江陵的路上,经过宜昌时,在江中发现了一具浮尸,那浮尸的形貌和蛟死后的形貌十分相似,这二者有什么样的关系?”
玄猫答道:“那一具浮尸确实就是蛟尸,因为一殿王催得紧,蛟又迟迟不死,我们只好先行遣送它的尸体返回阴曹,占下位置,一殿王也就可以降下审判。等蛟死后,就直接魂归二殿,接受惩处。”
丹歌有些明白,那浮尸就是代蛟尸去受审的,等蛟死后就直接发配接受惩罚了,这应当是一殿王的小伎俩,可以避免案件的积压。
他转而问道:“我们见到那浮尸时,它似在逆流而行,被我们发现后陡然消失,它要去向哪里?又为何突然消失?”
玄猫赞赏不已,这两个问题提得很有见地,它道:“有一句话叫落叶归根,它逆流而行,正是要返回它的故里,白帝山。而这一路,你们恰好从白帝城来江陵,你们或早或晚,总会遇到它。
“这也就预示着这将来蛟的死,和你们脱不开关系。而如果它不突然消失,让你们端详仔细了,让你们确定了这尸体本是一条恶蛟,那这之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子规丹歌点了点头,正如之前丹歌的猜测一样,玄猫和地府也在担忧让他们看清了这浮尸的面貌后,他们会在应对蛟时变得有恃无恐,那样结局有可能就会产生计划之外的偏差了。
玄猫点了点头,认为丹歌子规没什么好问的了,它从地上站起来,“没有疑问了吧,那么我……”
“不!”丹歌立刻打断道,“还有一个疑问,我们在宜昌看到的浮尸,和这里被你扑碎炼成墨锭的蛟尸,哪一具是真的?”
玄猫从没想到丹歌会问这样的问题,它大睁着眼睛看着丹歌,目中似乎有些怒气,这让丹歌不由皱了皱眉,难道他是问到什么关键地方了吗?
玄猫的目中其实并没有怒气,只是它大睁着眼睛,在重新仔细地打量丹歌,丹歌的给了它一个新的映象:刨根问底,紧抓关键。
玄猫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两个都是真的,炼成墨锭的称为体,逆流而上的称为相。这算是较为困难一点的分身之术,日后你如果遇到此类的术法,就能从这蛟尸浮尸上找到一些感悟了。”它说到最后轻笑起来,如悦耳的银铃,“哼哼,你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丹歌摇了摇头,看向子规,子规也摇了摇头,丹歌就对玄猫道:“没……”
他耸了耸肩,不知何时这玄猫已经遁走了。
丹歌子规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而仅剩一个答案没有解除了。
“呼呼!”
两道风声响起,丹歌子规一前一后把胖子祁骜夹在了当间,丹歌站在胖子身前,压着嗓音问道:“说说吧,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为什么你能在玄猫的一击之下依然清醒?”
胖子老老实实地往他倒下时头的位置一指,在那儿,有一滩被砸成汁的橘子,“这橘子虽然没了味道,可是效用还在。”
“这玩意儿不是吃的吗?”
胖子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只是内服,还可以外用,当做贴剂,一贴见效。”
“哦?那刚好,给我们用用。”丹歌从地上拾起两颗橘子,来到子规的身边,子规很默契地脱掉上衣,露出了他的左臂,在他的左上臂,赫然一个大孔从后至前将手臂贯穿。
在这大孔边缘,肌肤坏死,隐隐黑气缭绕,大孔之内,骨骼内的骨髓显露在外,似乎只有少许依然相连,使得子规的臂依然能够活动。
这伤口触目惊心,让一旁的胖子失了声,他看了一眼,低着头再不敢看了。
丹歌拿着这橘子,捏出汁水来滴到子规的伤口处,却因为他的手不知为何难以维持稳定,许多的汁水都滴偏了。子规抬头,一度镇定的丹歌头上覆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子规一把夺过丹歌手中的橘子,对丹歌笑道:“他受不了,你又怎么了?!”他自己拿起橘子一下子扣在了自己的伤口处,但听“嗤嗤”声响,一股子黑烟蒸起,橘子也萎缩变质。
子规扔掉这一个,又把那一个扣在伤口上,黑气被前一个蒸完,这个一就开始治愈伤势了。很快,这一个橘子也萎缩掉,子规拿下这个,见骨骼已经有重生的意思了。他继续换橘子,反正这一园的橘子呢,他又接连换了五个橘子,伤口才全部愈合。
伤口那一片全是新生的嫩肉,和周围的皮肤可不一致,更白嫩更细滑,子规拽过丹歌的手放在自己新生的皮肤上,“摸摸,摸摸!摸摸这个,往后就不想找老婆了。”
“去你的!”
胖子这会儿也凑了过来,伸出兰花戳了戳子规新生的皮肉,“啧啧啧,还真是细皮嫩肉。”这会儿他能好生端详了,细皮嫩肉可是比那深入骨髓的伤势好看多了。
丹歌蹲了下来,“来胖子,照我这里。”
“啊?”胖子一照,见丹歌背对他蹲着,不明所以,“怎么了?”
丹歌的伤势就在脑后,有头发挡着,看不出什么。但接着丹歌背回手来,往开一扒,血痂被扯开,其后的骨骼也露出来了,骨骼上头那一道弓弦打下的黑色痕迹尤为扎眼。
胖子浑身一颤,又扭过了头去,“你们什么修行界,都这么狠毒的吗?”
子规捏着橘子,屏气凝神,把汁液滴到丹歌的伤口处先是把痕迹中的黑色蒸出,然后才开始修复,他因为全神贯注,没理睬胖子的问题。
丹歌则有闲,说道:“不是。”
“哦!”胖子庆幸地长出一口气。
丹歌继续说道:“我们是较为幸运的,还能在这里医治伤势。真正遭遇狠辣手段的人,早已尸骨无存了。”
胖子闻听,长长出的气又被急急地吸了回去。
“修行界,远比你看到的还要残酷。而你一介凡夫俗子,想在这里面分一杯羹,就有如虎口夺食,只有丧命而已。”丹歌苦口婆心地劝告着。
胖子摇了摇头,“我盟了誓愿,不会再涉入了。”
“那样最好!”丹歌收回手来,子规往他头上又滴了几滴,头皮也完全修复无恙了。
丹歌站起身来,就听四面“嗉”的一声,所有落在地上的柑橘齐齐萎缩,显然再没有治愈的效果了。他紧皱眉头,“怎么回事?!”
此刻,在庄园南端传来了轰隆的声响,这声响很有可能和柑橘的萎缩有关。丹歌带起胖子,子规收起风家至宝紧随在后面,三人一起赶往庄园之南。
在这庄园的最南端,就是那个待客的大厅了,而这里,也确实就是轰隆声音发出的地方。在他们赶到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在他们的眼前,那个威严的顶天立地的赤蛇雕像已经倒塌,而此时可以看出,赤蛇的鳞片全然是以金片铺成的。这一倒,赤蛇全部的鳞片剥离,里面的一切却都完好。
丹歌看着这一幕长长地叹了一声,“赤蛇已经下放二殿受难了。”
“啊?”胖子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通过这个雕像倒塌吗?”
丹歌点了点头,“对。这雕像倒塌而只有鳞片剥离,说明它去了二殿受难,二殿的地狱叫做:剥衣亭寒冰大地狱,如今已经剥衣,接下来寒冰来袭,这雕像会寸寸碎裂。”
丹歌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那雕像果真寸寸碎裂,碎成了一地的小石块。
胖子大气都不敢喘,他又见识到了神异的一幕,原来哪怕赤蛇身死,它在地府的行动也会反映到人间啊!他望着丹歌,道:“然,然后呢?”声音细弱蚊吟,生怕惊扰了天地的神明也把他给剥衣冻死。
“然后?”丹歌摇摇头,“赤蛇留在人间的意象已毁,它不会再有什么表现了,柑橘虽然是造福的东西,但也属于赤蛇的意象,可叹它们并没有逃过此劫。”
子规拍了拍胖子,“天助你,不让你再将你的组织办下去了,去做些正事吧。”
“嗯。”胖子呆愣愣地看着这赤蛇雕像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沉溺在思索之中,连丹歌子规的离开都没有发觉。
丹歌子规两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去了一趟橘园,那里蛟的脱下鳞甲已经不见了。
丹歌不无遗憾,“唉!迟了一步啊,我们早该把那鳞甲炼化成我们的,那样它们就不会随着这剥衣之刑消失了。那玩意儿多坚韧啊!可惜了!”
子规倒是看得开,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走吧。”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懂了。”胖子站在橘园的入口处,往高空的黑暗处招手,“再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梦
丹歌子规趁着夜色一路以鸟儿的姿态回到酒店之中,两人也有些劳累,就此睡去了。这后半夜里,明月终于从云彩之后挣脱了出来,把迟来的光亮重新洒向世界,蒙蒙的幽光拂去了最浓重的黑暗,沉沉的夜就此变得轻浮。
微风扫过,夜在轻摇,抚慰着尚未安睡的人们,人们就像是襁褓里的孩子,终于在这清风吹唱的摇篮曲和世界摇篮的轻晃之中,悄然睡去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是,这忽然的轻浮,让有些人睡得不那么安稳了。
“呼!”
