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子规之威
随着丹歌言出法随,金符立时变化成了一方虚幻的金印,虽然不具实质,却具有金的性质,对五行之木天然克制。
这金印一出,天空上丹歌之前投掷出玉兔金乌符也把光芒投射,金印立刻光辉四溢,如同天玺降世,那挥舞过来的虎尾上生长着的木刺被这浓郁的金元素压制地不复之前的尖锐,隐隐有融化的迹象。
丹歌子规的欣喜还没有展露,下面的廿於菟第二头忽然高抬,猛然吼出一声来,随着声音,那虎尾的木刺忽然恢复之前的凌厉,甚至越变越红,红到鼎盛时砰然燃起了火,这火焰熊熊,随着虎尾摆动往高处一窜,直奔丹歌手中的金印而去。
丹歌瞳孔一缩,连忙将手中的金印抛弃,同一时早已登高而起的子规把丹歌往上一拽,才避过这焰火的燎灼。
丹歌悄然捏了捏手,虽然他果断地抛弃了金印,但他的手还是被那火燎到,火焰匿在他掌心的掌纹上,粗看之下只以为掌上有岩浆流淌,而其实是隐匿了火光的火灼之力。他不由感叹,“木生火,火克金,这家伙对五行运用地如此纯熟。”
两人此时距地面已有两丈来高了,那廿於菟的虎尾长有丈许,再加上它的身高及木刺火焰之高,堪堪能掠到他们的脚底,两人自认为这廿於菟定是不能再拔升了,但倏忽的变化立刻打了他们的脸。
廿於菟尾上的火焰霎时消去,火焰下的木刺露了出来,节节攀升,直扑两人的下身。这木刺袭来,如果转变火焰,就又能燎灼到他们了。丹歌却在慌忙之际眯了眯眼,摸在手心的掌纹上,手上传来阵阵灼烧之感,这个教训给他不少警示,他此时已经识破了这廿於菟的奸计,“想故技重施?”
他一抬眉,“那就配合你。”
他在那木刺来到近前时又抖出一张金符,而在暗处,他潜藏了一张水符,金符幻化金印,金印如斗,立刻把木刺来势止住,在这时机,果然木刺立刻变红,砰然火起。
丹歌轻哼一声,把暗处的水符一抖,猛然往下一压,“金生水,水克火,水盛胜火!”顷刻间符之中一汪水袭来,在空中悬浮不落,将那燎来的焰火压制。
地上的廿於菟似乎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它只以为故技重施还能取得效果,眼见火焰压制,它第十头摇动,火焰之中的木刺渐渐抬头,丹歌无言地把金印一压,四种元素陷入了对峙之中。
丹歌悄然向子规道:“我在劣势,第五道元素土在我手中对它形不成威胁,反而会因土克水而辖制我的力量,在它手中却不同,它能立刻取得优势。等它土出,我们迅速撤走!”
“嗯。”子规点了点头,它在丹歌旁观测着脚下的廿於菟,“土,是它哪个头的能力呢?”
然而这样对峙了约有一刻钟,预料之中的土元素并没有出现,“是随着八头被砍丧失了,还是隐而不发?”
子规得不到答案,但他知道这样的对峙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要打破这僵局。他伸手一握,天空中灵气毕至,地底下灵息咸集,一柄长剑凝结而出,剑身流光溢彩,光彩夺目,不下于那玉兔金乌符放出的光辉。
他执剑一抖,天地气息再次凝聚,剑身流光凝实,有天地威严。再握剑一立,剑尖指向高空,直取半月,星辉消散,明月黯淡,剑身仿佛笼络宇宙光辉,光亮夺目竟难见剑形。
丹歌点了点头,这招式他已经看出,是子规极具威力的五凝之剑,在僵局之时 ,最易立威,曾经丹歌和巴东石柱上的秃鹫对峙时,正是这一剑打破僵局。但这五凝其间,消耗一定不小,于是丹歌对着子规摇了摇头,“够了,三凝就行,逼它收势就好。接下来可还有战斗呢!”
子规点了点头,把剑身一旋,剑尖朝下,他从高空往下一跃把剑朝着廿於菟猛然扎下,这一剑并威偶势,尤其子规带着剑身而下,显得极为莽撞,和剑身的流光并不相符,但正是这莽撞一剑,让廿於菟不敢不防。
它连忙收回虎尾,四足紧抓地面随时准备躲闪,但见到子规那凶狠的双目,它忽然镇定,虎尾在空中旋了个圈,掉头扫向子规,同时第七头抬起,目中红光一闪,子规霎时失神。
丹歌此时已经靠近,既然子规的逼退效果已经达到,就不必范险了,他立刻来到子规身旁,带起子规往高天一窜,避开虎尾,之后转身急往远离廿於菟的方向飘去,却在转身瞬间,听得身后“铮”的一声,伴之廿於菟暴躁而痛苦的声音响起。
丹歌扭身,只见那虎尾近在咫尺就要扫到自己身上,他一抿嘴,使了一招千斤坠,猝然下沉将那虎尾躲开,落地瞬间往后一蹬,掠到远处。“好快的招,它怎么这么快了?”
子规此时恢复过来,听到丹歌的感叹,他撇了撇嘴,“哼,气急了呗。”
“哦?”丹歌抬眼望去,那廿於菟此时也扭过身来,只见它的第七头处鲜血淋漓,头已经不见。
“啊!”丹歌讶异不已,不用想,一定是子规的那一剑了,但子规在空中时就被第七头的目光搅得失神了呀,怎么那一剑还能完好地发挥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问向子规,“你怎么做到的?”
子规翻个白眼,“之前我的问题你还没答呢。”他两人各自斩下一头,但彼此却并不了解得手的手段,一些疑问虽然出口,却并没有作答的时机。丹歌呲了个微笑,目光已经和子规一道,看向了来袭的廿於菟,这家伙被连斩两头之后,有些焦躁了。
廿於菟以极快地速度奔来,尾巴炸着毛,拖在地上,一路奔来扫下一道沟壑,它未到丹歌子规身前,前足就猛然往地上一扑,尾巴猛然扬起,尾巴毛中夹杂的许多土砾立刻挥向丹歌子规,同一时刻丹歌子规所站的地方,一阵阵耸动,一根根木刺密密仄仄地极速扎出。
木刺上覆盖一层金色,这廿於菟自削木刺之力强加金元素在木刺上面,只为了这木刺强度更为骇人,此时不是木刺,乃是金木刺,金木刺钻出突来排列整齐,让丹歌子规两人宛若这站立针毡之上难以下足。
两人欲轻身而起,远处的土砾却正好飞到,也都成金黄之色,小如金针,大如金团,劈头盖脸地砸向两人。
两人上下为难,丹歌无奈往地下处掌一拍,“伏龙三道”,真空一击陡然发出,在地上扫出一片平地,他和子规落下,随后丹歌把腰后羽扇一展,羽扇变化一道帷帐,把他们两人护在里面,挡住了那许多的土砾金雨。
然而两人却透过帷帐看得真切,那廿於菟庞大的身躯丝毫不笨重,它前足抓地,后足跃起,巨大的身子在空中一旋倒着身子将虎尾附带着金光破风鞭向他们的帷帐。两人都是一惊,立刻施加发诀,一道白光浮现,他们的脚底出现一个大洞,两人立刻钻入其中,顺着大洞钻到另外一边。
廿於菟的攻击落下,砰然拍碎了帷帐,却发觉帷帐下并没有人,还没等它反应,它身下的土地轰然一踏,它一下子落在巨坑里,它忽觉脸上的什么小东西在爬,然后微小的疼痛袭来,而且疼痛在越来越强。
它立马翻身站起,剩余的十头相互打量,只见二头和十头早已被啃噬成了骷髅,一群微小的虫子正从那两头离开,走向旁边的头。它大骇,连忙抖擞身体,却发现根本难以抖下,它五头立刻张口,意欲释放酸腐之气。
“快回来!”子规丹歌齐声道,那小小虫子在两人法力的牵引下极速地离开了廿於菟身上,飞速地窜回了丹歌子规的身上,小虫们相互排列,在丹歌的衣领处形成羽毛装饰,在子规的右手形成手镯。
他两人相互一点,异口同声道:“这一回我知道你怎么得手的!哈哈哈哈。”
这小小的虫子正是他们的骨虫无疑,在见识到这廿於菟有酸腐之气的时候他们就没敢贸然使用,刚才这小虫子们钻洞救了他们,他们也趁乱让虫子们发挥了一阵,而收益比他们两人动手来得快多了。“只可惜一时情急,没让他们先啃了第五头。”
子规摆了摆手,“哪有那么轻易尽善尽美,现在他二头十头没了,火木两道能力丧失,对我们的对战帮助也是不小!”
“不错!这两道能力没了,我们大可在空中对他遥遥而击。”之前这怪物借着这火木两样力量相合,他们跑得再高也能追击,现如今没了这两物,这怪物应是再也无能为力了。
子规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廿於菟,“现在我们两个没受什么伤,已经取得这样骄人的战果,一鼓作气杀了它也是有可能的,就怕它会逃跑不愿再战呐!”他说着摸了摸兜里的清酒弹丸,到时候这东西还管不管用呢?
第一百零九章 陷险
不出子规所料,廿於菟已经有了退却的意思,它伏着身子,第六头目光一闪,子规丹歌的脚下忽然有水冒出,配合沙土已经形成了泥沼,在两人陷入土中时,土地忽然凝固,泛起了金属光泽,廿於菟连用水金两术将子规丹歌困住片刻,它弓着身子后退,渐渐融入到远方的黑暗之中。
子规暗探一声“果然”,立刻将兜中弹丸拿出,随手一阵风扇往廿於菟的方向,借着风把那清酒弹丸的芳香传递,“还管用吗?”子规等待着。
丹歌则把手按在地上,他的掌纹内有着廿於菟的火焰,利用这火焰之力分化金土,“第六头是水能力,它还藏了一手。”
他们两个刚刚脱身,远远地就瞧见那廿於菟去而复返了,它人性化地展现出纠结的表情,似乎在决定去留,但显然后者渐渐占据了上风,清酒弹丸对它而言就是灵丹妙药,之前被砍下八头就头痛得难受,如今又有四头被砍,它的头痛更厉害了。
它自认为绝不会轻易输给这两个人类,但是这两人离奇的手段一次次奏效,让它有些应接不暇,但到此为止了,它想着,它全心全意地应付起来,就是十兔联合,也不能把它杀死。那一粒弹丸,它势在必得。
“似乎是更管用了。”丹歌笑着看着子规手中的弹丸,“它的头痛在加剧,我们的机会在增加。”
“可它的耐心在削减。”子规不无忧虑地道,“我们的几次得手全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之下,接下来它对付我们一定步步为营,我们正面和它对敌,还是难以占优。”
丹歌点了点头,“如我们最开始所说,防备之余的喘息之际,才是我们进攻关头。”
说着那廿於菟已经开始动了,它这一次速度极快,飞奔过处荡起滚滚烟尘,它八头齐聚,隐隐成锥,身前金光浮现,宛若子弹一般极快速地射向子规丹歌,这数丈距离眨眼就掠过了,丹歌子规尚能看清它的轨迹,但还未等它奔到近处,衣衫呲呲作响,数缕丝线绷断,它这急奔竟有遥遥的金利之威。
两人立刻反应,脚下一踩就升入高空,两人躲避此招还没有反击,就听下方廿於菟强行停止身躯,划出数丈有余,它利爪过处激起烟尘无数,将它全然笼罩。丹歌子规不见廿於菟全貌,也不敢托大,又往上拔升许多。
这时在烟尘之中一道虎尾袭至,打的却不是空中,而是强悍地打在地上,“啪!”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巨型炮仗爆炸般的巨大声响传来,随之烟尘之中许多土砾被击打地往高空窜去,丹歌子规就见如扫射一般密集的土砾弹药全面覆盖地朝他们拢来。
土砾闪耀金光,在廿於菟金属性的加持下一粒粒都是锋利坚硬的子弹。
“哎!这金属性才是它得心应手的能力,我们斩了四头怎么就没有斩了控制金的这一头,甚至于连金在哪一头也并不知晓!”丹歌骂骂咧咧地,手上却不怠慢,敛集之前被廿於菟一尾拍碎的帷帐之羽,在脚下一布就又是一张铺天盖地白幕。
他展出一张火符,发出火来往白幕上一引,火焰立时扩散到白幕各处形成一道熊熊燃烧久久不息的火幕,那土砾子弹也恰好来袭,碰在火上,金元素被火焚尽,余下的石头穿过火幕,不具威能,子规伸手拂出风来,把它们吹散。
丹歌目中神光一转,伸手一绕,火幕盘旋形成一道火龙,火龙环绕而下,直击向烟尘之中的廿於菟。子规又伸手拂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二者相合就是一道不弱的攻击。这风火龙钻入烟尘之中,也将烟尘扫尽,却在显露天地原貌的时候让两人满是讶然。
那廿於菟早已无踪!
两人发觉不好,相击一掌借掌力将彼此快速推开,就在他们离开的刹那,原先的位置一道虎尾自下而上扫过,再看击来处,那廿於菟第五头目眦尽裂般大睁双眼,脚踩青云竟然浮在半空!
廿於菟距在云上,登踏之间走上高天,第五头一声怒吼,之后第六头神目闪动,瓢泼大雨霎时成形,倾盆般灌向子规丹歌。两人立刻躲避,大雨浇在地上,霎时地面遍布白沫,白沫炸开之后,一道道青烟袅袅升起。
丹歌子规连连躲避倾盆之雨,他们看得仔细,那雨落在地面把地蚀了一个个坑洞,其酸强悍无比。避雨同时,两人都挥手作风,将下方升起的青烟吹散,这青烟想来也是强酸之物。
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发觉被他们吹散的青烟从四面八方又聚了回来,两人这时候才想起往四面观测,只见借用土地衍生,在廿於菟金能力的控制之下,四面渐渐升起土墙,四面往当中靠拢,眼看就要靠在一起,形成一个倒扣的碗。
子规看着这情景,心头忽然一紧,“丹歌的金瓯无缺?!”他戳了戳丹歌,四面一指,“报应来了,这一幕和你我杀死万千骨虫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骨虫死于丹歌金符金瓯无缺变化的倒扣金碗和子规放出的一道酸风,而他们此时也正困在一个倒扣的碗里,下有青烟上有酸雨,他们和那是骨虫的遭遇确实如出一辙。
丹歌明眸一暗,摸了摸衣领那一劫幸存下来的骨虫,嘴硬地辩驳道:“既然骨虫尚有存余,则这事情还有转机。”他左右扫视寻找着转机,而其实心底一点辙都没有。
转机还未到来,更大的灾难却先至了,空中的廿於菟又是两声怒吼,它足下的青云伴着怒吼迅速暴涨,覆盖了这土围之上的整片天空,雨水伴着怒吼更为瓢泼地倾泻,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将每一处都笼罩了,丹歌子规已无处可逃。
丹歌微微愣神,他有些绝望了,他摸着衣领的骨虫们,“你们遇此灭顶之灾,是如何应付的。”忽而丹歌的指间传来剧痛,将他从愣神中疼醒,正是骨虫咬破了它的食指和中指。
丹歌看着这两指的创口,想起那许多的骨虫围作一团才保留下这些骨虫余生,他眼中一丝明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生死关头,还考究什么之后的计划?!”他就将这两指点在眉心处,随之眉心处一道徽印出现,似鸟飞鸟,奇形怪状,乃是南岳之图!
他本想用这南岳之图的加持引动审判之火袭击廿於菟,然而那薛警官还没有来,而他们的处境也到了危机时刻,如果此时不用,往后恐再也没有机会用了。
恐是连往后都不会有了。
丹歌受三道加持在身,力量立刻高涨,再抬头看那廿於菟是已有了然之意他变作如此高深,已能隐隐看到廿於菟的境界了。
他拂风而出,一道旋风来袭自东南扫到西北,把全部青烟都拢在其中,等新的青烟产生,就都被那旋风吸引,汇集到西北一处。随后他直窜向高天之上,一枝赤羽在手,面上凌冽杀意,使得那廿於菟第五头圆睁之目感到刺痛难忍,终于眨眼。
眨眼而雨歇,廿於菟招式被破解,眼见来人气势逼人杀气腾腾,不敢逗留连忙俯冲而下,丹歌手中赤羽霎时离手,身子转眼间来到这倒扣的金瓯底部,金瓯还有不远就完全相接在一起了。他伸手拿出一张火符扣在这金瓯上,金瓯霎时坍塌下来。
奇异的是,他伸手时赤羽仍在手中。
而在地面,随着土块掉落的,还有廿於菟的第六头。
丹歌出手只在眨眼之间,赤羽来去迅捷有如不曾发出,唯有廿於菟的这第六个头,眨眼落下,却不能视同犹在颈上。
“吼!”廿於菟在几乎胜券在握的时候遭此变故,还赔上自己一头,它愤怒至极,第三头发疯似地摇动,所有落下的土块都化作金铁,被导引着砸向尚在土块之下的子规。
丹歌扭回头来一脸无措,他发动那样一击割下廿於菟的头颅后,加持就已经消失了,他已经不具备把子规救下来的能力了。他后悔莫及,“是我立功心切,忘记了他还在险地!”
