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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舌之祸全文阅读

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局

    丹歌子规诧异不已,这焦离的学习能力这样强横,竟在这么一会就理解了窍门,并且付诸实践了!

    他们扭头看去,只见弦音传来的那边不止焦离,还有之前并没有执琴的一个男孩站在焦离身旁,两人的手指都尚在琴弦上轻抚着。忽而焦离身旁这男孩指法一变,琴声之中多了许多的让人心中倍感难受的音色,恍若是用锯子拉在琴上,几重琴音都让人紧皱眉头,浑身发冷打颤。

    伴着这难听的琴音,那天上的风随之变了,斜斜地吹得十分凛冽,但将吹到这来人身上,就戛然而止,下一刻越过这人出现在这人的另一侧。风继续凛冽,与来时相反,反身就吹向这人,但在触及身体时又戛然而止。

    如此反复,仿佛成了这人的护体神风。

    丹歌子规不解其意,皱起了眉头。而那人却似乎因为这道风的出现而变得畏手畏脚,下路速度明显减慢,只是伸手抵挡着柳刃崩碎溅来的碎片,一步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做。

    “这是什么道理?”丹歌歪着头,琢磨不通。这人全然不敢做任何的动作,他不敢放一句狠话,也不敢在防御碎片空当发出遥遥一击,他专心致志地防御着那并不算厉害的碎片,同一时似还在观察着什么。

    两人又看向焦离那边,只见焦离已经撤后了一步,剩下这个男孩背着左手,仅以右手捏弦,那弦带着琴身,整个悬在空中,这已是不简单的力量了。

    这男孩的眉头也是紧皱,显然天上这来人的应对让他难以发挥。而此时因为焦离的收手,天上的柳刃碎片已经不见了,这来人开始全神贯注地注意起他身周来回的风。

    子规丹歌都不由猜测,“难道这风不打在这来人身上,其实是在反复酝酿至强一击?”

    正此时,就听琴声“崩”,一道长音,丹歌子规回首看去,那琴身落地,而琴弦还在这男孩右手指间,那琴弦被得很长很长,却依然未断。

    丹歌不由称赞一句,“好手段。”

    那男孩不见喜色,扭头向焦离抬了个眼,焦离猛然往前迈步欲到琴前,这时男孩双指松开,那琴弦霎时紧缩,就如同拉长的皮筋迅速回击。

    此时天上随着那男孩捏弦的手指松开,酝酿许久的攻击顷刻发动,那风刚好消失,再现时,正是一道浑如实质的风锥。这风锥出现的刹那,那来人脸上忽现笑意,五指附有幽光,伸出这幽光之手在这风锥上一按,身子陡然拔升而起。

    这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人拔升而起时,弦才刚好紧缩成原长,此时立在琴前的焦离手中金光一闪,在这琴弦缩成正常将要击在琴身上时陡然出指,稳稳地弹出一音来。

    “弥嗡”

    天上的风锥“簌噜噜”旋转起来,宛若一个梭子,随着这梭子旋动,自这风锥尖上窜出来一根绿色的风来,宛若绳索形状,极快速地窜向那人的脚。

    那人已经发觉这前来的绳索,但他在天上无依无靠一时不能动作,只见他头猛然一沉,上窜立刻变作了下坠,伸掌间手中幽光重现,伸手就欲揽下绳索。

    但他刚握住绳索,风锥旋转不停,几匝绳子把他的手捆了个密密实实,那人想用另一手扯开,却发觉这绳索十分强韧,这就是最后焦离那一指的威力,给这风绳加了一道绿彩,同时使这绳子变得十分强韧。

    那绳子顺之一缠,把这人的两只手都绑住了,然后绳子往上一兜,将他两只手绕在了他的背后,风锥又绕了几匝,就把这人通身上下给绑了,看起来浑如一蛹。

    丹歌子规却感觉有些诧异,“这人从那么高远的地方而来,说话声音却如同在耳边,显然颇有修行,怎么被这样的手段轻易擒拿了?”两人苦思也没有答案,但事实摆在眼前,也就说明这人修行其实不怎么样。而那声音的问题,却还是个不解之谜。

    此时风锥恰好全然变成绳索,焦离身旁的男孩猛然往地下一指,那高挂天上的“蛹”立时快速坠落,这坠落下来,那人又是头着地,必死无疑。

    焦乾忽然出声喊道:“焦巽!别杀他!”

    站在焦离旁边这男孩原来叫焦巽,焦巽闻言也立刻收手,那“蛹”下落的速度陡然一缓。

    将落地时,丹歌子规都齐齐抬眉,丹歌欲出手,却被子规拦下,他们眼睁睁看着一道很是隐秘的幽针从西面而来,疾射到那“蛹”的下部,那个位置,正是被绑的这人眉心。

    “走,两位也和我们过去看看吧。”焦乾抬手请到。

    丹歌子规点了点头,但悄然扁嘴,暗暗思忖,“看什么?不过死尸一具罢了。”

    十个人齐齐都向东面那“蛹”走去。忽然,子规早早地扭了个头往那西面的上望去,随之丹歌也扭头,接着几道风声来袭,八井祭司们齐齐扭头看去,只见三个人落在了山前。一人在前,两人在后。

    头前这人上身穿着紫色各自衬衫,下身是蓝色破洞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老布鞋。陈旧与新颖,端庄与嘻哈,全然一身。

    他头顶两边剃光,当间绿色的头发许有一尺多长,前面一绺耷拉着遮了一只眼,后头编了个小辫,其余的被抹了发胶,朝天直愣愣地扎着。

    这人五官还算凑合,但再丹歌子规他们十人面前算是丑的了,尤其他那模样又被头发遮了一半儿,半边脸看不到,这半边脸似乎长用于表情,龇牙咧嘴的。

    后头的两人倒是规规矩矩的,没有这人这么多的花样。

    “焦岩?他怎么来了,跟着他的不总有三个人的吗?少的那……”焦乾暗暗说到这里,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他悄悄地瞥了一眼身后那个“蛹”,“莫不是……,他布局都算计到我身上来了。”焦乾说着目中闪过一丝不屑和狠意。

    这风格独特的焦岩带着后头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操着吊儿郎当的声音说到:“哟,这不八井嘛?回到家门前往后倒腾什么?当间儿那俩孙子谁呀?又tm贵客?”

    焦乾扭头向丹歌子规传递了个歉意的眼神,扭回头来对着焦岩道:“焦岩表哥。你不在族里待着怎么天黑了要往外头跑。”

    焦岩一拗头,把披挂脸上的绿毛捋顺,“今天一天没见焦芽了,听人说是出来玩了,我们出来找找。”

    焦乾闻言闷声出气,他已经猜测到他们身后被绑的人就是焦芽,他眼睛微微一眯,“绑架同族,这罪名我倒还扛得起,我看你焦岩能玩多大!”

    丹歌忽然问向焦乾,“这焦芽修行如何?”

    “修行不怎么的,但他常常听从焦岩的话来挑衅我们,对我们各自的手段倒是尽知。”焦乾随意答道,他还沉思在这焦岩的布局之中。

    而丹歌却因为这焦乾一语心中明朗了许多,“看来这被绑之人就是焦芽了,他之前面对焦巽的攻击全神贯注,就是因为熟悉那样一招,而之后焦离焦巽的协作必是焦芽没有想到的,所以才被捆了个严实。

    “这焦芽刚刚落地,就被自西面暗处出现的幽针杀死,然后这几人立刻从西面山上窜出,目的是寻找焦芽。这答案不言而喻,这焦岩策划一出杀害现场,意欲嫁祸给八井祭司。不过焦芽常常听焦岩的话,就算和焦岩不是手足,也应该是焦岩的得力助手。这焦岩怎么能狠心……”

    此时焦乾对着焦岩道:“刚巧,我们遭遇了一个敌人,这会儿被绑在那边,你随我们一道看看,也许就是你那喽跟班。”焦乾这一句话出口,就将绑架同门变作了一场误会,可谓真是机敏。然而这误会成立的前提是:焦芽还活着。

    焦乾自以为化解了危机,扭头带着一群人往过走,却在扭头际看到焦岩那半边脸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心又再次不安起来,“这家伙的计划不止于此吗?”

    几人很快走到了这“蛹”的旁边,等所有人站定,焦乾使个眼色,焦巽点头,一挥手,那绿色的绳索立刻消解,散在空中化作无物。

    这当中包裹着的人也显露出来,和焦岩身后那两人打扮有些类似,规规矩矩的样子,显然正是焦芽。

    这焦芽此时面色惨白,双目大睁,气息已绝,显然死去了。

    “蹬蹬”,焦乾后退了两步,大睁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地上这死尸,他想质问焦岩怎么下得去手,“焦岩……”

    “焦乾!”那焦岩怒吼着打断了他,“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一具死尸?焦芽虽然惹你们八井不喜,但都是我唆使的,他到底是你们的同门,你们怎么下此毒手?!”

    “你……”焦乾无法辩驳,这些人明明是刚从西面的山上出现的,他们和这焦芽相距很远,他们做不到杀害焦芽,除非是靠厉害的暗器,或者是焦芽情愿为了焦岩的布局而自断。无论哪一种,八井祭司们都无法解释自己,这杀害同门的罪名,一定会扣在八井头上。

    丹歌子规此时却有了新发现,他们看到了那眉心处极为细弱的一丝明光。

    子规看着丹歌,丹歌对他悄悄地说道:“留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力敢当

    “留针?”子规并不明白,看向丹歌的神情很是疑惑,他头一次听说这名字的暗器。

    丹歌给了子规一个眼神,示意此时并不适合告诉他这留针是什么东西,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再告诉子规。子规了解地点了点头。

    那焦岩见焦乾无法辩驳,一甩手,“哼,八井祭司是族内何其重要的职位,据说所选之人都秉性忠纯,可到头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焦芽与我情同手足,他的死我势必要为他讨个公道!”他朝着身后两人一甩手,这两人走过来将焦芽的尸体抬起。

    “焦乾,你最好乖乖回来,否则执法堂弟子可不管你什么地位,哪怕你是家主之子,你犯下的罪过家主也保不住你,如果家主也参与这当中,就连他一块儿拿下!”这焦岩领着那两人,那两人抬着焦芽的尸首紧随其后,沿来路返回,必是回去焦家了。

    “最后这一句话值得研究啊。”“这三人可是来去匆匆啊。”

    丹歌子规齐齐感叹,却并非一件事情。他两人相视一眼,感悟起彼此话语中的意思来。

    “两位贵客,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并非杀害焦芽的凶手啊!”焦乾皱着眉头,“可你们作为外人,也不能为我们作证,反而会因为我们遭受连累。你们快走吧。”

    丹歌看一眼焦乾,掏出兜中的长有“茶”字的竹叶摇了摇,“那你们的《神农本草经》不修复了?”

    焦乾一声苦笑,“如果没有《神农本草经》,家族也不会有这样的明争暗斗。这东西有一点的异样,都被那些钻营上位的家伙们作为抨击家主德行不够的理由,德不配位,将现家主推翻而新立。如果没有这书,家族必定安宁许多。”

    “这书还是一族象征,又是上古传承,必有威力啊!”子规道。

    焦乾执拗地猛然摇头,“我一族足以立世,全是历代先祖一刀一剑砍出来的,和这书何干。这书倒可证明我焦家是神农后裔,可世间的说法都是胜利者定下的,我族本是胜者一方,我族人说我焦家是神农后裔,哪个敢否认?否认者事前必应想到否认会给他带来的灭族之祸。

    “可如今族内因为这一本书而内乱,那些藏在暗里的否认者,肯定正偷笑呢。”

    焦乾肆意地发了颇多的牢骚,如此一吐心中的不快,心情渐渐平复,那目中的愤懑之意随之渐渐平淡下来。他平淡地说道:“两位,焦家的族内之争,一方起势一方落败,都因为同属焦家,落败者顶多艰苦一些,不会有性命之危。但你二人是外人,焦家可不会留手。好在这焦岩及其背后的势力针对的是我和我父亲,你们这会儿走,没人会追究。快走吧。”

    丹歌子规点了点头,暗赞这焦乾是个忠厚的人,他两人就只冲着这样的品格,也要帮一帮焦乾。

    丹歌看着焦乾道:“焦乾,你也猜出来了,我们也看出来了,尤其刚才焦岩那最后一句话实在明显,他们就是通过你,冲着你父亲的家主之位去的。你可还记得那焦岩说了一句‘如果家主也参与其中,就连他一块拿下’这句话吗?”

    焦乾点了点头。

    丹歌猜测道:“很可能那焦芽的死,还会牵扯到你的父亲。”丹歌想着那尸体哪里能涉及焦乾的父亲呢,唯有一个地方,就是射入焦芽眉心的那一枚留针。“你的父亲是否有某种神异的暗器,名叫留针。”

    “这个……”焦乾皱了皱眉眉头,“我不太清楚。留针是什么?”

    丹歌抬了抬眉,显然焦乾对着留针一无所知,即便焦乾的父亲真有留针,可能也从没有告诉过焦乾,毕竟这种东西确实是很宝贵的,虽然焦乾志虑忠纯,但难免有好奇之心,怕他失手而毁了留针。

    “留针,就是一种假死的针。”

    丹歌只说了这一具,霎时周围围拢的包括子规在内的九人都是齐齐一瞪,“那焦芽……”

    丹歌点头,“不错,那焦芽中的就是留针,他其实处于假死的状态,这只需观察他所中招的部位就清楚了,焦芽中的留针在眉心,眉心处有极为难察的一点幽光,那就是留针的踪迹。这留针虽可使人假死,但也可杀人,条件是三夜。”

    “三夜?!”

    “三夜,这留针如果留在这假死之人体内过了三夜,就会发动剧毒,毒死这人,使其真地死亡。按照时间推测,今夜,明夜,后夜。大后天如果留针还没有取出,那么焦芽就真的死了。”丹歌道。

    “大后天……”焦乾盘算着什么,忽然猛一抬头,“我父亲和众长老外出寻找修复《神农本草经》之策,也是后天才能返回。可……”他一摊手,“既然我父亲回来时候焦芽已经死了,他直接杀了不好么?”

    丹歌道:“虽然你不知道你父亲是否有留针,但我猜测他有,也许这留针就是嫁祸给你父亲的证物。”

    “是啊……,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嫁祸吗?”

    焦乾忧愁不已,目光扫了一眼丹歌,连忙道:“既然您认得留针,可会拔除的方法?他们留下了这一手,恰好为我们所用,您去拔了留针,破除焦芽假死,我顶多落个绑架同门,不算重罪,更难以牵连到我父亲身上。”

    子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这天真的孩子,“我刚才就说,这些人来去匆匆,他们快速地将尸体抬走,就是怕你有拔除留针方法。现在尸体不在我们这边,你想回族内讨要,可你觉得他们会给你说话的机会吗?”

    “这……”焦乾无语凝噎。

    对,他回去肯定立刻就被幽禁起来了,只等大后天家主长老们赶回来,判决他的罪行,彼时焦芽已死,他的罪行就落时了,而至于之后如何陷害他父亲,也许就是丹歌所说的用那留针嫁祸。

    子规扁了扁嘴,“这留针想来十分稀有,才能使得仅仅一根留针就能把罪名指向焦乾的父亲。”

    丹歌闻言摇摇头,“确实稀有,主要是失传了制作方法,可我长白……”他到此处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焦乾,“焦乾,我们和你走一趟吧,我有可能救你们一家。”

    焦乾摆手,“你们给我的这些消息已经十分有用了,我感激不已。我不能恩将仇报,你们随我去焦家,万一那些人丧心病狂开地图炮,我们十个人一个也跑不了。你们走吧!”

    “如果你一力承担呢?”丹歌看着焦乾,“你担负起全部的罪责呢?那一定是焦岩他们最想看到的,因为那样他们就能把全部的火力都将倾泻在你和你父亲身上。我们和这七位祭司不会有恙,而我能给你们带来转机。”

    焦乾抿了抿嘴,忽然咧出个笑意,“一力承当也不过牵涉一条人命,有我父亲家主的身份在,我们一家未至于死。可如果你能带来转机……”他歪头看着丹歌,目中满是审视,他现在容不得欺骗,“你能带来转机吗?”

    “也许能。”丹歌很诚挚地向焦乾答道。

    “阿乾。”那其余的七个祭司都唤着焦乾,摇着头,他们明白焦乾一力承当却是不至于死,但会生不如死。那焦岩一伙全都是睚眦必报的人,焦乾会受尽屈辱的。

    焦乾展现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他鼻头有些酸,但笑意还是洋溢着,他伸手把七名祭司一扫,看着丹歌,“看见了吧,如果我真的落到那步田地,他们会替我报复你的。”他说完朝着丹歌点头,“我信你。”

    他扭头走向西面,一招手,“走吧,回……”他一瞪眼一咬牙,仿佛要将最后这一字咬碎,“家!”

    那七人越过了丹歌子规,跟在焦乾后面,也不护卫丹歌子规了,他们巴不得他们溜走。但丹歌和子规却大胆地跟了上来。

    子规走在丹歌身旁,“没事找事吧,你的魏国丽人和你的栗狗赤蛇都不管了?”