殊迁从深睡中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这个梦,好奇怪。”他怔怔地坐了一阵,望了望窗外,窗外一片银白,宛若霜降一般,这月儿悄然爬了出来,而殊迁也恰好这会儿醒来,没有错过这景致。
他起了床,一丝不苟地穿上了衣服,然后把床头摆着的一个崭新的拂尘捏在了手中,悄然一挥,屋中落下一阵五彩的新雪,而在这雪后,是殊迁满含笑意的脸庞。
昨天师父承认了他在拂尘法术上的非凡领悟力,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修习这一门课程,而师父也将倾囊相授,绝不藏私。这都要感谢丹歌哥和子规哥给他的展示机会。
殊迁想到丹歌这里,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变作了不解,“这个梦,什么意思呢?”他又站在原地想了一阵,摇了摇头,“不想了!”他看向外面的明月如霜,“出去玩玩吧!”
“吱扭。”
这古色古香的罗云观里,这开门声仿佛穿梭了悠悠岁月,响动在耳畔混杂着亘古的苍凉。
那明月穿梭过罗云观上空的五色祥云落在地上,依然是银白一片,殊迁抬脚踩在这银白之中,宛若从现实步入了诗画之中,殊迁挥动拂尘,天空碎叶飘忽,忽如秋至。
此时恰有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叶声落如雨,月色白似霜。夜深方独卧,谁为拂尘床。”
殊迁眼睛忽然一亮,“踏踏踏”地奔向这观的北面,跨过潺潺的溪流,绕过遍布的假山,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凉亭,凉亭内一个方桌,四个石凳分东南西北摆放。在东西两侧石凳上,两个人正对面而坐,一个正是大师,另一个,就是大师兄殊勿。
“师父!师兄!”殊迁喊一声,三两步跑到了亭前,恭恭敬敬地站在西侧大师兄一边。
大师看一眼殊迁,笑道:“坐吧。”
“哎。”殊迁这才落座,自觉地坐在了北面的石凳上。
但见大师和殊勿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一拍石桌,石桌连带着石凳忽然旋转,旋转半圈后停了下来,殊迁此时居在的北侧,大师在西,大师兄在东。
殊迁从旋转的恍惚之中恢复过来,看着这座位情况嘟了嘟嘴,他可知道他现在坐的是上首的位置,这两位又比自己都大,他坐在这里于礼不合,就要起身,却忽然被大师按住,大师道:“这月亮爬出来把你惊醒了,有没有做什么梦啊?”
殊迁见大师都阻止他站起,也就不纠结了,而是回答起了大师的提问,“师父您说的没错,我确实做了个梦。我刚才还思索了好一阵呢!”
殊迁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道:“我梦到我站在一个高山上,高山的远端有一片巨大的湖泽,我站在一片绚烂的山花里,而在那湖泽的彼端,却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梦的镜头渐渐拉近,我看到了我的全身,然后只能看到我的双眼,我在我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片明亮。”
大师和殊勿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眉头皱起,不知是陷入了思索,还是陷入了迷蒙。
殊迁的梦还没有说完,他接着道:“忽然,我眼中的色彩消失了,变成了一片黑暗,梦的镜头拉远,还是那双眼睛……,我是说我自认为那还是我的眼睛,但镜头更远些时,那个人却并不是我,而是丹歌哥哥,四周的景色也变了,他站在一片雪地上。
“远处还是一个巨大的湖泽,在湖泽的彼端,是遍地的山花,但没有色彩,只有死气沉沉的黑白一片。然后我就醒来了。”
梦说完了,亭内却雅雀无声了,大师和殊勿都屏着气,紧皱着眉头,目中黯淡一片,他们似乎在思索,但一开始就陷入了迷途,根本解不开这梦境中的任何讯息。
良久,他们叹了一口气,都是摇了摇头。大师看向殊迁,道:“你要记住这个梦,绝不与任何人提起。我才疏学浅,还解不开这梦的真意。”殊勿也苦笑,“我更不能。”
殊迁重重点头承诺下来,他此刻知道,他的这个梦,绝不是那种平常而简单的梦了。
“这明月升起,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大师看着殊迁道,“刚才我让你大师兄算过了,如果算得不错,明天中午,丹歌和子规就要离开江陵了。”
“啊……”殊迁听闻眼睛大睁,看一眼殊勿,有些丧气,他对大师兄的六壬神课一度很有信心,大师兄的占卜几乎百试百灵,少有失误的时候。这个结论既然由大师兄算出,说明就是确凿事实了。
“要走了啊……”殊迁有些失落,他和丹歌子规虽然相处并没有多久,但他觉得很亲近,此刻听说他们要走,也就意味着往后他少有见到他们的机会,自然有些怅然若失。
殊勿安慰道:“你不要忧心,你不是做了那个梦吗?这就是你们的约定,照着这梦,你们将来一定有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如果你的修行没有大的长进,一定会被他申斥的哦。”
“我知道了!”殊迁腾地站起身来,他没有在意什么修行长进申斥之类的话语,只在意了那以后还有得重逢,“我要去给丹歌哥和子规哥准备送别的礼物。”他轻身一跃,跨过石桌就往竹林外跑,却在快到竹林尽头时猛然转身,“一定会相见的吧?”
“嗯。一定会。”殊勿答道。
“踏踏踏”,殊迁跑远了。
“却只怕是生死离别。”
大师和殊勿齐齐将这句话说出口,齐齐一声长叹,看着天上尚未正圆的明月,没了声音。
……
“爸妈,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酒店的那两个人明天中午也要走了,他们帮我报了仇,你帮我去送送他们吧。”
“儿子!”
“呼!”
薛警官和薛夫人一块儿地喊着儿子,然后一块儿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清风一阵拂开了纱窗,月光从这缝隙钻了进来,投下一地的银白。
两人相视一眼,长叹一声,薛警官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床头,而薛夫人则有气无力地直直倒在了床上。
“我算是知道这好梦是什么意思了。”薛夫人躺在床上,气呼呼的。那天丹歌在薛警官薛夫人临走时祝了一句:“做个好梦”,这会儿薛夫人就见识到这好梦了,正是这两夜来和儿子在梦中重逢,“不见着还好,见着了才感叹他如果活着,就会和梦里一样,那么活蹦乱跳的。
“梦里面高兴一阵子,梦醒的时候反而更舍不得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两夜的梦,让我白白多了一些妄想,他能复活该有多好啊!”她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眼角啪嗒啪嗒地就滴落在枕头上。
薛警官摇了摇头,“往后你就算梦里,也见不着他了。这是那两位大师的神仙手段……”
“那他们能复活咱儿子吗?倾家荡产都行!”薛夫人忽而坐起来,满目希冀地看着薛警官。
薛警官没有答话,捏了一根烟在手中点着,猛得一吸,足足吸了这烟半根有余,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
薛夫人一摇薛警官,“你说话呀!”
“问问吧。”薛警官把烟杵在烟灰缸里,烟没有完全的灭掉,尚有一点在发亮,一如这两人的期盼,还不曾全然泯灭。
“呼。”
一阵清风起,把那点光亮也吹熄了。月光投在地板上的那片银白里,有极淡的薄影,一个近乎透明的身体循着月光,从屋内钻了出去。
在屋外,一只全身黑色的猫已经在等候了。
“唉。”清冷的叹息,“你想复活吗?”
“不想了。”那薄影正是死去的薛警官的儿子薛缙。
“为什么?”
“不知道,但不想了。”
黑猫深深地看一眼薛缙,“你懂事了,但太迟了。”黑猫尾部引入一根丝绦,系在小薛的左手手腕处,“走吧。”
“嗯。”小薛任由黑白拖着,而他的双目,未曾离开过那扇窗。
一滴清泪飘然而出,摇曳在明月下,清风中。
“哒。”
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这声音极小,但立刻惊醒了尚在沉睡的丹歌子规。两人都望去,窗外站着一只玄猫。
玄猫道:“薛缙魂归地府,不能死而复生了。”它说完,一个纵身,消失了踪迹。
丹歌扭头看着子规,他睡眼朦胧的,“啥意思?”
子规打了声哈欠,道:“有人想让你复活薛缙。”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临别
“薛缙……”丹歌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他一时对不上号,“……是谁?”
子规闻言翻了个白眼,“薛缙,就是薛警官的儿子,那天晚上审讯你的那个。”
“哦!”丹歌恍然大悟,继而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有人想要我复活他?不用说,这必然是那薛警官或是薛夫人了。薛缙回归地府,复活我是难以做到了,可这该如何说呢?”
子规道:“你就说你不会复活法术不就好了?”