他攥了攥拳,正要往下窜去,却遥遥地看到了子规一个镇定的眼神。“不去吗?!”丹歌迟疑之际,就已经没有救的机会了。
“呛呛”,金石相互磕碰发出鸣响,一片金粉被激起,这廿於菟的第三首对应着金能力,它做到了极致,哪怕是灰尘都在闪耀金光。金色一片之中没有灰色,一袭灰衣的子规没有出现。
丹歌的心咚咚咚地跳着,他的双目已无法聚焦,但他依然将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没有,没有踪迹。
忽然,那边的廿於菟跃在石块之上奔向方才子规所在的位置,它只为了清酒弹丸,它现在要占得先机。
丹歌也已经扑了下来,他只为的子规,子规也许还有的救!他把一兜的符都掏了出来,以相生的关系排好,激发了第一张符,然后就把那一把符全都甩向了廿於菟。
“你给老子起开!”
第一百一十章 声与雷
这一把符足有百张之多,第一张符激发之后,因为相生的关系于是之后的符就被持续激发,几乎在刹那之间全部的符都被唤醒,符本来分作金木水火土五行,彼此既有相克又有相生,但此时一同发动,最后竟演绎得全然不再彼此干涉。
水符焕发蓝白之色,有水潺潺,数张水符声威浩浩,竟有冲天之巨;木符焕发青绿之色,有林森森,数张木符郁郁葱葱,有蔽天之袤;火符焕发橙红之色,有火炎炎,数张火符烈焰熊熊,有弥天之威;土符焕发灰黄之色,有土漫漫,数张土符烟尘滚滚,有遮天之势;金符焕发金黄之色,有金熠熠,数张金符寒光闪闪,有裁天之利。
所有的符皆协同一致地在丹歌一甩之下奔向廿於菟,彼此相合竟刹那演绎一片险境:水在天上翻作冲天之浪,所及处皆暴雨如瀑,其中金光闪闪,每一滴雨皆是利落尖刀,站在其中顷刻间就能被碎成烂泥。
厚土撑在下部,合水化作池沼深泽,踏落其上则立被吞噬。
土上生长参天之木,木皆利刺冲天,落雨尖刀伐下,木刺遍布池泽,无意踩中则如万千利刃穿身,木刺之中更有熊熊火焰暗藏其中,纵不被利刃穿透,靠近木刺也要被立刻焚尽。
这一招险境不偏不倚,正想将廿於菟庞大身躯全部笼络,如果发出威能,即便廿於菟皮糙肉厚,也要非死即伤。
然而这等险境以其强悍而浩大的气势一下子惊醒了埋头挖石的廿於菟,它仅余的七头齐齐抬起,一看,在它眼中,只见一个世界飞来了,那世界五彩绚烂,然而杀意凛凛,它七头皆是一缩,身子随之暴退。
它此时的危机感比之前失去五个头颅时还要强烈,这一个世界传递给它的是足以湮灭它的恐怖威力,它虽然避开,但那世界依然在朝着它飞来,竟如同有灵性一般决绝地要将它杀死。它不敢正对,急忙又窜远了些。
然而待它回头,那世界已近在咫尺!
“嗷!”
这十二头妖虎被吓得发出了奇怪的吼声,如同一只受惊的哈士奇,它又马上动作,往远处极速窜了窜,随之身子往高天一纵,第五头虎目圆睁,脚下青云出现,载着它一刻不停地往高天奔去。
丹歌站在石块之上看着天上那憨憨的巨兽一顿一顿踏着青云奔走,后头紧紧地跟着如同一张巨口的世界,巨口上唇为蓝,下唇为黄,当中瓢泼之雨细密形成蓝白牙齿,齿张齿合间紧随在廿於菟之后,恨不能将这庞然巨兽一口独吞。
二者如同捉迷藏一样一追一躲,而其中艰险,唯有廿於菟自知了。
丹歌挠了挠头,他无意之间似是发出了一个相当厉害的法术,但他心思不在于此,此时廿於菟既然已被吓退,他正好无忧地搜索子规的踪迹。
丹歌往足下一打量,长出一口气,这落石倒是并不大,正因如此,他搬起来也就并不费力,他一块块地将石块掷出,将他所踩的地方清理出一片平地,然而直到此时,他也没有看到任何灰色的东西。
丹歌一叉腰,自语道:“难道他慌乱逃窜,没有死在这里?这可费劲了。”他嘴上虽然说着子规已死,其实心中迫切希望着子规尚还活着,而其实这一遭没有理出任何与子规相关的东西,让他更为相信子规应该是还活着呢。
丹歌从那空地跃出,又找了一处石头堆垒的所在,继续搬起了石块。
这时,就听四周忽然变作静谧无声,丹歌耳内一震耳鸣声起,他忽然站立不稳,身上衣衫发砰砰的声响,诸多黑色丝线纷飞,同时他感觉身躯一抖,一股无形之力猝然钻进他的体内,使他绞痛不已。
丹歌立刻一震身躯将那力量平复,再由石上快速跃起,在他跃起之后,“嗡”的一声一道蕴藏了许久的高声鸣响从他的耳朵窜入,竟直冲他大脑而去,好在他神内有一道紫气蕴藏,这紫气将那声音视若实质一般地猝然一卷,把它轻松化解了。
而丹歌内忧平复,再回首,只见脚下的石块已被震成粉碎,铺就在地面上,丹歌了然,眼前的情景必是刚才那一声之威,他抬手望天,恰巧看到奔在天上的廿於菟第九头正好收口。
丹歌眼睛一眯,“这出其不意的声音攻击来自它的第九头,它这样被连斩五头,都不舍得使用,是并不熟练呢?还是另有图谋?”
而为何此时使用,丹歌倒是不用琢磨,答案正摆在天上,就是那紧追不舍的一张巨口。这廿於菟猝然出手一定想镇住丹歌,让那五行符组成的险境失去丹歌的控制而崩毁,但好似那险境并不依从丹歌的指挥。
至于丹歌的疑问则一时难以清晰了,但他见识了这声音的威力之后,让他不由想到了子规。
丹歌低头一望,虽然此时廿於菟把所有的石块震碎,但是石块铺就的地面十分平整,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形的凸起,丹歌不由叉腰问道:“子规呢?莫不是给砸进地里了?”
丹歌决心再下去用脚踩踩,遇到柔软的所在,大抵就是子规的尸首了。他这般想着,目光却灵动地四处闪烁,“那家伙怕是脱险藏了起来了?”
丹歌落在地上,背着手弓着身,惦着右脚在身前点一点,捻一捻,如同一个玩尿泥巴又不舍得脏手的小孩,在没有收获后他又往前迈一步,换成左脚在前,继续踮脚点一点,捻一捻,如此往复不止。
天上廿於菟第五头的眼睛憋得通红,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的那个恐怖世界,又快速奔了两步,它心里无奈极了,它只能看着丹歌在下头寻找他的同伴,而它被这东西缠着却不能寻找它的弹丸,尤其这东西如此持久,完全没有殆尽的意思。
它趁着间隙往下一探,眼珠子险些蹦了出来,它只见地下的丹歌学着腿脚不灵便的老头子甩着腿蹒跚着,看在它眼里丹歌就是在优哉游哉地等待着它的身死,它怒极了,这也太不把准圣人的中尸虫所化近似仙神般的恶妖界新统领二十首妖虎当回事了!
它的第八头虎目红光一闪,天空之上随之滋滋作响。
丹歌正待换足之时,忽冥冥有感,往上抬头一望,只见一道足有一人合抱之粗的雷霆朝着它极速劈来,丹歌没敢愣神,猝然一个闪身,堪堪将那雷霆避过,而在雷霆所劈的地面之上,出现了一个深有尺余的深坑,坑中泥土焦黑,还尚有白光闪烁。
“好厉害的东西!”丹歌脸色凝重,望着天空上正在收势的第八头,“他竟掌握这样厉害的力量,还有之前的第九头极为厉害的声音能力,它这些能力隐而不发,白白失去五头是什么用意?”
丹歌没有深究,他看着天空狼狈的廿於菟,还有身后那穷追不舍的无数符所组成的险境,试着扬了扬手,果然那险境并没有依据他的心意而动,那东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
“哎,如果我能掌控这厉害的险境,把廿於菟除了,那就什么疑问都迎刃而解了!”丹歌耸了耸肩,既然没有捷径可走,那他就要对它加倍小心,它尚有第四头、第十一头和第十二头不曾展露能力呢!
丹歌羡慕地看了看天上那险境,歪打正着的大威力之物啊!奈何不受控。他悄然叹气,扫视一周,“子规这家伙要藏到什么时候,他这出其不意可以理解,关键我装模作样的很累啊!”他方才已经想通了子规的脱逃之法,他断定子规一定尚还活着,正因如此他的搜寻才这么淡然。
“一直小小的鸟雀,寻摸一个缝隙就遁逃了。”丹歌撇了撇嘴,一背手,一弓腰,继续他的探索之旅了。
而天空的廿於菟虽然被追击,尚在洋洋得意呢,它以为方才那雷霆一击,足以让下面那小子战战兢兢了!
它抓紧时机那么一看,入目却还是一副老者蹒跚图,它不由更恼了!
它悄然瞅准时机奔到正对丹歌的天空,早已难受至极的第五头双目一合,眨眼而足下青云消散,廿於菟瞄着丹歌就飞速地落了下来。
也在这时,长夜里一声悠然缥缈哀转久绝的杜鹃鸣唱,“咕”。
丹歌应声而止,浑身然不动。
廿於菟心中有些纳闷,却也没有细想,只是瞄了个准,这一身坠下去,必将那丹歌砸成肉泥。
然而廿於菟落得距离丹歌更近些时,发觉丹歌的黑色渐浅,它感觉有些不对,却在这时,猝然一阵鸟翅扇动的声音响起,一道灰影从远处一掠而过,廿於菟还没有看清那灰影已经掠走,廿於菟有些诧异,回身往下看是,落点处的丹歌身影也已没了。
“轰”!
廿於菟落在地上,把四足之下的碎石碾作了齑粉,喷在空中是淡淡的金烟,它往边上一跃,看向落点之处,只见地上有一肉饼被他压得扁而又扁。
“吼!”廿於菟发出了兴奋地吼叫声。
金烟之外有悲戚戚的人声,“丹歌!丹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斗法
“哈哈哈哈,真是现世报应。”丹歌的声音紧随其后响了起来,“我之前还以为你被砸死了,悲从中来,不能自已。这会儿却就换作你来哭我了!”
廿於菟闻声,六脸诧异,他连忙将四周阻碍视线的金烟扫尽,渐渐地,远处两个身影呈现在了它的面前:一个黑衣一个灰衣。这两人神色淡然毫发无损。
廿於菟满是懵懂,这可就奇怪了,不仅石块不曾砸死灰衣之人,而且此时地上明明有一滩肉泥,可那黑衣之人依然站在远处谈笑风生。
廿於菟瞅了瞅地上的肉饼,再看了看远处的丹歌,满是疑问,既然那人尚在,那这肉泥……
“哈哈哈,它一定以为我方才的金蝉脱壳之术是隐身之术,隐身之后还留在原地,被它一屁股墩坐了个粉粉碎,所以它料着那肉泥一定就是我了!”丹歌笑着道,接着摇了摇头,“可惜可惜。”
子规点了点头,点在自己和丹歌的身上,“我们自诩正义,手段却全是阴招,也难怪它防不胜防,终究中招。当然也得益于头痛对它的限制极大,它五头失守,正是头痛相助,至于这头痛的程度么……”
子规扭回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廿於菟,“这头痛厉害到时光已经过了这好一会儿,你竟连自己新失了一头都没有察觉。”
那廿於菟闻言一个愣怔,这六头左右打量,恍然大悟!可不是,它的第八头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它思及八头的去向,低头一瞅,就看到了地上那一滩肉泥。
它立刻明了,那灰衣之人没有被石头砸死,却做成假死的状态,那同伴和他隐隐配合,激怒自己,自己落下之时那一道飞掠而过的黑影,就是那灰衣之人的招数了,它凭借其绝对的速度优势出其不意地将自己八头斩下,而自己由于本身头痛,所以没有发觉!
等自己落至地面,那新斩的头颅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下,自己踩了个粉碎认不出来,只以为是黑衣人死了。
廿於菟把诸事理顺,再看这肉泥,就百感交集,愣在了当场。
它一动不动的,全然沉默了,它方才望着这肉泥尚还欣喜呢,到此时再望着哭都哭不出来了。第八头所携带的能力可是雷霆之力,这雷霆霸道而迅捷,是它颇为得意的招式,它预备着用这招式出其不意地重伤丹歌子规,却仅仅放出过一道雷霆,就被斩首了。
丹歌见这情形忽然也有些叹惋之意,“你作为那准圣人的三尸之一,势必难逃一死,如果秉持善意,可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子规闻言却使劲地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丹歌的说法,“它生即为恶,天若算定它往后有秉持善意的时候,它就必不会成为三尸之一。”他断然无情地看着廿於菟,“常为恶者有这下场,只不过是咎由自取。”
这些话语,不管是丹歌实意还是虚情,也无论子规时热讽还是冷嘲,听在廿於菟耳中都格外刺耳,天地万物皆有其道,丹歌子规的妄评之语,正是触了它守卫的道。
它的第三头滕然抬起,张口发出一阵金鸣之音,随后竟然吐出并不标准的人言来:“魔道,亦有其道!”
这一句话虽如孩童牙牙学语一般含混不清,却因其异能,出口有金戈铁马的气势,是名副其实的唇枪舌剑。
只见廿於菟身前不远滕然尘土翻动,一个枪头斜斜指出,再往后是马首,又往后是一名兵士,这兵士骑着战马宛若自幽冥奔袭而来,浑身沙土铸就,两粒顽石为眸,顽石溢出血丝,在顽石上留一点血红,其余的滴到眼眶,随着流沙攒到兵士手上的长枪枪尖之后,作为枪尖之后的一绺红缨。
顽石血丝不断,枪身红缨无穷,待到枪上红缨成形,这沙土兵士的顽石之眸也恰好被染红,战马载着它已奔到丹歌子规跟前。
兵士红眸一闪,握枪的手一转,枪尖霎时从流沙变作实质,乃凌厉金尖,随这枪转红缨也是一抖,枪已极速刺出,一点寒芒先到,之后红缨掠出,酸风浮起,猝然随着枪尖所向,皆是所向披靡之势!
丹歌带着子规往后猛然撤去,子规趁此时候鼓气出声,字正腔圆,“正道,才是通途!”随着声音,以那流沙所成战马的马足为开始,一道沟壑出现,宛若长蛇一般在空地上方圆三米的地方游动,最终又汇回马足,也正在这时,沟壑所围的土地开始震动。
伴着一声高亢的鸣叫,一只由泥沙组成的大鸟自土地中翩然而起,两翼扇动刮起尘土阵阵,尘土之中唯见那士兵的血红色双眸,和这大鸟发亮的利喙。
原来这大鸟的成因和那骑兵一样,都是声音所化,骑兵枪尖具有廿於菟第三头的金属性,那鸟喙就是丹歌宝剑所锻。子规廿於菟此番斗法,斗得正是他们的道。
大鸟先下手为强,鸟喙就在战马马足,它叼起马足往上一摆,就待吞之入腹,却发觉口中之物霎时变得柔软,再细看,那骑兵已化作一条流沙之蛇。
这蛇尾在鸟口中,蛇头回转,大张其口,朝着这大鸟的眼睛袭去。
大鸟双翼往上一并,将头一抬,原先的利喙变作了利爪,再往上看,之前大鸟不具其名,此时依然是一只鸟,却是一只傲然的苍鹰,这苍鹰抓着小蛇,对这小蛇的攻击丝毫不惧。
那蛇的攻击之势却并没有因此停止,它的头一转,咬向的不是别处,正是它自己的尾巴。蛇头尾相接,即化作一环,这环往苍鹰爪上一扣,苍鹰的形态立时散落成沙土落下。
丹歌看着暗暗攥拳,远远地瞧一眼廿於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怪物的智力确实不弱!”那蛇自吞其尾化作环,环扣在鹰爪,示意苍鹰被驯服,则天高海阔难以再得,正道被缚,所以子规败下了阵来。
“不过……”丹歌并不信子规就这点斤两。
果然,沙土落地之后其中有东西耸动,良久钻出头来,乃是一只蚯蚓,这蚯蚓身上有环不足为奇,于是那廿於菟的环就克制不了子规,反而要被他的蚯蚓同化了。
“呜。”那边的廿於菟低吼一声,有些不悦。那蚯蚓身上的环陡然裂开,形成一道弯钩,弯钩一侧具有倒勾,正是鱼钩!在鱼钩面前,蚯蚓只是饵料。
鱼钩微动,眼看着尖头就要刺入蚯蚓,蚯蚓却将身子一抻,变得如同丝线一般粗细,一头往鱼钩另一端的小眼儿一钻,扭回头来就要打结。
这蚯蚓正是变成了鱼线,只要这结打好,鱼钩就为其所用了。
那鱼钩钩身变直,倒钩褪去,化作一根绣花针,而那丝线,在之前为了制服鱼钩时已经穿眼而过。穿针引线,针在前,线穿入针内,则被针所摆布。
子规败了。
他抿着嘴,叹了一口气,他扭回头来看着丹歌,无奈一笑,“说好的邪不胜正呢?”