    丹歌一撇嘴,“皇上不急太监急,本帅哥都不急你急什么!”他说着刻意斜了子规一眼,快步走了起来。

    “嘿哟哟!”

    子规连忙追上去,却忽然踩到了什么。“嗯?”他拾起来,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海绵一类的物质包裹着,仅有一个指节大小。

    他连忙喊住前面的人,“你们停一停,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前面的人立刻驻足,子规三两步走过去,展示给大家。

    焦乾接过来借这月光一看,道:“这是一个很小型的麦克风。”

    “麦克风?”子规一挑眉,身形陡然一疾,化作虚影窜往两侧的林中,还窜入了西面的山顶一趟。

    那八人大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此时才了解到子规有这等身法。

    不一会儿子规就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堆黑乎乎的方块,这些方块还以线连在一起,他来到人群,把捧着的方块扔在地上,从其中拿起最大的一个,其余的都一样大小,“八个扬声器。”他摇了摇手中这个,“还有那山上找到的一个总控制。”

    他从焦乾手中拿过麦克风,打开总控制上的开关,“试一试。”

    “试一试。”那八个扬声器也传出声来。子规神色一变,先是模仿起焦乾的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后声音改变,变得极为残忍嗜血,“人到刃前必无生!”很显然,这就是那焦芽从高空落下时为什么子规他们听起来声音却在近处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扬声器,造成高手来临的错觉。正因此,八井祭司们才没有细辨就匆忙出手,也才有后面焦芽被绑,假死成功。

    焦乾一眯眼,目中又有怒意,“他们还真是布置良久了。”

    他们的野心也良久了。

第一百四十章 来到焦家

    自此,焦乾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了,他从没有想过有这样一群人恨他入骨,费尽心机地编排他和他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这《神农本草经》的问题,或还只以为那是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呢。

    焦乾领着众人默然来到山脚,丹歌子规的表情随之大变,脸上满是恍然,“原来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他们在远处时,只看到这山丛林茂密,应是人迹罕至,但到了这近处他们才发觉,这密林之中,竟然有一条十分宽阔的山路,而这山路也十足奇特,正是由那灌木丛林组成的。

    在每一丛灌木丛的底部,都篆有文字,正是“木”字,“木”字催发之下,灌木生生不息,使得灌木坚若磐石硬如钢铁,再加上它们枝叶密集,所以踩上去如履平地。

    焦乾依然在前,他踏步到这灌木丛上,那灌木枝叶本该弯曲,但因为其根部有木力加持,所以这枝叶稍有弯曲就立刻回弹。焦乾踩在上面,真如踩在实地上一般的稳定。

    焦乾在先,剩余七名祭司在后,最后紧跟这丹歌子规,他们踩着这灌木道路向山上攀登,一直走上了山顶。山顶上灌木绝迹,唯有细细密密的草地和点缀草地当中的几棵高大乔木。

    这些乔木上有刀砍斧凿的痕迹,更有水侵火灼风扫雷击,但这些树木屹然不倒,甚至于还郁郁葱葱的。这一片地方显然就是焦家子弟练功修行的所在,这些个乔木也是异种,被活活当做靶子,虽遍体鳞伤,却生机盎然。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丹歌子规都是修行极佳的选手,一上眼,他们既不看那乔木如何奇妙,也不看乔木身上的攻击如何深刻,仅仅是瞧着这地面毫无损伤的草地。这焦家的底蕴,从这一片草地就能获知一二了。

    “果真是兴盛的世家,这样的修行方法,哪一个子弟能差得了!”丹歌站在灌木边上,借着月光映照,看着这绿油油的草地赞叹不已。

    他踏足轻点在草上,果然这些个草都十分柔弱,轻轻一触就弯了。

    子规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一个人的力量在发动时也会有一部分反噬到自身,而一个人对于力量的掌控越得心应手,那么受到的反噬就越小。焦家的弟子们在这片草地上练功,一丝一毫的反噬之力都会踩毁一片草丛。

    现在这草地保存得十分完好,就是说在这里练功的人,每个人都对发出的力量有着十足的掌控力,无论这力量大小,都是一个人最切实的力量,而每一丝一毫的提升,都是在基础之上最扎实的增长,这样稳定扎实的基础,日后修行到高处,必是一日千里,前途不可限量啊!

    从这一个修炼场,焦家的底蕴可见一斑。丹歌内心不无忧虑,这一趟闯进焦家,还潜在戴着一个害死焦家人的名头,他们这一遭可并不算好走啊。子规似是看出了丹歌的心忧,笑道:“皇上似有隐忧?”他还没有忘记丹歌那一句“皇上不急太监”。

    丹歌长叹一声,“是啊,杜公公你说……”

    “去去去。”子规推了丹歌一把,让他住口,“三日,只要焦乾的事情没有定论,那么我们就不会有危机。”

    焦乾此时站在远处,见两人望着那草地稍有出神,出言道:“两位,现在退却倒还来得及。”

    丹歌一挑眉,踩在草上,他施展身法在草上轻踏,宛若在草海上凌波,翩然之间未惊动任何的波澜,他来到焦乾的身旁,从衣领上摘下一片羽毛扣在焦乾的手腕上,“三天后无论焦芽生死,我都能保证你和你父亲脱离嫌疑。你可要保重你自己三天安好。”

    焦乾只觉手腕处有些瘙痒,待丹歌的手撤去时,他的手臂上就有了一个完整的白色镯子,这镯子正是有丹歌的骨虫形成的。

    焦乾凑过去端详,骨虫颇为顽皮的猛然张开大口,吓了焦乾一跳,猛然甩动起他的胳膊。丹歌制止了焦乾,指向骨虫,“他们会在危机时救你一命,又因为他们和我心神相连,如果你遇险,我们也会很快知晓,赶去救援。”

    焦乾摆了摆手,“您多虑了,他们还不敢那么做。”

    “但愿如此。”丹歌道。

    “那这……”焦乾自然无法忍受一堆微小的虫子爬在他的手臂上了,他示意丹歌收回。

    “留着吧。”子规来到,握住焦乾的另一只手臂,松手时又一个白色手镯,“他们在计划难以进行,或者行迹将要败露的时候,一定会破釜沉舟,杀死你以营造出你畏罪自杀的假象,使他们的结论强行站稳脚跟。你的性命,也是胜负关键呐。”

    焦乾点了点头,“是我想得简单了,多谢两位!”

    “走吧。”

    焦乾点点头,带着丹歌子规两人向山下走去,一直走到了半山腰,这里是一片空地,来到空地往东面折,空地靠山的一面,有一块巨石,这巨石高有三丈,宽有两丈多,整整的一块岩石,得天地的鬼斧神工,它方方正正,不见人工雕琢痕迹。

    焦乾来到这岩石正前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璧,这玉璧呈半月形,有半个手掌大小,壁上茵茵幽光,乃是火红的一个炎字。焦乾把这玉璧那这指向巨石,将一股焦家独有的法力送入玉璧,玉璧上炎字陡然一亮,赫然变作绿色,这绿色一闪,岩石上也显出一个绿色炎字,二者相应。

    轰隆声起,那岩石自当中狭开一条缝,然后岩石分左右开启,露出其后一个巨大的甬道来。

    此时在这甬道内站满了人,近处是一身戎甲的兵士,兵士手拿钢枪,枪头灼气逼人,枪头后的穗儿乃是实形火焰。

    这岩石大门开启的刹那,这些兵士立刻冲出,将丹歌子规一行人等围在了当间。

    随后这甬道内站着的就是焦家的一些人了,这人仅有十数个,偌大的焦家显然是有大部分都没有来凑热闹。在人群最前,是一个白胡子老头,这老头然不动时显得仙风道骨,但只要稍动眼神,则贼眉鼠眼曝露无疑。他出声也是尖锐的,“带下去!”

    焦乾闻声一瞪,周围的兵士皆寒蝉若禁,不敢在动,在这焦家,家主长子又是八井首祭,可不是一般人敢于招惹的。焦乾看向那老头,“莫山爷爷……”

    “莫山?”子规悄声琢磨,“是个外姓的?”

    “焦莫山。”旁边的焦离道。

    “莫山爷爷,那焦芽他的眉头……”焦乾还想趁此机会揭发出那焦芽眉头的异常。

    但这莫山老奸巨猾,可没有让他说出口,他急急打断道:“哼!焦芽就算触了你的霉头,也不该下手这么绝,你教训一顿就算了,怎么就轻易杀了他!”

    焦乾摇头,“不,我是说他的眉心……”

    “他确实没心没肺才死在你这精于算计的人手里。带下去!”莫山两次将焦乾的话曲解,顺势化去了他的揭发。

    “我是说他的眉心有……啊哟!”焦乾说着却忽然手腕吃痛,原来是丹歌子规所赠的那手镯咬了他。

    莫山一挑眉,“妄想狡辩!带下去!”这次那些兵士们上前,准备将全部人都带走。

    “不!”焦乾喝道,“此事我愿一力承当!”

    “啥?”莫山鼠目一亮,小眼睛炯炯有神。

    “我一力承当。”焦乾再说一次。

    “好!”莫山甭提多愉快了,他朝着后方的人们一使眼色,扭回头来,“好,就把焦乾带下去。这两位……”

    焦乾深深看一眼莫山,“这两位是大长老托付我们寻找的贵宾。”莫山闻听扁了扁嘴,“好,既然是大长老所托,我们也不敢为难。”莫山看这丹歌子规只是两个青年,也就放下心来,“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众兵士押着焦乾候在一边,莫山摆出请的姿势,请丹歌子规先行,后莫山与一种人等随后,七位祭司尾随众人之后,最后是众士兵带着焦乾。

    这甬道长有百米,两侧是一幕接着一幕的壁画,壁画上讲的正是神农的相关事迹,一幅幅壁画简单勾勒,却栩栩如生。

    甬道的尽头,就是焦家的建筑了,整个焦家都在这座山中,分为上中下三层。

    中层就是甬道出来,丹歌子规所站立的这一层,这一层是居所,以甬道所处的位置为中轴,左右相似,对称修造。泥墙泥瓦泥门泥窗,整个家族建筑正是在这土中抠出来的,但因为有诸多力量加持,这些建筑看起来流光溢彩,颇为不凡。

    上层也是泥土造就,有两个个建筑,一座是恢弘的宫殿建筑,殿门上悬一匾额,仅一字:“炎”。在殿右侧,比这宫殿稍小,是一个祠堂,祠堂大门紧闭,威严肃穆。

    下层是一汪池水,清澈透亮幽深见底,南测以法力使水虹吸如柱,灌入中层人家。

    这焦家景致别样,颇有隐世桃园风味,此处虽在山中,但并没有土腥气,而是又淡淡幽香。两人循这幽香来处,原来这山壁上左一丛右一丛长着许多的茶树,这些茶树倒长在山壁上,郁郁葱葱,全无半点不适应。

    子规看着上面这茶树,暗暗自语道:“这就是那所谓焦家的祖茶了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侦查

    “来呀,送两位贵客到北边找个房间安顿。”那莫山发号施令。因为这焦家坐东而面西,所以南北厢就是居住之所,又因以右为尊,所以北面是上佳之所。丹歌子规闻听此言,心中隐隐的担忧消去,看这接待的规格,显然这老头儿没有怀疑到他们身上,他们暂时是无恙的了。

    莫山身后走出一个人来,来到子规丹歌身边,伸手一请,然后走在了头里,带着丹歌子规往北而去,而莫山那一群人则继续前行,焦乾则被带到了南侧。

    余下的七位祭司见丹歌子规在扭头打量,齐齐拱了拱手,表达拜托之意,然后也直直地往东而去了。

    丹歌子规跟在这带领的人后面,来到了一处别院,这院落则是正常的坐北而向南,大门半掩。那人推门而进,正对着一间明堂,两侧才是厢房,西厢灯火通明,显然有人居住。丹歌子规则被引到东厢,入内也是一个客厅,两侧各有一间卧室。

    这人道一声晚安,退了出去,闭上了屋门。

    丹歌子规两人皆朝外看去,那人走出院落,随手带上了大门,已是离去了。

    “这地方可不太好,这院子不大,那边厢离着我们可不远,我们有什么话也只能压低了声音说。”子规压着声音说道。

    丹歌驳道:“难道你我一言不发人家不会起疑吗?不过这人既然住在这里,和我们一样远来是客,不会管这些的。”

    子规忧虑抹去,直入主题,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丹歌笑道:“我打算睡觉。但有劳你,去一探究竟。”

    “这是什么道理?!”子规有些气恼,“这事情你揽下的,道头来跑腿的是我?”

    丹歌耸耸肩,“我变作仙鹤身躯太庞大了,容易被发觉,你一只小鸟,侦查方便。”

    子规恨恨地一捏丹歌,“可有什么酬劳?我出场费可也不便宜哦。”

    丹歌凑到子规的耳边,“你在甬道尽头看到那山壁上倒长的茶树了吗?”

    “当然,那香味不会有错,就是焦家的祖茶了。什么意思?你不会……”子规看着丹歌,这家伙不会像偷摸采来作为自己的酬劳吧。

    丹歌颇有信心地道:“你帮我侦查,我就让你光明正大地在这焦家喝他们亲手奉上的祖茶!而且是坐在上层的那个宫殿里!”

    “你就吹吧!”子规翻了个白眼,不过转念一想丹歌这家伙鬼点子多,也许哪一刻就把这焦家上下都忽悠一趟,他准备给丹歌增加些难度,“我要求在那个宫殿里用焦家人亲手奉上的祖茶泡脚。”

    丹歌点点头,“好呀!”

    子规闻言瞪大了眼睛,“你同意了?”

    丹歌假意懵懂,“同意啥?不说了,我去侦查了!”

    “哎!别别别!”子规撇了撇嘴,“成交,就前面你说的那个!”

    “好!”丹歌道,“你变会原形,我带着你。待会儿我就说去到正厅瞅瞅,你趁机溜走。”

    子规点头,道:“好。”说着摇身一变,变回杜鹃,然后落在丹歌的手中,丹歌打开房门,朝着屋里道:“你不出来看看吗?睡这么早。”

    子规为鸟身,却连忙吐露人言,“不去,走了这一遭累得很,我先睡了。”

    “哦。”丹歌应一声,闭上屋门往北边的明堂走,子规早已趁机落在地上,循着黑暗绕到墙根,然后扶摇而起,飞到了院外。

    丹歌刚步入明堂,西厢的门轻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很有兴致啊。”

    “哈,是啊。”

    这是子规最后听到的两人的对话,然后他就飞走了。

    他飞得很高,这焦家全部人都是修行者,一个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他如果被发觉,身份一定立刻就暴露了。他紧紧贴在那上层的底部飞行,这焦家处在这密闭的地方,常年不见日光,所以他们应对黑暗的方法很多,而他们的照明设施也极好,凡是着灯的,都十分明亮。

    这光亮聚集起来,映得这上层底部也是明的,子规循着暗处飞,却总有自己已被发现的感觉。他提心吊胆地飞到了中间,然后接着往南面窜去,这南面的灯数量稍少,显然这偌大的焦家,等级森严,在中轴线的两侧,北为高贵,难为下贱。

    子规不由感叹,“这等糟粕只要在一天,焦家就不要想有长久的安宁。”

    他虽然感叹,此时却不得不谢过这制度给他带来了一片而黑暗供他隐藏。子规正准备放开了速度去找寻焦乾的位置,然后从焦乾口中探听那焦莫山的位置。

    但此时忽然传来一声稍显尖锐的轻咳,子规眼睛一亮,忙往声源处看去。只见在那南边的不远处,焦莫山正立在一扇门前,他几声轻咳惊动了屋内的人,门稍稍狭开一道缝,露出半边脸来,这脸似因为长做表情,呲牙咧嘴的。

    而这标志性的脸,子规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正是那焦岩!

    “哎呀呀。”子规轻叹,“省得让我寻找焦乾那一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子规落下身来,站在屋顶,这房屋虽是泥土早就,但有力量加持,流光溢彩,可以隔绝声音。子规将天地气息会在喙上,将这力量轻裁,弄出一个小口,然后整个鸟身躺在瓦上,听取屋内的动静。屋内十分清晰的声音就此传来了。

    “他怎么样了?”那焦莫山问道。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无碍,留针依然稳定。”

    “嗯。现在焦乾已经收监,他似是知道我们焦芽眉心留针的事情。我们是不是把他给……”这里稍有停顿,子规臆想着这老头必是在颈部比了一下,示意干掉焦乾,“可以说他是畏罪自杀。”

    “不。这样不好,家主回来听到他儿子死了,他一定先行报复,才不管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我们激怒了他,对我们反而不利。”那男人否认。

    焦莫山道:“那怎么办?”

    “哼。他不是知道有留针吗?那样更好我们的发挥,到时候必让家主百口莫辩!”

    这时候焦岩开口了,“那焦芽他……”

    “蠢材!他不过你一个喽,你关心他这么紧!”这男人训斥着焦岩,然后道,“你不是第一时间把焦芽被焦乾所害的消息发给家主了吗?”