“倒是个办法……”丹歌点点头,这也是无策之策,直接说自己不会,就抹掉了那薛警官薛夫人两口子的心思,“可算起来薛缙是因你我而死,如今你我不能与之抵命,又无法还命,再诓骗这对夫妻,这可是平添了一笔俗债,日后到了关键时刻,总会搬弄出一些是非来的。”
薛警官一家有了复活薛缙的心思,说明他们又将薛缙之死摆在心头,不能放下,这很快就会就演变成一场报应,报应会先反映到杀死薛缙的廿於菟身上,接着会反映到引来廿於菟的子规丹歌身上。
而子规丹歌背负着许多的事情:天地大劫、上古记忆。他们行事一直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才能保全自己,而这一道报应如果来临,足以引发蝴蝶效应,给丹歌子规带来不小的阻碍。
“廿於菟啊廿於菟,你这一招用的好啊。”丹歌叹了一声,“不愧为报应本体,前面的报应刚刚了结,新的报应已经上门了。”
丹歌无奈之余,瞧着窗外明月下的黑夜,扭头和子规道:“要不,我们逃吧!”他说着就待起身。
此刻的窗外又传来了清冷的声音,是那地府贡差玄猫去而复返,“薛缙自知自己有复活机会,但他不愿复活,自愿随我返回地府。当事者已经看透,你不用背负这报应了。”
“啊。”子规丹歌长出一口气。庆幸之余,丹歌瞥着窗外,喊道:“还在吗?进来喝杯茶?不然咖啡?纯正的猫屎咖啡哦!”
子规抽出枕头打在丹歌头上,“不在了!你别作了!”让一只猫喝猫屎咖啡,这家伙也敢讲出来!
“不在了?”丹歌说着探耳朝着窗那边细听,没有动静了,“不在了好,不然我总以为我请了个窗神呢。”
子规闻言也是一笑,他将枕头重新放好,躺了下来,笑容渐渐收敛,眉头缓缓皱起,陷入了思索之中。
良久,他问向丹歌:“这薛缙既然有复活的机会,为什么不愿意复活呢?难道年纪轻轻,就已经放下了生死,窥破了红尘?”
丹歌躺正,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和这天花板一样,丹歌的思绪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
子规不能明了这其中的原因,他虽然聪颖,但还做不到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这当中的原因,也唯有最了解薛缙的薛警官薛夫人能给予一个答案了。
两人满怀心事地睡去了。窗外伴着明月的星辰闪烁着,是一只只迷蒙的眼。
约到了早上十点多钟,丹歌子规才悠悠转醒,两人起床洗漱完毕,把一身的物品检查一通,就到了酒店前台办理退房。
这酒店自打发生命案之后,门可罗雀,偌大的酒店除了丹歌子规两人居住外,全然空着,满满的凄凉。此时在这酒店前台接待是一个小姑娘,她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她知道即便她沉沉地睡个三天两夜,也不会错过一个顾客,因为并不会有任何人来。
“笃笃。”
丹歌轻轻地敲在这前台桌面上,那小姑娘心里咯噔一下,忽地一下子站得笔直笔直,她还以为是老板来了,已经预备好了接受申斥,口中出声要叫老板,但老字刚出口,却发现面前站着两个分外帅气的男孩。
“老……,老铁,开房吗?”姑娘眨巴着眼睛,喜爱之一溢于言表。这喜爱除却对两人外貌的欣赏,更是因为这是她工作以来迎接的第一位客人。至于之前的前台接待,在命案发生后就已经辞职了。
丹歌抽了抽嘴角,看向子规,笑道:“现在的小姑娘这么直接的吗?”
“不不不!”姑娘伸着玉手扇在嘴前,恍如要将之前说的错话扇走,她歉意地说道:“我是说,您两位要开个房间吗?”
“不,退房。”子规说着把门卡拍在了前台桌上。
“哦!”姑娘拿过房卡,暗暗思忖:“不是说我们酒店里就只有一个房间还有人住吗?据说是杀人犯,碍于警察找不到证据,所以一直没有抓捕。那这……”她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不用说,眼前这两个帅气的男孩就是那俩杀人犯吗?!
这姑娘再看丹歌子规是,脸上笑意全无,额头出现密密的一层汗,但她知道她不够麻利也许会引起这两人的反感,她把房卡放在一边,迅速地退还押金,然后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哦。”丹歌收回钱,看一眼反常的小姑娘,那姑娘被他这一眼瞅得浑身一哆嗦,然后硬生生地咧出一个笑容,笑容也僵在脸上了。
丹歌扁了扁嘴,不用说,这姑娘的言行说明了一切,他和子规依然被当做了杀人犯看待。他也不好解释什么,扭头和子规一起走出了酒店。
“呼!”小姑娘见到丹歌子规出了酒店门,拍了拍胸口,从桌上又拾起了那张房卡,脸色古怪起来,“大床房?!杀人犯也搞基啊?!”她八卦之心显露,自语着还探头往酒店外一望。
丹歌子规正到酒店之外,不知为何他两个齐齐地打了个喷嚏,两人相视一眼,疑惑不已,“谁骂咱俩了?”他俩想着会不会是刚才的那个小姑娘在说他们。
但偏巧此时远处有人招手,高喊着:“丹歌哥,子规哥!”正是殊迁,陪同他来的,还有大师和殊勿。
丹歌子规又对视一眼,斜眼一瞥那殊迁小道童,“一定是他了。”“嗯!”
两人装作无事也朝着殊迁招了招手,慢跑着奔向殊迁,却在到了殊迁身旁时一左一右把殊迁一夹,各自伸出一手,手的食指蜷起,食指指节顶在小道童的头上,一转,“说!说我们俩什么坏话了?!”
“啊!”殊迁吃痛,“我,我没有呀!”
“狡辩!”两人又一转。
殊迁嘟着嘴,“真没有!”
见殊迁死不承认,他俩又只是瞎猜,于是就放了手,然后他们的怀疑就又回到了那酒店前台身上,“看来确实是那个小姑娘了,凡人的话,就不必追究了。”
殊迁就在他两人身旁,一听他俩说这话,颇为不满,“追究!必须追究!小道的头因为她遭殃了!”
子规拍了拍殊迁的肩膀,“我们又没有用劲,小道士哪有那么娇气。”
“小道头不痛,心里痛。”
“痛且痛着吧,留个念想,免得你把我们悄然忘记了。”丹歌笑道。
这一句话,又把事情拉回了当前,这本是分别的时刻了。
殊迁耸了耸鼻子,抬眼看着丹歌子规,“你们真的要走啊?”
“我们何曾停驻过?”丹歌将殊迁揽在臂弯之中,“往后等你走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有希望相逢了。”
走,担着责任,望着前路。这一程,走起来就再难停驻了,消耗年华,踩着前人的路,谋着后人的福。
“嗯。”殊迁重重的点头,仿佛接下了什么重要的使命,他随后从兜里掏出两个金色的香囊,香囊身上绣着字,一个是“歌”,一个是“规”,在字的周围,绣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把字护在了当间。这“规”“歌”两字在正面,背面乃是另外几个字:道,可道,非常道。
香囊上面是一道红绳,下部是红色的穗儿,这香囊小巧玲珑,十分精致,而且有幽幽的香气放出,这香气极淡并不刺鼻,是一股茶香气息。
殊迁把绣着“歌”字的香囊给了丹歌,把绣着“规”字的赠与子规,“这是送给你们的临别礼物,希望你们好好保藏,它们能庇佑你们百毒不侵,还能提神醒脑、驱散邪气。”
丹歌子规接过这东西,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
丹歌可不愿这临别之际有许多的感伤,他笑着对殊迁道:“没想到我们的男子汉殊迁小道还精通女红。”
殊迁腾地红了脸,但随之往身后看一眼大师和殊勿,“那里头的茶是我采的,符是我绘的,可字是师父绣的,香囊是大师兄做的!”
丹歌子规满是笑意地往殊迁身后看去,那大师殊勿两人鬼鬼祟祟,正待溜走呢!丹歌子规笑意更甚,也从这小小香囊之中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意,两人皆抱阴负阳地拱手谢道:“感谢诸位!”
大师抬了抬眉,见这两人此刻忽然这么正式,颇感欣慰,也和殊勿一起以抱阴负阳还礼,殊迁稍迟,也加入了此列。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丹歌说着拉上子规扭身就走。
却在这时远处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两位大师留步啊!”