丹歌见他没有什么大碍,拍了拍他的肩头。却见子规的印堂滕然一暗,丹歌暗呼不好,立刻看向对面的廿於菟,只见那怪物此时神采奕奕,俨然气运大增。两人以声化形进行了一场见招拆招的相关道的争斗,而这输赢的赌注,就是他们本身的气运,子规这一败,那怪物凭空多了一点依仗。
子规懒懒地看着廿於菟,“唉。虽说这变化不足以改变战局,但却是给我添了一些阻碍。”
丹歌安慰道:“不挨得的。”
“哦?!”那第三头稚嫩而含混地哦了一声,声音之中满是耻笑之意,似乎从丹歌子规空中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道它还有什么手段?”丹歌心忧起来。
子规猛然想起,“对!它还有第四头、第十一头和第十二头没有动用。”
子规话音刚落,那边的廿於菟第三头、第四头、第五头、第九头和第十一头竟是齐齐地吼了起来。
滕然间天地一暗,那维持了许久的金乌玉兔符光芒消失,一股子黑烟从四面八方凭空产生,将丹歌子规笼罩。这世界霎时变了,宛若是无间地狱一般,黑色填满了他们的眼眶,他们既不知天在何处,也不知地在何处。
他们站立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在黑烟笼罩之下,他们除了站立之处,其他的地方都好似深不见底了。那黑烟涌动着,自上而下,自左而右。丹歌子规感觉自己站在了魔鬼的口中,魔鬼溃烂的魔舌舔舐着牙周,也许不知何时猝然把他们一卷,就生生地咽下了。
也许是这想法起了作用,黑烟弥漫着渐渐潮湿起来,又无比粘稠,伴之酸腐的气味来袭,是腐烂的味道,就仿佛是黑暗之中的不远处陈着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丹歌子规就像是已经到达了魔鬼的腹中,这魔鬼一定臃肿着,嗝起的腐味也许名为美餐。
不久,呼呼地冷风吹拂了起来,魔鬼酣睡了吗?而他们,或将不久,陷入长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粉骷髅音
丹歌和子规心中满是不安,这黑烟滚滚,宛如变幻着一张张扭曲而挣扎的脸,虽然两人艺高人胆大并不惧怕,但这气氛诡谲终究在他们心头蒙上了阴翳。除却眼前的所见,在他们目及之外,一定潜藏着可怖丑陋的黑暗之物,那是他们更需要防备的。
丹歌试着摆手拂风,但风吹之下那黑烟开始绕着他们打转,一如他们已经置身在死域漩涡之中,而那阵阵腐臭味也伴着漩涡全部汇集到了他们所站的地方,臭味极其浓郁让两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他们需要立刻反击,丹歌想着摸了摸兜,却随后扁起了嘴,他的符在之前就挥霍一空了!而那些符形成的险境着实厉害,骇得廿於菟只能落荒而逃,但廿於菟从空中急落而下,那险境却并没有追来,丹歌预料着那险境的力量应该是消耗完了。
丹歌手中捏出一根羽毛,轻轻一捻上面细小的羽枝就掉落下来,悬在半空是一根根细微的羽针,他伸指一弹,所有的羽针向着四面八方疾射而出,它们遥遥联系着丹歌,它们所见也就是丹歌的所见。
按照羽针的速度分分钟就能飞出空地的范围,但直到两三分钟后,羽针还陷在一片黑烟蒙蒙之中,丹歌只好无奈放弃这试探的想法。
“黑气蒙蒙。”子规叹了一声,“这廿於菟的不知第四头还是第十一头有着这魑魅魍魉鬼气森森的力量,它一招鬼打墙,就把你的试探轻松化解了。”
“可我们,绝不至于没有把握就坐以待毙。”丹歌伸手一握,那飞出去的诸多羽针去而复返,而返回的时间,紧紧用了五六秒钟。这也应证了子规的说法,羽针飞出去遇到鬼打墙而迷失方向了。
羽针飞回到丹歌手中,他两手相握,又并不握紧,宛若两手之间攥着一个小球,而应着动作,那羽针相互排列,就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小球。小球形成之际,丹歌目中精光一闪,双手一放,那羽针组成的小球保持着姿态立时散开,将丹歌子规围拢在当间。
随后丹歌右手一握拳,噼里啪啦的声音霎时响起,只见羽针上闪起了电光,羽针之间又以电光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电球,这电球将子规丹歌笼罩,电球之内原先密布在两人身周的黑气和电球之外的黑气立刻被切断联系,于是它们难以为继,渐渐消散了。
这电球上的电光乃是雷,雷克阴,于是那电球之内的就失去了活力,而电球之外的黑气,也和电球相隔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
丹歌看着这电球初具成效,不由一喜。但电球不合时宜地悄然黯淡了下来,让丹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作为电球节点的羽针遍布在四周,此时这些羽针有了枯黄的痕迹,很快就要蚀烂了。
丹歌恍然地点了点头,这四周还存在着酸腐之气,这羽针并不能敌过这种力量,而只待这羽针被完全蚀烂,他初步建立的优势立刻就要崩解。丹歌有些担忧,他看向子规,但子规自斗法失败之后,就鲜有动作了,可见之前子规是强颜欢笑,失利的打击委实不小。
也许是丹歌这一个眼神提醒,子规忽然有了动作,他伸手摸了摸左腕上骨虫所化的手镯,手镯立刻还原为一群骨虫,骨虫们爬到了子规的印堂处,各自大张其口突出一点血红,不久后汇成一点鲜血,这鲜血成形之际就在印堂嗤嗤作响,伴之一缕缕黑气蒸腾而起。
骨虫退去,鲜血耗尽,而子规印堂的黑色已经全然无踪,也预示着子规的气运又恢复了正常。此时再看子规,双目炯炯,神采奕奕,已经恢复之前的自信和安然。
丹歌微眯着双目,打量着重新在子规左腕组成手镯的骨虫们,问道:“刚才的鲜血是……”
子规回以一个微笑,并不作答,伸指往地上一点,地上呈现一圈,之后他再伸指一点,以那圈为边界升上来一根土柱。
丹歌望着土柱,眯着的眼睛一睁,这土柱形似巴东之柱,“啊。是那秃鹫的血。”
子规见丹歌一下猜中,耸了耸肩,他这土柱本不是用以提醒丹歌的,只是巧合罢了。他回神正色,对着土柱“咕”地一声,土柱霎时崩碎,尘土往四周扑去,而伴着尘土经过,四周空气陡然清洁,那酸腐之气被这尘土扫走了。
这时机把控得恰到好处,那羽针已被蚀得只剩一点点了,但还是在子规出手后保全了下来,而只要有这一点点在,这电球即便再弱,因为天生克制的关系,黑烟是绝不敢靠近的。
子规自气运恢复后话也多了起来,“还不到欣喜的时候。我们所见那廿於菟是五头齐齐发动,而此时仅有两头的能力显现,一为阴,一为酸。据我们所知,它尚有三头的能力没有显现作用,分别是第三头的金,第四头的声,还有一个不知道能力的。”
话音刚落,悠悠的声音响起了,是妩媚而诱惑的声音,声音展现的应是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当然,这全然来自于丹歌子规的臆想,这女子似乎捧杯,品了一口杯中美酒,“咕咚”一声咽下,美酒没有尽吞,一滴沿着嘴角滑下,因肤如凝脂,则悄然无声,只待这美女探出了舌,舔在唇上。
粉白的舌上暗红的酒,绘在唇上是晕开的嫣红。
她收回舌去,舌在牙尖一划。一道道声响,听在耳中,却如同跃然纸上,那必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丹歌子规抿了抿嘴,往眼前一望,提起的兴致霎时就没了,他们抽了抽嘴角,不无抱怨。这本来是一片阴森气氛,却用声音演绎美女,实在违和。
也在这时,那诱惑的声音退去,换上了劳累喘息的声音,随后传来长风入林,伴之枝叶摇摆,哗哗作响,宛若群鬼拍手。“呼”,一道火焰升起的声音,火焰在大风里堪堪维持着,发出“呼呼呼呼”的声音。
丹歌子规完全能通过这声音形成画面:长夜之中一个人迎风爬山,他走进了一片林,燃起了火把。仅仅只是听闻,却也能了解这寂静长夜之中,一定潜藏着邪祟。
“嘎吱”,是踩在落叶之中的清脆响声,之后只听落叶被扫起的声音,除此之外四面的声音都没有了。
是鬼来了。
“铮”,长剑出鞘,“嗒”长剑落地,“嘎”弓箭架起,“崩”弓弦绷断。
他在抵抗,但全无效果。
“咔嚓”,是骨头折断,“咯咯咯”,是血液在喉头颤动的声音,最后的喘息声音被血液淹没,然后喘息也止了。接着传来探手钻入皮肉的声音,这手大概折开了肋骨,从其后捉出一颗心来。
随之这声响又妩媚起来,这手拿着的不是杯子,是一颗尚在跃动的心,“咕咚”一声,她饮尽了心中的血,尚有一滴沿着嘴角滑下,因长饮鲜血,故肤如凝脂,血液流下而无声,她探舌一舔。
苍白的舌,鲜红的血,衬以一脸无情的邪。
她收回舌在牙尖上一划,“吭哧”一口,咬在那心上。
“呃!”丹歌子规被这声音一惊,暗叹果真红粉骷髅。
却也在这时,四周黑气猛然涌动,突破了丹歌的电球将丹歌子规两人包裹,他们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唉。”丹歌一托额头,“抱歉,我刚才心神有霎时的失守。”
子规叹了口气,“我也一样。”果然,酸腐之气也再次袭来了。
而这还不算,四面又传来了骨头摩擦响动的声音,声音此起彼伏,久久未绝。
丹歌子规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这是大军到来了。
而随着这大军的到来,四周的黑气开始渐渐变淡,丹歌子规又能看得见四周的情况了,而入目的情况让他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四面的骷髅无数阵列齐整地将他们围在中间,近处的骷髅身负铠甲,手执长矛,金色的齿间有青绿色的涎,那是饱含尸腐臭味的强蚀酸。
远处的骷髅手握长弓,头戴盔头,身背惨白箭矢无数,这箭无一不是用骨制成的。
所有的骷髅浑身冒着黑气,之前的滚滚黑烟,想必就是被它们吸收了,它们的铠甲盔头长矛长弓牙齿皆呈金色,显然是有廿於菟金属性的加持。
这大军站在空地浩浩荡荡,每个骷髅一缕红眸都足以将天地映亮,这显然是廿於菟的终极手段了。
而那廿於菟……
丹歌四处望了望,并没有见廿於菟庞大的身影。“跑了?留下这大军作为拦截?”
子规戳了戳丹歌,往天上指了指。
丹歌抬头一望,险些笑出声来,那廿於菟此时正在天上奔跑,在其身后,是一张蓝齿的大嘴,正是丹歌甩出全部符造就全部的险境,原来这险境不曾耗尽,而只是在廿於菟和子规斗法时一时没有尽责而已。
“这样我们的压力……”丹歌本想说少了不少,但见这眼前密密仄仄的骷髅们,转了口风,“……还是挺大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陷入算计
“咔”,整齐划一的骨节响动,但见这近处手执长枪的骷髅们皆伸手把枪往天上一指,足有上百之数的长枪全部显露,彼此间隔相当,直直戳天,如同是编织了数围囹圄,牢牢地将子规丹歌锁在当间儿。
枪尖皆是金黄色泽,密布天际,恍若一片金云,金光闪闪,光芒万丈,刹那错觉只以为身处佛国净土,而其实截然相反,丹歌子规正困于炼狱幽冥,枪身黑漆漆的黑气滚滚,任凭金光万丈也难以照穿。
天地间,金光有多亮眼,黑暗就有多浓重。
这些黑暗的骷髅客,长久浸在杀戮里,通红而冷漠的双眼就是明证,还有那骷髅脸上莫名浮现的微笑,狂热而残忍,它们早已迫不及待了。
丹歌和子规冷眼看着,这些个骷髅他们孤身对付五个十个轻而易举,但入目的骷髅却足有上百之巨,他们就有些难以应付了。而不仅如此,这骷髅们一个个展现着残忍的本性,但它们压抑了本性立在队列里,它们的理智使它们更加危险。
它们合力一击,绝非丹歌子规可以正对。
“要逃吗?”子规问道,这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留下来硬抗这么多骷髅的攻击绝对讨不了好,而如果他们想逃,这些骷髅也拦不住。
“逃吗?”丹歌犹豫了,其实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那廿於菟如果在失去四头之后果断逃离,绝不会再失两个头,甚至被逼的底牌尽出。
逃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偏偏不是丹歌期望中的选择,他们应该乘胜而追击,廿於菟已被斩下六头,他们还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也许能一举把它斩杀呢?这可能性给了丹歌无数的迟疑。
子规看着丹歌不甘的眼神,已经了解了丹歌的想法,“不吗?”
丹歌抬头望着天上被险境纠缠着的廿於菟,“多好的时机呀,薛警官如果在这里,我们……”
不待丹歌把话说完,近处的骷髅兵们倏忽枪尖一转,矛头调转,各骷髅齐齐指向身前,所有的枪尖都指向丹歌子规。
随着这动作完成,发起攻击的却不是它们,而是它们身后手拿长弓的骷髅们,它们弯弓搭箭,所有的箭都朝着前上方。
“吱嘎。”
这拉弦时弓身发出的声音,证明着这这一箭,绝对用了千钧的气力,而无需多想,这样放出的一支箭,都绝不会被风阻挡,射出去一定是一条笔直的线,同时箭携带的能量都是巨大的,每一支都足以致命。
可它们箭朝着前上方。
“它们瞄的不是我们?!”子规疑惑地说道。
“那是……”丹歌顺着子规的目光望去,所有的箭矢都朝向的是盘桓在天际的廿於菟,丹歌也随之疑惑起来,“这东西,又搞什么花样?”
“崩!崩!”没有谁发号施令,所有的骷髅在同一时间射出了手中的箭,而它们箭的所向,确实是天上的廿於菟。
而廿於菟对此并不诧异,它一步跨到所有箭矢的汇集处,第九头猛然张口高吼,“吼”!
应着吼声,全部的骨箭砰然化作了骨粉,弥漫天际,宛若云雾,之后骨粉在奇异力量的牵引下汇集一处,渐渐聚成形象。
首先是两道倒着的长耳,之后是毛茸茸的脸庞,再之后三瓣嘴大门牙,最后是身体。这个形象无需细辨,一眼就能认出是一只倒着的兔子。
“兔子有什么威力吗?”丹歌子规都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打量这兔子,只见这兔子的手下按着三本书,若将兔子正规来看,就是捧着三本书。
而这三本书因为朝下,上面的字迹丹歌子规看了个清楚,那是……
“《玄典》!这是五兔!”丹歌失声喊道,他扭身一推子规,“避!”
丹歌这慌张不是假装,他领会了廿於菟的用心之后断定这一招一定威力巨大。五兔是谁?是准圣人,一具准圣人的塑像,正放是为正,逆摆则入邪,无论哪一种,冠以准圣之名的攻击,从来都不能轻看,更何况是入邪的攻击,他们如果正对这一招,一定会被无差别地抹杀。
丹歌子规掠在骷髅的头顶,谨防着这骷髅们陡然戳起的长枪和猛然咬出的酸腐之齿,一路跑到了执弓骷髅的外围,也就是这些骷髅的最外围。
回首际,那一道入邪准圣塑像攻击恰好落地。
“噗。”
塑像落在地上变化作了之前的骨粉,沿着地表,自中心漫到了边际,在地面颇为均匀地铺就。而随着尘埃落定,这一道攻击也接近了尾声,在丹歌意料之中的强大威力,并没有显现。
丹歌抽了抽嘴角,“只是,虚张声势吗?”
“不,你看!”子规指着远处的眼前的骷髅,那骷髅背对着他们,它身上的黑气化作实质般的浓稠液体正沿着后脊留下,“如果这些黑水滴到地下,再遇到地上早已布好的以入邪准圣雕像所化的骨粉……”
丹歌双目大睁,感觉这两样东西相遇发生的反应一定极其强烈,他将数枝羽毛捏在手中,竖着一刀将眼前这一具骷髅一劈为二,“快,毁了它们!”