    “不!我是说焦芽被八井所害,但现在焦乾把所有罪责一个人担下来了。”

    男人说道:“嗯,只说焦乾倒显得我们会借题发挥。你这样说很好,打消了家主不少疑虑。而既然消息已经送出,他们收到消息应该在明天下午,他们返回就会在后天的下午,比预先的计划早一天。

    “那样焦芽就过了两夜,留针不会毒发,长老们回来后必有办法将留针化出,你这喽也就死不了了。杀害未遂和杀害概念可不一样啊,这只能推翻家主,可是不能把他打得一蹶不振啊。其实死了更好。”

    “爸!”焦岩叫道,显然他并不愿焦芽死去。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音,焦岩的爸爸说道:“学着放下你的仁慈。滚!”

    “是。”焦岩怯怯的声音响起,随后屋门轻启,那焦岩走了出来。

    子规遥遥望去,他捂着右半边脸,那半边脸,一度是由长而厚实的头发遮着的。

    子规皱了皱眉,“这小孩……”他也不知如何评价了。

    “走了?”屋内又传来了声音,是那焦岩的爸爸厉声问道。

    莫山答道:“嗯。”

    “他应该学会狠心如我!”他说得咬牙切齿,同时间屋内有风声流转。子规明白了,这家伙是想杀死焦芽。

    “你是要……”屋内的莫山显然也没来到焦岩的爸爸会有这一出。

    而屋外,子规看着走远的焦岩哭着跑回来了,他跑到近处,“呜呜呜,爸。”他显然料到了,知子莫若父,同理知父莫若子。

    子规颇有感触,他悄然道:“记得谢谢我。”说着猛然击在屋顶的瓦上,然后立刻逃窜。

    “有人!”屋内两人皆是一喝,齐齐从屋内出来,恰巧那哭着的焦岩奔到门前,“爸,求求你,别杀他。”

    “你!”焦岩的爸爸示意莫山去四面巡查,伸出手来又要扇焦岩,焦岩不躲不避。忽而一阵风起,焦岩面前的头发被吹开,露出其后臃肿、扭曲、瘀血、青紫一片的脸。焦岩的爸爸扬起的手停在空中,他不知不觉,已经伤儿子至此,“你回去吧。”

    焦岩点点头扭身欲走,走了几步每一步都略显踌躇,他忽地一咬牙扭回身来,他第一次抗争父亲的命令,“不,我留下来守着他吧!”

    我怕他难逃一死。

    焦岩的爸爸咬了咬牙,瞪着焦岩好生看了一会儿,“好。你留下来。为父也……就回去了。”

    焦岩的爸爸不作停留地走了,那焦莫山也很快追了过来。

    “找到人了吗?”

    焦莫山摇了摇头,道:“没有。”

    “嗯。”焦岩的爸爸沉吟着,往之前他们的屋子看了一会儿,扭回头来决绝道,“走,去监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他叫金勿

    子规此时贴在上层底部的暗处,他能远远地听到焦岩父亲和那焦莫山的对话,听到这焦岩父亲的一句去监狱,险些让他破口大骂。他本意只觉得那焦岩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想帮他救下焦芽的性命,所以制造出一点动静打断焦岩父亲的施法。

    但这焦岩的父亲如此敏感,竟因为这一丝动静,就此怀疑刚才他和焦莫山的对话已经为人所知。而刚才他们所探讨的,多是留针的事情,这留针上的文章如果让家主得知,一定就有所防备,这留针作为证据嫁祸家主的计策似乎并不好使了。

    于是他决心用莫山的那招,趁此时机杀死焦乾,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那么等家主回来问个教子无方的罪过,也能把家主推翻。或许在推翻之前先会承受家主怒火,但轻重缓急权衡之下,这是此时的无策之策。

    “好狠毒的人!”子规暗骂一声焦岩父亲,然后又骂向自己,“我也真是蠢材,这样一下子让焦乾陷入危机了!”

    此时那焦岩的父亲和焦莫山相互对视点了点头,两人正待行动了。

    子规需要尽快阻止他们,他一咬牙,“扑啦啦啦”,从这藏身之处飞了下来,悄然落到距焦莫山焦岩父亲两人不远的地方,伸出嘴来,鸟喙敲在瓦片上,发出“哒”的声音,之前子规以喙猛击惊动了这焦岩父亲和焦莫山,此时再发声,就为了吸引两人注意力。

    果然不出所料,在这幽静的夜里,这一声响起格外清晰,一下子就吸引了焦岩父亲和那焦莫山的注意。两人抬起的足悄然落下,都无声无息地听取着四周的声音。子规大力将自己全部的气息收敛,于是此时的他身体虽然是鸟雀,但存在感甚至不如蚊蝇。

    “哒”,子规又敲一下瓦片,而那焦莫山和焦岩父亲看起来虽然修行不弱,但在一片夜空里找到一只只有蚊子一般存在感的杜鹃鸟,可是非常困难的。

    子规这般敲着刮片,故意不露头,这样就能减弱之后他出现时焦岩父亲的怀疑了。

    因为在此之前焦莫山就曾找过一遭,没有找到子规。子规现在贸然出现,这样一只鸟儿并不算小,而焦莫山没有找到,焦岩的父亲势必起疑,深究其后的故事,子规和丹歌很可能被牵扯在内。

    所以子规这般做法,让焦岩的父亲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是让焦岩父亲错觉地以为子规是个隐匿高手,等子规以鸟身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恍然原来一切的动静来自于一只颇会藏匿的鸟儿。

    这样子规鸟儿的身份就成立,躲藏的手段也成立,再加上鸟儿再次出现,就此否定了鸟儿是侦查鸟的可能性,这样焦岩的父亲就会以为之前的动静其实只是虚惊一场,他们或许会因此放下杀死焦乾的念头。

    子规隔一会就敲一下,如此反复几次,却依然没有露头的意思,他不是不想露,只是他此时意识到他自己的身份问题。

    “如果我是一只野鸟,我必不可能进入到这里面,如果我是有主之鸟,那我主人在哪里?他们必定会追着我一探究竟的。嘶……”他没有头绪,这一耽搁也有些久了,他索性不去考虑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了!”

    他没有好的应对,又事到临头不得不发,他贸贸然地就振翅飞了出去,很快飞进了焦莫山和焦芽父亲的视野中。然后他堂而皇之地落在了这二人一旁的屋顶上,歪着鸟头打量着下面二人,显现野性好奇,使得那下面的人信以为是属实的鸟雀。

    子规探头又点一下瓦片,“哒”,然后他继续飞了起来,奔中轴线而去。而那焦莫山和焦芽父亲果如子规所料,紧随在子规的后面。

    “这可怎么办?”子规有些无策,“难道长夜盘桓在这焦家南面吗?这样他们料定我是野鸟,警惕也就随之而生,焦岩父亲那样狠心的主,有这一丝不安,那焦乾就要丧命。”

    子规渐渐飞抵了中轴线,而那两人紧随其后,子规也没有办法了,他总不能带着这两个人回到北面他们所在的别院吧。他索性在这城的东北方向选择了一户看起来还算富饶的人家,“这家的势力如果够大,把这两人吓退,我也就脱险了。”

    子规落到了院中,而那焦莫山见到这座院子显然是认得,竟半点停留都没有,一跃就来到的墙头。随之焦岩父亲也跃到了墙头,两人对于这院子的主人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子规心里真是无奈,看来这一家虽然富饶,可似乎在权位方面不敌这焦莫山啊!但他既然已经进入院中,也不好再走,他如果表现得人性化了,那么焦岩父亲就又要怀疑了。他只好佯装在食用草中的草籽。

    此时只听“吱扭”一声,正屋的房门洞开,走出来一个模样帅气但稍有稚嫩的男孩子,他朝着墙上人一拱手,“莫山爷爷,焦仕叔叔,您两位到来什么事情?”原来这焦岩的爸爸叫焦仕,倒是人如其名,这般刻苦钻营,正是为了一步仕途。

    莫山捋了捋白胡子,鼠目在眶中一绕,狡黠之音传出,“我们奔来送鸟。这鸟儿似是在外面游荡久了,竟不愿回家。”他这一言正是要打探鸟儿子规是否是这一家的。

    这男孩又拱手,“焦离谢过两位了。”他扭身朝着子规一招手,“娟儿,过来。”

    这男孩正是焦离,他可是认得子规变化鸟儿的模样的。

    而子规自看到这出来的人是焦离,心中的喜意就不曾断过,一度在暗赞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直到听到了这一声娟儿。“嘿!”子规振翅飞到焦离肩头,足上用劲,狠狠地抓在焦离肩头,“好家伙,你趁爷不能说话你这般羞辱我?!”

    焦离吃痛,却因为墙上的两人未走,依然装作镇定的样子。

    “额,好。那我们就离去了。”莫山迟疑一阵,还是出言道别。他一度想让焦离好好确认一番,但他见那鸟儿以喙轻点在焦离的脖子上,看起来十分亲密,他也就没说这话了。

    焦离目送两人离去,连忙返回屋中关上了门,一把把子规就从肩上端下,放在了桌上,他抚在自己的脖子,那哪里是什么亲密的轻点,分明是厌憎地杀害。

    他摸了脖子又去摸肩膀,有些疼,“嘶,哥呀,您这下手也太狠了。”焦离悄然道,他怕那两人没有走远。

    “是你的起名太狠了,娟儿?”

    “我这不是不知道您的名讳嘛!”焦离道,他瞥一眼子规,正经起来,“您怎么和他们搞一块去了。”

    “我今夜去探查,得到一些线索,本能功成身退……”子规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遭遇讲说一遍。

    焦离听完感慨不已,道:“那可太险了!焦乾也是随时都身处险地啊,不行,我要联合其余祭司,将焦乾保护起来。”

    子规摇头否认,“你们前去保护更会使那焦仕起疑心啊!他们敢堂而皇之地站在你家院墙,显然并不惧你们。”

    “嗯,说到底我们八井是一伙的,我们没有被以律连坐,已是因为他们目的在焦乾,所以有这所谓的法外施恩。他们有恃无恐,我们胆敢违逆他们,一定会被执行连坐打入监牢。”焦离道。

    但他随后摆手,“但我们八井祭司可是肥差,巴结我们的人也有不少的,我们私下里也有着自己的亲信,撤换一两个守卫,看不出痕迹的。”

    子规点头表示了解,继而摇了摇头,来到焦离门前开门,快速地窜了出去。焦离站在门前有些疑惑,“那摇头什么意思?”

    他不会知道子规的答案了,而子规在返回的路上依然在思索着有关于他摇头否定的这个事情,“这个世界的格局确实需要革新了,修行界依然沉浸在糟粕里。上古的记忆啊,你那里有打开新世界的钥匙对吗?”

    ……

    焦离化解了子规的困难,子规打焦离家出来就再没有遇到什么异常了,他一路返回他们居住的别院中。

    此时,在北面明堂之内,那丹歌和对面的住客两人正在品茶闲聊,子规沿着墙头落在院中,循着黑暗返回到了门边的犄角处。

    丹歌这会儿站起身来,“哈,时候不早,这茶喝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我得先去床上酝酿酝酿了。”

    “好。”那人也站起身来。

    两人拱手作别,分左右返回各自屋中,丹歌来到门边,子规瞅准机会一跃道丹歌脚面,再经由丹歌带着进入屋中。

    丹歌扭头闭门,对过却传来的悠悠自语,“这地方怎么会有野鸟呢?”

    丹歌手上一颤,但依然神色如常地闭上了屋门,他看向子规,子规此时已化作人形,也看向他,彼此悄然出了口气。

    子规道:“这人怕是早已看破,到此时才点破。”

    “他直接点破多好,害得我和他虚与委蛇好一阵子,喝茶险些喝吐血。”丹歌指了指那边厢,“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子规摇了摇头。

    “他叫金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起杀心

    子规闻言呆立当场,看着丹歌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知道这事情看来不是玩笑了。金勿,继殊勿之后又一个单名为“勿”的人,东泽鱼所指的“勿”字,再次出现了,他们在这焦家不期而遇,这是命运感召还是机缘巧合?

    子规隐隐觉得这金勿并非他们寻找的人,并非东泽鱼所指的人,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子规心中早已经确定只有殊勿才是他们寻找的、东泽鱼所指的人。哪怕他没有来,他也并不会被代替。

    这个话题忽然提起,随之就被两人默契地压下去,不再提及了。他们自见到殊勿时就有了答案,这突然蹦出的金勿,并没有让他们的心意动摇。

    跳过此事不提,丹歌就询问子规有关今夜的情况,“你探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嗯。”子规点了点头,他就详细地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述说一通。

    丹歌听完点了点头,“好在你处理得不错,又有好运气遇到了焦离,不然你这可就不好圆场了。你就不该泛起什么同情之心,那焦岩看似可怜,实则可恨。这焦芽眉心的留针说不准就是他父亲焦仕给他,他亲手放的。他如果忧心焦芽身死,一开始就不会做这事。

    “做了这事,直到那会儿他才懊悔恳求,这其中的情谊有几分,可就值得思量了。这焦岩对焦芽下手之时那般爽利,一定没有思量过焦芽的死活。而之后他恳求放过焦芽,许是在失去焦芽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行事多有不便,才想起这焦芽到底还有些作用。”

    丹歌这说法却也偏激,只因为他把焦岩摆在了恶的一方,所以他思索这为恶之人大抵都不近人情,诸多抉择都是利益造定的。

    这样偏激的说法子规自然不会认同,但他不愿解释什么,只是摇头。

    他还记得在他敲击瓦片闹出动静后,焦莫山出来四处找他,他就躲到了焦家上层的底部,隐在黑暗中。居高临下,一览无余,所以他在那暗中看得仔细,风吹起那焦岩左脸的长发,露出的是几乎已扭曲变形的脸,那都是焦仕无数巴掌扇出来的。

    那样强权的父亲,焦岩一定从不敢违背过他的指令,但就在今夜,那孩子竟对着他的父亲说不,所为的,正是焦芽的性命。

    “无论如何,既然焦乾不会有恙,我们又得到了这些有用的线索,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了。”丹歌欣慰地笑道。

    子规的心去并不安定,“可我总觉得我今夜的应对哪里有着漏洞,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安。”

    “哦?”丹歌想了想,挠了挠头,“没什么漏洞吧?”

    “嗯”子规沉吟着重重跌坐在床上,紧皱眉头思索起来,“没有错漏吗?”

    “这样看来是没有问题了!”在这焦家中层的西北部,一所老旧的宅子里,焦仕和焦莫山对面而坐,两人思量了许久,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动静确实就是来自焦离家的鸟儿了,虚惊一场。”

    “嗯。”焦仕站起身来,走到了过道,这过道的两侧顺着过道各有两只高椅,当间儿夹着一张高桌,正是客人来时落座的地方。在这西面一侧的高桌上,摆着一个架子,在这架子上,陈这一个浑身珠光宝气满是玉石点缀的小弯刀。

    焦仕拿起这弯刀来,抚在刀鞘密布的宝石上,目中满是喜爱。他道:“既然我们的计划没有被窃取,就依然按照原计划行动,只待后天家主回来……”

    “噌!”

    宝刀出鞘,竟是青绿色泽的一柄青铜弯刀,刀刃锋利无比,寒意逼人。

    焦仕看着这刀,刀身光滑如镜,照着他,那镜子中的他目中满是狠厉,而现实更甚于此,他目中的狠意几乎能夺目而出,将这刀刃翻卷,“……他可就有口难辩!”

    那边的焦莫山显然熟悉了这人凶狠的样子,神色如常,但因为焦仕的狠厉之意,这屋内静谧之余竟有些凄凉,他连忙说话暖一暖气氛,“那只鸟儿也是厉害,竟然能在你我的眼皮底下藏匿起来,看来不是凡品啊。”

    “是啊。”焦仕甚至轻抚在刀刃上,“它恰巧就出现在我们……”

    焦仕忽然无言,目光深邃,似是陷入沉思。

    “嗯?怎么了?”焦莫山问道,耳畔却听到“哒”的一声,他循声望去,桌上竟滴下一滴血迹,“焦仕?!”

    焦仕的目中带有怒气,他收回已经被刀刃割破的手,另一只攥着刀把的手紧了紧,扭头对焦莫山说道:“走,去监狱!”

    “啊?为什么?”

    焦仕没有回答,他已经攥着那青铜刀跑了出去。焦莫山也不敢怠慢,“蹬蹬”跑了两步,纵身一跃而起,伴着衣袂响动快速飞往外面。

    很快,他就追上了焦仕。

    焦莫山问道:“焦仕,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焦仕边飞边答道:“我刚才才想通,那鸟惊动我们之后,你四处追寻都找不到它,它或是受惊或是藏匿,许久不曾现身。偏偏就在我们提及要去监狱杀死焦乾的时候出现,它就再次出现了。

    “此时再思量之前你找不到它的原因。若是受惊,它再次出现却敢飞到我们身旁的屋顶上打量我们。若是藏匿,它却也主动出现。想来想去,这鸟儿显得颇有意识,必是用意侦查的灵鸟!”