丹歌抽了抽嘴角,看一眼子规,“到了没躲过啊……”他咧着一个假笑,和子规缓缓转身,在大师殊勿之后,那薛警官和薛夫人来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复活无望
这薛警官和薛夫人两人几乎是一路飞奔而来的,见到丹歌子规转身,他们才渐渐把速度缓了下来,两人来到大师的身旁,手托膝盖放肆地喘了起来。好半天,两人才直起身来,面色都有潮红,显然这一段运动是许久以来的头一次。
子规看着这两人的状态,又想起了之前的疑问,那疑问他自昨夜起到现在一直没有放下,到底为什么薛缙会选择不复活呢?现在这两个人努着劲腆着脸要来给薛缙一条生路,可薛缙却简简单单几字就放弃了和父母的尘世重逢,这之后可就是阴阳永隔,再无相见之期了。
他为这对父母不值,他们长夜期盼的、飞奔来求的,是一个被弃置的选择,他们想救的人,是个宁愿死去的人。
丹歌则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既然这对夫妻将他拦下了,他就只能直言相告,这两人信不信他也不会在意,因为薛缙本人已经看透,他和子规并不会背负报应,这就够了。
“儿女情长的事情,让儿女情长的人去纠结吧。”丹歌暗暗对自己说道,“我们应兆之人,就该做应兆之事。”
这七个人皆一言不发各怀心事,气氛十分古怪,大师和他的两位弟子都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这薛警官薛夫人两人急匆匆赶来,一定是有要是相求的,所以他们识相地站在了一边。
薛警官其实早已不喘了,但他装着休息依然手托着膝盖,几次悄然抬头看了看丹歌子规的脸色,但见两人脸色不悲不喜的,根本难以察觉这两人怎样的心情,这让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请求该怎样说出口。
但他知道,如果再耽搁下去,这两人一定就不悦了。他也不敢拖延,手一撑膝盖,直起身来,同时暗暗嘱咐自己,“先说点客套话吧。”
薛警官看着丹歌子规,道:“听说两位大师是要离开了?”
“嗯。”子规点了点头。
丹歌则一挑眉,“哦?听谁说的?”
薛警官没想到丹歌有此一问,眨巴了几下眼睛,斜着一瞥看到了那张大师和殊迁以及另一个道士,他不好推在这张大师身上,这张大师现在就在眼前,可他要说是从他儿子薛缙那里得知的,那之后自己说到请求复活薛缙时,两位大师一定会认为自己送别之意不诚,所谓的送别就是奔着复活薛缙来的。
虽然他们送别的本意也确实就是为了请求两位大师复活薛缙,可这面子活要做够了,人家答应起来才爽快啊。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惹得这大师们不高兴了,他儿子的命可就再也没了!
这边薛警官不知如何是好,他久在衙门里,见惯了尔虞我诈,所以到了此时习惯性的思虑颇多,竟是一时无言。
其实丹歌子规清清楚楚地知道这薛警官就是奔薛缙命来的,而且丹歌问这一句,也是想让薛警官能直奔主题,省得在这里瞎客套,但见他有这般犹疑,他们又不好戳破,只好无奈地等着。
这会儿倒看出了薛夫人的决然来,她噌得直起身来,看着薛警官无奈一叹,显然薛警官这种踌躇不决的状态她已经屡见不鲜了。她再扭头看向丹歌,“是我儿子在梦中告诉我俩的,他告诉我们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又说今天中午你要走,让我们送你一程。”
丹歌点点头,接着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薛夫人陷入了思索,然后她又瞥了一眼薛警官,显然接下来的话换做薛警官一定又要犹疑,一定不会说。但她这会儿迫切想知道结果,她也就不顾薛警官的想法了,她说道:“我们曾和他说:‘你要是能复活该多好啊!’”
果然薛警官听言脸色大变,死死瞪了薛夫人一眼,这女人一点周旋都不懂,直奔主题,显得和催债似的,可这话已出口,再难收回,就只好让这女人继续发挥下去了。
子规眼睛忽然一亮,急急追问:“他怎么说?”薛缙选择不复活的理由,一定就在接下来薛缙的话语之中了。
“哈……”薛警官看这子规咄咄逼人,只以为薛夫人哪里触怒了他,连忙圆场,“我夫人她……”
“你闭嘴!”子规脸色一变,冷冷地话语直接呛住薛警官,然后转向薛夫人,浅笑如春风拂面,低声有柔情无限,“你说。”
丹歌抽了抽嘴角,子规这家伙是很聪明,但有时候遇到无解之处,求知欲就变得极其强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道貌岸然,看上了这有妇之夫、半老徐娘。
薛夫人听闻子规让她说,她点了点头,说道:“他回答说,他的尸体已经陈在太平间了,整个城市都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那样的死状,绝对没有复活的可能。如果他能复活,一定要隐姓埋名才能生存,如果我们家人要长在一起,就要连累我和他爸也要隐居。”
“哦……”子规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薛缙不是为了一己私念,不是轻生,而是为了父母生活安定,不让父母因他复活而生活艰辛。
“我说我们可以给他整容,他爸给他搞个假身份,他依然能活在我们周围。他说他的尸体,不在普通的太平间,已经送往了一个秘密的研究机构,他身体逃不出来。即便逃出来了,首要接受调查的,就是他爸,所以他不能那么做。”
薛夫人说完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眼眶也没有红,她认为这只是薛缙在梦里劝慰他们的话,告诉他们复活后有多么艰难,让他们明白他不复活是好事情。她没有当真,要不然她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出现在这里,就是奔着薛缙的复活来的。而这两位大师在,她的儿子就有复活可能!
但接下来丹歌的一句话,击破了她全部的幻梦。
丹歌道:“既然你听到了这些话,也就能够理解薛缙最后放弃复活的初衷了,你们珍重吧。”他说完和子规齐齐转身欲走。
“等一下!”薛警官和薛夫人齐齐喊道。丹歌子规并未扭头,只是停下了脚步,他们扭头望去的场景,又是一番伤心欲绝吧。
“薛缙放弃了复活是什么意思?”这薛夫人刚才保有着希望一度连眼眶都没红,这会儿她说着话,泪水已经悄然滑落了。
“复活,需要死者的魂灵尚在阳间徘徊,先修复或者再造身体,然后帮助魂灵回归身体,即可复活。”丹歌解释道,“薛缙本有七日时间在阳间徘徊,但因他放弃复活之念,甘愿跟随指引,提前前往了阴间。如今阳间已经没有薛缙魂灵,复活也就没有可能了。”
子规轻叹一声,道:“好好活着吧。接下来你们安稳的时光,都可算是薛缙以命换来的。”
子规讲完,和丹歌一起向旁边的大师等人使了个眼色,是最后的道别。两人就此正是踏上路程,不一时身影就消失在远端了。
薛警官刚才几乎一言未发,但他复活儿子的心和薛夫人是一样的,他此刻虽然没有泪流满面,但悲伤之意爬在脸上,无法抹去。他扭脸看向大师,恳求道:“大师,求您帮帮忙吧!”
大师轻抚白髯,也是无奈,“施主当日应该看得清楚,老道的修行,并不及那两位啊。”
“呜呜呜呜……”这会儿知悉这个答案,刚才还无声哭泣的薛夫人哭出声来,昨夜才盎然的希望一时之间凉得透透的了。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殊勿叹息不已。
……
而丹歌和子规这边,他们飞离了江陵县境,也就代表着江陵之行就此结束了,虽然并不圆满,但其实是可以圆满的,这缺憾来自于个人的抉择,他们也束手无策。
至于前路,他们已经规划好了,就是沈丘,从徐州出来的第一站是沈丘,如今就又要回到沈丘。离开沈丘的时候,带走了疑惑,返回沈丘的时候,带回了解答。
这个解答之中有多少东西和紫气异变相关呢?他们还没有答案。他们早有防备了,虽说望山跑死马,但只要他们还看得见线索,那这谜题揭开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沈丘在江陵的东北方,于是两人一路向着东北方向,正午从江陵出发,一路而去,经京山市,傍晚就到了随州境内。
随州,素有“汉襄咽喉”、“鄂北明珠”的美称,古称“汉东之国”,是闻名全国的历史文化城市。在随州境内,有楚北天空第一峰的荆楚名胜大洪山,有先祖炎帝的神农故里。如果不是丹歌子规想迫切回到沈丘,一定会在这里停留几日,好好地看一看此处风光。
两人心意不在随州,所以一到随州境内,子规的速度陡然加快,丹歌只以为是子规害怕这城市的吸引力,不敢停留,于是他也只好紧追不舍。但很快子规的速度快得丹歌几乎撵不住了,丹歌连忙呼唤,“喂!你慢些!”
“啊?”子规这会儿发觉自己速度飞快,想慢下来,却发现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不慢不说,而且变得越来越快。
他诧异不已,“我不受控制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人
子规不仅飞行得更快,而且飞行的高度也渐渐降低,显然要落入随州境内了。
丹歌见状翻了个白眼,不无嘲讽地朝着子规喊道:“好厉害哦,这城市的吸引力竟使杜鹃跌落。”都说人的美貌有落雁之容,此刻这城市的美景竟有落杜鹃的魅力,多么强力啊!
丹歌这嘲讽显然认为子规只是想到随州一观,于是找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来敷衍自己。
子规欲辨忘言,他这会儿的速度完全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了,他还没有体会过这等极速,小心脏突突地跳着,哪还有机会和丹歌辩驳。
而丹歌全力追赶之下见到子规越落越快,而且不答自己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他渐渐相信子规的话了,“看来是真的不受控制了!”