子规在丹歌未说话之前已经动作,他的宝剑以天地气息打造,能千变万化,此时宝剑一化为二,子规两手持剑,宝剑借锋芒毕露,他不需出手,凡所过处,所有的骷髅都被这宝剑锋芒搅碎。
丹歌见这子规这手段厉害,也不甘示弱,将手中数枝羽毛一捻,飞出无数的羽针,羽针在丹歌的控制之下直扑骷髅的眉心和后脊这些要害,之间羽针所过之处,一大片一大片的骷髅倒下。
而这样大范围的屠灭,得益于这些骷髅似乎陷入了一个庄重肃穆的仪式之中,它们全无抵抗,任凭子规丹歌把它们毁灭。
也正因如此,两人心中的疑窦越来越重,他们最终汇在一处,同时停手,“似乎有些不对。”他们把仅剩的四个骷髅留了下来,没有毁掉,同时丹歌击出雷电,把这四具骷髅身上正渐渐留下的黑水击碎。
子规打量着天上的廿於菟,“我们似乎落入了这廿於菟层出不穷的算计。”
“智商一日千里,果然不假!”丹歌恨恨的,他们方才所做的事情,似乎就是在给自己掘坟!两人再扭头看,苦笑出现在脸上,果然他们亲手把自己送进了更艰难处。
但见地上的骨粉已燃起了熊熊黑焰,整整一片空地都是如此,黑焰之上,是无数破碎的白骨,这情形,宛若炼狱一般。
丹歌子规各带着两个骷髅飞起,让它们避开黑焰的烧灼,也许因为这四具骷髅的残缺,廿於菟部署许久的计划能有一些漏洞存留。
这黑焰在地上一直灼灼着,把所有的白骨都煅成了黑漆漆的颜色,在这黑焰将全部白骨锻成黑色的时候,黑焰无风而动,宛若无根,竟摇摇地飘了起来,然后钻进了黑骨之中,黑骨因此闪耀起了光泽,仿佛这黑色是与生俱来的一半。
丹歌沉沉地出了口气,有些气馁,“这才是那廿於菟的本来计划吧,我们完全被它算计其中……”
“崩!”
一道弓弦声音沉闷地袭来,打击在了什么东西上,丹歌随之翻了白眼,从空中跌了下来。
“丹歌!唔!”子规猝然窜去,将丹歌拦在手中,望了望彼此手中的白骨,一狠心,把白骨全部抛向地面,带着丹歌在地上猝然一点,极速飞起。
“丹歌?丹歌!”
丹歌艰难地睁开双眼,脑后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险些背过气去,他望向子规,只见子规的臂上插着一个金色的枪头,他背手往自己后脑一摸,钻心疼痛再度袭来,他忍痛收回手来,只见满手的鲜血。
“阴沟里翻船啊。”丹歌叹道,他和子规都没有察觉到他们手中的骷髅已经恢复的正常,那弓箭手骷髅将长弓弓弦当做了武器,那弓身有千钧力,弓弦回弹打在他的后脑,险些把他打死,好在他的脑中存在着一缕紫气,那弓弦切入皮肉之后就被紫气挡了下来,才未至于身死。
而子规则是在救丹歌的慌忙之际没有防备,被那执枪的骷髅偷袭成功,好在这一枪只是扎在了子规的手臂上。
丹歌仰天长叹,“我的错,我们真该见好就收。”
“而现在,想收却没机会了。”子规看向前方,那许多的黑骨全都浮在地面,渐渐汇向中央,“它们在重新组合,千百的骷髅化作一个,这绝不是简单的相加……”
那诸多的黑骨渐渐拼成一副骨架,高有丈余,骨架之内,黑骨竟形成内脏,心肝脾肺一应俱全,之后在外由黑骨芬全然铺就,构成了外壳。
这一具骨架看似像人,却六头四腿而独臂,完全是廿於菟的畸形翻版,它浑身漆黑,而唯有在心口,有一点白色。
子规看着这威风凛凛的黑货,不无感叹,“这才是廿於菟的绝招,一具魔火煅出来的魔神。”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攻心
这当真是一具魔神无疑,它身长丈余,在丹歌子规眼中看起来真是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这庞然之物的六个头排在肩上,一个个都是骷髅样貌,头顶的脑壳为赤金之色,下来为黑骨,眼眶之中双眸血红,愠怒之意未发而自成,齿为暗金,在齿间有青绿而油腻的物质,酸腐强力。
六头接肩,无颈,浑身漆黑一色,看似是具有皮肤,而其实皆由黑骨粉末构成,是坚硬的躯壳,在其背,探出一根手臂,也是仅有的独臂,这臂宛若象鼻,由一节节小小的黑骨节组成,可以顺从心意任意舞动,和廿於菟那钢鞭虎尾十分相似。
唯一不同处,就是在这臂的末端,乃是打磨锋利的一个金尖,如果舞动起来,一戳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孔。
再往下看,就是四条腿,这腿分列东西南北四方,正应着这魔神的前后左右四处,四条腿呈爬虫一般四面割据,大腿粗有一人合抱,小腿却仅有人一臂粗细,上下虽然迥异,但力量显然相当,这四腿一架,使得这魔神身躯竟安稳如山。
这魔神站立当场,足下无风而风沙扬起,身上黑气弥弥,似乎这身躯也全然包裹不住它狂野的杀心。
丹歌子规站在这魔神远处,却依然有退却的心思,廿於菟的这一遭动作,首次给予了他们力有不逮的感觉,这才是廿於菟的真正实力,这才是合丹歌子规两人之力才能艰难抗衡的实力,而这个实力的表象,正是这一具魔神傀儡。
这魔神无情地看了一眼丹歌子规,四足相并,猛然窜起,窜向的却并非丹歌子规二人,而是直直窜起,直奔天上那追逐在廿於菟身后的险境。丹歌见此情形和子规对视一眼,彼此的目中都是讶然,他们不了解这魔神的实力,但却知道这险境的厉害。
而既然这魔神敢于正对着险境,乃至于之后能击败这险境,那这魔神的实力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丹歌子规往边上挪了挪,简单处理了一下各自的伤口,随时准备着逃离。如果那魔神敌得过险境,他们伤口虽然无碍,但魔神实力过强,他们根本连纠缠都不用,只须跑就是了,因为纠缠也无异于送命。
而在天上,那魔神急窜着已经接近了险境,而险境竟如有神志一般放弃了对廿於菟的追击,转过来朝向了魔神,并没有允许魔神和它有片刻的对峙,它已经飞快地袭击想魔神,想要将魔神笼在险境之中。
而那魔神也极为配合,迎着险境一下子钻进了险境之中。
险境积攒的力量终于有了倾泻,天为雨,雨携金,乃是劈头盖脸的密集子弹,地为土,土合水为泽,泽上木刺密集,木刺之中火焰暗藏,这魔神钻入险境,一下子险境所有的危机全部对着它施展起来。
天上的雨一股股泼下,携着金元素这每一泼都如同用巨锤在夯捣,但这攻击落在魔神身上却根本看不出痕迹,魔神一身黑骨经过魔火的煅烧,皆坚硬无比,这雨势瓢泼,它身上却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微微的凹陷。
同一时在魔神脚底,泥土翻动想要将魔神吞噬,但这魔神具有四足之多,两足虽然接地,却尚有两足立在木刺上,任凭泥土百般吞噬,魔神然不动。而木刺虽利,硬度却不够,根本难以刺穿魔神脚底,木刺其中火焰喷出,同样效用不大,因为这一具身躯全然就是在火里煅出的。
魔神仅仅站立险境之中,险境手段迭出也不能奈何,这完全得益于这魔神一身的黑骨,黑骨一力降十会,颇具威力的险境在它面前就如同失去了利齿,再多的攻击都像是挣扎。
这时,魔神动了,它背后的臂一甩,沿着地面将所有的木刺穿过,之后往头顶一抛,所有的木刺全都被抛进了水中,那木刺上可是有着如附骨之躯一般难以熄灭的火焰,而火焰遇上的,是克制它的水,水火不相容,二者霎时开始彼此消耗起来,一股股蒸汽出现,腾腾地在天空布下一片云雾。
云雾遮蔽了天空,丹歌子规谨慎起来,魔神隐在其后,也许会趁机发起攻击。
果然,他们正想着,有东西穿透云雾直射想子规丹歌,但一看,竟是那险境,之前的险境宛若牙齿,而此时的险境显然被拔去了獠牙,甚至于上唇也没有了,唯有一片土地尚在,其余的都不见了,但这险境竟还是没有泯灭。
“不会这玩意儿临时叛变了吧?”丹歌想到。
那险境倒并没有如丹歌所想地叛变,而是来到丹歌近处,在他头上绕了个圈,灰溜溜地奔着南面逃走了。丹歌扯了扯嘴角,他好似冥冥听到了那险境“兄弟保重,先走一步”的言语。
不待丹歌发牢骚,那魔神也紧随险境之后奔丹歌子规而来了。
丹歌集中精神,“逃吗?!”他已经跃跃欲试准备逃离,而给予子规的应答时间也仅有不到半秒,如果子规不答,他就立刻带着子规逃离。
“不,应战!”子规迅速地接话,一个闪身已经直奔魔神而去。
丹歌大眼一睁,不敢反应这子规做法是何用意,也紧紧跟着子规出手,他后发先至,手中羽毛一转,猝然形成密集的羽针之雨磅礴而下,伸手间掌中真空袭出,一道“伏龙三道”紧随针雨之后,再然后他招式变幻,敛风而起抖作旋风,风所向而雷所依,风雷也同时发出。
丹歌手段尽出,只为争取一些时机把子规劝下来。
子规见状一喜,指点宝剑在空,携以杜鹃哀鸣之音,又有风雷裹在剑身,猝然出手和丹歌攻击一道而去。
“呼!”
那魔神来势未减,身后长臂摇出,金尖直奔剑尖而去,臂身则砰然一粗硬生生想要接下所有攻击。
“呵”子规从嗓子中呵起一口痰来,朝着那魔神一努嘴,“呸!”
丹歌人都傻了,看看子规又看看暴怒的魔神,“这……这……,你只为了这一下……”
“快走!”子规拽着丹歌往边上一窜去。
“你这一时快意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丹歌好不容易组织了一句通顺的话埋怨道,他早被子规吓结巴了!
子规还以一个笑意,“你注意看它。”
丹歌回头望去,注意到的不是魔神,而是廿於菟,那廿於菟此时已经从险境之中解脱,它站在远处遥遥控制着魔神,丹歌一眯眼,“似乎,它把宝全压在这魔神身上了。”
子规目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你是说,我们攻击廿於菟……”
“嗯?看魔神呀,它的胸口!”
丹歌扭身望去的时候,刚巧魔神胸口那一点白色被某样东西击碎,露出了之后跃动的骨骼心脏。
丹歌满脸的诧异,看向子规,“这……”
“巧得很,那胸口的白色就是我们没有杀死的骷髅所化,他们没有经过黑色魔焰的烧灼,硬度全然不比黑骨。而魔神自险境出来后,那里已经有些碎裂了。”子规眯着眼。
“所以你一口痰就把它的胸口完全击碎了?!”丹歌有些不可置信。
“可没有那么简单。”子规摇了摇头,“那里面有着我炼的千年之物。”
丹歌仔细一想,这千年之物就是子规曾透露过的炼在他嗉囊里的顽石了,可这威力也忒小了,仅仅能击碎骨骼。
子规一扫丹歌的表情就已经知悉他的槽点,“我为了防止廿於菟发现它,给它添了一层伪装,所以威胁小了不少。”
丹歌点了点头,再抬头,魔神已经从胸口碎裂的愣神中苏醒,朝着子规丹歌扑来。
“雷克邪,我们以雷攻击它的心脏,也许能取得不小的成效。”子规说着和丹歌同时窜起,避开这魔神冲撞,扭头际两人手中道道雷霆结起,全部都奔着魔神胸口空洞之后的心脏而去。
而魔神自知自己的弱点就在心脏,他抖臂一钻,将全部的雷霆接下,一甩臂,那所有的雷霆全被聚在金尖之上,化作己用,它再一甩,道道雷霆凑成一道光刃直劈丹歌子规而去。
两人连忙避开,彼此对视一眼,已经了然计划,攻时两人分列东西各自为战,以雷霆攻击魔神心脏,退时则相聚一处,彼此照应,谨防魔神威力巨大的攻势。
这样多番轮转,两人配合默契,但他们手中的雷霆永远突破不了魔神的防线,而这魔神似乎也仅仅具有这坚不可摧的身躯作为保障,攻击也似乎只有一身蛮力,虽然对付丹歌子规以其蛮力的霸道完全可以占到优势,但此时它需防守自己的心脏,竟是完全没了反击的机会。
“这魔神的手臂真的如同那虎尾一样灵活!”丹歌有些不耐。
“我想到一招!”子规成竹在胸,“你继续从旁骚扰,我要近处作战。”
丹歌皱了皱眉头,“那你一定小心!”
子规点了点头,手中天地气息凝聚,竟不是剑,而是一柄锤。他执锤而上,丹歌同一时引动雷霆攻击魔神心脏。
魔神手臂挡在胸前,金尖却直奔正在靠近的子规而去。
子规目中神光一闪,错身避开金尖,却以手中的锤迎击。
“叮!”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报应
这锤在子规的刻意控制之下,正好锤到了这袭来的金尖上。子规手中之锤可不是凡物,那是天地气息凝集的。这天地气息,阴阳共存,五行俱在,敛集天光地晖,存在生机死气,上可成九霄云外之甘露,下可成十八层地狱之罪尘。
这奇妙的气息凝聚一柄锤,又在高手子规手中,虽不说所向披靡,却也是威力非凡。这一锤锤下,那金尖登时就止住了来势,就听“噼啪” 声起,那金尖霎时碎裂,露出这金色表皮之下的本来面目,这表皮之下,也是黑骨,呈尖锥状的黑骨。
这一边被子规制住,魔神还不等变招,那一边丹歌的攻击来袭,它注意力往那边一转,子规这里立刻抬起了手中的锤,随着锤起,一道电光突然从锤下窜出,直奔魔神那胸口空洞之后的心脏而去。
丹歌到此时明白了子规的计划,子规这一锤早有预谋,就为了魔神长臂末端的金尖袭来,这一锤打在金尖之上,二者相击产生了一道雷霆,在子规有意的控制下附在锤下,等魔神对子规稍有懈怠,子规这一道电雷霆就立刻放出。
子规这攻击出其不意,而魔神反应也是不慢,它见子规这一边有一道雷霆击出,那一边丹歌的雷霆更为密集,左右一时无从兼顾,它索性完全放弃反击,把那长臂一盘,再往胸前的破口处一塞,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不算是个好办法,却是情急之下的最好应对了,虽然这魔神丧失了反击的机会,但它躯壳坚固无比,子规和丹歌的攻击只能是徒劳无功。
魔神转成完全的守势之后,目中的红光一灭,就恍然如一座石雕一般没有了任何生机。
丹歌子规见这情况立刻靠在一起,这时天色一暗,忽然间一道道恍惚的身影在四周游荡起来,它们不具形象,漂浮着如同无神的游魂,这一片空地一下子变作了鬼魅齐集的黯然之所。它们萦绕在丹歌子规的四周,抬手呈爪,大张其口,一副要讨命的样子。
同时四周不复静谧,渐渐有声音响起,呜咽着的哭丧声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骨骼劈啪作响的声音掩盖不住一声声低咳,撕咬声下还有着临终最后的绝响,这一片嘈杂之音,无一不是恐怖的。
更要紧的是,这声音响起,每一道都十分清晰,让丹歌子规有霎时错觉这些人全都死在自己的手中。这或许是一道心灵攻击,两人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就全然收敛着心神,不让这样的思想萌发。
两人同时四面环视,防备着这惑人的鬼魅之后的猝然攻击。他们猜测这是廿於菟又亲自动手了,它一定完全放弃了魔神的攻击,它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丹歌子规没有斩杀的四具骷髅恰好就是组成魔神胸口躯壳的重要部分。
而也因这一步失算,本来无敌的魔神最终完全陷入了防守,没了用处。
“嗖嗖”,丹歌子规的周围有一道身影在不断地绕着他们打转,随着这身影的不断打转,那所有鬼影也随着转动起来,然后那身影猝然一停,转过方向直奔丹歌子规而来。
这身影渐近,丹歌子规两人也看出了袭来的就是廿於菟,它猝然来袭,似乎并没有酝酿其他的技能,完全是一道莽力的冲击。
而丹歌子规认为这只是虚晃一招,也许那杀机就藏在他们身周这尚在打转鬼影重重之中,廿於菟这一招一定就是要将他们猛然逼退,让他们自动踏入陷阱之中。有这样的考虑,丹歌子规镇定地站在原地,打算和廿於菟硬过此招。
廿於菟愈近了,两人手中无数的手段已经酿成,正待出手,却见廿於菟陡然一停,六个头齐齐地咧了个阴森的微笑,往右一转,快速地窜开了。
丹歌子规还待疑惑,只见密密麻麻的鬼影在廿於菟之后来袭,两人这愣神之际手段未出,鬼影已经撞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所有的手段尚等发力却立刻都化作了虚无,他们的浑身都无法再动作。
他们眼中的一切都变作了黑白,虽然这黑夜里的一切本就是黑白的,但除此之外,他们的眼眶中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们断定即便是白天,他们看到的彩色也全是黑白的了。这是一种玄妙的体验,他们被重重鬼影撞击后,他们就变作了鬼。
眼前的世界在变化,是在倒退呢,还是在移动?他们难以分别,只知道他们眼中的情形不再是空地了,也不再有廿於菟,不再有重重鬼影。
他们趴在了一个高高的石柱上,这石柱是断裂的,这石柱很粗,有十个人合抱那么粗。而在他们的眼前不远,是一条潺潺流动的河。
春去而秋来,月升而日落,四面的草换了一丛又一丛,眼前的河涨了枯枯了涨,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们,他们不能动,他们趴在这柱顶,和这石柱看过了三万余个日升日落。
终有一天,他们能动了,他们看着这世界摇了摇双翼,他们答应和草一起枯荣,他们答应河水一起涨落,而余下的,是立在柱顶的期盼。
盼了好久好久,从他们眼前飞过了,两只比翼的鸟儿,一只大白鸟,一只小灰鸟,他们头顶冒着焕然的红光,那是食物的讯息。
“呃。”丹歌闭眼不看眼前的情景,因为他的身体给他传来了将要爆炸的信息,在他不经意的呼唤之下,他眼前的画面又切回了现实,现实中所有的鬼影都不见了,他的身体好好的,但是他的却感觉自己被填得满满的,马上就要爆炸了。
丹歌抬眼望去,廿於菟端坐在远处,魔神在他的驱动下再次行动起来,渐渐走近了他和子规,而他们不能动作,只能坐以待毙。
“它是你我的报应。”子规也已经回到了现实,他看着廿於菟,“它演绎了我们所有应得的报应,倒扣金瓯中的酸雨,是我们杀死无数骨虫的报应。而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些,是杀死巴东石柱顶上公孙述一国气运所化秃鹫的报应。你可还记得它是怎么死的?”