    “啊!”焦莫山听得皱眉,“这么说来,我们留针嫁祸的计划必是暴露无遗。”他点了点头,“这会儿只好击杀焦乾了! 那鸟儿……嘶……”

    焦仕一瞪眼,“怎么?”这危急关头他可听不得别人的沉吟思索。

    焦莫山道:“我们还有个选择,就是杀了焦离,那鸟儿显然是他的灵鸟。抹掉了他,我们的计划就还能继续!”

    “不对。”焦仕摇头,“我们紧追着那鸟儿到了他家,表面看起来我们可是识破了灵鸟的,他敢认下鸟儿,恰恰说明那鸟儿不是他的,不过这鸟儿的主人必然和他很亲近。”

    焦莫山反而更有了底,“那就好说,焦离此子个性乖张,唯有八井祭司和他玩得开,这鸟儿必是其余六位祭司之一的。”

    “一夜连杀七个祭司?”焦仕眯了眯眼睛,他不是没有动心,那样只留下焦乾一人,反而会让焦乾的罪名坐得实实的,七位祭司后面的势力也会顺势倒戈,只是八井祭司随便一个都是惊才艳艳的后起之秀,又有历代祭司传承法术,他和焦莫山虽然修行许久,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焦仕无奈一叹,“可惜你我做不到啊。”

    “哎!”焦莫山摇头,“何须动手杀他们,以我族连坐律令,将他们也关进监牢就好了。”

    “那样他们活着,消息就能传达啊!”

    “不不不。”焦莫山否认道:“今夜他们刚得到我们的计划,势必寒蝉若禁,此刻一定保守机密,观察外面的风吹草动,等天明时分,才会把消息传递。我们连夜将他们逮捕,再派人看守他们的府宅,无论是八井祭司还是他们的亲信,就都在我们的视野之内了。

    “后天家主回来,按照我对家主的了解,他必不会直接去看焦乾,而是会先探望焦芽。即便他想直接看焦乾,我们也可以逼迫他先看焦芽。到焦芽处,留针出现,嫁祸家主,我们计划先成,八井知道什么,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焦仕连连点头,他听得心服口服,暗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贼眉鼠眼,果真是机灵着呢。他心内畅快,“好!”他攥了攥刀,“先杀焦乾,再禁八井!”

    焦莫山也是赞同,“焦乾畏罪自杀,依律连坐,代为受罚。正好给我们捕捉八井找了个由头。”

    两人这说着,已经来到了这焦家中层的西南角,正是焦家服刑监狱所在。此处漆黑一片,偌大的焦家,唯有此处的建筑不是泥土的,而是乌黑的玄铁,这玄铁自带寒意,使这监狱颇为冷冽,它还能吸取日月之光,化解法力技艺,凡进入此间者,可说是绝无逃离的可能。

    焦仕和焦莫山从天上缓缓落下,一瞥,发觉这里的护卫似乎与早先见到的不同了。他们没有多想,这监狱不是他们执掌,护卫轮换自有体系,应是不会出了差错的。

    焦莫山走在最前,向着那护卫自报身份,“我,焦家卫队首领莫山。他,焦家西北方焦仕先生,原……”

    “咳。”焦仕轻咳一声,打断了焦莫山的介绍。

    那护卫却接着焦莫山的话道:“原我焦家第十长老。”这护卫轻蔑一笑,声音冷淡起来,“你们大半夜的来做什么?”

    焦仕的脸色变了变,压抑着嗓音道:“审讯。”

    “你们两个,没这个资格吧?”那护卫看着焦仕又一笑,“尤其是你。”

    “唰!”

    焦仕的手一扬,那护卫脸上依然保持着哂笑,来不及转变成错愕,就已经从颈上喷着血柱飞起来了。

    “你你你!”焦莫山指着焦仕,见焦仕脸色,又转手点向那身首分离的护卫,轻叹一声,“你惹他干什么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娟儿先生

    “咚”这护卫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此时护卫旁边一扇门缓缓洞开,显然是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要开门查探。这门因是玄铁铸造,动作颇为缓慢,许久才仅能狭出一条缝来。

    焦莫山知道这焦仕一时恼怒,已经打乱了今夜的计划,他们绝不可能杀掉焦乾了。此时趁着这门还没有开,他拽一把焦仕,“快,我们快走!”

    焦仕冷眼瞥一眼焦莫山,手中弯刀随意而动,划出一刀刀意,“”的一声,斩在那本已死去的护卫身上,这一刀削下了他的大半肩头。焦仕的怒意并未消除。

    玄铁之门的缝隙稍大,那其后大睁着一只眼,这眼的主人自是看到了这一幕,他大喊起来,“快来人呀!有刺客!”

    这门内的人仗着身前有玄铁之门,有恃无恐,他还透过缝隙打量这两个刺客,这两人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看到这两人的脸。

    忽的,其中一个人竟转身面向他,那是一张满是怒意的脸,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脸,一柄弯刀却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没有机会再去打量那脸了,转回目光来欲看刀,他却连打量刀的机会也错失了。

    “哚!”

    那刀正正好扎进他的眼睛里,随之刀身上绿色的铜锈如同活物一般沿着他的伤口窜入他的体内。“咯咯”,他的喉头发出了最后的挣扎之声,然后他全然就沉入了死寂之中。此时的他,浑身皆是青绿之色,已经是一尊铜像了。

    焦莫山见焦仕又杀一人,伸手拽住他,“走!”

    此时焦仕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他指着那尚扎在铜像眼中的弯刀,“刀。”

    “走吧!”焦莫山猛然拽焦仕一把,带着他翻出监狱之外,向东南潜去。

    焦仕任由焦莫山拽着,他淡淡道:“那护卫知道我的过去,显然不是常驻监狱的,而且你我之前见到的不是这一伙人,这一伙护卫必是今夜连夜更换的。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八井祭司的亲信,他们果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才有这个布置,防备我们对焦乾下手。”

    焦莫山摇摇头,“你此时倒是清醒得很,刚才发怒时你怎不知你将你我置身在何等的险境?!”他也是无奈,这焦仕随性而为,或某一日就将误下大事。他和这焦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焦仕如果出事,他势必会受到牵连。“和这样一个人绑一起,可真是不保险呐。”

    “无妨,那看到我们的人也死了。”焦仕道,说着却忽然心疼,“可惜了我的刀。”因为那玄铁的门能吸收法术技艺,他才只好将刀甩出,但刀一去而难返。

    “刀什么的往后再说。”焦莫山道,“很快这监狱里出现刺客的消息就会传遍焦家上下,我们趁此时机,可以堂而皇之地将那七个祭司捉拿归案,就说是焦乾指控他们。就谎称,焦乾说他自己掌握着七祭司的重大机密,七祭司为避免暴露,所以要来找焦乾灭口。”

    “好。”焦仕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知道自己一时意气用事,把自己的计划搞得一塌糊涂,现在还能继续下去,已是实属不易了。

    两人落到陈列焦芽“尸体”的那个房子。此时焦岩趴在焦芽身边似是睡着了,但两人的到来吵醒了他,他迅速站起来看向焦仕,目中满是敌意和惶恐。

    焦仕一把推在他身上,“老子不杀他。”

    他说着坐了下来,“你给老子记住,从晚上把焦芽的尸体抬到这间屋子,我和你莫山爷爷一直陪着你守在这边,从没有离开。只有中途我两人为追一只鸟离开过一段时间,但也很快就返回了。记住了没?”

    焦岩点了点头,“记住了。”

    “无论谁问起此事,都要这样回答!”焦仕强调了一遍。看到焦岩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他才放下心来。

    未久,门外“踏踏踏”的奔跑声传来,接着是急急的敲门声音,“笃笃笃笃”。

    “谁?进来。”焦莫山沉着声音道。

    “哎!”门自外打开,走进来一个兵士,他朝着焦莫山和焦仕一躬身,道:“首领,十长老。监狱出现了刺客,幸好被提早发现,但依然有两位守卫被杀,现场遗留一柄弯刀凶器。”

    “啊!”焦莫山腾地站了起来,目中满是震惊,“刺客?这刺客为谁而来?”

    那护卫道:“整个监狱在押的犯人仅有八井祭司之首、家主之子焦乾,除了他监狱里全是护卫,我们护卫显然享受不到这等刺杀的待遇。”

    “刺杀焦乾?!”焦莫山有模有样地在地上背着手来回走着思索,而其实心中早有计较,此时只是做做样子。片刻后他停下脚步,“好,我们先去监狱查看焦乾情况,顺便询问他有什么仇敌!”

    说着焦莫山和焦仕一起走出门去,那护卫紧随其后,三人一同赶赴监狱。

    ……

    而此时在焦离家,也有护卫汇报情形。

    这护卫站在焦离面前,眼睛红彤彤的,“咱刚换进去的兄弟,一夜之间就折了两个,好在其他的人没看到那刺客,不然也是惨遭毒手了。”

    焦离沉吟一阵,“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刺客的长相?”

    “没有。”护卫摇了摇头,“幸好没有。”

    “嗯?”焦离颇具威严的疑问声。

    护卫叹气,“知道的都死了,不知道好。”

    焦离摆了摆手,让那护卫退下。其实他清楚,这想刺杀焦乾的,必是焦仕和那焦莫山了,好在他们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得逞,但既然这两人起了杀心,今夜不成,却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家主后天才能回来。”焦离紧皱着眉头,现在自己派去的护卫显然有了退缩之意,如果无人敢保焦乾,那焦乾在接下来的暗杀中几乎必死,“这可怎么办?”

    “踏踏踏”,脚步声起,那个跑出去的护卫去而复返。

    “怎么了?”焦离问道。

    护卫指着外面,“莫山首领和那焦仕领着人马把你家围了,说是要逮捕你入狱。”

    “这是什么情况?”焦离想不出这其中的奥妙来。但他是很机敏的,他一把拉住护卫就往屋里带,进屋伸掌一拍床,轰隆一声,床下显出一个通道来。

    “你钻进去,通过这通道就能钻出我家,你出去后往北走,找到那留宿外客的别院,进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叫……”焦离挠了挠头,他之前虽和子规变化的鸟儿对话,却是忘记打听子规的名讳了,他忽然灵光一现,“啊,你就说找一位名叫娟儿的先生。”

    “娟儿的先生?”护卫皱着眉重复一遍,这女性的名字,却是一位先生?

    焦离听着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对!快走吧!”

    那护卫也没敢怠慢,立刻钻进了通道。焦离又一拍,通道合拢,严丝合缝不见异样。然后他来到门前,看到那外头的兵士们来到门前,他一挑眉,骤然推门。

    “啪!”

    这狠劲一推,把那首当其冲的兵士拍得鼻子冒血眼冒金星,焦离斜眼看看他,毫无同情之意。这家伙冲在最前,必是焦莫山得力的走狗,他才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他质问道:“你们什么身份,竟敢乱闯祭司家宅?!”

    “好大的脾气!”从那边转过来了焦莫山,“现在我们进的可不是祭司的家,而是嫌疑犯的家!今夜焦乾险些遇刺,焦乾指控是你们七位祭司蓄意谋害他,因为他掌握着你们的重要机密,你们怕他泄露,于是决定杀人灭口。来人,带走!”

    ……

    焦家东北城颇为热闹,而丹歌子规所在的别院因为与那东北城相距尚远,所以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子规此时坐在屋中,一度在思索自己的缺漏之处,但因为诸多事情在心头缠绕,他一会想想这个,一会想想那个,所以这思索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丹歌躺在自己的床上,本想睡一觉,却因为之前喝茶太多,一点睡意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却总会被子规忽然的叹息把睡意吹熄。他挣扎了许久,在床上坐了起来,

    丹歌道:“你不许再想了,我告诉你,你的应对天衣无缝,让我睡一会儿吧。”

    “嗯。”子规叹息了最后一声,答应下来。

    却此时,院子的大门处传来敲门声音。腾地,丹歌无奈坐起身来,睡意全无。

    子规心中那不好的感觉忽然强烈了,“难道……”

    “吱扭”,大门被打开,是对面屋中的那个金勿开的门。金勿问道:“什么事?”

    护卫踌躇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请问,娟儿先生在吗?”

    “额……”金勿听得哭笑不得,“娟儿?先生?”

    “哈。”护卫苦着脸搓着手,他也总感觉自己错了,“好像是这样没错。叫娟儿的先生。”

    屋内的子规缓缓运气,有些怒意,这分明叫的是自己,而且这人不会是别人派来的,一定是焦离,大半夜来,一定有要事。但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女性化了,他有心不应却怕错过了重要的消息。

    无奈,他脸上咧起个微笑,打开房门迎了出去,“哈,你找我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去无回

    “啥?”丹歌一脸不可思议地坐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对现在的状况完全不能相信。他掏了掏耳朵,“娟儿?”他歪着头,忽然一个词语打他的脑海深处冒出,渐渐把他的思维也侵染了,“女,女装大佬?”

    他从床上迅速下床穿戴整齐,来到了门口,翘首以待。只等子规进屋,他就要询问一番。

    而此时的子规已然站在院门,他颇有些忸怩地向金勿点了点头换哪一个大老爷们取这么个娇气的名字,都会忸怩的。

    金勿见状从正面让开,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他走着还扭身打量了一眼子规,又看了看丹歌子规所在的屋子,其实他是想打量丹歌。

    金勿不由思索起来:一个是行动扭扭捏捏叫着女孩儿名字的男子,这男子长得还颇为帅气,哦不,是漂亮。另一个和他今夜相对而坐品茗论道,虽未深交,但他感觉那人颇有男儿气概,长相也十分帅气。

    “莫不是这两人……”金勿扯了扯嘴角,“是一对情侣?”

    “阿嚏!”

    丹歌立在门边,苦笑着拍自己一下,“好娇贵的身子,这天气竟是着凉了。”他可没有想到是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再抬头向外望去,那金勿进了屋门,而子规也已经回转。

    “吱扭。”子规自外边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丹歌伸手“哐”地一声就合上了门。

    金勿在屋内看着这边的动静,见丹歌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他就不由脑补这一对情侣接下来在屋中必是要发生颇为羞耻的事情了,他虽然并不能看到,但他还是颇为避讳地背过身去。悄然叹道:“这一对情侣可真是如狼似虎。”

    而此时丹歌关上门,他迫不及待要问一问子规那娟儿名称的来历,但他刚想开口,却忽然又是一个喷嚏,“阿嚏!”

    子规颇为嫌弃地看一眼丹歌,“看你娇贵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这一会儿就着凉了。”他说着耸了耸鼻子,他鼻中也是发痒,也欲打喷嚏,却被他生生憋住了。他心里暗忖:“怎么的我也这么柔弱了?刚才在门口就险些打出喷嚏来。”

    两人都以为是自己一不小心着了凉,可其实夏夜哪有这般致病的凉意,这凉意其实来自于旁人的无畏的猜测和无知的亵渎。他们的喷嚏正是金勿的许多猜测引发的,这猜测本是胡想,在丹歌子规身上就表现为是有人在骂他们了。

    丹歌不去理会那喷嚏的事,笑眯眯地看着子规,“娟儿?不知什么时候你竟有这等令人羞赧的称呼了?”

    子规白了丹歌一眼,他之前曾告诉丹歌自己变作的鸟儿被焦仕和焦莫山追逐,幸好遇到焦离解围。而因为焦离对他的称呼实在难听,他就没有透露,此时这称呼被丹歌知道,他就要单单讲明这“娟儿”称呼的来历。

    他无奈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并告诉了你。”于是他就将这娟儿称呼出现的前因后果向丹歌讲说一通,讲完却见丹歌满脸的失望,“你怎的了?”

    丹歌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怎样振奋人心的女装大佬的故事呢。”

    子规无奈扶额,“你倒是想象丰富。”他这一扶额,就像是触动了脑中的什么关窍,他忽然就响起了在院门时那护卫的话语。

    他立刻正色起来,满目严肃地看向丹歌,“不说笑了,焦仕和焦莫山两人行动了,他们逮捕了焦离!”

    “啊?”丹歌还没有完全集中精神。

    子规拽着丹歌,道:“走,我们去看一看。”子规拉着丹歌打开屋门就向外头走,子规在头里走得飞快,丹歌一顿一顿地跟在后头。

    金勿听到开门的响动朝外望去,就见这“俩情侣”拉拉扯扯地奔院外走,“唔。”他挑挑眉邪邪一笑,颇有我都了然的意味,“必是寻苞米地去了!”

    此时丹歌子规两人正走到院外,又是齐齐一个喷嚏。这两人一愣神,恍然大悟,这可不是着凉,是有人在三翻四次地骂他们!

    丹歌一叉腰,“他娘的,看来我们不是着凉了,必是焦离小崽子在骂我们。”

    子规一皱眉头,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看来他是遇到危机了,我要尽快赶去!”他正待行动,却被丹歌一把拉住。丹歌道:“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可不要意气用事把你我暴露了!”

    子规轻笑,从丹歌手中抽出手来,旋身变作一只杜鹃鸟儿,“焦仕和焦莫山都识得我,我去焦离那边没什么问题。”他说着振翅而起,极速地朝着西南方飞去。

    “可……”丹歌伸出的手尚在半空,子规却已没了踪影,“可他们更识得你就是那只侦查的鸟儿啊……”丹歌见子规没有回转,不敢多作停留,马上施展神行之术,也快速地往西南方向窜去。

    那一边的子规很快追上了押解的队伍,他俯瞰之下,竟发现被捕的并非焦离一人,而是七名在外的祭司全部被捕,他有些纳闷,“这焦仕和焦莫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然,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有人发号施令是尖锐刻薄的声音,正是来自于焦莫山,“快!抄家伙,把天上那玩意儿打下来!”