这不受控制虽然简单四字,却透露讯息不少,能控制子规而让子规难以反抗,那需要的是何其强大的力量,这说明子规陷入了一个极为强悍的对手手中。而这不受控制的子规很可能被牵引着落入这强悍敌人手中,如果不能把子规解救,显然凶多吉少!
他心中霎时急切起来,但急归急,他不能自乱方寸,“先拦截下子规,也许有脱身之法!”他立刻神目一转,丹顶上浮起一个似鸟飞鸟的图形,正是南岳之图,同时在其尾部生长出一根赤红色的羽毛。
南岳之图发动!
夏季力量、四周火力和遥遥远端的南岳之力三道力量全部加持在丹歌身上,他修为猛涨,然后丹歌挥动羽翼,霎时如同离弦之箭飞快了窜出,在其尾后,画下一道红色的踪迹。
子规飞得更快,虽说丹歌思虑和发动南岳之图时并没有停下飞行,但速度到底慢了些,于是子规在眨眼间就完全瞧不见了,这也因为一只杜鹃鸟儿身子很小,兼之此时将近黄昏,天色渐暗。所幸子规保藏着丹歌一根羽毛,所以丹歌还能通过那羽毛追寻到子规的踪迹。
丹歌全力飞行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那子规飞得太快,已经飞出他能监测羽毛的范围之外了。
“唉。”丹歌叹了一声,“但愿是福不是祸。”他追不上,也就拦截不了,那么子规落在这么强悍的人手里,是福是祸可真是全凭天意了。
丹歌单停留这一下,下一刻又全力飞行起来,他还是要尽快找到子规,真遇到强敌还能并肩战斗,挣扎一下。
而此刻的子规满是失重的感觉,他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地面也越来越近,照着这个速度,任凭他身体再硬,摔下去也是一片肉饼了。他毫无办法,他用了一切力量都不能抗衡这厉害的吸力,哪怕是拿出了那两样风家至宝,也没有丝毫用处。
地面渐近了,子规的眼睛因为身体落得太快,所以被风刮得难以大睁,只是稍眯着一条缝往下打量,一个黑黑的洞渐渐变大,显然他正落向洞中。“这吸力来自那个洞里吗?里面是什么怪兽?”
子规猜测那洞里面一定是个格外强力的家伙,此时丹歌不在身边,他只能全凭自己的。他的喙渐渐附上了一层彩光,这是他作为鸟身在当前处境下唯一的手段了。
这力量控制着他,他不能变回人形,他本来还能口吐金声玉振用以震慑,但现在他张嘴,下一刻一定会被吹成个气球。
子规全神贯注,他千年来遇到的危机可不少,他的经验就是即便对面是强敌,也要先有震敌一招,让敌方不敢轻看了你……
然后你就可以死得比较有尊严。
这是经验之谈,子规面对过很多弱小的家伙,它们的头一招出手都非常厉害,让子规在杀死它们之后还会对它们有莫名的敬意。
子规双目沿着鸟喙瞧向前方,就和瞄准似的渐渐落向那黑洞,而黑洞渐近后,子规也就看清楚了,这显然是一口古井,古井内深不见底,所以看到漆黑一片。
在这古井的边缘,是一个围栏,这围栏十分奇特,是铜铸的,浑然一体,位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的地方各有一个尖,这尖寒光熠熠,格外刺眼,好似有千年之久从不曾黯淡过!
子规看着这东面的尖,这尖锐利无比,虽然不动却有冲天之势,仿佛单单把它擎起,它就扎破苍天。
子规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好像就往这个尖上偏离了,“不,不会吧?”
那尖有多锋利,他的喙就有多脆弱,他和这尖硬碰硬,完全是以卵击石,不须多想,一定是一秒都坚持不了就被击碎了。
“这可不行!”子规心中高喊着,他连忙往别处看,想偏到别处,但显然他的眼睛并不是这吸力的导航,这吸力一开始就是让子规朝着这儿来的。子规欲哭无泪,“这是要把我串起来烤了?”
他可不想就此赴死,连连挣扎起来,想摆脱这控制,忽而他寻到一丝契机,连忙一转,然后他就在空中掉了个个儿,屁股朝下,却依然是往下落去。
“额……”他心都凉了,“死前难道连贞节都守不住了吗?!”
渐近,那尖就在不远了,寒光闪闪,能破开万物。
眨眼间,子规已经快落到尖上了,子规无奈闭目,暗想到之后丹歌的来临,感慨万千,“他看到我被活活插死,不知道烤我的时候是放孜然还是撒细盐。最好留我个全尸吧。”这极速之下,他已经不指望能活着了,要在这极速下忽然停驻,难如登天。
却此时忽然一停!正是难如登天的急停!
急落而忽停,巨大的冲击使得子规头晕目眩,胃中翻江倒海,他全然不顾这些,一心担忧着他的屁股,强振精神往下一望,长出一口气,那尖尖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扎到他了。他放下心来,任由那晕眩再起,“活着的感觉……,可也不太好啊。”
子规此时身上的控制解除,他在恢复之余发觉到身内的某样东西似被定住一样,任凭他怎么摇动,那东西也然不动,他立刻明白,这就是他被控制的那症结所在了!
他正待幻化人形把这东西取出,此时四面八方却传来风吹草动。
有人来了!
子规停下了口诀,他这会儿变回人形,一个俊俏男儿坐在尖上,也忒羞耻了!
这会儿八个男孩从八个地方齐齐出现了,这八个人都身着汉服,汉服边绘就火焰纹饰,十分漂亮,汉服胸前处,纹了一个“炎”字,焕焕金光,隐有神意。
他们头挽发髻,一个个眉目清秀,相貌堂堂。目光淡然,却分明焦躁之意;神采奕奕,正难掩愤怒之情。
在这八人中,来自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古色古香的五弦之琴,琴长有三尺,宽有一尺,琴上琴弦为五彩,分青、白、朱、玄、黄。
这八人来到此处一看,竟是一只杜鹃小鸟浮在铜尖之上,他们的忧心稍放,东面走来的这男孩踏前一步,指着子规,“畜生!竟敢用你的腌通路对准神物!”
子规抽了抽嘴角,“我也不想啊,我只是想挣扎一下,谁知道掉了个个儿啊!不过如果我不转那一下,拿喙顶着这尖儿他会怎么说?‘畜生!竟敢和神物接吻!’这样吗?”
那男孩自然不认为这杜鹃鸟儿会说话了,殊不知子规已经暗地里把他调笑好一阵子了。
这男孩将那五弦琴往臂上一摆,伸指拨弄,发出“弥”的音来,正是五音之中的角音,这音出离五弦琴霎时化作实质,乃是一片绿色,绿色变幻,是一刀利刃之叶。这叶形如柳叶,两面锋利无比,在空中划出一道绿光,直奔子规的喉头而去。
子规修行千年,阵仗见了不少了,这男孩一出手,子规就断出了他的斤两,能耐和殊迁差不离,他就有了把握。
他口内暗将天地气息覆盖,口中轻轻出声,“布谷”一声,稍稍消解那飞来叶子的力量,然后等那叶子来到近处,伸嘴一叼,牢牢地接住了这叶子。
然后就在那八人的震惊目光之下,吃进嘴里,咽入腹中。吃完还颇为嘲讽地打了个嗝。
“嗝!”