丹歌心里苦苦的,“它,是被无数的鬼魂钻入体内胀死了。”
“是啊。”子规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眼看看渐渐走近的魔神,“我们正要经历那一遭,而廿於菟似乎又想亲自解决我们,不给我们赎罪前孽的机会。”
丹歌的头不能动,他把眼珠从最左转到最右,把视野中全部的东西览在目中,期盼中的薛警官似乎并没有到来,他绝望了,“横竖是死,倒没什么在乎了。”
薛警官作为丹歌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从来没有出现的心思,那么丹歌所谓的计划也就从来没有完全,这一趟,他们根本不该来。
那魔神来到了近处,蜷在胸前的手臂舒展,向着丹歌子规猛然刺出。
“完了。”丹歌子规齐齐闭眼,百密一疏,终究把命搭在这里了。
这生死关头,许多的往事浮现。
丹歌脑中往事历历,那徐州饭馆的说书人提点了他本就是肩负三界生死的人,他也见到了这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张力士,他也许还隐在云龙山的山阴,所谓的救世也从不是他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可以肩负的。
那时丹歌问张力士是否会相助,他答得很敷衍,也许这世界的灾难早有图谋,丹歌是张力士的棋子,张力士或又是旁人的棋子。
丹歌是救世主,但他要死去了,他仅是这正义道路上可悲的炮灰吧,也许世界早就膏肓到无药可救了,千年的积累,灾难是否已经演变成了不可控的劫难?
丹歌心头乱糟糟的,但唯有一点是清楚的,他将死了。
子规同样确定这样的结局。
而他很坦然,他没有什么不平,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在选择之处就料想过这样的结局,但他无悔。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对,是他脑中那尚未解开的上古记忆,那将是一个新的世界吧,也许能为以后带来许多的启迪,给新世界一个崭新的格局,但新世界到来不了了,所以他也带着这对新世界的幻梦死去吧。
“我会记得你的,亭亭的鹤,沈丹歌。”
“我也记得你,聪颖杜鹃,杜子规。”
“那你们是否记得我张老道?”一道苍老却深沉的声音响起,伴着声音,但见一个身影登踏而上,浮在半空。
“大师?!”
这天上的身影一头白发,面上白色长髯,身上一件蓝灰色的长袍,身周微风轻荡,鼓动衣衫,他负手而立,宛若出尘的上神。他站在那里……
丹歌子规抽了抽嘴角,“大师你倒是救我们啊!摆什么poss?!”
然而此时大师出手已经不及,那魔神长臂已经来至近前,但丹歌子规两人忽觉身前清风一阵,眼中景物在快速后退,避过了这魔神一击。
“丹哥哥子规哥你们俩好沉啊!”身后传来殊迁的声音,紧接着他们感觉殊迁用拂尘扫在了他们身上,他们身体的胀痛之感霎时消失,眼前重现鬼影重重,殊迁这一拂尘竟是把他们体内的那些鬼影全然扫出了!
而站在天上的大师从背后伸出手来,手中捏着一个冒着紫色气焰的符。
“紫府神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罗云针
从丹歌子规惊讶的呼喊声中就可以看出,这紫府神雷是极为厉害的至宝。紫府,乃是修行者的窍门,又名为上丹田或是泥丸宫,位于两眉之间往内三寸处,这紫府方圆一寸二,是虚空之穴,其中藏有先天真一之神。若能施展元神出窍,正是从此处出神。
而紫府神雷顾名思义,就是在这一穴窍之内炼成的雷霆,而能动用紫府的,无一不是已经可以元神出窍的顶尖高手,这样的高手炼下的神雷,其威力自然非同寻常。虽然这雷被刻在符上威力稍有削弱,但再弱也胜过凡雷百倍。
而同为修行者,丹歌子规十分了解这紫府神雷的价值,在大师的道观中,一定算的上是镇观之宝了,虽然依照等级比不上他们手中的透明竹叶和清酒,但依照威力评定,紫府神雷能甩这二者十条街。
正因为它威力巨大,所以也就限制不小,它如果施展一次,至少百年之内绝无可能再施展二次,这一雷发出,就无异于将道观百年的安宁拱手相送。而道观内既然有如此至宝,岂会无人垂涎?这一雷发出之时,必是道观被血洗之日。
丹歌子规在这紫府神雷符现身的刹那就把这许多的利弊想通,他们抬头连连劝道:“大师,我们逃遁就好!收了它吧!”
“是啊,收了吧!”
天上的大师点了点头,摇了摇手中的符,伸手一指足下的魔神,“好!我这就将它收了!呔,小小魔神……”
“什么呀!?”丹歌子规齐齐摇头,“我们是说,您收了神雷符吧!”
大师连连摇头,“不不不,这玩意儿供了几百年了,趁这时候让它显显威力,也让那些宵小看看,凭他们的斤两,还撼不动我罗云观!”大师说着,将手中神雷符向天一甩,这符离手霎时开始缓缓旋转,四面一片片紫霞显现。
此处的天地开始晦暗,天上的月被陡生的云彩遮了个严严实实,黑暗之中,唯有紫霞暗暗地放着温和的光亮,而所有人都清楚,这表面温和的背后,是雷霆杀机。
立在地上的魔神此时竟开始战战瑟缩,骨骼因为战栗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它是无情的魔神,此时它的眼中却满是恐惧,早已不复之前那般凌厉。
而远处操纵魔神的廿於菟则整个匍匐在地了,尾巴插在土中,它耗尽气力艰难维持着这魔神不倒。它猜想如果魔神倒了,那紫府神雷指向的,就是自己了!
大师表面平静地看着这场面,而其实内心也是震撼,这才仅仅将神雷符的一点气息放出,就有这样的效果,那如果全然发动,一定就是滔天的威势!
丹歌子规则没有任何压抑的感觉,倒不是他们比廿於菟和魔神还强,而是那紫府神雷的威力并没有针对他们,这正是这神雷除却威力之外的另一厉害之处了,它能够知悉主人的意图进行攻击,不会造成错杀。
子规越是领悟这神雷的厉害,心中就越是不安,他扭头看向丹歌,“这可算是以德报怨了,你毁了他的奇门遁甲盘,又敷衍于他,他还来助你……”他说着长叹一声,“可叹这一番相助怕是要把他的道观门徒乃至于性命也搭进去了。”
丹歌听言心中十分懊恼,大师如果这样放出这一道雷,没了这雷霆的震慑,那罗云观的仇敌一定会趁机袭击啊,又因为没了这依仗,罗云观胜负还在两可之间,那可真有可能就是毁观灭门身死的下场了,他朝着天上喊道:“大师!这东西摆着可比用了强啊!”
那大师听闻,心中暗暗赞叹他没有帮错人,但脸上却一脸不耐地给了丹歌一个白眼,不答一言。
“得,他铁了心了。”丹歌一摊手,他毫无办法。
“嗤。”那一旁的殊迁悄然笑了起来,小声地对着丹歌子规道,“你们不必担心,师父比你们还清楚这神雷的价值,是不会放的。他那里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招式在我这里呢!”他说着抖了抖手中拿着的大师的拂尘。
“你?”丹歌对殊迁表示质疑,又瞅了瞅殊迁手中的拂尘,“这玩意儿?”
殊迁自信地点了点头。
丹歌笑了笑,“你的拂尘是耍得不错,但你要面对的可是一尊魔神,而不是两个特警。”
殊迁撅起了嘴,把拂尘头伸了过去,“你摸一摸。”
“哦?”丹歌歪了歪脑袋,难道这拂尘还有什么玄妙吗?他伸手抚在这拂尘的毛上,察觉不出任何的异常。
“你往里面摸。”
丹歌渐渐深入,就触到了一样小小的玩意儿,这玩意长约有三寸,粗有一指,它似乎嵌在拂尘的杆上,一头粗,一头尖,像是一根大号的针。“针?”
“嗯。一根罗云历代观主相传的针,就名为罗云针。”殊迁道,“一针下去,天地罗云。因为这针只有罗云观中人能用,所以待会儿要拜托你们帮我靠近魔神的心口。”
“天地罗云?”子规不只这天地罗云是什么样的威力,耸了耸肩,“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
“哈!”天上的大师忽然大喝一声,神雷符转动地更快了,四周紫霞更浓,隐隐成云。
“拜托了!”殊迁占到丹歌子规身前,手中将拂尘仅攥,不回头地说道。
“好!”丹歌子规同时应答,两人拂手成风,将殊迁托起,又将数到力量打入殊迁体内,手一摆,“走!”殊迁霎时乘风而起,极快速地直扑魔神的心口。
眨眼间殊迁已经飞临魔神心口,本来那魔神在紫府神雷的威慑之下一动都不敢动,但看到这殊迁来临,竟是开始动了,它从殊迁的打扮就能看出,这小道童是天上这老道士的弟子,而如果能将这小道童把握在手,那么它就有了谈判的资格。
它猝然出手,长臂一围,形成一个能容纳一人的碗,然后它挥碗自下而上袭向殊迁,一如捞鱼一般要将殊迁盛在碗里。殊迁身有丹歌子规两力加持,实力非同寻常,虽然奈何不了这袭来的碗,但是他要想躲,一般人也捉不住。
只见殊迁左窜右窜,如同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躲避之间,已经靠近了魔神的心口。那魔神眼见捕捉人质无望,还是保命要紧,立刻收回长臂,又在胸前一盘,把心口的孔堵得严严实实。
殊迁却没有收手,他把拂尘一戳,把罗云针就戳进了那长臂盘旋着的正当中那一个小孔,随后伸手一拍拂尘杆尾,“噗!”那罗云针迸发,一下子就打进了魔神的胸腔。
魔神神情蓦然呆滞下来。而在魔神之后,远处的廿於菟六头齐吼,第四头更是口吐鲜血,萎靡了下来。显然魔神在这一针之下已经遭受重创,而作为施术者,廿於菟也遭到反噬。
子规看着这一幕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这第四头的能力就是召唤这魔神的力量,这能力应该是尸,结合我们之前见识到的廿於菟的手段,可以断定第三头能力为金,第九头为声,剩下第十一头和第十二头,一个是阴,另一个到现在还没有显露。”
“它精通五行,我们已经见识到了金木水火,唯独没有见土,它不会土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那不曾显露的,正是土。”丹歌猜测道。
“很有可能。它不显露,难道这土是它更厉害的手段吗?”
“它还在藏招吗?”丹歌眯了眯眼睛,“再不用也许就没机会了。”
子规皱了皱眉,“它曾有藏招吗?”
“它之前一度没有用阴和尸这两样,直到你砍了它的……”丹歌的表情古怪起来,“……第八个头。”
第八头是雷。
子规抿了抿嘴,“看来,它并不是藏招,而是不能使用,是我解放了它的阴和尸两个能力?”雷克邪,雷在的时候廿於菟的阴和尸被克制不能使用,而在子规斩了廿於菟的第八头后,雷能力消失,阴和尸才能发动。
子规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和丹歌的后脑勺,“敢情我们这险些丧命都是自找的!”
“可说呢!”丹歌一拳打在子规的手臂上,知道真相的他可真是恨死子规了,那一弓弦崩得他险些死去,现在想起来脑袋都是嗡嗡的。
“呔!小小魔神!你……”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大师正义凌然的声音,他此时站在了魔神的头顶,“……的这头盖骨是纯金的嘛?!”他搓着手,“你死之后我揭一些好不啦?这道观没有香火我们生活很拮据的呀!这六个头盖骨够我们几年的了!”
殊迁满脸的黑线啊,这财迷的师父啊,他也不好说什么,埋头把魔神已经无力的长臂踹开,从那胸口的孔洞探头进去,那罗云针就扎在这胸腔内的骨头心脏上。
“头一回见了名副其实的黑心。”殊迁满是嫌弃地将罗云针从这黑心上拔下,随着这针的拔下,那黑心轰然碎成了粉末。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破风的声响,殊迁连忙收头看去,只见这魔神回光返照,长臂一探直袭立在魔神头顶的师父而去。
“师父!”殊迁高喊,身子已经窜起,奔向大师所站的骷髅头顶,要救师父于危难。
而其实大师早已察觉了那袭来的长臂,但听得殊迁呐喊,又见殊迁极快地窜来,眸中闪过思考神色,正待挥起的拳被他自己压了下来,“我倒看看你如何救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罗云五彩阵
这大师到了这般危机时候,尚在验证着殊迁的实力,显然他对殊迁的修行看得十分重要,当然,在此时大师敢于验证不仅仅是对于殊迁的关心,更多是因为大师在这魔神的强弩之末面前,有足够的实力能保证自己和殊迁安然无恙,让他敢于如此铤而走险。
而在远处,子规丹歌一直关注着殊迁的动静,自然也就看到了这魔神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击,他们本也想前去相救,却看到殊迁已经前往,又看到了大师准备抬起却最终放下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在眼中闪过了然,于是放下心来。
他们和大师一样期待着这殊迁接下来的应对。
这殊迁蒙在鼓里,他根本没料到这看似誓死的一击其实是魔神强弩之末,好像威势盛大,其实威力平平。他的判断失误,让他以为师父身处险境,而师父含辛茹苦将他养育长大,就是他的亲人,师父如果有个闪失,养育之恩何以回报?!他只愿自己死,也不愿师父死。
小道童视死如归般地攀着这魔神躯壳三两下来到了魔神肩部。
这魔神虽说也是有着丈余的身材,但实际合算下来也不是很高,也就三米五左右,而与之相配的躯体看似庞大,其实也只近于常人的二倍,这样的身躯上安放下六个骷髅头,也就可知这骷髅头并不大,甚至于比常人更小些,大师站在这一个骷髅头顶,站了个满满当当。
殊迁一看那一颗头上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猛然往上一窜,站在了末端的一颗头上。这转眼的工夫,那魔神长臂已经来临,即将就要鞭在大师的头上。
殊迁不待稳身,立刻将手中拂尘一甩,拂尘前端的长毛宛若有灵一般地直奔大师脚踝绑去,刹那间将大师绑好,随着殊迁用力一拉,一下子就把大师拉倒,那魔神长臂在这时擦着大师的头发而过。
丹歌子规点了点头,“这看似鲁莽,却是救人的妙招。”
大师也暗暗点头,“好应对,这孩子倒是学到了一些拂尘法术的皮毛。”
但殊迁接下来的动作很快就打了这三人的脸,只见殊迁又把拂尘往回一推,那柔软的长毛仿佛是遇到什么阻滞一般,并没有依着往回,而是向上弯折,而长毛也不再是柔软的毛发,竟硬如钢铁,带着大师一起向上弯折而起。
待殊迁收招,那毛发又重现柔软质地,松开大师的脚踝,大师则稳稳地站在了殊迁旁边的骷髅头上,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倒下。这粗中有细的救人计反驳了丹歌子规认定的鲁莽,而这个招式如此自如施展,殊迁在拂尘法术的造诣虽不是登堂入室,却已是初窥门径了。
一招应变,就立刻刷新了现场三人对殊迁的看法,“这算是较为细腻而并不简单的操纵了吧?”丹歌问道。
子规点了点头,“大概算是了。”
丹歌很服气,“他也才十五六岁啊,老天也不是瞎子,那眼睛好不蔫儿的怎么会长他身上,都是有道理的呀!”