    子规一瞪眼,原来是自己急着赶路,此时无意间暴露了行踪!他正待潜藏,却忽然听到焦离的声音。

    “哎!别呀,莫山爷爷,你不记得了,那是我养的鸟儿!”焦离朝着天上招手,“娟儿,快下来!”

    子规翻了个白眼,暗暗骂道:“我今儿个脑袋发胀,昏昏沉沉的,必是被这一声声娟儿给妨的!”他话虽如此说,还是颇给面子地落了下来,就落在了焦离的手上。

    焦莫山悄然推了推身旁的焦仕,“你不说这鸟儿必不是焦离的么?这会儿七个人都在,怎么他还落在焦离的手上。”

    焦仕抿了抿嘴,“啊,是不是的不要紧了,反正七个都在这儿了,这鸟也不许放跑了!……啊对呀,监狱里不还有个祭司呢嘛!也许这鸟儿是焦乾的呢!”

    焦莫山暗暗地翻了个大白眼。他们却不知道,这鸟儿自成个体,不属于任何一人,这才使他们的判断出错。

    队伍重新开始进发,七个祭司被队伍团团围在当中,而这其余六人在焦离的眼色之下,隐隐将焦离护在了当间儿,保证焦离和子规的正常对话。

    子规悄悄地问道:“你们怎么全部被捕了?”

    “你的那些应对似乎还是有纰漏,他们今夜去刺杀焦乾了。幸好你通知到了我,我先一步换了护卫,焦乾保住了,但赔了两位护卫的性命。”焦离尽量让自己的唇齿不动,暗暗对子规说道。

    “我就说我今夜一直心神不宁的,果然是有纰漏。他们刺杀焦乾不成,返回头来将你们抓捕,嗯……”丹歌沉吟起来。

    焦离道:“他们二度去杀焦乾,显然认定你从他们那里得知了情报,他们后续的计划难以施展,才想杀焦乾造成事实。”

    “这不假,我既然探听了情报,我又是你家的鸟儿,所以这情报你必定知晓,于是抓捕你。他们猜测你已趁夜将消息传递,所以就把其余的六位祭司也抓了。哦,你的交际如何?”子规问道。

    焦离偷笑,“幸好,我这人脾气暴躁善变,只有其余的祭司和我玩,如果我交往广泛,他们抓不干净,说不定又打起焦乾的主意了。”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子规轻轻啄一下焦离,他对此也有些庆幸,他接着道,“既然他们这样抓你们,说明他们放弃了杀死焦乾,而是想将你们关押起来封口,等他们的计划实施完全,你们就能重获自由,那时你们说什么都晚了。”

    “好算计。”焦离并没什么所谓,“幸好你的那位同伴也知道他们的计划。”

    子规点点头,振翅欲走,“嗯,我这就与他会合,商量……”

    焦离一把把子规埋在手中,不让他飞走,“既然你是探听情报的鸟儿,你觉得他们会让你走吗?你飞走不要紧,他们就清楚知道他们计划的还有一只鸟儿在外头,他们的计划依然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再次对焦乾下手。”

    “是啊……”子规恍然大悟,“我一定是被那娟儿一声声地给叫蒙了,做事竟然乱了方寸。”

    焦离一笑,“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自然就不叫你娟儿了。”

    “子规。”

    “子规哥,很高兴认识你。”

    “me too.”

    其实子规的分析和焦莫山焦仕的想法有所出入,但殊途同归,他分析出的结论是依然正确的。现在子规也和这七位祭司一样要被关进监狱,外面就仅有丹歌一人应付了。

    丹歌就潜在不远处,他知道子规此去显然不会回来了,接下来能不能救到焦乾和焦家家主,就全靠他一个人了,“好在我自告奋勇进焦家时,就对此事颇有把握,不然失却了这智多星,我怕是独木难支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勿的遐想

    丹歌悄然在暗中看着子规和七位祭司一起安然无恙地进了监狱,才放下心来,那监狱玄铁铸造,能吸收附近的法术技艺,在里面真要打斗,那真是自找不快。

    子规和一众人等被押进监狱,这监狱前还站着一位铜像守卫,这铜像满面惊恐未消,他矮着身子似是从缝隙里向外望去,一只眼闭着,而另一只眼上扎着一柄弯刀。这形态样貌栩栩如生,竟如同刚死不久,余温尚存。

    在这铜像之后,是一门洞半开,门洞的一侧还有着并没有完全打开的玄铁重门,而在这重门之上靠近边缘处,还有着有几个指节大小的黑点,在这本是黑色的玄铁门上依然清晰,仿佛是这重门生了癣。

    子规和其余七位祭司往门内走,就听到旁边有护卫在禀报,“首领,这就是咱死去的弟兄,就是他给咱们报信的。那刺客好狠毒的手段,把他给变成铜像了,还有一个,直接把脑袋给切下来了!”

    焦莫山表现得同仇敌忾,“嗯。那刺客真是……,唉,可惜了咱们的弟兄。”他无奈一叹,显得痛心疾首。

    焦离听得仔细,他从不曾来过监狱,只以为那铜像是供奉的什么阎王小鬼,原来那竟然是今夜被焦仕焦莫山杀掉的护卫其一,而另一个护卫的尸身虽没有见到,但被割去了头颅,死状不需亲眼看到,就已能了解那惨状了。

    他愤愤地扭身瞪了那焦莫山一眼,暗骂:“猫哭耗子!”他恨恨地咬了咬牙,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暗暗地压下心头之火,“这仇恨我记下了!日后必当报还!”

    子规此刻的心中也不好受,这两人的死和他有莫大的相关,如果他不曾为了那焦芽的性命暴露身形,也就没有后续这许多事了。他毫厘之失,却至于千里之缪,他那一个暴露,先是焦乾险被杀死,幸好焦离派人保护,却因此造成两位守卫被杀,以及七名祭司被捕,甚至于把他自己也牵连了进去。

    “一招棋错,险些满盘皆输啊!”子规长叹,“好在还有丹歌在外面。但我为救一人之命,而毁两人,还是错了。”

    思索际几人已被带到了监牢,这监狱仅有一间牢房,此时焦乾已在其中,而子规焦离等众人,也要被关进这里面了。

    焦乾之前还没有对这监狱内忽然的喧闹有所在意,但当几位祭司一个个在他的牢前露面,他就察觉了这异样情况,他一看就知道,牢外的祭司也是被捕来的。

    他滕然站起身来,跑到牢门前,质问道:“你,你们怎么回事?!”

    “头,往后咱同为狱友,平起平坐,你不要使这腔调了。”焦离嬉皮笑脸地道,他因为知道外头尚有一线希望,所以他并不着急,还开了个玩笑。

    但话一出口,就被子规悄然啄了一下,“装绝望!”他可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焦仕和焦莫山的观察之中,如果他们表现得不够绝望,焦莫山等一定以为他们还有什么伎俩没有施展,那么他们就有危险了。

    焦离倒是个聪明孩子,一点即透,他转而一变神色,忽而凄苦起来,这转变显得分外自然,似是之前他在强颜欢笑,却因为悲伤太大,转眼间就把欢笑覆盖了。“唉,我们来陪陪你。你……”这孩子说到伤心处眼眶通红,明眸闪闪似有泪光,他猛然吸鼻子,唯恐泪水滑落。

    焦离表现得有多悲伤,那焦乾就真的有多悲伤,他不明所以,只以为翻盘无望。他扫视一周,目光终落在了焦离手中的子规身上,他存有的侥幸也霎时消失了,他指着子规,“就,就连你也……”

    “扑啦啦。”子规振翅落在焦乾的肩上,伸喙婆娑在焦乾脸颊,似是在亲昵,而其实暗暗将消息传递,“不要惊慌,且演好你当前的戏,等外人走了再与你详说。”

    焦乾目光神色变也未变,提起的心却因这一句落了地,他继续悲伤着,“唉,我们都坐下吧。”众人依次落座,然后低头不语,却保有着悲凄的气氛。

    焦仕和焦莫山就在牢外,见到没什么戏看,就离开了。他们从这一个个人绝望的悲伤中知道了他们想要的答案:所有知道他们计划的人已经全部落网了,这些人没有指望了。这正是他们期盼的。

    而他们的收获不止于此,还有子规变化鸟儿的归属问题,他们也在刚才得到了答案。焦乾看到子规时的讶然,和子规飞到焦乾肩上那亲昵的神情,让他们确定这一只叫娟儿的鸟就是属于焦乾的,他们之前的猜测得到证实,因此他们对监牢中的人再没有什么怀疑了。

    造化弄人,这一次老天也不让他们赢。但这些必输者没有发觉上天对于他们的疏离,反而此时在庆贺。焦仕和焦莫山两人端坐屋内对坐喝酒,焦仕一扬手中杯,道:“忧患解决,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实施我们的嫁祸计划了。干!”

    “干!”

    “干我们这一行的,总有些预备的。”监狱内,子规伸翅拍了拍焦乾手中纯白一色仅有一指大小的手机,这手机就是个样子,其实是有诸多的骨虫组成的,这些骨虫正是丹歌留在焦乾手腕上的那一些。

    玄铁监狱隔绝了法术,也隔绝了信号,许多的联络手段都不能用,但有一样手段使例外,就是丹歌子规和他们的骨虫建立的感知,这些骨虫将他们认主,骨虫和他们心神想通,交流是不能被阻碍的。

    子规正是利用这一点,想通过丹歌的骨虫联系上狱外的丹歌,而骨虫们则颇给面子地变化了个手机模样充充门面。

    焦乾问道握着手机细细聆听着,却还是好奇地发问道:“你们干哪一行的?”

    子规扬了扬翅膀,道:“拨乱反正。”

    焦乾扁嘴,暗暗吐槽这是个什么职业,此时骨虫和丹歌的联系却是建立起来了,“嗯?子规?”那一头声音传来。

    “不,我是焦乾。”

    丹歌讶异不已,“你竟知道这等联系方式?!”

    “他哪里知道……”子规吐槽,“是我教给他的,我们关一起了。这一座监狱仅一间牢房。”

    焦乾苦苦一笑,“因这监狱造价不菲,故而只有一间,族内犯事的人也少……”

    “好,改日我一定前去参观,你就不要推销了。”丹歌打断了焦乾的解释,“有此闲心,看来你们安然无恙。子规,说一说你了解到的情况吧。”

    子规立刻将他所知的事情讲给丹歌听。

    丹歌听完点头,“好,就怕他们不敢照常进行他们的计划,既然你们打消了他们的疑虑,那这计划显然会如期而至,我就让他们嫁祸不成。”

    他先前早有决断,焦仕和焦莫山能仅以一根留针嫁祸焦家家主,显然焦家上下,仅有焦家家主有留针,而且这留针不会多,一定是有数的,甚至于仅有一根。如今一根留针险些杀死焦芽,而家主恰巧丢失一根留针,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

    焦仕等人一定会说是焦乾盗窃了家主的留针险些犯下杀孽。这等过失顶多能打家主一个教子无方的罪过,但显然焦仕等人有把握仅以这一条罪名迫得家主引咎退位。

    丹歌暗暗摇头,“显然这焦家定是有十分严苛的制度律令啊!”

    “不过,留针此物之所以稀少,全是因为配方的遗失,但我沈家却有完整的配方。你焦家奉若珍宝的东西,在我沈家不值一文。我仅需造出一根留针来,就破了你们美妙的计划。”丹歌得意洋洋地潜入了黑暗之中。

    很快丹歌返回了别院,悄然回到了屋中。

    对面的金勿颇为默契地恰巧醒来,或者说他一直对这一对“情侣”很有兴趣,那开门的响动让他立刻坐起身来,趴着窗户往外望去。

    “嘶!就一人回来?那一个莫不是……?”金勿颇为感慨地摇头,“啧啧啧,年轻人不要那么生猛嘛!往后怎么办?这下瞎了吧!”他继续喃喃自语,思虑起子规来,“这附近似是有个医院,肛肠科?明日问一问,也许要去看一看。毕竟做了一日的邻居呢。”

    “什么呀?”丹歌站在门前看着对面,“我怎么总感觉对面有不坏好意的气息袭来,他是有什么恶趣味吧?!”丹歌顿了顿,“不过我这里一桩买卖正有求于他,他之前曾说是倒腾草药的,不知道这几味草药有没有。”

    他扭身看去,桌上已经立下一根银针,这就是那留针的底材了,而这针要成为留针,就需要几味草药炼入。

    “阿嚏!”

    监狱里的子规打了个喷嚏,这一声喷嚏,险些让这小鸟儿将浑身的羽毛都抖散了。

    八位祭司都颇为关心地看着子规,“你不要紧的吧?”

    子规摇头,又忽然想起之前他和丹歌齐齐打喷嚏,他们怀疑是焦离咒骂他们。他迅速地看向焦离,“是不是你在骂我?!”他飞身而起,喙闪过金光,就要啄上焦离。

    焦离连连摆手,“不是啊!”

    “阿嚏!”子规又一个喷嚏,那一边焦离手舞足蹈,显然没工夫骂他,“不是你?那是谁?”

    “是否要买些香蕉?据说通便。”金勿立在屋中自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雨前的宁静

    那一边的金勿颇为热切地“关心”着子规的状况,这一边的丹歌在预备下银针、算计好应用的草药之后,看到外面依然漆黑一片,只以为天明尚早,就安然睡下了。

    其实此时山外的天色已经渐白,就要天明了。焦家因为完全封闭在山体之中,四面没有透光处,所以在这山内,即便是白天,也绝没有日光照射,如果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这焦家就将是一片黑暗。

    所以焦家为了使族内的时光与外界相似,在焦家的上层,那座宏伟宫殿顶上,布置了一个巨大的灯,虽然说是灯,其实只是莹莹五彩的法力形成的罩子,在这罩子之下,是一种奇异的发光物质。

    这东西在外面是清晨时,就会渐渐放光,放出的光经多遭反射投到三层的水面再反射而出,将整个焦家照亮。到傍晚时就会慢慢熄灭,焦家也由此进入夜晚。

    焦家人称这罩下的神奇物质为羲和,正是神话中的太阳女神。

    丹歌入睡时羲和稍有光明,并不显眼,所以这焦家一片漆黑。等丹歌睡着了,这羲和光明渐强,焦家已进入白昼。只可惜丹歌已经熟睡,并没有因此醒来。他这时睡下,醒来定是到中午了。

    而在监狱这边,一群人则连连叫苦,他们其实都有些困倦,但这监狱从来也没有一下子容纳过这么多人,一般只有一人会被关在监狱,所以这监牢之中,仅有可躺下一人的床铺。

    八位祭司从来同吃苦共患难,此时为显公平,谁也没到床上去坐,都坐在地上。可这地是玄铁所造,幽冷异常,坐在上面不一会就能把整个人都冻僵。他们刚坐下就感受到这幽冷如此厉害,有心外放法力护住自身,可这玄铁吸的就是法力,他们刚放出法力,立时就被吸取干净。

    这几人强忍着坐在地上,不一时感觉屁股已经冻僵了。

    子规立在床上笑吟吟地道:“一堆蠢材,怎么不齐齐坐在这床上?”

    焦乾看一眼床,瞥一眼那七位祭司,压了压嘴角,“我们就……”他本意是要坚持坚持,但伸手一摸索,发觉自己屁股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立刻改变了主意,接着道,“一块儿到床上去坐吧!”

    “踏踏踏!”

    那七位兄弟如蒙大赦,一个个嗖嗖嗖地跳了起来,然后一个个步履蹒跚地往床边挪。“咚咚咚”,冻得硬邦邦的屁股砸在床板上,发出一声声如同击鼓的声响。

    子规飞落在焦乾的肩头,八个祭司在床两侧坐下,一边四个,两两背靠着背,以此作为休憩的方式。不一时,就听鼾声如雷,这八个人竟是就这样齐齐地睡去了。

    “我只知道焦离因为我的打搅一夜未睡,没料到这几人,似乎也没有安睡。”子规颇为感叹,这些人忧虑的必是焦乾无疑的,“这八人的感情,还是真深厚。”

    子规跃至焦乾的头顶,将发髻弄乱,形成一道鸟巢,他栖身其中,也是安然睡去了。

    同样睡去的不止这些人,还有那喝醉了的焦仕焦莫山以及守了一夜焦芽尸体的焦岩。这清晨时分到来,宛若收兵的金鸣声起,无论善恶,都沉沉睡去,一时忘却了恩怨,而待到他们苏醒,新的争斗就会上演了。

    最初的争斗来自于天地,今朝的天地似乎困倦不已,俨然一个与内心争斗的孩子。他仿佛是在课上浑浑噩噩,虽昏昏欲睡,却一度让自己不至于睡去。

    映着这挣扎,天地朦胧之中尚有光彩,世界未至于全部迷失在黑暗,但也未至于全部了然在光明。

    直到正午的一束光明穿破了云彩,扫尽了雾霭,这天地忽然清晰了。沉沉睡梦之中的人,思索也渐渐清明了,天外一道强光明媚,霎时那善恶的人儿,全都苏醒了。

    “呃……”趴在桌上的焦仕动了动胳膊,推翻了身侧的酒盅,这酒盅轱辘着滚到桌边,摔在地上。

    “啪!”