东面那男孩眉头微皱,脸上稍浮红光,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再次拨动琴弦,立时叶有三条,悄然叠在一起,浑如一叶,更快速地斩向子规。
子规本想故技重施,细看之下却发觉这一招并不简单,这三片叶子隐隐相合,但当中一片却紧紧绷着,显然被刻意抻长。而在外边的叶子,边缘则是锯齿状的,这到了子规这边,如果被他轻易吞下,那当中一片叶子猛然一缩,两边的叶子随之一动,锯齿就能发挥作用,把他的内脏割破。
子规暗暗点头,这男孩似要比殊迁强些,殊迁对法术的控制还没有达到这么细微的地步,而这人还能利用这种细微将放出的法诀制成机关,这一点殊迁更难以做到。
不过看这男孩得意的样子,他的手段应该到此为止了。
而子规决定小小地使个坏,打击一下这个男孩。
子规又张嘴“布谷”一声,稍稍削弱这叶子力量,然后又一次叼在嘴中,囫囵地咽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丹歌来到
霎时间笑意就在这男孩的脸上绽放开来,他看向子规的眼神中满是轻蔑,显然在哂笑这小鸟的愚蠢,转而目中还有些许怜悯这懵懂的鸟儿一定到死都不明白它自己是怎么死的。男孩又摇了摇头,颇为叹息,似乎在显示他本是个仁慈的人,但他被逼无奈,只好下此毒手。
子规那边看着这男孩忽而这样忽而那样,暗暗吐槽,“这小子内心戏可真多!还是我们殊迁纯净安宁招人喜欢。”他这会儿浮在那青铜尖上,虽然没有抵着那尖,但到底凌空在尖上,隐隐还能感受到那寒意,他只打算打击下这个男孩就变回人形,却谁知这男孩十分墨迹。
这会儿,那男孩终于动了,他伸手一抚琴弦,一道虚无的力量传导而出,显然是要激发那三片叶子中间那被抻长的一叶,使其恢复正常状态。
这力量传出之后,立时从子规身上传来“嗦”的一声,那抻长的一叶已经激发了。
男孩双目微眯,打量子规的全身,等待着那树叶锯齿透体而出的一幕,但良久之后,子规安然无恙地还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创口产生。而子规还颇为贱气地装起鸟儿的特征,杜鹃鸟儿左右歪头端详着这男孩,极尽嘲讽之意。
这男孩知道自己颇有把握的一招依旧被化解了,他这会儿到了气头上,可不管这眼前的鸟儿多么神奇,竟能他的攻击悄然化解,而只是一心要把这鸟儿杀死!他暗暗咬牙,再次伸手按在弦上。
“慢着。”这会儿处在南面的另一个男孩说话了,声音颇具威严,显然是这八人之首,他向冷冷看了一眼,道:“焦离,你难道没有发觉这小鸟不是凡物吗?我们不如……”
“怎的?”此时忽然远端传来一声大喝,高空处一只丹顶鹤快速飞临,身后划下一道红色,浑身仙气飘飘,它张口之间,竟能口吐人言,“你还想把他给饲养起来么?”这一声责问炸响耳畔,引得这八人耳中一阵轰鸣。
这正是丹歌到了,子规欣慰之余不忘调侃,“不知这家伙什么时候也有了月事,在天上还画下这一道红彩。”那红彩其实是丹歌尾后那一道赤羽留下的踪迹,到了子规口中忽然就变得不能正视了。
丹歌不知这子规还有心耍笑,他只见子规被围在八人之中,这八人着装又整齐划一,只以为这八人结下阵法困住了子规。
丹歌虽然没有感受到阵法的气势,但看着子规的状态,自以为了然,“这阵法何其厉害!竟迫得子规难以幻化人形,甚至于一动不能动!”
子规倒是能动,但他只怕一动之下那尖扎着了屁股,清白尽毁。他其实到此时打击了那个名为焦离的男孩,目的达到,这会儿就能变幻人形了,但丹歌此来,让他看得出神,一时却忘了。
但见这鹤来得何其快,说话时尚在高空,仅仅能一窥全貌而已,再转眼间它就已经来到近前,羽翼猛然一扇,霎时诸多羽毛纷乱飘飞,这羽翼又一扇,羽毛立刻飞出,一道道皆是利刃尖刀,比之那男孩焦离的利刃之叶,不知强悍多少倍。
子规见状立刻出言相劝,他认为丹歌这一出手就下手颇重,这些男孩只有相当殊迁修行,一定难以阻挡,“别!丹歌,他们仅如……”
话未说完,子规就愣神了。
那八个男孩不知何时汇在一处,执琴的四人在前,无琴的四人在后,后四人伸双掌抵在前四人背后。后四人面色潮红,似在传到法力,而前四人目中神光熠熠,手中五弦琴未被轻抚而微微震颤,显然力量达到了饱和。
在前执琴的四人是东南西北方的四个男孩,他们伸手在琴上,皆拨弄琴弦,彼此拨弄的琴弦并不相同,且都仅有一根,自左向右,东南西北,发角徵商羽四音,四音皆音化实质,为青红白黑四色。
这四色相融,化作赤玄之色,这色从琴发出后快速抵至琴前地面,然后往后倒扣,化作赤玄的光幕,将这八人牢牢保护起来。
这说起来麻烦,看起来炫彩,而其实不过顷刻间,这八人就完全了这个光幕,而在光幕完成之时,丹歌的攻击也是到了。
丹歌的攻击不弱,但八人联手的防御更强,那利刃尖刀的羽毛飞临,碰在这光幕之上,霎时被染成赤玄,羽毛随之跌落在地,失去了威力。而这赤玄色的羽毛丹歌再想驱动也是不能了,显然这赤玄之色涂染,还能切断这丹歌与羽毛的联系。
丹歌乃战场老手,他见第一根羽毛如此,连忙发令,余下还未被涂染的羽毛立刻炸开,化作根根羽针,这羽针之上暗暗藏匿雷霆威力,然后射向了那光幕,羽针如劈天盖地的雨,一霎时齐齐碰到光幕之上,然后瞬间被光幕涂染,再无威力。
但这羽针威力虽然失效,却因为无孔不入,就嵌在了这光幕之上,远观这光幕,就如同一刺猬一般。羽针失效后,其中雷霆于是显露,羽针彼此传递雷霆,形成密布在光幕之上的一层电网,这电网嗤嗤作响,在雷霆威力之下,光幕的色彩渐渐变淡,显然离崩碎已是不远。
男孩们自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头前四人手放琴上,已准备变招。在这头前一排左边数第二位此人,也就是阻止焦离的那个男孩忽然发话,“卷!”
随之执琴四人齐齐而动,抚在弦上,赤玄光幕猛然旋动,如同拧毛巾一样狠狠一拧,几声噗噗乱想,光幕放开时一滴羽针跌落,都碎成了粉末,而雷霆也因此消失。
“击!”
那男孩又发令。四琴急动,赤玄光幕崩碎,重化为分明的青红白黑四色,青色中数遭利刃如叶,片片不息,汇成一场叶刀之雨;红色中萌发火焰,盘旋间是一条火龙,通身火焰熊熊,热气逼人。
白色中唤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糖棍铄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十八般兵刃齐备,一股威势勇往无前;黑色中流动混沌之水,粘稠而酸腐强力,涌动间威力磅礴,汹涌如潮。
这虽然四力,却是八人之功,丹歌虽然厉害,面对一力两力都还能应付,但这四力齐至,让他心生退却。
而此时子规也察觉不好,连忙幻化人形,然后避开那铜尖拽着裤子往下一,一道透明无色的竹叶从裤兜中冒出头来,正是这东西然不动,让子规晾在尖上好一会儿。
那边的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原来那鸟儿竟是一个人类所变,而且这人之前曾轻易化解焦离的攻势,显然也很厉害。这一人一鸟携手攻击他们,即便他们有八人之多也吃不消啊!他们来回打量,也有了退却的心思。
他们其实不知,丹歌只是没有变回人形,他才是人类,而幻化为人的子规,其实是千年鸟儿成精。不过子规的行事已经是人类无疑,鸟儿倒更像是他的变化了。
子规扭头一打量这竹叶,想到这竹叶曾是从神农架紫竹河谷寻来的,而神农就是炎帝,这眼前八人衣服上都绣着一个“炎”字,他有所猜测:是否就是炎帝后裔?
子规想到此处,看这眼前八人,很有可能是友而非敌!他连忙道:“不知几位是不是炎帝后裔子孙?”
这句话问出,答案立刻就能揭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牵涉到上古大能的事情里,从不有人敢妄言。果然,那为首的男孩十分诚挚又有些骄傲地道:“不错,我们正是炎帝后裔。”
“既然如此,你们停下手来,过来看一看这竹叶的异常吧!”子规说着错开身子,露出了他身后悬在那东面铜尖之上的透明竹叶,此时那竹叶已不再完全透明,隐隐泛出了绿意。
那四人并未停手,但出手的四样攻击变慢,八人齐齐看着丹歌所化的丹顶鹤,如果丹顶鹤没有停手之意,他们就绝不敢停手,因为他们的联合一取消,就绝对不是丹顶鹤的对手了。
丹歌点了点头,既然眼前人是炎帝后裔,他们未必同道,但显然非敌,再加上丹歌本为救子规而来,现在子规无恙,这争斗大可避免。
于是丹歌摇身一变,变回了人形。
形貌给人的感觉是最为直观的,那八个一个个相貌堂堂不死坏人,这两个形貌丽更显和善。八个男孩也不追问丹歌是否停手,就齐齐收手了。但虽然如此,八人齐齐地站在远处,并没有走上前来的意思,他们的戒心仍在。
子规向他们招了招手,见他们不动,只好出言打消他们的疑虑,“这竹叶我们得之于神农架紫竹河谷内,我们用之以问天,天作答后,竹叶化作透明一片,其中深意我们一直不能知悉。今天我们来到随州境内,它一路带着我飞快地来到这里。”
丹歌恍然,他直到刚才还以为是面前这八个男孩齐齐做法把子规拘来的,却原来是这竹叶带子规来的。
子规继续道:“此时这竹叶也不再透明,隐有绿意,显然这里有我们所求答案的可应验之处。你们恰好是神农炎帝后裔,也许你们能给我们一个解答。请上前来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交代细情
这八个男孩依然犹疑不决,按理说他们才是此地的主人啊,他们该盘问这两人来此的意图啊,怎么反倒这两人反客为主,问起他们问题来了。他们纠结于此,感觉十分别扭。修行者对事情的将来都是有所感知的,此时这别扭横在心头,他们不由得就要多想,所以依然不敢近前。
子规一时无策,只能兴叹。
忽然一阵清风徐来,那立在铜尖上的竹叶随之旋动起来,伴着这旋动,这竹叶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宝光,如同一个透明的泡泡将这竹叶包裹。宝光之上气息流转,五彩缤纷,宛若这泡泡在日光下的映照。
气息流转散出一抹悠悠茶香香味,弥漫在天地之间。丹歌子规身上有殊迁赠送的香囊,其中也是茶香味,但那茶香味比之当前的茶香,拍马不及。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眨巴眨巴眼睛,他们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在紫竹河谷摘的是一片竹叶,怎么到这会儿成茶叶了?