“你不必看他,看他师父就知道他有多出色了。”子规指着站在骷髅头上的大师。
那大师似笑而非笑地把殊迁上下打量了个遍,然后稍歪着头瞧着殊迁这一双纯净安宁的双眼,和拥有此眼的这漂亮人儿,掩盖不住的满是喜爱。看得殊迁羞红地低着头,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丹歌一瞅,大师那猥琐的表情映入眼帘,扁了扁嘴,“这老道不是出家了吗?这是要破色戒了啊?”
子规掩着笑意白了丹歌一眼,回身看向殊迁大师,却在这时那魔神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吱吱嘎嘎!”
那魔神的浑身都寸寸碎裂,宛若一个浑身开片的黑瓷器。
“啊!”此时突然一声稍带哭腔的尖叫声起,随后从空地边缘的低矮灌木林中冲出来一个人,这人颤颤地指着这魔神,张了张口,扭头看了看丹歌子规,滕然蹲下身去,以手掩面,老泪纵横。
这个人就是姗姗来迟的薛警官,倒不是他刻意来迟,而是路遇大师殊迁一行人等,大师劝导他让他多待片刻,所以他一直等到大师现身相助丹歌子规,才来到这空地边上,来到不久,就看到了这魔神将死的一幕,眼前这魔神死法,和他的儿子十分相似,他忍不住,就跑了出来。
丹歌对于薛警官的出现十分欣喜,援兵已到,杀手锏也来了,接下来就是对于廿於菟最后的审判了!他看向廿於菟,这六头妖虎的第四头反噬已经停止,它强打精神,缓缓后退,已经准备逃离了。
“轰!”
这魔神开片的状态维持了片刻,随着这一声巨响,轰然倒塌下来,而那廿於菟趁着此刻,扭头就跑。
但此时刻就听在魔神倒下扬起的沙尘之中,大师的声音传出,“咳。”
“咳?”向着廿於菟追击而上恰好经过这沙尘的丹歌十分无语,他看着被这大师拽住的袖子,然后全神贯注地就只听到了这一声扭捏做作的咳,“大师,它要跑了!”
“罗云五彩阵!”
此时就听外面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天空中随之出现了五色祥云,为青白朱玄黄,青在东,白在西,朱在南,玄在北,黄在中,五色祥云似实而非实,色彩鲜亮宛若有仙神临凡,虽不具仙神,但其势不弱于仙神,五云一出四下里什么风吹草动鸟叫虫鸣,全然安息了。
而在这祥云彩光映下,将地面笼罩,而那欲走的廿於菟,恰被扣在其中!
“吼!”
这猛兽受困,高叫着四下冲撞起来,但却并没有撼动这阵法丝毫,这五色云的威力,堪堪够仙神一格了。
大师松开了丹歌手,直接指挥道,“子规,立刻把薛警官拉到这边!”他又扭头看向丹歌,“那魔神的死状真是巧合,这薛警官一定是怒火中烧,这审判之火肯定十分厉害,你快些动作,把廿於菟斩灭!”
丹歌摇了摇头,“大师,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挥动审判之火了。”他和子规战与廿於菟虽然一度占据优势,但有几次险象环生,让他们耗费了不好力量,有因为一直要防备廿於菟,所以心神俱疲,已经控不住这本就不该在凡间的审判强火了。
“嗯。”大师沉吟片刻,“倒是还有办法,可以用罗云五彩阵加持于你,但你只有五次出手的机会,五次之后,罗云五彩阵就会难以维持下去而崩塌。”
丹歌连连应声,“好好好,能斩五头之多,那之后廿於菟仅余一头而已,一头之虎已是凡虎,就不足为虑了!”
此时子规已经带着薛警官来到旁边。
大师继续对丹歌说道:“每一次加持,是罗云五彩的一种力量,罗云五彩代表五行力,青为木,白为金,朱为火,玄为水,黄为土,所以你的每一次出手都携带着相应的属性,据说廿於菟的头都有相应的能力,你要分配好,不要反被克制,引发反噬。”
丹歌点了点头,拍了拍旁边的子规,“这不需我们思考,这事情就留给子规分配吧。”
“什么你就又坑我一道!?”
“人尽其力嘛!”丹歌道,他扭头转向薛警官,“薛警官,我可等得你好苦啊!”
大师连忙代为解释,“是我们拦着他不让他来的,你们两人之力,对抗廿於菟已经足够凶险,他来了反而是累赘。这时候出现,不是正好?”
薛警官连连点头,硬生生在脸上咧出一个满含歉意的微小。只是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丹歌倒也没有追究,大师的诸多思虑,现在看来真是十分完美,他指着不远处的罗云五彩阵,对薛警官道:“那里面就是害死你儿子的罪魁祸首,现在我要用你眼中的怒火来消灭他。拿出你的愤怒来。”
“好!”这薛警官答得何其干脆,眉毛一提,目中怒火意欲喷薄!
丹歌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大师,“大师,开始吧。”
大师一点头,对着那边喊道,“请罗云五彩加持!”
还是之前那个洪亮的声音随后就道:“请罗云五彩加持,为金!”
“金。”丹歌扭头看向子规,“斩哪个?”
子规皱了皱眉头,“我本意让你以金斩尸,但因为其他分配稳定,如果金斩尸,则需以水斩阴,但阴我们不确定位置,只知道它在第十一和第十二头之中,而据我们猜测,这十一十二头一个是阴,另一个很有可能是土,如果斩错,土克水,那么这一头控就不能斩下。而土生金,即便斩错……”
丹歌抽了抽嘴角,“老哥,咱不要你的心路历程,直说斩哪个吧!我还不信你么?!”
子规翻了个白眼,“虽然你信我不假,但是你啥都不想也忒清闲了。”他叹了口气,直叹自己就是这掉头发的命,无奈道:“斩第十一头。”
丹歌却没有斩,“十一头?这是斩了阴还是斩了土?”
“阴。”
“凭什么认定?”
“直觉。”
丹歌嘿嘿一笑,“那就有保障了!”他说着引动审判之火就要出手。
大师一把拦住,“这靠直觉办事……,咱再考虑考虑?”
丹歌摇了摇头,“大师,这一头如果不是阴,我跪下来磕头叫师父!”他又欲斩。
子规连忙拦住,“那那那……那斩十二!”
大师无语摊了摊手,颤着头看着子规,“你怎么说?”
丹歌面色冷峻了,问向子规,“害我还是救我?”
“拜大师为师怎是害你?!”子规道。
“就是就是!”大师自己应和着。
“嗤。”那一旁的薛警官笑出声来,“大师们,你们不要逗笑了,我这都怒不出来了!”
“严肃点!”丹歌也不迟疑,引火而去,直奔廿於菟的十一头而去。
子规扭头恭喜大师,“恭喜大师喜获弟子。”
“啊!同喜同喜。”
“信了你才怪!”丹歌才不上当,依然斩向第十一头,火化作火镰,直取廿於菟项上虎头,那廿於菟虽然受困,却不是不能动,正欲躲闪,却忽然罗云五彩阵一亮,它被定在了当场,此时镰来,轻而易举将这一头摘下。
而在这一头被摘下后,廿於菟恰好能动!
丹歌惊奇地望向大师,“这掌阵的高手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勿
大师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你没发现殊迁已经不见了吗?这个阵是由殊迁和他的师兄弟们共同撑起的,在中心的黄云土位,是此阵的阵眼,由殊迁的大师兄殊勿执掌。殊勿他……”但是瞥了瞥身旁的两人,悄然叹气,“也算是一个天才。”当然与丹歌子规相比,似乎是差一些。
“原来是大师的高足!”丹歌子规都是点了点头,看大师对待殊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大师在修行的教学上是很下苦心的,这样的师父教导出来的弟子,必是不会差劲到哪里,而其中佼佼者,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有这等高手相助,我能轻松不少!”丹歌道。
此时那边的罗云五彩阵中洪亮声音再起,也就是殊勿的话语传来,“请罗云五彩加持,为木!”
丹歌看向子规,子规早已定下策略,成竹在胸,话语脱口而出,道:“斩第九头,声。”
丹歌依言出手,引动薛警官目中怒火化作火镰扑入阵中,斩向第九头,镰落时罗云五彩闪动,廿於菟顷刻停滞不能动作,摘下头后,廿於菟恰好可动。
丹歌子规和阵中不曾谋面的殊勿三人配合默契,照此方法将廿於菟的头一一地斩了下来,罗云五彩加持为水,斩下廿於菟第四头,能力为尸;加持为火,斩下第三头,能力为金;加持为土,斩下第五头,能力为酸腐气。
这是丹歌做过做清闲的事情了,这边有人告诉目标,那边有人帮衬着稳定待宰妖虎,自己只需手起镰落,一个个虎头轻易就收割了,这爽利的体验,让他起了想要加殊勿入伙的心思。但他也有些疑虑,这样的宝才,大师未必愿意放手啊。
“如果打着修行的目的呢?”丹歌想着,这大师看中修行,“可这也许能劝了大师,却未必能劝了殊勿。和我们在一起有益修行,这有些我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而这殊勿天才傲气,必是不会轻诺的。”
丹歌自个儿想不出办法,就看向子规,子规也正瞅向他,两人相视,子规就把丹歌拉进自己身旁,“你是否还记得你在徐州时曾拿出来的那五条东泽鱼?分别为歌、规、标、征、勿,你曾推断这几个字代表着名字,歌是你,规是我,标征不知,此刻,勿或许出现了。”
丹歌双眸一亮,“你是说殊勿?!”丹歌暗探不愧是长久以来的伙伴,他们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目标却是十分一致,正是这殊勿,“你说,怎么办?”
子规瞥一眼身旁的大师,又把丹歌拉近了些,“那东泽鱼只说标、征和勿这三个名字,却不知是好是坏,无论好坏,把他拉入我们,好则共谋大业,坏则扼杀于摇篮。”
丹歌连连点头,“你有什么办法?”
子规犯了难,他屏着气思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怎么办,问过大师和他本人呗,难道我们还能把他掳走?”
“也是。”丹歌扭头看向大师。那大师瞥了一眼丹歌,“小伙子,打老道什么主意呢?老大的奇门遁甲盘可已经毁了。”
“咳咳。”丹歌正待说出的话堵在了口中,让他难受得咳了起来,他平复下来,才道,“大师您的大徒弟他……”
“老道虽然尚挂着观主的职,但大小事宜事无巨细全是由殊勿操办的。”大师深深地看一眼丹歌,“老道清楚你的意思,老道也算过你等的天数,虽然看不透彻,但想来事关重大,殊勿也许巧合之下和你们的线索重叠,但他绝非你们寻找之人。
“他常在罗云观中,罗云观天上一如现在的罗云五彩阵一般排列着五色祥云,天地难窥,他肩上必无大任,你也不必费尽心思了。直等得……”
大师说道此处却住了口,天地悠悠,有些话一出口,就将一语而成谶。
子规点了点头,了然大师的顾虑,“若要殊勿出,直等得罗云五彩散?”
“嗯。”大师满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罗云五彩,散!”远处洪亮的声音恰好响起,砰然间罗云五彩阵破碎散落,这也就意味着廿於菟重获自由了。丹歌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而大师陷入了呆滞,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语言震惊了,殊勿一声罗云五彩散说得真是时候,这是否昭示着以后罗云观的命运呢?“这是命吗?”
子规叹一声,“大师,不远了。”
不远了,罗云五彩祥云散去的日子不远了。大师看着飞奔远去追逐廿於菟的子规,他们到底肩负着怎样的使命,竟至于他们的出现就搅动了罗云观数百年的基业。“对,廿於菟,这庞然大物也出现了,世界在步入幽深的黑暗吗?”
另一边,丹歌子规紧追着逃离的廿於菟,这廿於菟此时已经不比之前了,它在这一夜之间生生被斩掉了十一个头,加上之前被斩的八头,总共十九个头的记忆齐齐都涌进了它这仅存的一个脑袋里,它的头痛一定已经到达了一个无以复加的恐怖地步。
而这廿於菟如此坚韧,竟硬受着这头痛,跑得还挺快。
“廿於菟,乖乖束手吧!”丹歌紧随在廿於菟之后,“你已是强弩之末,你放弃抵抗,我答应给你个痛快。”
“吼!”这单头的妖虎才不愿就此死去,它大吼一声,愤愤地往右边一瞥,它这身躯此时空出了十一个位置,只因拖托着这一坨废肉,它才不能全速奔逃。它又大吼一声,落地的脚步忽而沉重起来。
丹歌在其后感受着这大地震颤,宛若巨神降临,看来这廿於菟的力量还不是很弱啊!他紧走几步,只见地上廿於菟的脚印也深了起来,他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在酝酿什么技能吗?”
“吼!”那妖虎又高叫,声音传递出的是痛苦之意,丹歌紧随之后看到一路上开始出现淋漓的鲜血,还听得到吱吱嘎嘎的骨骼声音,“痛苦?他在做什么?”丹歌能看到这妖虎的身躯,它的身躯并没有那里流血,这说明这鲜血完全来自于妖虎的头,很有可能出自口中。
“口中流血,且骨头吱嘎乱响?”丹歌冥冥中掌握了一丝真意,“它在变化吗?”
正想着,眼前的妖虎猛然往上一窜,跃在了空中,然后这身躯忽然就没了把控,宛若死尸一般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丹歌手捏羽毛快速接近,全身戒备地来到这妖虎边,一望,就知道是上了当了。入目的这身躯只有十一个碗大的切口,在本是第十二头的地方,竟是一个深陷的凹洞,这凹洞内完全可以蜷下一只正常的老虎。
且在这洞内,肉眼可见累累白骨,丹歌已经了然,这廿於菟借用原身重塑了一个虎身,抛却了这一坨废肉的累赘,快速逃离了。
此时子规极速窜来,看地上一坨肉,丹歌又停在肉前,忙问:“怎么了?”
丹歌言简意赅,“金蝉脱壳。”
子规点头,不作停留,继续往下追逐了下去,丹歌不敌子规的全力速度,但也弃下了废肉,遥遥跟在子规之后。
子规速度确实飞快,不一时已经看到了前方的一道身影,乃是一只浑身通红的猛兽,这必是那廿於菟无疑了,“廿於菟,束手吧,你逃不了的,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这妖虎可不甘心,猝然又提了些速度,飞奔了一阵,但在子规面前它的速度委实不够看的,它回头一瞥,子规不仅没被它落下,反而是追得更近了。
它猛地一听然后转身,虎视眈眈地瞅着子规,目中满是恼恨之意,眼前人在将它往绝路上逼。
报应的绝路是什么?还是报应,应践在报应身上的报应!可报应自诞生起,只愿作别人的报应,看别人的下场,从不愿看自己的结局。它还不想死!
此时丹歌也很快到来,两人一虎陷入了对峙之中,廿於菟丧失十一头,肯定是元气大伤,但子规也耗费了不少力量,所以子规丹歌也不敢贸然出手,这老虎对力量的把控还是很到位的。
对峙良久,廿於菟忽然伏着身,后足划在土上,扬起一片片的灰尘,一副跃跃欲试准备袭击的模样,而伴着这动作,它的身子开始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从之前的浑圆变得已能瞧见肋骨。
“它在耗费生命力。”丹歌道。
下一刻猛虎的动作戛然而止,它纵身往前一扑,直激得丹歌子规立刻全神防备,它却落地立刻转身,往灰尘当中一跃,突兀地泯灭了踪迹。
“土遁术!”两人这才明了廿於菟的意图,讶异之余同样懊悔不已,丹歌看着那灰尘渐渐落下,廿於菟的踪迹已经无从找寻了,“我们早该料到,它隐而不发的招数既然不是凌厉杀招,就是保命的手段,它可真忍得住啊!”
“看架势这土遁它施展起来要耗费生机,这也是它迟迟不用的原因,这会儿被我们逼到绝路,才不得不施展,这代价且不说大与小,它终究是逃了。”子规无奈长叹,“功亏一篑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悲
此时明月晦暗,一如丹歌子规的心情,心仿佛是被腻死在泥土中了,可以出气,可以挣扎,但唯独失去了光明,这光明刚才就在眼前,未经意捕捉,于是悄然错过了。
眼前尘埃落定,唯有地上那廿於菟后足蹬出的痕迹尚在,其中尚有余温,那狡黠的妖虎,终究在夹缝中挣扎出了一道生存余地。
“这就是现实中的养虎为患吧。”丹歌叹了口气,“它虽然元气大伤,但到底不是凡物,在凡间再掀起什么风浪,可就是我们的过失了。”
“你起初的目的,不正是为了重伤它吗?”大师的声音传来,他带着薛警官和一众弟子赶来了。
丹歌扭回头来,望着大师,“但除掉是更好啊,明明有机会,在我们的犹疑之下错失了。而且如果是为了重伤它,我们会把握一个度,让他保有和我们再次相战的能力,那样它势必殚精竭虑算计我们以报此仇,也就损伤不了凡人。
“现在它仅余一个头,实力大不如前,或许苟且偷生就不再找我们报复了,它现在又变得和寻常虎类相似,我们哪怕站它当面也未必认得,有如此伪装,如果安于现状,时不时地杀个人解馋可怎么办?这等大恶难道逍遥法外吗?”