    这清脆的一声立刻将焦莫山也惊醒了,焦仕也立刻振作精神直起身来,他循着那声音往桌下望去,看到地上是一个毫发无损的酒盅,在这酒盅之内,沾上了一根头发,长有存余,细若游丝,韧如金针。

    他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预兆,目中闪过一丝狠意,一抬脚,将那酒盅踢了出去。

    这被踢到酒盅直奔门柱而去,那门柱虽为泥土造就,但有力量加持,流光溢彩之中,显现出其有十分的坚实。这酒盅又被焦仕大力提出,遇到这坚硬的门柱,显然只能是变作粉碎。

    但离奇的一幕发生了,那酒盅在遇到门柱之时,恰巧将盅口朝向,其内的那根发丝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在柱上一划,好似卸去了大半的力道。等这酒盅碰到门柱上,这酒盅竟是安然无恙。

    “叮哒哒哒咕噜”酒盅落在地上弹了几下,然后在地上轱辘了一阵,撞到西南面的一道矮墙,竟安稳地立在了地上。盅口朝上,好似是被谁可以安放的一般。

    焦仕大睁着双目,看着那完好的酒盅,目中满是怒意,伸手一拍桌子,霎时间那桌子化作了碎片。

    焦仕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得旁边的焦莫山一愣一愣的,他偷眼瞧了瞧焦仕,“这起床气可够吓人的。”

    他哪里知道焦仕从那酒盅和其内一缕发丝上,隐隐看到了他们计划的结局。酒盅比作家主,发丝比作留针,方才酒盅本有厄难,却被那一根发丝所救,到头来这酒盅安安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哼!”焦仕狠狠地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了出去,一足踩在酒盅上,将那酒盅碾了个粉碎,“我倒看看这留针怎么不害你,又如何能救你!”

    焦莫山跟在后头,看了看那被踩烂的酒盅,挠了挠头,“做噩梦了?撒癔症?”他不明所以。

    监狱内的众人也悠悠转醒,这些个孩子在家里都有着自己独自的房间,甚至于还有像焦离那样的,有着自己的府宅,他们在家里都是一个人占一张大床,想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

    到了这监狱里,一个人就分屁股大点的地方坐着,醒着的时候还好说,睡着了可就各自发挥了,在自家床上怎么翻腾,此时在这单人床上就怎么动作。

    子规站在床边正运气呢,他本以焦乾的发髻搞了个鸟巢供自己安睡,可闭眼还没有片刻,这些小伙子们就齐齐开始动作了,到这会儿你缠着我,我绕着他,八个人硬是挽成了一个大疙瘩。

    子规沉声一吼,“起床了!”

    “哦。”子规这一声将这八人都惊醒了,彼此一致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发觉自己的处境颇为艰难。

    “谁呀?这谁呀怎么坐我脸上了?!”

    “啥啊?这谁脚啊在我脸上?”

    “哎哎哎,你踩我手了!”……

    子规扭过身去,那情况委实没眼看了,他道:“你们慢慢解吧。”

    “别呀!”焦乾出言,其余的几人都噤了声,“你给我们指导指导啊,这我们自己个儿解不开啊。”

    子规扬了扬翅膀,“你们自己个儿捆上的自己个儿怎么解不开?!”他虽然如此说,还是飞临了这八人的上方,指挥道,“焦乾你抽右手,对,从那个脖子下面绕过去,啊……,那不是你的手……”

    他飞下去啄在那手上,“谁疼?”

    八个人齐齐喊道:“我!”

    ……

    那边的闹剧上演着,丹歌此时也转醒了,就听得门外虎虎生风,是有人在练功。

    “哦?”丹歌会心一笑,“清早起来很勤奋嘛。”他起身穿戴齐整,走出屋去,只见那金勿在院中练功,招式之中无鸟兽之形,但出招狠辣尽显凌厉之意;面眸之中并无凌厉之风,但目光深邃满是玄妙之机。

    丹歌站在远处感觉一道道风浪袭来,他身处风浪之中,面如刀割。他拍了拍手,“好厉害的功夫。这大清早的……”

    金勿笑了笑,“这会儿可是已经中午了,可不是什么大清早。”

    丹歌笑容一滞,“啥?这会儿是中午了?嘶,那我是睡了多久?我记得我睡得时候天还很黑啊!”

    “你睡得时候已经快要天明了,这焦家处在山体之内,常年见不到外部的光,现在你见到的这光芒来自于焦家上层殿顶上一盏名为羲和的灯,你睡得那会儿虽然外面世界天亮,只是这焦家羲和还没亮。”

    “已是正午。”丹歌不由皱眉,暗暗思索,“这就耽误了半天的功夫了,留针制作已刻不容缓!”

    丹歌想到此处,向着金勿笑了笑,“哦,昨夜和你交流,你曾说你倒腾一些草药,我这里正有所需。”

    “哦?”金勿一挑眉,猜测丹歌这药必是用在子规身上的了,“是给你的同伴治疗吗?他好像彻夜未归,不要紧吧。”

    丹歌笑着摇头,“不要紧。”心里隐有不安,“这人似乎密切关注着我们啊。”

    金勿并未意识道自己话语的不妥,问道:“不知道你要什么药材呢?”

    丹歌答道:“我要一味断肠草。”

    金勿眸中精光一闪,之前练功时产生的风浪忽然成形,凌厉更甚之前,他看着丹歌,“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门道

    丹歌对于金勿这忽然的反应不知所措,他并不明白这金勿为什么听到断肠草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但他很快发觉这金勿身周的风浪隐隐护卫着金勿自己,似乎在防止自己对于他的侵害。

    他脸上展开笑意,表现出自己的善意,道:“你又不是断肠草,这般护卫是怎么回事?!我要的是断肠草,可不是你这断肠人。我手中也没有断肠草,无法毒害你,你快卸下这防御吧。”

    金勿没有立刻卸下防御,他打量了片刻丹歌,发觉丹歌确实没有恶意,才缓缓卸下了防御。随后他惭愧笑道:“是我太敏感了,不过这断肠草之事,你在焦家还是不要轻易提起为好。”

    “哦?”丹歌不明所以,歪着头问向金勿,“这是为什么?”

    “你既知道知道焦家,想必是知道这焦家是什么人的后代了。”金勿虽然说的话是陈述语气,并无疑问的意思,但他说完悄然停顿下来,等待着丹歌的接话,他借此正是想探一探这丹歌对焦家的所知是多是少。

    丹歌道没有思考太多,道:“那自然,这焦家是三皇神农炎帝的子孙后代。”

    见丹歌能答上来,金勿并没有喜色,反而神色一变,目光深邃似乎领悟了什么。这神色只在转眼之间,道下一刻他已换上喜色,道:“不错。既然你知道神农炎帝,那么有关于他的传说想必也十分了解了,其中尤为出名的,就是神农尝百草。”

    丹歌点点头,“嗯。这传说确实颇为著名。”

    “这神农品尝百草,有毒的药草皆能以茶来解毒,直到遇到这断肠草,吃下之后肝肠寸断,神农不及吃茶,就已经毒发而死。茶对于这焦家有何等重要,那这断肠草对于焦家就何等忌讳。”金勿说着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傲然神色。

    丹歌只以为这金勿因倒腾草药,想必对于医学颇有研究,他或有治愈断肠草毒的方法,故此才有这等傲然神色。

    可丹歌的心思并不在于此,他一心想要寻找断肠草,而此时他知道了这焦家对这草十分忌讳,显然这焦家之内是不会有断肠草了。这金勿既然做客焦家,又明晰焦家的忌讳,他也未必有这草。

    “看来还要出外头想想办法……”丹歌自语着扭头就要回屋,却被后面的金勿叫住,“哎!你不是要断肠草么?”

    丹歌扭头,道:“我不仅要断肠草,而且要的是断肠草有毒的根,这根也不是普通的根,需是含有大量钩吻碱寅的断肠草根,也就是最毒的断肠草根。你有吗?”

    丹歌知道上门的生意绝没有外推的,金勿肯定也是如此,但此时这金勿身处焦家,身上必是不会有这等毒物的。所以他就把他的所需明明白白地说清楚,这翻话说出来虽有挖苦之意,但也借此劝退金勿,以免金勿纠缠耽误时间。

    但见金勿并没有丝毫诧异,脸上傲然神色重现,笑容洋溢,向着丹歌微微拱手,道:“不才在下,正有这等剧毒之物!”

    “哦?!”

    丹歌眼睛一亮,他先是喜悦不已,毕竟如果从金勿手中就能得到这等毒物,就不用他乱跑了,随后他又有些疑虑,他道:“你不要逞强,我要的可是实打实的东西。”他随即指向地面,示意他们的所在,“这儿可是焦家,刚才你还提及他们的忌讳。”

    金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四周这焦家景色,“今时不同往日,焦家此时处在水深火热内忧外患之中,根本无暇他顾。”

    丹歌皱眉,反驳道:“可这断肠草事关焦家上下性命,他们会让你携带进来?”

    金勿指向这焦家山壁上那一株株茶树,“有焦家祖茶在,断肠草并不能发挥许多效用,除非是被人刻意打入体内。”他说着一瞧丹歌严肃的神色,他耸了耸肩,“当然,我也并没有携带许多,仅仅带了一根根须。”

    丹歌此时确定金勿身上确实有这等毒物,心下大喜,已经决定好要和这金勿做一笔交易,他不由又出言确认道:“多少?”

    金勿比出一根手指,道:“长有寸许,一根根须。”

    “啪!”丹歌兴奋地一拍手,“够了,足够了!”

    “你要这草,不是为了治疗你的同伴,而是要……”金勿眯眼看着丹歌,暗暗思忖,“不想这青年看起来不是狠厉之人,心肠却异常毒辣。”

    丹歌连忙摆手,“这草本不是为他准备的,我是要用以炼制一样物品,具体就恕我不能透露了。”

    金勿却并不信,“一根断肠草……能炼制什么?”

    丹歌笑道:“除却这断肠草,还需几样东西,就不知道你有没有了。”

    显然这丹歌轻看了金勿,金勿自然不喜,一仰头,傲然道:“断肠草都有,还有什么我会没有?!”

    丹歌先不说是什么,只是又下了一道预防,省得这金勿待会儿尴尬,他道:“这几样东西可比断肠草还要稀有。”

    “但说无妨!”金勿一摆手,显然成竹在胸。

    丹歌点头,道:“我要,五加皮……”

    “嗤,这是什么稀有之物,我能给你一车皮。”

    “七叶一枝花……”

    金勿有些为难,“这倒是少见,但我能给你指明地点,那个地方一定能采到它。”

    丹歌继续道:“三阳茶……”

    “呃……”

    “还有仙木和荧光蕈。”丹歌说完看金勿颇为为难的脸色,他也并不开心,他不是为打击金勿而来的,而是迫切需要这些材料,如果都能从金勿这里得到解决,他得高兴死。

    “唉。”丹歌叹了口气,扭身又要回屋里,又被金勿的呼喊声音叫住了,“我手上虽没有这些东西,但这些东西我都能给你指点一个去处。你随我来。”

    说着金勿滕然跃出院子,奔向西南方向。丹歌也没有怠慢,紧随其后。既然这金勿有些门道,他又对这许多材料求得急切,如果依着金勿的门道省一些事,那是最好不过了。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这焦家中层西面的甬道入口处,这甬道正是丹歌子规昨夜进入焦家的那个通道。

    两人来到甬道扭身看向焦家,将焦家三层都尽收眼中。

    金勿道:“那七叶一枝花好寻,你只需出了焦家往东北走,道信阳境内,一座鸡公山上,就有这草药了,那里大概也有五加。这两样药材好得,我就不多费口舌,我们只说这后面难得的东西。”

    金勿说着指向焦家北边的山壁,“这焦家距在山体,常年不受日光,那边又是山阴面,那边的茶树是长阴之茶,只需摘那长阴茶叶在日光下耀过三道,就是名副其实的三阳茶。虽然只在日下耀过三道,却会在茶上显现三道耀光光泽,需历三夜才能完全消弭,那时茶性也才会随之散去。”

    丹歌点头,金勿后面所言,正是三阳茶的特征,既然那长阴茶叶在日光下耀过三道就有如此特性,那说明以长阴茶叶制作三阳茶还是很靠谱的。

    金勿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迹,才继续道,“接下来那仙木和荧光蕈的所在,我就不便指给你了,你且看向这焦家的上层。”

    丹歌点点头,抬头看向焦家上层的建筑,目光立时被这宏伟宫殿顶部的一盏明灯吸引,昨夜他和子规来时已是天黑,那是明灯没有放光,他只以为那只是一个装饰。此时他才明了这就是这焦家的光源所在,金勿之前曾提及的名为羲和的一盏灯。

    金勿悄然道:“你望见那羲和了吧?其实那并非一盏寻常的灯,它外面是法力形成的罩子,将内部放出的光照耀到各处,内部那发光的物质就是羲和本体,那物质,其实就是荧光蕈的异种。”

    “啊?”丹歌不可置信,“众所周知,荧光蕈放出的光近似于幽幽鬼火,即便是变异,可怎么会这么明亮?”

    金勿道:“这是人工选择的,焦家人培育荧光蕈无数,因为它属于真菌,孢子繁殖,所以很好培育。所有的荧光蕈中选择最亮的一株,然后以这一株为母株继续筛选,直到得到这一等级荧光蕈,这一等级的植株是否还是荧光蕈其实已不得而知了,所以他们称之为羲和。

    “这羲和最易生长在凤凰木上,凤凰木可算是仙木的一种了吧,你看那大殿屋顶最上方那一根,就是凤凰木。”

    丹歌皱了皱眉,“我横不能拆了人家的房,夺了人家的光吧。”

    金勿道:“这羲和也是有寿命的,数年之后总有更换,所以在那殿内,一定有预备下的凤凰木和羲和,或还有正在培植的荧光蕈,你只需壮着胆子往里面闯一闯,就什么都有了。”

    “那建筑距在巍巍高处,显然地位不凡,我擅自闯入,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啊。”丹歌言语中虽然在犹疑,但他已然心痒,因为当前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丹歌眼睛眯了眯,往南面瞧了瞧,“看来势在必行,但还是要先联系联系焦乾。”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图谋

    丹歌扭回头来朝着金勿一拱手,“多谢指点,此番虽然并没有从您这里购得什么货物,但如有所得,势必要依托于您的指点。这可也算是交易,不知道您出价几何?”

    金勿一笑,道:“谈价多伤感情啊,你就应下我一件事情吧。”

    “哦?”金勿这翻话出口,丹歌不好拒绝,他本意想以金钱买下这等消息,消息易手,等值兑换,这金勿往后在这消息上做什么文章,他也能把自己摘得干净。

    可这会儿金勿不要金钱,而要他允诺一件事情,这事情大小不论,如果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勾当,那他轻易应允,无异于将自己推入火坑。

    丹歌转念一想,立刻想到自己还有需求,忙道:“啊,除这些指点之外,我还要从你这里购得那一根剧毒的断肠草根须,还有许多的五加皮,这些可是实物,我们还是计算价格吧。”

    金勿摆了摆手,“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情,这剧毒之物和五加皮全算作饶头送给了你。当然,我知道你的疑虑,我可以保证,这事情并不难为你,或只需你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不是让你做什么奸邪的事情。”

    丹歌有些无奈,这一番既然要救焦家家主,那么留针是必要之物。制作留针的这些材料算不得珍贵,但也不是常见之物,他如果完全抛却金勿的指点和支持,自己来准备材料,那绝非一日之功。而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再过一日,那家主就回来了。

    所以他只有当下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他咬了咬牙,点头道:“好,你说说是什么事情吧。”

    金勿有些犹豫,似乎他这事情托付给丹歌也需要巨大的勇气,他望着丹歌,“你,可真能做到诚信?”