还不等两人细想,那边八个男孩在闻到这股茶香之后满目肃然,也不管什么丹歌子规的敌意了,他们“踏踏踏”地跑了过来,跪倒在这一片叶子之前,行稽首大礼。
丹歌子规一愣,急急从这井边退开,他们可受不得这等礼数,而且这礼数本也不是对他们做的。他们对当前的状况不明所以,但他们还是清楚,能受得起这等大礼的,一定是一方人王地主,或者是这些男孩们的先祖先辈。
而神农炎帝,两点都符合。
不用说,这些男孩们已经完全确定这竹叶的来历,那他们也就该明白,子规刚才所言句句是实。
未久,八人皆抬起头来,但依然跪在这一叶之前,那为首的男孩朝向子规,展现了一个和煦笑意,“请见谅,此时竹叶证明来历,我们也就确信您刚才的所言。我们对之前的粗鲁表示抱歉。”
子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你们如何判断这竹叶的来历?是通过这竹叶的宝光流转?”
这男孩摇了摇头,“不,我们是通过这悠悠的茶香断定的。这茶香来自于一种自上古时传下来的先祖茶叶,除却我神农后裔的随州焦家有这茶叶,别的地方并不具有。”
子规恍然大悟,上古传下的茶,显然又和神农脱不开关系,神农所食之茶可是能解百毒的茶,当今的茶叶不过其子孙而已,效用差距可远了去了。“那这焦家的茶,可称之为祖茶了,这茶如果有幸相见,可是不渝此生啊。”
当然子规也只是想想,那等重宝,必是不会让他们这路过之人轻易品尝到的。
此时,那竹叶的旋转渐渐变慢,而从这竹叶之中,传出了悦耳的音乐来,音乐似只有五音,但谱奏之下,悦耳动听。伴着这乐音,井内的泉水随之泠泠作响,仿佛这井内有溪流奔涌,蜿蜒曲折,颇为艰险。
同一时四面八方也有响声传来,丹歌子规和那八个男孩恍若置身海潮之中,浮起随意,任凭颠簸。
和着这渐渐消弭的乐音泉响,竹叶也伴之缓缓而停,最终竹叶停下,乐音泉响消失。此刻再看这竹叶,四面还是透明,只是稍有绿意而已。但在正当中,却是全然的绿色,这绿色可不是随意的绿色,而是绿意写就了一字,这个字正是刚才还提到的:“茶”!
丹歌子规不明就里,根本不知道这一个字想表达什么意思。丹歌抬了抬眉,“难道天上上神让我和子规去焦家喝茶?”
与丹歌子规的迷蒙不同,那八个男孩个个欣喜若狂,显然知悉其中真意。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飞色舞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一会儿他们安定下来,齐齐又是一个稽首,声音中也满是激动,他们道:“谢过先祖赐字!”
男孩们站起身来,为首的那个人踏步上前,显然想摘下竹叶。
这举动让丹歌子规皱了皱眉头,虽说这玩意儿和这群人算是一家,但说到底它是丹歌子规的东西,这男孩这般顾自去摘,因为这竹叶来历的关系,丹歌子规还真不好说什么,可心里却总感觉吃了亏。
这男孩伸出手来,竹叶随之而落,他脸上一喜,连忙伸手去接,那竹叶却忽然飘动,随风悠悠而飞,落在了丹歌的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男孩们面面相觑,而那边丹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抢夺,是这玩意儿自动飞到他头顶的。
为首的男孩这会儿反应过来,这本是人家的东西,他刚才那样动作十分不妥,有着抢夺之意。他连忙拱手,“是我立功心切,冒昧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携带此宝,和我们前往焦家一趟。”他一瞥有看到了子规,连忙补充,“啊,带上您的同伴一起。”
丹歌看一眼子规,子规瞧一眼丹歌,两人齐齐踌躇起来,并有随之前去的意思。
为首这男孩看一看天色,此时天色已晚,马上就是漆黑一片了,这夜里寻人可就不好找到了,所以必须尽快打消眼前这两人的顾虑,让他们跟这自己回到焦家,那竹叶对焦家可是有大用处啊!
他连忙道,“您看我们的穿着也看出来了,我们绣着这个‘炎’字,正代表我们是随州焦家的人,我们焦家都是神农炎帝后代子孙。我们八个是焦家的八井祭司,我名焦乾,这是焦兑、焦离、焦震、焦巽、焦坎、焦艮和焦坤。”
这焦乾报出名字,已经能表明一些诚意了,因为有能力的人,可以以名字而施法相害,这焦乾此番报出性命,无异于将性命托付。
但丹歌子规还是没有跟着前去焦家的心思。丹歌想了想,道:“八名八井祭司出现在这里,显然有所目的,这应该和你们求取我们的竹叶是同一件事,你们如果愿意告知其中缘故,我们就情愿前往。”
焦乾低头思索一阵,猛地抬起头来,已经下了决定。他给那七个人一个眼神,七人立刻窜出,把丹歌子规和焦乾围在当中,这七人仔细探查着外头,显然怕有人偷听。
焦乾见七人传回神色,断定四周无恙,才道:“十日前的晚上七时正,忽然此方天地有猛然颤动的意思。焦家人个个忧心忡忡,感觉大祸临头,家主召集焦家上下无论老少妇幼,全部到家族祠堂前叩拜,祈求上天三皇祖先炎帝庇佑。
“忽然,祠堂里面有东西跌落下来,打碎了杯盏,倾覆了香烛,家主忙进内观看,原来是被家族供奉的《神农本草经》掉了下来。家主连忙召集长老查验,却发现《神农本草经》中有突兀地消失了一个茶字。
“家主对此事诧异不已,又害怕引发族内恐慌,于是对此事秘而不宣。仅仅告诉了我们八位祭司,他七人被执三缄其口,不能对此事说一个字。我……”
焦乾说到这里拍了拍自己的脸,满是羞愧,“我因为是家主幼子,平常也颇为老实,他们就没有对我执三缄其口,偏偏就在我这里把这事露给你们了。其实即便我们都不说,族内一些人的眼神已经变得奇怪了,焦家暗潮汹涌,等掌握了证据,势必有人要打破平静。”
丹歌子规点了点头,他们到此时才了解到这焦家此时是生死存亡之秋,也怪不得这焦乾对这竹叶如此看重。而既然他们了解,势必要担上一分责任了,相必这也是竹叶携子规而来的真实意图,这其中很可能是天上那位上神的私心,和丹歌子规问天的所求并无相干。
丹歌暗忖:“看来紫气异变之事还不到急切的时候,这上神还有心思让我们管他的家事。我们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焦乾则继续说道:“为此事,家主和长老们联手卜卦,希望能推出一个结论来,而不负众望,他们推测出,在今晚六时,可以命八井祭司到神农九井请祖上上神的指引。
“今晚六时我们准时在这里起卦,但法阵刚起,耳畔就有传来一阵阵呼啸之音。我们八人相互联络,我们所处八井并没有异常,所以我们料定是这中央之井,于是就跑到这边来查看,就见到这位大师变成鸟类浮在井边上。”
子规扁着嘴,心头暗暗吐槽:“还不是你们先祖的神物带我来的?!自家的私事也要往我们身上安排,我们不是身负天下的吗?不过这十日前……”他陷入了算计,“杀了赤蛇是昨天上午,杀了廿於菟是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薛缙死了,我们可真是扫把星,大大前天……”
丹歌不知道子规叨念什么,他自己心中有另外的疑问,“中央之井一动其余的八井都竟能听到?而且这八井在哪里?我从天上来,也不曾见到什么八井啊!”
焦乾答道:“九井是祖上的神农井。先祖神农出生时,九口井自然就随之出现了,在一口井打水,其余的八口井都会动,这是先祖出世时产生的异象。并非传说,而是确有其事。
“现在除了这当中的一口井,其余八口井都已经找不到了。但我焦家历代有八井祭司,也就是我等,一直传承八井方位,随之八井祭司的名字也传承下来了,历代都叫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忽然子规问道:“你们确定是在十日前的晚上七时,《神农本草经》上茶字消失了?”