大师扬了扬手中的拂尘,安慰道:“这等怪兽,因何而生,必因何而灭。”
子规苦笑一声,瞥了那薛警官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大师,这怪兽就是因为我们而出现的。”
“什么?!”大师和薛警官都高叫出了声音,而殊迁捂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殊迁的师兄弟们则满是震惊。
子规把这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暗暗有了把握,这些人看来并不是那种刻板的正义,而是有着许多的考虑在的,这样看来,接下来子规的解释至少他们是愿意听的。
丹歌默然,完全没有动静,他其实并不愿把这背后的因由都摆在明面里,因为摆在明面势必要遭人品评,一些污秽的话语正由此而生,他们很有可能被抨击为恶人。
如果人们不知内因,单从表面上看,把他们捧成战退妖魔的大义之士,他们稍稍昧些良心,也就轻松受着了,可这是摆在明面,前因后果尽知,一些人把他们唾为祸害世界的罪因,他们再如何心宽,也会有委屈。
这就是人性,丹歌作为人也有着这样的人性,每个人都是毁誉参半的,但谁不想荣誉更多呢。可子规此时将他们的老底剖出,丹歌并不知子规是什么用意,他是想听到真实的声音吗?
这边丹歌想了许多许多,但他悄然沉默着,而眼神瞥在眼前的大师殊迁薛警官等人的脸上,最后停留在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身上,这青年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十分沉稳,面容严肃,不怒自威,他形貌丽,身姿挺拔,是个才貌双全的主。
“这就是那殊勿了吧?”丹歌猜测着,“这家伙加入我们,凭我们的才貌,完全能搞个男团,就叫妖虎队怎么样?”他一时又不正经起来,什么毁誉的,全然抛却了。
而子规此时开言解释起来,“我们经过泌阳县时,卷入了一桩事情之中,关乎于天地,乃是恶妖界妖人占得上天神位,我们帮助义士们破解困难,他们也顺利夺回权位,那妖人因我们而死,于是我们就要有一场报应临头,就是这廿於菟。”
子规眼珠子打了个转,忽然话锋一转,“我们一路以来,所为皆天下事,重任在肩,道家除魔卫道,相必和我们同列,我们……”
薛警官忽然打断,“既然这怪物目标是你们,那我的儿子为什么会死在它的手上?”
子规咬了咬唇,斜了薛警官一眼,这家伙打断得真不是时候,他有心不答,但看自这薛警官问完这一句,对面的人都大睁着眼等着竖耳聆听他的解释呢!他只有作答,“因为这报应的本质是让人不得清净,它害人以嫁祸我等,让我们难以清净,甚至于死在你们手中。”
子规到此时又把话一转,“清净裨益修行,而其实多遭磨难,也有……”
丹歌忽然拉了子规一把,悄然道:“不必了,走吧。”他不管子规的挣扎拽着就走,头也不回地谢过大师,“大师,多谢您今日相助,还烦您请出了观中至宝。”
大师满脸笑意,“不需谢,我罗云观受各方势力耽耽虎视,如今一展这至宝威力,给他们警示,他们能消停不少时日,我罗云观有难得的清净了。”
“我们尚有要事在身,我们后会有期。”丹歌拽着子规渐渐远去。
大师看着远去的丹歌子规,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的殊勿,“你难道没动心?”
“今天中午得知您式盘崩毁,就已经动心了。”殊勿如实地答道。
“你果真聪明。他们也果真求贤若渴。”
殊勿叹了一声,“可惜我不能在此贤之列。”
大师抬了抬眉,“你算过了?”
“是。”
“什么时候?”
“如您所言,罗云五彩散。”
“不远啦。”
“弟子尚能在您座前侍奉一些时日。”殊勿垂手低眉,不见面容。
大师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脊背有一道寒气,鼻头之中竟有酸意,他瞥了瞥殊迁,殊迁本是掌奇门遁甲盘的,但此时盘已毁,导致他不能分明这忽然的悲伤是什么意思。“惟愿是喜极而泣吧。”
……
此时远处的子规甩开丹歌的手,“怎么了?”
丹歌深深地看了子规一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呃……”子规眨了眨眼,“那你说,他想吗?会答应吗?”
丹歌从子规的几次转折就听出了子规的心思,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丹歌之列,全部都了然子规的深意,子规在说明他和丹歌肩负的是天下大事,急需一个同伴,而且不是全无好处,是有益修行的,那些人谁不是胸怀大志呢,子规三言两语已经把他们全然说动了。
但他们都没有回应,似乎有着某样重要的事情隔在他们的自由之前。
丹歌针对于子规的问题,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他想,但他不会答应。你在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殊勿,他目光热切,但忽然就冷下来,目中变作了叹惋和无奈,他有着无法走开的事情。”
“无法走开的事情,罗云五彩散?”子规叹了一声,“一语成谶吗?”
子规的感觉中,忽然也有些悲伤起来,他的感觉一向很准,“罗云观啊……”
丹歌不知子规在想些什么,自顾说道:“你这一番把我们的老底揭开,虽然没有笼络到伙伴,但不是全无作用,在场的包括薛警官在内,都明了了我们的苦衷。而我们也据此可知,天下尚有这样一群明理的正义之士,是我们的同道中人。”
子规默然,暗暗思忖,“可如果我的感觉正确,罗云五彩散后,悲伤来袭,那时我们还有多少同道?”
未来的末世似乎已经勘定了。
……
两人返回了酒店里,推门而进,只见一个妇女和几个警官坐在床上,这妇女见丹歌子规进来,腾地站起身来,扑到丹歌子规身前就要下跪,却被丹歌眼疾手快地托住了,“阿姨,您……”
“老薛在哪儿?!他不报仇了,你们放了他吧!他如果也……”这妇女说着就闷声哭了起来,“他们父子两个丢下我一个人,可,可让我……”
“您是他的妻子?”子规问道。
但这女人只一味地哭着,没有回答。
丹歌看向旁边陪同而来的警官们,这些警官被这一看骇得往后退了数步,他们不明真相,所以认定了丹歌子规就是那杀人狂魔,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已。
丹歌皱了皱眉,“你们回答呀!她是薛警官的妻子吗?她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不是杀人魔!”丹歌一拍腿,往前一步,“要不然你们去问薛警官。”
“不不不!”这几个警官吓得立刻腿软了,一个个摇着头,他们见丹歌子规安好地回来,就认定薛警官报仇失败,早已死了,这会儿让他们去问薛警官,去哪里问,不就是让他们死吗?!
丹歌一拍床边,既然这伙人认定自己和子规是杀人魔,他姑且就装一回,“不想死的,就他娘的给老子说话!告诉我,这娘们是谁?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甭说,丹歌这几句话有些气势,加之这些警官的恐惧,所以话说出口就见效了,警官们终于开口作答。
“她确实是薛警官的妻子薛夫人,她说薛警官找害死她儿子的人报仇去了,让我们带她去找薛警官,最好能劝住,再不济也能给收个尸。”
丹歌翻了个白眼,然后他们就来这里了呗,这就是来索尸的。偏偏他们和大师分开了,所以一时半会儿还联系不上薛警官,这不是要了亲命吗?
正无策时,门外响起踏踏踏地快速蹬台阶的声音,伴之一声声呼唤,“大师!大师!”
第一百二十章 脑残丹歌
这声音之中满是焦急和惶恐的意思,但在丹歌子规的感觉,却是喜出望外,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薛警官的声音。
子规轻笑一声,“这薛警官来得真是时候……”但说到这里他变了脸色,想起了之前他自愿揭底的时候,说到最要紧处,正是这薛警官打断的,他气鼓鼓的,“是不是警察们总会在关键时候出现啊?!”
丹歌抬了抬眉,瞥一眼那薛夫人和一众警官们,“这个关键时候出现是最好不过了。”
那薛夫人在听到薛警官那两声呼喊,哭泣声戛然而止,她侧着耳朵,想要捕捉更多的声音,同一时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她两眼通红,满面泪花,缓缓站起,她这么一望,竟像是空付流光的望眼欲穿。
这颇具戏剧性的一幕就在丹歌子规面前上演了:门外未见薛警官其人,已闻其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但还抓紧着这时机说着话,“我,我妻子她……”门内的薛夫人忽而走了起来,直奔门口而去,她闷着声,不发一言,笑容咧起,泪水却滑落。
腾地薛警官转至门前,那薛夫人恰巧就扑进了他的怀中,薛警官没有被这突兀出现的人影吓到,反而揽着薛夫人的腰身一扣,他不需细辨,一闪眼,就早已判断明晰,这怀中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原来你在这儿啊。”他声音低沉而温柔。
丹歌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扭身看了看陪同薛夫人前来的警官们,“都回去吧。”这警官们如蒙大赦,急忙跑到门口。
薛警官拉着薛夫人站定在门前,看着丹歌子规,他的心里有些复杂,他作为父亲,是自私的,儿子的死,和眼前人有很大的关系;但他作为警察,应该是无私的,他新涉及了一个掩藏在表面之后的世界,而眼前人肩负着一个关乎世界的使命。
儿子,和世界。儿子的死让他和妻子的世界崩塌了,眼前这两人保卫的世界,却让更多人的儿子活了下来。“我会问: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他们也会问:为什么把世界抗在肩头的是我们?他们也很无奈吧……”
薛警官长出了一口气,深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人死不能复生,给尚还存在的人一些心安吧。他到:“我们走了。”
“忘了吧,别再来了。”丹歌没有扭头,讶异地看着出现在窗台的一只黑猫,“做个好梦。”
薛警官点了点头,拉着薛夫人带着一众警官们离开了。
丹歌则在脸上浮现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你……”
“可以。”这地府贡差清冷的声音响起,“薛缙的魂灵还徘徊在人间,可以安排一场梦。”
“有劳了,你……”
“我来串个门。”
“啊……”丹歌抽了抽嘴角,再看是黑猫已经不见了,这黑猫自始至终都没让自己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它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子规来到窗边,四下看了看,已经不见黑猫的踪迹了,“这猫是什么?”
丹歌如实答道:“地府秦广王和转轮王的贡差。”
子规摸了摸下巴,“它会无缘无故地串个门吗?”
“不会,只是它不能说,它到来就是一个最直接的提醒,那庄园赤蛇的事情,必是不容耽搁了。”丹歌看着窗外,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还没有清晨到来的意思,“这一夜还真是漫长啊,无意间让作者水了十几章的文。”
“你又知道了?!”
……
这恍惚的夜耽搁了许久,终于慢慢散去了,光明开始照耀的时候,希望也随之来临了,和煦之下,哪还有凌然的寒意余存。
丹歌子规趁夜抓紧着睡了一会儿,这会儿悠悠转醒,他们今天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廿於菟被重创,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大展拳脚,去会一会这妄图成龙的赤蛇了。
“我曾经和这庄园里的人对峙过,所以如果被认出,一定会被怀疑,所以进庄园这一趟你只能独行,我在外面呼应。”子规说着把摆在床头的丹歌的手机递过,“有什么情况,一个电话就好。”
丹歌揣好了手机,一扬手,“走!”
两人即化作鸟儿,飞往了庄园所在。
来到庄园,只见庄园门前已经排起长队了,此时天亮不久,这一群人必是早已在等了。丹歌来到队伍的最末,招来一群人审视的目光,丹歌一言不发地排在队尾,悄然观察着这些人群,他想看看自己和这些人的诧异在哪里,为什么会引起这些人的审视。
很快丹歌就发现这些信徒们在林中小路时还行走迅捷,精神抖擞,一出树林,一下子就步伐缓慢下来,低头埋首,显然一副病重的模样。
丹歌点了点头,“敢情是我刚才走得太正常了。”他又联想到那柑橘有治百病的奇特功效,对这些人装作病态的意图也就十分了然,“赤蛇啊赤蛇,你可知你的信徒在诓骗你么?”
丹歌正想着,行进的队伍忽然止了,从这庄园的东侧门处出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他们走到正门的阶梯上,神情严肃,言语虔诚,“刚才接到我们资深老信众的举报,我们尊敬的神受到了诓骗,有信徒伪装身体有恙来诓骗我神的赏赐,我亲爱的信众们,你们知道是谁吗?”
丹歌扁了扁嘴,“不会这么倒霉吧?”
“踏踏踏”,前头的人们都四散开来,把丹歌围在了中间,所有人齐齐一指,都指向了丹歌,“神使大人们,就是他!”
丹歌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但他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是被冤枉的。其实他心里在暗暗吐槽,“神使大人?一身西服,你们的神也太现代化了吧?!”
那所谓的神使们走了过来,“你,为什么诓骗神?”
“尊敬的神使大人……”丹歌嘴上奉承着,心里却已经呕吐了千万遍了,“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有疾病。”
“你有病?什么病?”这为首的神使被丹歌那一声“尊敬的神使大人”叫得太舒服了,他满脸惬意,头仰得老高老高,丹歌只能看到他的鼻孔了。
“尊敬的鼻孔……神使大人,我……”丹歌一时没词,什么病?我这里和傻子一样哄一群男人是神使大人,还能是什么病,中二病呗!他倒没实说,道:“我……”他娘的叫你们一群老大不小的傻子神使大人,我就是个,“……脑残。”
“脑残?!”这神使大人听完忽然委屈了,这家伙是脑残,他知道神使什么意思吗?他这叫得一声声的没什么含金量啊!他暗道晦气,一甩手,“哼,看来是要让我神好好治一治你!”说完就带着那一群神使离开了。
丹歌就此逃过一劫,队伍重新排列,站在丹歌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悄然拍了拍子规的肩头,“小老弟,你够狠!”
丹歌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这男子,这中年男人歪着嘴斜着眼,也不是真的嘴歪眼斜,也是装的,他敷衍道:“哈,彼此彼此。”
此时天际一声声杜鹃轻语,“咕咕咕咕咕。”丹歌斜了天上一眼,子规这家伙显然是在笑自己了。丹歌翻了个白眼,“你在笑什么呢?脑残的朋友。”
这插曲没有影响这庄园的正常运作,队伍又如常地开始了行进,丹歌也观察到了进门时的情况,那些人会贴在看门神使……,“呕,看门还神使,是看门狗改不来吃屎。”丹歌吐槽一句。那些人会贴在看门狗的耳边说出暗语,看门狗再依据正误决定是否放行。
按理说丹歌的听力不错,但丹歌并不能听到那些人贴在看门狗耳边说了什么,这就是奇异的地方,这奇异来自于看门狗的那颗耳钉,它能把以耳钉主人为中心方圆半米空间的全部声音吸收,只传导给耳钉主人,“这也是好宝物啊。”
好在丹歌是知道暗语的,“如果我当时想着偷听暗语而不是入梦盘问,这会儿怕是就糟糕了。”丹歌有些庆幸,他冥冥有感的决定,让他省了不少事情。
很快,就轮到丹歌了,这看门狗一指丹歌,“脑残!来!”
“嘿!”丹歌憋着气,“尊敬的看门神使大人。”
这看门狗歪了歪嘴,没敢说话,而其实心在流泪,好容易让人叫次神使,偏偏前头加了个看门,他只能应下,然后伸过耳去,听取丹歌的暗号。
丹歌佯装不知,对着这看门狗耳朵悄然说:“尊敬的看门大人。”
看门狗心累啊,这不一会儿,神使都没有了,他纠正道:“神使!”
“尊敬的看门神使。”
“神使大人!”
“看门的神使大人。”
这看门狗张了张口,没有往下较真,一声长叹,“唉,你,你说暗号。”
“蟠然伏赤龙,看门的……”
“走走走!”这看门狗就要放丹歌走,忽觉丹歌只说了个看门的,“你往下说完。”
“啊?没了。”丹歌说完离去。徒留这看门狗风中凌乱,到最后他只落了个“看门的”,神使和大人一个没混上。
丹歌戏弄完了这看门狗,撩帘子走进了门后的大厅之内,入目的景象让他倍感熟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敬香而祸蛇
这情景丹歌在那一夜入梦之时,就已经领略过了,但梦中和现实还是颇有差距,此时站在这大厅内,再看那顶天立地赤色蛇类雕像,就更加威严庄重了很多。
丹歌那日在梦中见到这雕像和白帝山洞穴之下的血龙蝠十分相似,血龙蝠由飞龙龙血所化,赤蛇则由飞龙龙筋所化,算得上是同源异种,所以他在梦中时就早已确定了这就是赤蛇的雕像,也就是这庄园所谓的神。
“当日在梦中见到这雕像我就有所猜测,这赤蛇把自己塑造成神,又广施恩惠,这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啊。”丹歌睿智的双眸闪烁,“它在收集愿力,强大的愿力足以助它突破桎梏,飞升成龙。”
丹歌想着往身后一瞥,那个假装嘴歪眼斜的中年人也进来了,门外时装着嘴歪眼斜,进得门来霎时什么病症都没有了。丹歌轻笑着摇了摇头,“怨不得这赤蛇搜集至宝,显然它也知道这愿力有多么斑驳。”
这些所谓的信徒一个个费尽心机进入庄园,只是为了那柑橘,而不是为了神明,所以这夹杂着小九九的祈愿,全都变作了掺杂着污秽的愿力,这对于赤蛇来说有害而无益。
丹歌这扭头一看,看到的不仅是这进来的中年人,还有悬在眼前这面墙上的一个横幅,横幅上写:“当有试图探听入我教暗语者,请报以冷漠孤立之。”
“原来症结在这儿!”丹歌一拍腿,恍然大悟:那一天在银杏林中,丹歌子规扮作父子诓骗暗语,子规请求告知暗语时,所有的人都忽然冷漠,把他们视作不见,正是因为这一条横幅上的话!