    丹歌听到这话忽然心中有谱了,“显然这人所托之事对他来说十分紧要,那我就可以放下心来了。他因为事情紧要,他在这事情上必以诚待我,否则我出了什么幺蛾子,最受损伤的必然是他。不过……”

    丹歌想到这里心中有了底,望向金勿道:“我可做不到诚信二字,看来我难以为你做事了,既如此,我们不妨还以金钱来做交易吧。”

    金勿听言脸色一暗,他自然领悟这丹歌在此时想将他一军,但他也有丹歌把柄,并不慌张,反而无奈道:“可我并不要金钱,既然如此,那我给你的指点全然作废,之后你如果凭着我的指点去犯事,休怪我不念邻居情面把你揭穿。那一根剧毒的断肠草根须么……”

    “别别别!”丹歌被反将一军,他这时明了自己的需求可比金勿的相求要紧迫多了,金勿能等得,他可等不得。他苦笑着向金勿连连拱手,“好好好,全依了你,你只说是什么事情吧。我必定守信,决不食言。”

    “呵,这事情说起来么也简单……”他说着往下边一指,那下边是焦家的下层,乃是一汪清泉,“你只需……”

    “啊!”此时忽而一道声起,从远处快步走来了一人,这人正是焦莫山。他贼眉鼠目的,却一脸谄媚之意,恍若遇到了猫,他来到丹歌和金勿身前,朝着丹歌拱手,“啊贵宾,您竟有雅兴在此观赏啊。”他说着瞥向金勿,神色忽而凝滞起来,他硬硬地咧了个笑意,“哦,您是……?啊,您也在。”他竟是想不到焦家何时到访了如此人物。

    金勿的话被这厮打断,自是没有好脸色,他翻了个白眼,轻蔑地应了一声,“嗯。”

    焦莫山看这人还有些脾气,想来也是贵宾了。他又朝金勿谄媚笑了笑,扭回头来又看向丹歌,笑意又显得颇为自然,“啊贵宾,昨日听说您是大长老的贵客,不知道您和大长老他……”

    “哈。”丹歌报以笑意,心中却并不知道如何应付,连忙反问一句,“您看起来颇为敬畏大长老啊?”

    焦莫山连连点头,道:“是老朽的老师。”

    丹歌一想,修行者比常人更为长寿,也老得慢,而这焦莫山既然这焦莫山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岁了,那这焦莫山既有白胡子,算起来应有七八十岁了,那大长老既是他的老师,想来有一百多岁了。

    丹歌有了谱,道:“我是大长老的远房表亲,和我曾祖同辈。我只是顺从家里的意思来此探望,倒还从不曾和大长老有过谋面。听说大长老明日回来,您倒是不妨给我指点指点。”

    “哦!”焦莫山满脸恍然之意,旋即摇头,“按照辈分您是大长老的重孙子,必是见面就有亲近之意,我就不瞎掺和了。”

    丹歌则撇了撇嘴,心中颇为不愿,“一时间我倒成了这未曾谋面的那大长老的重孙子了。”

    那一旁的金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丹歌,眼睛转了转,眉头微皱,心中多了一番计较。

    “哦!贵客,老朽就不打搅您的雅兴了,待……”那焦莫山纠结了一下,继续道,“待老师回来,您代我问安。”

    “好。”丹歌爽快地应下来,看着转身离去的焦莫山,想着方才焦莫山那一顿,暗暗摇头,“大长老这所谓徒弟,可也不见得比我这重孙子真。”他猜测焦莫山是以大长老徒弟的身份来套他的话,却被他一个大长老重孙子的名号搪塞过去了。

    丹歌扭回头来,歉意地看向金勿,“不巧竟有人打扰,您之前所托之事……”他说着望向下层,按照之前金勿的意思,金勿所托的事情就在这焦家下层了。

    “哈。我方才指给你,是想让你看那下层清泉之中闪烁过一尾锦鲤,被那焦莫山一搅和,锦鲤许是匿了,此时已经看不到了。”金勿不无遗憾地望一眼下层的水,继续道,“至于那所托之事,往后再提也不迟。你所需的那些应用之物,我都会为你预备好,今夜你来取就是。”

    金勿说完拱了拱手,“准备物品也需要时光,我这就回去预备了。”他颇具深意地一笑,挑眉示意那上层的大殿,“你倒可在此好好参详参详。”他说完,就此离去了。

    丹歌咧着笑意,直到那金勿消失在远处,才把脸上僵掉的笑容放下,面色变得冷峻,“我记得清清楚楚,那金勿的指点之意,就说明这金勿所托之事在这焦家的下层。却因为焦莫山的忽然介入,我又因此忽而多了一层大长老远方表亲的身份,他就不愿再说那事情了。”

    这其中深意不得而知,但丹歌猜测,这金勿对这焦家,或许有着不轨的企图。

    “唉。”丹歌摇了摇头,他忽而有些想念长白沈家,“这社会的人啊,人人精于算计,个个图谋甚多,还是自己家里待得安稳。可如果家中长待,却又被嫌弃胸无大志,虚度光阴,不思进取,挥霍无度。啧啧啧,做人呀……”

    他往下一瞅,恰有一条锦鲤闪过,熠熠发光,炫炫夺目,他此时笃定了方才金勿指向下方时,必是没有锦鲤在的。那这金勿隐藏了什么讯息,就值得他好好思量了,“那焦莫山来得真不是时候。”

    丹歌心中虽有万千的疑惑不解,他一时也想不出个结果来,索性他就不想了,当务之急,自是去询问焦乾,探听一些讯息,以备他晚上的行动。

    他此时身处的地方是很多人都能观察到的所在,他如果贸然前去南面,势必引起怀疑,于是丹歌先优哉游哉地往北而去,似要返回住宅,却在到北面一处隐蔽之所施展神行,奔向南面。

    此时的监狱里,除焦乾焦离外的六位祭司一个个舒展着身子,他们刚刚解开彼此缠绕而成的疙瘩,这会儿正舒展身躯。焦离抱着自己的手嘬着,他这只手每个手指的指端,都有一个小小的洞,他红彤彤的眼睛看一眼子规,“您也太狠心了,五个手指啄了个遍。”

    “你可别怨我,谁知道你们八个缠一块就和长在一起似的,啄你的指头,他们七个也喊疼,我只好多啄几下用以分辨,你怨他们去。”子规说完扭头用喙点了点焦乾,“快,给我叫些水来,指挥你们实在是费嗓子。”

    “您等我把我发髻挽好,您这也忒能糟蹋了,我都不知道我头发能缠成这鸟巢模样。”焦乾此时正弄着自己的头发,一扭头看到焦离闲着,“去,给大师叫杯水来。”

    焦离满是幽怨地看一眼子规,扬了扬自己的手,“我这可是弹琴的手呀!”他虽幽怨,却还是遵照焦乾的反复,去和狱卒要水喝。

    焦离朝着外头喊道:“喂,活着的,进来一个。”

    “你这都进监狱了还使什么大爷,哎哟!”焦乾话说半天忽然惊叫,猛然收手,只见他痛楚的地方,正是由那骨虫要掉了一点点肉。

    焦乾不由苦笑,指着手腕上骨虫形成的手镯,“大师,这虫子不会饿了吧?”

    子规否认,道:“瞎说,它们可不会饥不择食。”

    焦乾摸着自己的细皮嫩肉,噘嘴呢喃,“啊?敢情我的肉都不算美味啊?”

    “算得美味?好,虫儿们,啃干他!”

    “哎哟可别!”

    子规轻笑一声,“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咬你,许是丹歌来讯了。”

第一百五十章 生疑易,释疑难

    子规说着伸翅往焦乾的手腕上一拍,那骨虫们立刻动作,化作了一个缩小的手机模样,落在了焦乾手中。焦乾捏着这手机递到子规的耳畔,子规问道:“喂?”

    “哎,可是焦乾?”丹歌声音传来。

    子规不由扶额,“错了,我是子规。你这耳朵必是聋了,头一次错把焦乾听作了我,这一次又错把我听作了焦乾。”

    丹歌藏在监狱外的隐蔽之所,他闻言翻了个白眼,也不多解释,只是说道:“叫焦乾来接电话,我有事相问。”

    子规点点头,从那小手机旁收回鸟头,看向焦乾,“他找你的。”

    “找我?!”焦乾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对丹歌从来也没什么托付,只有一件,是丹歌自告奋勇,说能救他和他父亲脱离险境,他也选择了信任丹歌,依照丹歌的指示独揽罪名进了这监牢。

    如今丹歌主动找他,难道是计划受阻?如果真是如此,他和其余的祭司们都在牢中,那决计只有坐以待毙一条门路了。

    他想到这里,沉住了气,将那骨虫变幻的手机放到了耳边,“喂?”

    “啊,焦乾,我的计划受阻了。”丹歌道。

    “呃……”焦乾舔了舔嘴唇,单是这丹歌一句话,就使得他嘴唇发干,他从床上下来,立在床边。他心想:这可真是这怕什么来什么啊。他不知如何回应,良久吐出一声,“啊……”

    丹歌没有听出焦乾的问题,即便他听出了,也并没有在意,他道:“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些讯息,以便我能顺利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焦乾挠了挠头,问道:“计划不是受阻了吗?”

    “是受到了阻滞而不是阻断。所以你的所知能加快我的行动,不然等你父亲回来,我都还有没预备下,那么焦仕他们就要成功了。”

    焦乾希望重燃,干脆地答道,“您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好。”丹歌听到这焦乾应得痛快,他问起来也十分干脆,“我需要道你焦家上层去,如何上去?”

    焦乾闻言有些迟疑了,这头一个问题就关系他焦家机密,“我可不能为了族内的争斗,把我焦家陷入危难啊!”他这样想着,问向丹歌:“您上上层去做什么?”

    丹歌答道:“我要进那大殿,在其中寻找两样珍奇之物。”

    “珍奇之物是什么?”焦乾又问。

    丹歌答:“焦家培植尚在初期的荧光蕈,和荧光蕈依附所需的凤凰木。”

    “你如何得知这等东西?”

    “从旁打听。”

    “旁人是谁?我焦家中人?”

    “你焦家之客。”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制造……”丹歌本想说制造留针,可如此一来留针制作的配方就告诉焦乾了,虽然丹歌不算小气的人,但这留针的配方并不是他一人独有,而是属于沈家的,在涉及到家族利益的时候,丹歌就和此刻的焦乾一样,一定是要考虑妥帖的。

    丹歌明白,沈家世代所有的妙方,决不能从他口中泄露,所以他忽然一顿,换了个委婉的解释,“呃,救你和你父亲。”

    焦乾自是没有被这堂皇的理由说服,他紧抓住了丹歌那没有说完的话,急急追问道:“制造什么?”

    丹歌有些不耐了,我没从你口中问出什么,你反倒扭回头来质问我了!我这里争分夺秒想尽办法救你们,你那边推三阻四算尽心思审讯我!或我将你们救了,反而落一个偷窃焦家至宝,损害焦家圣物,觊觎焦家机密的无数罪责。

    他黑着脸,沉着声,道:“把骨虫递给子规,让他带你们从出来,我们会就此离开,焦家这忙我不打算帮了。”

    “呃……”焦乾悻悻地从耳边拿下那小手机,迟疑地看一眼手中手机,又看向子规。

    子规自是知道丹歌和焦乾说了些什么的,他的鸟头上表现不出悲喜,只是望着焦乾,既没有出言相劝,也没有恶语相向。他明白,他和丹歌能否获得信任,完全取决于焦乾,焦乾有任何的犹疑,他们在焦家都将步履维艰。

    焦乾显然对子规的信任胜于丹歌,他颇有些歉疚地看着子规,道:“子规大师,您看……”

    “我知道你为了家族。”子规给予肯定,然后他伸翅指了指那骨虫手机,“那一头,他不能告诉你他要制造什么,或许日后你们会猜到,但他决不能说,这是他的原则,他也是为了家族。他的家族和你们一样,隐遁尘世之外的世家,长白沈家。”

    “长白沈家。”焦乾念叨着这个家族,子规这一言告诉他,丹歌不是什么散兵游勇,而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和他随州焦家是同一战线的。出门在外的世家大族子弟,因为荣誉在肩,从不会轻易许诺,也从不敢图谋别家的机密。

    焦乾轻叹一声,他早知道丹歌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哪里还那般多问,白白惹丹歌生气不说,扭回头来还有求于他,如果他在气头上不再相助,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他委屈地看一眼子规,又将那小手机放在耳边,“啊……”

    “子规?我在外头接应,你带他们闯出监狱……”

    “我,我是焦乾。”焦乾赔笑,“大师,您消……”

    “消停?好好好。”丹歌正在气头,后头的话自动脑补了。如此一来他怒气更甚,霎时将通话切断,专心控制起骨虫们来。

    在焦乾这边,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捏着的手机就霎时像粉碎一般如沙子似的倾泻下来,那些个骨虫落到地上就奔南面的墙而去。

    子规双眼大睁,立刻就领会到这些个骨虫听着丹歌的命令,要将这监狱啃个口子出来,这监狱玄铁虽硬又能吸收法术,但在骨虫面前依然可以只作为果腹之用。

    子规急急喊道,“给我拦住它们!”应着子规的喊声,焦乾手腕上形成手镯那子规的骨虫们立时动作,一个个落下地来,同时还有结在子规身上的骨虫也全部冲动,极为迅捷地追赶着丹歌的骨虫。

    丹歌隔着整座监狱遥遥控制着骨虫们,而子规就在骨虫身侧,而且丹歌当初为保焦乾只赠予了少许,而子规此时可是全部的骨虫出动。无论是加持的力量还是数量,子规都碾压丹歌,不一时,那丹歌的骨虫们就全然束手就擒了。

    丹歌的骨虫们汇成了一团,子规的骨虫们抬着这一团返回到子规的身边,子规向丹歌的骨虫下令,“让我和你们主人取得联系。”他神色威严,声音包含怒意,竟骇得那丹歌的骨虫们不敢反抗,乖乖地又结成了手机,感应向了丹歌。

    “喂?!”子规喊道。

    丹歌并未示弱,反而阴沉着语气,问道:“怎的,我这边受着屈辱不够,要让你来给我加上一道了?”

    子规听这声音丹歌是真生气来,他的声音立刻缓和下来,“他已经知错了。”

    “我也知错了,现在改还来的及吧。”

    子规顺坡下驴,也没有领会这错在何处,他只愿丹歌气消,再继续这焦家的事情,“哈,来得及来得及,你……”

    丹歌骂道:“来得及那你就快从那地方滚出来,老子知错就改,立刻从焦家退去,绝不再趟这趟浑水!”

    “你可还记得我之前所说,我们在神农架……”子规没有说完,他向丹歌暗示,他们在神农架问天和焦家《神农本草经》上“茶”字消失脱不了干系,焦家的事情绝不是轻易可放弃的。

    “好。”丹歌点点头,“等他家族内乱完毕,新家主上任,我们再和他们商议此事。明日那家主将回,嫁祸计划也随之将成,新家主上任想必不会耽搁很久。我先回去休憩了,到时你伴着那焦乾或杀或剐,死后我必为你立碑。”

    子规无语凝噎,是啊,他们和焦家的关系其实只有那《神农本草经》的问题,焦家的人员变动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只需和时任的首领们诉说实情就好了。

    子规悄然出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里的百般道理都难以劝服丹歌,他默然抬头,却看到焦乾颇为期待的眼神,他眼睛微眯,有了打算。

    他苦笑着看向焦乾,“既然如此,也不怪我绝情了。”他说着指向那骨虫幻化的手机,“我和他本是伙伴,他既然去意已决,我也不好拖了后腿,只好先走了一步了。”

    他挥翅命令自己的骨虫们奔向南面,和丹歌之前的想法一样,让骨虫们在这南墙上掏个洞,他就能出去了。而同一时,他悄然地将那丹歌骨虫制成的手机抛在的这单人小床上。

    眼看着子规和骨虫们趋近南墙,焦乾慌了,立刻追向子规,“大师,别……”

    子规心说:“我给你的预备你都看不见呐!这会儿劝服丹歌才是关键,你找我做什么?!”他暗暗下令,几只骨虫悄然潜藏在这焦乾奔来的路上。

    那焦乾奔来,恰踩着这骨虫上,这骨虫千年成形,坚硬非常,没有被踩烂,反而带动着焦乾这一只脚极速地往后移动,这一动焦乾站立未稳,本要向后倒去,却在焦乾挣扎之下,变作了往前倾,这前倾之势不减,眼瞅着就往南墙上撞了去。

    “完了。”子规连忙闭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怪

    就听“咚”的一声,那焦乾撞在南墙,然后被这玄铁奇异的力量反弹而出,又把焦乾推得往后倒去。

    “哐!”

    焦乾摔在床上,他一扭头,就看到安安稳稳摆在床上的那个小手机。此时手机中还有声音传来,“喂?你那边什么动静?”焦乾立时将这手机抓在手中,沉沉咽了唾沫。

    子规看着摇头,“我早就给你备好了措施,偏偏你就不扭头去看。这会儿吃了苦头,才莫名回头发觉这等门路。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那边焦乾撞了南墙却比不撞前欣喜多了,不知道的只以为他这一撞这一下必是神经恍惚了,而其实焦乾所喜的,正是这手机尚在,那一边丹歌尚在。

    他拿着手机放在嘴边,“上层虽然距在高处,但并无倚仗,我焦家世代居在山体之内,此山就是最强防御,族内倒颇为宽松,你只需施展轻身之法,凌空而起,就能到达三层。你最好夜晚再去,白日里你上去被人看到必会引起怀疑。

    “那大殿有三层,头一层为长老阁,二一层为师徒阁,三一层为羲和阁。一层到二层有一道机关,那机关颇为明显,只需将空缺之位挂上,则机关开启。二层道三层也有一道机关,只需将一个位置摘下,机关即可开启,那一位置所挂之人,正是焦莫山。

    “三层中,近处即为荧光蕈,它们看似浮在水中,其实正是依托在凤凰木上,凤凰木恰被那水埋没,此我族选择之法,因荧光蕈特质,若凤凰木沉底,此凤凰木上的荧光蕈为不合格植株,荧光蕈随凤凰木沉底,化作肥料滋养其他荧光蕈。

    “若凤凰木能在水上浮起,则此荧光蕈为极优异的植株,会顺水而下,进入下一层主要培植,可静待它转变羲和。你如果择选,当选那些浮浮沉沉极不稳定的,那些不日都将下潜,那些植株不合格,正源于他们吸取的养分稍少,所以他们依附的凤凰木,是材料甚好的。

    “而不合格的植株,却是最近于原态的荧光蕈。你取得那珍奇后,请迅速离开,羲和有莫名的不稳定形态,你如果耽搁长久,很有可能刺激它,使它重新变亮,那么焦家就将迎来白天,你就很难逃离,而且卫队会立刻包围大殿的。”

    焦乾一股脑儿地将这全部的话都说给了丹歌,他说完把手机放在耳畔,听了听声,好似没有动静,他怯怯地问道:“大,大师?”