焦乾点了点头。
丹歌不知道子规为什么有这样的一问,子规看出了他的疑惑,他来到丹歌耳边悄悄说道:“十日前的晚七点,我们正在神农架问天。”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月夜来敌
丹歌闻言一愣,神色颇为严肃地看着子规,而子规也是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痕迹,此时此刻,子规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啊……”丹歌表示知道了,他转向焦乾,悄然轻出一口气,面上咧起笑意,“好,我们就和你们去一趟焦家,有劳你带路了。”
焦乾闻言大喜,急忙召集伙伴,他在头前带路,子规丹歌紧随其后。而在他们二人的两侧,每一侧分别有两个男孩,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则有三个男孩。这七人将丹歌子规护在当间,显然把他们当作了贵客。
也许这护卫是本意,但因为子规丹歌的心事重重,反倒认为这像是把他们羁押了,正押送他们奔赴刑场。这罪名,就是无心之失祸害了焦家圣物,使焦家《神农本草经》丢却一字。
这罪名成立与否,其实丹歌子规心里也没有数。
这二者凑巧地发生在一起,有许多的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这件事就是由他们而起的,他们摘取竹叶,破坏了紫竹河谷。紫竹河谷是神农升天时《神农本草经》所化,一草一木都有灵性,也许他们偏巧摘取的这一叶,正对应在焦家《神农本草经》失去的那个“茶”字上。
第二种可能,就是回答他们问天的那个上神,其实这个神的名讳呼之欲出,就是炎帝神农。神农或为了一个目的,给焦家《神农本草经》中抹去一“茶”字,又给丹歌所得竹叶中暗藏一“茶”字,这二者相互弥补,到相遇时,必能产生联系。
据此,神农以一片竹叶将丹歌子规二人引入焦家,或能为焦家所用,抹除焦家大患。
第三种可能,就是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丹歌子规和这焦家萍水相逢,阴差阳错谱就了一段无奈的因缘。
当前情形来看,丹歌子规都极其怀疑是第一种可能,甚至于他们已经相信就是第一种可能引起的祸端。问天和失字在时间上的完全重叠就足以作为十分有力的证据了,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们手中竹叶和焦家失去“茶”字脱不开干系。
还有之前竹叶变化,在叶片正当中显露出一个茶字来,散出了焦家祖茶的香气,显然在说明着它和焦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综以上两点,那第三种可能就被否定了。
第二种可能倒是不可否认,子规丹歌一开始也以为是神农引他们来此,为了消灭焦家的祸患。但细想之下,上古大能留下的福泽深厚,哪怕是那衰落的风家都有那样两件极为厉害的至宝,更何况这尚在繁荣的焦家,这等底蕴的家族,什么危难不能踏平,哪还需要他们外人出手。
如今他们才是焦家的祸患,他们倒没有选择逃避,他们坐得端行得正,这事情既然已经闯下,毫不畏惧就跟着这一伙人前往焦家。
前往焦家自是要找出个对策来解决问题的,但思虑起补救的办法,两人都是一点头绪没有,哪怕是丹歌这等涉猎广泛的,也是一摸黑。
正因此,把他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却也只能望而兴叹。丹歌轻叹,“看来一切补救之法,都要到焦家去寻了。”
子规闷闷走着,他一筹莫展,要说办法,提笔添字是个办法,但那《神农本草经》是圣典,那每一页纸都是站了万年的纸灵,修行不够,哪里能在那纸上留下字迹。而且,这主意是个人都能想到,或许焦家已经实践过了,看如今状况是没有成功。
另一个办法是他们返回神农架重新接上竹叶,但接不接得上,又是个问题,此处《神农本草经》是圣典,彼处的《神农本草经》所化紫竹也不是凡品啊。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旁边一人凑近了他,子规抬眼一看,是那个焦离。子规不怎么喜欢他,因为这家伙太能装了,他第二道攻击被子规吞入腹中时他那精彩的表情依然浮现在子规脑海,那或喜或悲,或恨或悯,一时把七情六欲全然展现了。
但要说不喜欢,子规也是违心之言,这些男孩十五六岁,和殊迁一般大小。殊迁得天独厚有天生奇眸,眸中清澈宁静,这些男孩没那条件,但也尽力做得眸中淡然,肯定修行也分外艰苦。男孩们又长得格外帅气,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即便真有厌恶,也因此缓和许多。
“大哥。”这焦离怯生生地叫着,一改之前的面对鸟形态的子规时那般气势凌人,话语中满是敬畏。
子规有心不理,但不知为何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大哥,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焦离说着瞅了子规一眼,子规扁着嘴,还在懊恼自己莫名其妙那一声应答毁了自己的清净。焦离瞧着子规并没有厌烦之意,就继续道:“您能告诉我,您怎么化解得我的那两招吗?”
“哦?”子规眼神一变,看向这焦离的目光没有那么冷了,暗道一声这孩子还是个武痴。那边的丹歌早已听到这许多的话语,这会儿他也把焦家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凑近子规想听个究竟。
其余的七个男孩没有妄动,但看那神情,显然也在侧耳倾听。这一群人忽而就全然静谧了,除了行走的脚步声,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子规见丹歌都凑了过来,不说是不行了,他只好道:“你我差距太大,头一招我只是吞之入腹,就轻易化解了。第二招你的技艺十分巧妙,用两长一短三片额……”
“我称之为柳刃。”焦离格外聪明,从子规这一顿之中听出子规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的那个利刃之叶,他就立刻接上了这一句。
“柳刃,不错的名字。”子规赞了一句,接着道,“两长一短的柳刃,外侧长柳刃是锯齿形,当中短柳刃被抻长,只待当中一缩,外侧长柳刃就动。这是个不错的法术机关,但威力也就那样……”
焦离刚展起的笑容又霎时不见,刚得了一句夸奖,紧接着就迎来了打击。
“因为你柳刃的韧性十足,当中那柳刃一缩,两边的刃只能弯曲,而这弯曲所能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子规说着向丹歌那边一伸手,丹歌早有预备的递上了一枝羽毛,子规将这羽毛两端靠近,当中就高高拱起,这变化就和长柳刃的变化一致。
焦离自是从这羽毛当中理解了长柳刃的变化,他自己也有些不满意了,看着确实不怎么样,还显得多此一举,或都没有单个柳刃的威力强大呢!
子规一抚这羽毛的羽枝,“你的锯齿要有这些羽枝细弱钢针,威力倒也不小。奈何你的锯齿就像是被蚀烂的虫牙,哪有这等威力。”子规说着摇头,然后把这羽毛伸直,给丹歌一个眼色,“如果……”
他又将羽毛往当中一压,这羽毛竟硬若钢铁般难以弯曲,好容易有个弧度,就听“砰”的一声,这羽毛寸寸断裂,碎屑都往下飞出,诸多羽枝也随之而出,向下扎去。
子规停步,碎屑打在子规的脚前,羽枝也是一样,当中有几根还插入了土中。
焦离一声不吭,他已经了然这前后的差距在哪里了。
“至于你的那道攻击,因为威力有限,我就那它吞到了嗉囊之中,被我碾碎了。”子规说完,就示意焦离离开了,他虽然没有说出焦离要改进方向,但那个演示,胜于他许多的口舌。
焦离心满意足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这对话之时众人都不曾停止脚步,远远的一座高山在望了。
此时月在东侧,山在西面,月光照在山上,于是这山的景致就可见了,这山上郁郁葱葱的全是高大的乔木,乔木之下是低矮的灌木,灌木之下是野草铺就。这山生机尽显,却唯独少了一股子人气。
丹歌问道,“焦家是隐在这密林之中?”
焦乾摇了摇头,“焦家在密林之后。”
“之后?”子规看一眼那茂密的丛林,“那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虽说他们作为修行者可以做到飞跃此山,但绝不是这焦家人该有的迎客之道啊。
焦乾道:“车道山前必有路。”
“人到刃前必无生!”
这一声自暗中传出,不知何处,只觉是四面八方,这声音包含杀戮之心、嗜血之意,竟然使得身经百战的丹歌子规都陡然一惊。
八位八井祭司都面朝外,各自护着一方,显然这八人配合默契。
但丹歌子规清楚,这来人可不是简单货色,并不是一群人配合默契就能打败的。
子规的感官最为灵敏,他调用法力催动,隐隐有些掌握,忽而他目光一亮,霎时转身朝着身后那一轮明月看去。
丹歌随之转身看去,但见月亮之中一个斑点渐渐变大,正是个渐渐临近的人!
“厉害货色。”丹歌面色凝重起来,这人远在极高之处,传来的声音却如同响在近处,可见这人能力非凡。
“崩!”一声弦动,忽然那天上刮起一道大风,竟吹得那人稍稍一斜,风中绿意盎然,有无数柳刃崩坏,密集地凌乱成一场刀雨,夜色映照之下,寒光闪烁,似照出那来人愤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