“探听入教暗语的就报以冷漠,显然这赤蛇已经难以承受多一个信徒的冲击了。他们掺杂污秽的愿力一定让它非常苦恼。”丹歌搓了搓手,“我虽然进入了这大厅,但我不求于柑橘,也不求于赤蛇,算不上什么信徒,我该如何给他加一道满含‘心意’的愿力呢?”
丹歌知道这赤蛇心思不纯,以毁宝完成自己飞升之念,所以他并不打算留手,要好好地破坏破坏。
丹歌思索着回首,正看到那赤蛇雕像前的香鼎,他立刻想起了梦中的情景,那梦的主人梦到自己把香插进了香鼎中二雀跃不已,也就是说,这香鼎有某种禁制的存在,难以插入香火。
丹歌眯了眯眼睛,“这赤蛇因为受不得更多的愿力,所以就不愿让新的愿力产生,除却不增加新的信徒外,还不让人敬香。那我就偏偏敬一束香,看看你受不受的住,我这恶意满满的愿力,抵得过这十个常人的小心思了。”
丹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对赤蛇可没什么怜悯的。
丹歌说干就干,从队伍中走出来,直奔那香鼎而去,嘈杂的大厅同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齐齐地看向丹歌,有人还指指点点的,“看,是那个脑残。”
丹歌翻了个白眼,脑残这个词语委实不怎么好听,“哼,待会儿本脑残敬香成功了,不知道你们怎么说?那时候你们就乖乖自认还不如脑残吧!”
丹歌来到香鼎前,虽然赤蛇的意思是不愿让人敬香,但却并非无香,显然赤蛇对自己布下的禁制有十分的信心。而且摆着香在,有人尝试而不能成功,就会感觉不可思议,认定是这神明不受香火,显得这神明灵验,这冥冥中能镇压许多人的小心思。
“只可惜赤蛇低估了人的贪婪,他们可以为之铤而走险,更何况这神明看不见摸不着,他们自然就抱有侥幸心理。以至于日积月累,演变得如此猖獗。”丹歌网友一瞥,那些个之前在门外什么低眉垂首弱不禁风的人,现在站的一个比一个直。
丹歌抽出一根香来,点燃,然后伸手往香鼎内一插,香鼎内是许多的香灰,触之绵软,这一柱香应该是能安好地插入其中,但香接触到香灰时,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再也无法向下,丹歌的两手都已经接触到香灰,甚至于埋在香灰中,但这一柱香却处在这阻碍上,丝毫不得寸进,显然这香是遇到禁制了。
大厅砰然爆发了笑意,全是嘲笑之意,一个个指点着丹歌,还有人笑着道:“这脑残。”
丹歌捏了捏手中的香,暗暗平复怒气,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用这香把那个出口不逊的凡人给戳死了,他不能动手,冰冷的双目往那人眼睛一瞥,那个人立刻僵立当场,不敢动弹了。因为他感受到那一道目光中磅礴的杀机,让他浑身宛若置身冰窖。
丹歌收回目光,一撮手中的香,一股雷霆悄然密布在香上,丹歌屏气拿着香往下一戳。
“噗!”
这香扎透了那禁制,稳稳地杵在了香灰中,丹歌慢慢松手,那香稳稳地立在了鼎中。
大厅里一时宁静,随后又喧哗起来,如丹歌之耳的却全是怜惜之意,“看哪,这脑残连我神都看不下去,允许他插香了。”
“是不是我神有歉疚之意?自知不能医好他。”
“是了是了!”
丹歌扁着嘴,“这群人还真是有的说。你神不是歉疚与我,而是歉疚于世。我自知医不好它,只好就……”丹歌伸手捻在尚在燃烧香的火星上,霎时间整根香碎作了香土,“……毁掉它。”
此时厅内北面,也就是雕像所在这一面强的东侧门中出来一个神使,和这厅内待命兼维持秩序的神使们暗语起来,因为这群人并没有那神奇耳钉,所以丹歌能凭借其敏锐的听觉把他们的话都听在耳中。
刚从东侧门出来的这位神使道:“后院的大橘落了,老大吩咐今晚就要两件宝物,不能耽搁,你们快去搜集。”
另一位神使道:“哦?老九和老幺两个人在什么没落的大户潜伏很久,不是才带回两件宝物吗?”
“他俩被罚在柴房劈柴了,去了一趟,带回来一个烧火棍和一节麻绳,老道没狠心把他们弄死就是好的。你看吧,过了今夜,就是重提,这俩人要倒大霉了。你们不想和他们下场一样,就赶快行动!”
“哦哦哦!”这一群神使连连答应,着急忙慌地往外头奔去。
丹歌皱起了眉头,“他们这情况紧急,一定是烧杀抢掠无所不用,不知道要遭殃多少百姓。”丹歌在大厅左右徘徊,一时没有主意。他只好摸出手机,打给了子规。他把这里面的情况悄然汇报,向子规寻求主意。
“我还正奇怪呢,这事情简单,让他们相信那烧火棍和麻绳是宝物不就行了!”子规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就行了?”丹歌歪了歪脑袋,“是我秀逗了吗?怎么让他们相信啊?发个宝物鉴定书吗?”
丹歌正想子规的对策呢?忽而打门外传来了有人高喊的声音。
“哎!”是子规的声音,“你们听着,你们不要包庇盗贼!你们园中跑进去了两个贼,他们盗走了我风家两样重宝,你们速速交出盗贼,奉还宝物,风家必有赏赐!不然,休怪我风家铁蹄将你庄园踏为平地!”
丹歌一托额头,“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说什么像什么,说我自己是脑残,这会儿就真变蠢了。”
门外断续传来子规的话语:“哎!你们快把盗贼交出来!”
“哎哎哎,你们别打人啊!”
“我还会回来的!风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到此,子规的表演结束,那烧火棍和麻绳一跃成为至宝,一定会被献给在最后关头的赤蛇,丹歌点了点头,“到这会儿,庄园应该不再对外开放,屏退来客。”
果然,从北墙东侧门钻出来了刚才给大厅神使们传信的那个神使,他先是有意无意地瞄了丹歌一眼,接着清了清嗓子,“咳。各位信众,因为庄内有事,今天不再待客了,请各位请回!”
虽然那些人并不情愿,但只是嘴上念叨,一个个地都是离去了。
丹歌点了点头,“还好还好,猜对了,没傻。”他还顾念着自己的智商。
丹歌出了门,和常人一样沿小路走入丛林,然后往深处拐弯,隐在密林处化作鸟儿,飞到天空和子规汇合。
“你出来这一路他们都在注视着你。”子规看着下面的西装革履的所谓神使们。
丹歌并没有惊讶,“我知道,我对着赤蛇的雕像插下一柱香,它本身所受的愿力斑驳不堪,我这满是恶意的愿力就是压迫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它已经从那橘树上落下,代表着它要尽快完成它的飞升计划了。它也知道我对它的威胁很大,所以一定会关注我的下落。”
此时那些刚刚放出去找宝物的神使们也都赶回来了。
子规道:“这些人怕是赶回来护法的,风家这两件至宝刚好填补赤蛇所需的空缺,它很有可能会炼化它们。”子规说着一顿,“但我总感觉这两件至宝炼化起来并没那么容易。”
丹歌闻言满意地点头,“你这一句话,我们就不必为这至宝所累,能好好地和那赤蛇周旋周旋了。”子规的感觉,一向很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赤蛇显真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在这形如巨龙的龙尾,那一座扇形果园的最北端,一颗大橘已经摆在地上,四周围着全部西装革履的神使们,他们将这大橘围在当间,一个个神情严肃,四下打量警戒着,这大橘就是他们的神,是供给他们吃穿用度一切所需的摇钱树。
不一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带着两个人来了,他上身短袖花衬衫,下身花纹短裤,足蹬人字拖,这胖子一身花色皆是红粉之色,让他的臃肿又加了五度。他眉目中有些许艳气,一头枯黄色的头发很长,披在脑后,唯前面一绺,沿着脸颊直抵嘴角。
他捏着兰花指踢了趿拉地懒散着走到了人群外围,众神使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路来,这胖子,就是他们头儿。
这胖子走到内圈,一弹兰花,眼睛一闭一睁,抛出个媚态,抿了抿嘴角的发丝,一咬下唇,哼哼地发出艳俗的男声,“那人儿,走了。”这声音如果子规在侧,一定能立刻察觉,这就是他变作鸟儿探索这庄园时,那个和这大橘对话的男人声音。
“照我吩咐做了?”那大橘出声问道,声音清冷无情,俨然与它祥瑞身份再无什么相干了。
“做了。”这娘们儿唧唧的头儿答道,“按照你的吩咐,我们的人装作若无其事,看着他们走进小路离开了。”
“嗯。”大橘发出赞赏声音,之后命令道,“把这橘剖开吧!”
这头儿抛了个媚眼给身旁的神使,扭着脖子嘟嘴点向大橘,那神使被这头儿的样子恶心得握刀的手颤了颤,硬硬地稳住了,他一步迈在这头儿的前面,使自己不会再看到这头儿恶心的媚态,然后轻轻将刀插入寸许,缓缓在这大橘上开出一道口子。
“簌簌!”
自那口子里霎时探出一个血红的蛇信子,惊得这握刀的神使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也摔在了一边,往后猛退,一头抵在了站在他身后头儿的裆口。
“哟!”这头儿探出兰花,抚在这神使的脖后,“原来你还好这口儿!”
“唔!”这神使恍若遇见了更甚于蛇信子的东西,往右一侧,急急地退开。
头儿比着兰花把他的大嘴稍掩,斜斜地看着这神使不露齿地笑了起来,“哼哼哼~”他脸上满堆着的粉因为这一笑马上脱落,经由这胖子鼻息一吹,霎时蒙蒙的在空中起了尘。
那蛇信子之后的蛇头本待探出,被这忽起尘一惊,迅速地连带着蛇信一齐收回,这蛇在橘内闷声问道,“祁骜?!外面怎么了?!敌袭?”
这头儿就是祁骜本人,而其人和这霸气的名字似乎并无半点相干。这会儿祁骜的媚态尽失,抿着嘴翻着眼,伸手把脸前的粉尘扫开,“出来吧,啥都没有。”
蛇信子再度探出,察觉无恙,这蛇一骨碌地就从那橘中钻了出来,这蛇的真形一显现,四周所谓护法的一种神使都是不自觉的退后了数步,因为他们本能地感受到了可怖的危机。
眼前这蛇和那大厅中供奉的雕像又有不同,形象别无二致,但颜色却天差地别,这蛇浑身为灰黑之色,头身腹皆是,哪怕本该是透色的背后飘带,也全然是灰黑一片了,唯有这蛇尾处尚有残红犹在,显然这蛇还唯有完全进化完成。
这蛇危险冷漠的双眼往祁骜一看,“嗖”的一声这蛇伸到祁骜近前,信子出入蛇口不断地探着,“我要的宝物呢?!”
这祁骜之前如何媚态,这会儿在这凶恶面前也做不出了,这媚态的男人似有些软弱,被这蛇一骇,一时半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蛇急了,以为这祁骜在诓骗自己,它出来橘中,就必须尽快做法炼化吸收两样宝物,不然会前功尽弃,它把蛇头对祁骜伸得更近了些,信子依旧探着,“你这是在害我,你要知道……”
这蛇收回的信子没再探出,蛇脸人性化地出现了惊奇,“呸呸,你脸上裹粉面了?你以为以你的尊容裹上粉面放油锅里炸一炸隔壁小孩会馋哭?”
“那是面包糠……”祁骜心里委屈地悄然辩驳着,他今儿个可是出了大丑了,他一手蒙着脸,另一只手则朝着身后勾了勾,身后跟随祁骜而来的那两个人捧着手中的东西颤颤巍巍地站在了这蛇的面前。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风家盗走宝物又曾和子规在银杏林中对峙的那两个人,在这伙人里一个排名第九,一个排名最后,被叫做老九和老幺。他们手中捧着的东西正是他们窃来的宝贝,一根类似烧火棍,一根就是一节绳。
“虽然相貌粗鄙,但看起来内有乾坤。”蛇看着这两样宝物冥冥感知着发出感叹。
那祁骜只以为是说他,往前一步连连摆手,“不敢当……”他这一步踏在老九老幺之前,又因为身材肥大,一时把那两人就遮没了。
蛇吐了吐信子,“不敢挡你挡这么严实,滚!”这蛇蛇信一出,往祁骜身前一拂,祁骜这足两百多斤的胖子恍若纸片一样被掀起,飘飘悠悠地掉在了人群之外。
祁骜这一摔摔出怨气来了,他冷眼一看那蛇,挥了挥手,带着全部的人马走了,只留下了老九老幺两人。这群人悄然退去,没有多余的声音,以至于专注于那木棍和彩色结绳的蛇并没有发觉。
蛇抬起头来,看着老九老幺,“这是你们盗来的?”
两人齐齐点头,“是。”
“你们如何盗来的?”
“这是被那家的两位少爷弃在一侧的杂物,我们没有办法深入机密,只好取了这两样。”老九老幺如实作答。
“你们随手拿的两样东西,你们的运气不错,气运应该更好。”这蛇说着蛇信子伸出舐在这老九的脸上,“嘶,味道也不差。”这蛇说着就有要吞二人入腹的意思了。
老九转了转眼珠子,“啊!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阻拦我们的人!”他想传递一些讯息让这蛇感觉自己还有价值,而放弃吞食。
“哦?什么人?”蛇果然有了些兴趣。
“不才,正是在下。”园外子规的声音忽响,一只灰色的小鸟儿飞到了院中。
蛇冷目一斜,“是你!”它自是想起了前几日前来探索的那一只灰鸟儿。
灰色小鸟儿霎时变身,变回子规模样,老九老幺看清子规面貌,也立刻惊呼起来,“是你!”
“是我是我。”子规点了点头。
子规眯着眼睛目中满是狠意,“赤蛇,你……”狠意忽去,变作好奇,“褪色了?”
赤蛇一瞪眼,“这是进化!”它忽而轻笑,“你妄图一个人来阻止我吗?”
“哦。还有我。”丹歌以人身从园外跃至墙头,三两步轻踏,飘然而落,落在了子规的旁边。
“是你!”赤蛇眼一缩,他感受到丹歌的力量,这力量曾破掉自己的禁制,强加给自己一丝满是恶意的愿力,让自己提前从橘树掉落,飞升才变得如此紧迫,刻不容缓。它知道丹歌有些本事,偷眼一瞥这身前的两人和手中所捧至宝,目中闪过决绝之意。
“是你!”那老九和老幺也随着呼喊起来。
丹歌一摊手,“你们也认识我?”
“啊……”他们摇了摇头。
丹歌白了这两人一眼,“倒是当狗的好材料。”老九和老幺立时羞红了脸,他们只是想活命。
却在这时,就听“啊呜”一口,那赤蛇蛇腹浑圆如柱,那想活命的两人连带着他们手中的两样至宝,皆被这蛇吞入了腹中。
“你你你!”子规丹歌讶异不已,“你直接把它们吞了?”
“是啊,人类其实并不好吃。”这蛇装了起来,这显得他杀人那么轻易,而且这只是不得已为之,言外之意如果我有意杀你,更是能轻取。
“人吃不吃的无所谓。”子规一摆手,表示并不在意,那俩人害得他那么惨,死了就死了,他千年的鸟儿难道会看不惯生死么?“可你竟连那两样至宝也吞了?!”
“我想吞,就吞了!”蛇依然一脸无所谓它还在装。
丹歌也皱眉问道:“不该是炼化吗?竟就这样吞之入腹?”他很快猜到因为他和子规的出现,打乱了这赤蛇本来的计划,情急之下为了保卫宝物不被抢夺,才出此下策。
丹歌子规齐齐退后一步,盘坐下来,“说起来,我们也想观摩观摩祥瑞之蛇晋为蛟,升作龙的奇妙过程。”他俩竟选择全然不理了!
赤蛇扯了扯嘴角,暗忖:“早知道你们不会瞎参合,我又何苦直接吞噬!”
丹歌子规坐在一侧,他们知道,赤蛇的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了。这源于炼化和吞噬二者的不同,炼化,就是将至宝奉为己出一般抽丝剥茧,一点点将力量化为己有,如此至宝一度裹在温和之中,必不会发生反噬。
而吞噬则不同,吞噬是强行把至宝化为己用,一般力量强横暴躁。
如果吞噬,至宝的杂质也会被吞入体中,需自行排出,如果这杂质顽固,则会给自己带来不可磨灭的损伤。而且因为吞噬是强行的,所以至宝会自知自己处在险境,会自动发射出保卫自身的攻击,如果至宝过于强大,这攻击对于吞噬者足够致命,那就吞噬不成反而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