    那边依然宁静,焦乾却并不愿相信丹歌早已不在,他忐忑不安地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

    良久,那边传来了声音,正是丹歌,“嗯。”他说着一顿,然后继续道,“我知道了。快把我骨虫儿擦擦,它们必被你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他说完叹了一声,最后缓缓道:“等我好消息吧。”

    “好!好!”焦乾高兴地应着,而其实那边的丹歌已经切断了联系。

    骨虫们化成了各自成行从焦乾的指间泄了下来,又凝在焦乾的手腕成为一道手镯。焦乾颇有兴致地把这手镯往衣服上蹭了蹭,自语道:“似是白了许多。”

    子规抽了抽嘴角,暗暗笑骂,“你当你口水是洗涤剂呐?!”他也不再佯装离去,收回骨虫,飞回了床边,他想起了焦乾之前话语之中的一些讯息,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那第二层要摘下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为什么偏偏是焦莫山?”

    在他的理解里,那焦莫山个焦仕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必不是什么好人呐。

    这时候焦离过来凑热闹,笑道:“那老头曾是大长老的弟子,被大长老逐出师门了,但因为两人是本家宗室,所以焦莫山还得留在焦家,焦莫山不知羞耻,依然常以大长老弟子自居。

    “大长老也不便和小辈争论,就设下这一道机关,二层名师徒阁,挂着诸位长老及其弟子的图像。大长老的这道机关,就是让焦家子弟凡是去往大殿三层的,都需亲手摘下大长老弟子中焦莫山的画像,暗示焦莫山早已不在大长老门下。”

    子规点了点头,叹道:“你们这大长老,颇为心机啊。”

    焦乾连连向子规摆手,示意他不可胡说。

    焦离却摇摇头,道:“不要紧的。我曾祖父自命‘智绝’,就是知道自己心机颇重,精于算计。”

    “哦!”子规恍然大悟,“原来大长老是你的曾祖。”

    “低调低调。”

    ……

    牢里面几人说得热闹,牢外面丹歌一人冷清。

    他此时正暗暗抽了自己一巴掌,“你呀,冷都冷不起来,那孩子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事情和盘托出,你竟就应了下来,你在这外头颠儿颠儿地奔走,人家在里头坐享其成。他那老爹也不知几世修的好命,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切的困难就被你料理了。

    “如今你是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只待得深夜还要辛劳,知道的你变幻成的是超然物外仙风道骨的丹顶鹤,不知道的只以为你是潜藏暗中偷鸡摸狗的灰老鼠。”

    现在时光尚早但他不能回去,如果回去,再出来就没那么轻易,而且会招致那金勿的猜测。如果金勿知道了他今夜去往的正是大殿,要去窃取荧光蕈和凤凰木,他行动这般紧迫,金勿必定生疑,甚至有可能招致金勿的一路尾随,那恐怕就把焦家大殿的机关全都勘透了。

    那金勿故意透露这些讯息,也许正有如此想法呢。

    想起这金勿,丹歌就想起了自己尚还欠着金勿一件事,心中有些懊恼,“也不知道这一桩允诺,要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祸患。”

    时光虽尚早,奈何飞似箭。伴着丹歌的百般猜测,那羲和渐渐熄灭,夜晚就此降临了。

    丹歌放下心中思索,立刻行动起来。他飞身而起,奔向的却不是上层,而是这焦家的山壁。他很快落在山壁之上,如壁虎攀援,贴在墙上渐渐摸向一株茶树。

    三阳茶,是制作留针必不可少的一样材料。

    丹歌刚到近处,只觉得浑身奇痒难忍,他浑身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小虫之类的东西。但他发现他自己浑身的汗毛竖起,隐隐扯动,这才导致了他通体的奇痒。

    丹歌稍稍后退,那奇痒立刻消失无踪了。他立刻有了领悟,“祖茶这等重宝,想来是有灵物在此看守了,刚才我走近这祖茶一丈之内,那奇痒就立刻出现了。以扯动汗毛作为攻击的灵物……”

    丹歌歪着头,“拔毛怪?”

    丹歌胡乱想出这么一个莫名的怪兽来,确切的怪兽他不知晓,哪怕真的就是拔毛怪,也不容小觑。这茶名为祖茶,万茶之祖,必是上古神农炎帝时期的茶,上古时代距今数万年之久,那周边所生的灵物,不容小觑。若是拔毛挂,必是到了连毛细血管也能拔除的境界了。

    丹歌站在那茶树一丈之外,手中捏起一根羽毛,在嘴中一撸,羽毛彻底粘连一起,形若弯刀。丹歌信手一扬,那羽毛陡然而出。

    只见那羽毛飞入茶树一丈后,立刻炸起,一根根羽枝分明,浑如烫了头。丹歌不由称赞:“啧,原来我家羽毛还能有这等美态!一根羽毛硬生生活成了松枝。”

    那羽毛又过了半丈有余,霎时一个个的羽枝脱落下来,根根分明,唯有正当中的羽轴尚在安然。那被剥离的羽枝被一股力量推着返回到丹歌身前。丹歌又赞,“不错,不愧拔毛怪,下手如此狠毒,又如此稳健。想来那焦家毛发旺盛者,必是常来此处美容。”

    他接住飞回的许多羽枝,点头道:“嗯,美容之后还有纪念。”

    在丹歌贫嘴际那唯一剩余的羽轴已飞至茶树上,打下一片茶叶,茶叶落下的刹那,那茶叶上无数的绒毛立时飞起,倒扎回了那茶叶原先所在的部位。

    丹歌扶额轻叹,“哎,拔毛成瘾,竟至于敌我不分。可惜可惜。”他一挥手,那羽轴去而复返,带着那被拔光了绒毛的茶叶返回了丹歌的手中。

    丹歌看着掌中这品相完好熠熠闪光的茶叶,轻轻抚摸,入手丝滑无比,他邪邪一笑,道:“竟如被绞面一般,成了大姑娘的脸蛋儿。”

    他一手捏着茶叶,另一手从兜里拿出了他问天时变作透明的紫竹竹叶,将二者微微相碰,二者竟如金石相击,竟引出道道火星来,“看来你们果真有些渊源。”

    他正说着,互感浑身奇痒袭来,他眼睛大睁,连忙登踏山壁,纵身飞往焦家上层,而那奇痒竟依然存在,“不巧竟然引起了这些拔毛怪的觊觎。”丹歌立时将竹叶和茶叶分开装入兜中,这兜隔绝外界,竹叶茶叶二者气息消失。随之丹歌身上痒意消失,那拔毛怪似是没有追来了。

    丹歌扭身在空中连踩,上层已经在望,但他只有上半身过了上层,他伸手在这上层地面上一拍,身子又拔升稍许,就此稳稳地落在了焦家的上层。

    入目,那大殿巍峨,就在不远。

第一百五十二章 焦仕往事

    丹歌站在原地,仔细地端详着这一座大殿,在下面时既是因为视角的缘故,又因为相距较远,所以只知道这大殿不小,但并没有直观感受,一度不以为意。

    此刻站在这大殿之前,丹歌才了解这焦家果然是正鼎盛的世家大族,这大殿尽显奢华和贵气,比之他长白沈家那三层的宫殿还要气派不少。

    此时已是深夜,焦家羲和熄灭,换做别处,在黑暗中根本无从分别什么宫殿有怎样的气派。但这焦家不同,恰是这黑暗,将这焦家宫殿的不凡处尽皆显露。

    这宫殿全然如同中层的房屋一样,皆由泥土铸就,而且也是被加持无数力量,使泥土具有了钢筋水泥般的硬度,又具有木质结构可以雕龙画凤的美观。中层的房屋,白日里在那羲和光照下,力量隐在光中,并不显露,直到暗夜,那力量稍有显现,有隐隐光泽,可窥见不凡。

    而这上层宫殿则更甚,那隐隐光泽竟汇集成符,繁复而古老,低调却强劲。

    这宫殿的每一片瓦,都蕴藏有单独的一道符,或阻水或辟火,一片片地将这屋顶铺就。

    粗看之下宛若无数的萤火虫停留在这殿顶,浑如人间银河,裹挟着天地浩瀚,来临这山腹中,朝圣般簇拥着那殿顶的羲和,威严肃穆,如赴古神的送葬。

    细看之下一匝匝符铺就,如同古神的棺椁,或是妖异的封藏,毫厘之中演绎过往的豪迈气魄、非凡境地,缥缈之间映照当今的飞黄腾达、鼎盛繁华。

    丹歌未作停留地前往这宫殿正西,即这宫殿的正门处,他不知何时奉起了一颗朝圣的心,每一步轻踏,宛如趋近于道。

    “踏!踏!踏!”

    他每一步踩在莫名的点上,似乎遵循着道的音律,或者是他主动奏起了道的韵曲。

    直到一个转身,丹歌伫立在大殿门前,大殿匾额那一个“炎”字陡然闪过一道明光,丹歌的双眸如同火灼,他一闭再睁,眼睛清明起来,之前他的眼睛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不可察的阴翳,那大概是来自于这大殿的蛊惑。

    “好,好厉害。”丹歌有些后怕地叹道,从他注视向大殿到走到这大殿门前,他一度没有意识,那时候如果他遭受了什么,可就只能受着了。

    丹歌推测这一程中并没有自己经历的这样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一程应该有怎样的检测隐藏其中,他猜想自己如果有对焦家图谋不轨的心思,大抵已经死在这一程了。

    他想到此微微皱眉,“这焦乾没有提到此事,显然对我尚有戒备之意。”他说着耸肩,“可不知为何那孩子对子规十分信任,子规说我是世家大族的子弟,那焦乾竟毫无怀疑,就此信了。虽说子规所言是事实不假……”

    “唉。”丹歌摇头,“大概是我不曾和他同患难吧。”

    丹歌不再想这些事情,回过神来望一眼那“炎”字匾额,然后抬脚踏上这大殿门前的台阶,台阶三道,意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人长居于万物之巅,即是因将此三道阶踩在了脚下。

    这大殿殿门漆为大红之色,门上有金黄门钉,九行五列,意九五之尊,此殿之内,必曾居住过焦家的先祖神农皇帝,帝为九五之尊。

    丹歌轻推殿门,殿门渐渐开启,发出“嗡”的声音,好似威严的号角声,声中吹尽亘古苍凉。殿门扭转打在两边的墙上,“哐”,如同震彻魂灵的重鼓,音内荡尽苍茫死寂。

    丹歌进入殿内,殿内的陈置就没有这一座宫殿那般的肃穆和严肃了。他只是走马观花地扫视,这一层名为长老阁,又多有几案,显然是长老们办公的所在。他自北走到南边,在这南边的墙上,挂着十幅人像。

    最东面的这一个与其余的相比年轻许多,看上去只是不惑之年,但眉宇间颇有威严,不怒而威,目光深邃,显然思虑长远。依照年岁,这一人正是焦乾的父亲,这焦家的现任家主无疑了。

    往西而去,这一位在余下的这九人中最为苍老,但精神矍铄,笑容和蔼,须发皆白,颇具仙风道骨,这人看上去的年岁,必是有百岁了。

    “相必这一位就是我的‘远方表亲’,哈哈哈,这焦家的大长老了。”丹歌说着对着这画像仔细瞅了瞅,竟是感觉颇为亲昵,他笑着摇头,“谎言说了几遍,竟就要使我自己也信了。”

    他依次往下看去,不须多言,接下来必是二长老,三长老等等等等,直到看到最后一位,本处于十长老的位置上,仅有一个钉子尚在,却并没有画像曾经存在的痕迹,显然这一处并不时常挂着画像,必是只有在去往二层时,才会挂起。

    丹歌往旁边一看,这墙边正立着一张画像,只不过背面超前,不知道画像模样。他从地上拿起这画像翻转过来,入目的人物使他惊讶不已,“焦仕?!”

    同一时发出如此疑问的,还有监狱中尚为鸟身的子规,他和几位祭司正聊到此处。

    “对。焦仕。”此时监狱里的焦乾对子规的讶然给予肯定。

    “嘶。”子规思索了一阵,“也就是说,这焦仕曾经竟然是十长老?!之前焦离说那二层焦莫山画像多番摘下暗示焦莫山以不是大长老弟子,那按你们一族的如此作风,这里焦仕多番挂起,是不是在暗示焦仕虽然不在其位,依然有着十长老的身份?”

    “不。”焦乾摇头否定,“那二层去三层的机关是焦离的曾祖大长老亲子设计的,可这一层去二层的机关却是早已有的。最初的机关需以长老掌印为钥,那时十位长老俱在,每日需十位长老共同开启机关,然后留下一位长老当日值班看管一层去二层的通路。

    “傍晚时那位长老只需撤去自己的掌印,机关就会封闭通路,之后开启仍需十位长老共同完成。

    “直到五年前焦仕通敌,被罚卸去长老职位,十长老不能齐全,我父亲主持改动机关,那机关就成了如今模样挂上那焦仕的画像即开启,摘下则关闭。而其实挂上焦仕的画像,挪动其余的画像机关也会应答,单单用焦仕的画像,正是借以告诫其余长老的。

    “因为在焦仕那画像的夹层当中,正封存着焦仕的罪状。那挂起的可不是什么荣耀,而是耻辱。”

    子规点头,“哦,原来如此。可这焦仕罪名是通敌,这可算是大罪了,放在其他家族,恐是依家法处决了。可他如今竟还能活生生待在你焦家,你焦家的刑律可也太不严厉了吧。”

    “不,我焦家的刑律十分严苛的。轻罚焦仕,是因为那时我父亲刚刚升任家主,势单力薄,焦仕作为十长老,背后势力复杂,我父亲为稳定局势,对他有所轻判。

    “当然判罚并不由家主一人做主,长老们的意见也占很大的比重,但因为罚的是一个长老,这一位长老失了体面,其他的长老面上也没有光彩,所以长老们也没有重罚。最终的判决是让焦仕卸去长老职位,永不能参与族事,再关进这监狱三年,以儆效尤。”

    子规叹道:“可说这轻罚,是相当的轻了。”子规叹着心中疑问又起,继续问道,“那焦仕是如何通敌的呢?”

    按理说这等有辱焦家声誉的事情并不该向子规这等外人透露,但焦乾对子规有莫名的信任和亲近,子规既然问了,焦乾就毫无忌讳地说了起来。

    “我们焦家如此家族,每日的损耗极为巨大,家族何以维持?正是因为这山体之内颇为珍惜的我焦家的祖茶。祖茶在先祖神农手中,几次救先祖危难之间,是可以解除百般毒物的奇药。我们就以祖茶制作各类药物,卖给其他的隐世家族,尤其在华夏西南,最为畅销。

    “焦仕五年前为十长老,负责记录药物的销售情况,他贵为长老,族中的收入分发,他并不少拿,但他似不满于此,偷改销售,借机将药物克扣,贩卖给与焦家从没有生意往来的家族。这行为长老们是知道的,只以为他有什么危机,又不便与人说,想出这等偷利的主意来。

    “长老们本着良善之心,竟没有揭发,又因为家族卖药牟利甚多,倒真不怕他这等小手段,他偷的不过是族里账上的零用钱。”

    焦乾说到这里摇摇头,接着说道:“殊不知那焦仕自以为聪明,是骗过了众人,他于是手脚愈发大了起来。而同一时,这药物偷窃的多了,竟在他这里造成了囤积,他正郁闷之际,有人找到了他,出高价买走了他全部的药物。”

    焦乾说道这里哂笑,“到第三天,那个人带着数百位强者围堵焦家,那些强者人手两罐我焦家的药。在门外高叫让我焦家应战,那些人,是我焦家的世仇,丹霞之地逃到此处的恶妖魑魅。

    “那一战,我焦家虽然胜利,但损失惨重,族中囤积的药物被消耗一空。那日起的小半年里,我们八井祭司和卫队成员整日在山上巡逻,生怕我族内空虚之时有敌人趁虚而来。族内的其余人等皆惴惴不安缩在族内,抓紧制药。好在并没有来敌。

    “那焦仕偷利的事情随之被揭穿,但那只算小事,通敌才是大罪过。只是最后的判罚,却被大事化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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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