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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截木采蕈

    子规闻言点头,“那么焦莫山呢?焦莫山曾是大长老的弟子,为什么自毁前程,竟和这焦仕同流合污?”

    焦乾答道:“焦莫山的罪名并没有此等通敌的大过,而只是参与了焦仕偷利的事情。曾经他是焦家上下的卫队大头领,家族储藏药物的仓库由他负责,焦仕能够盗得药物,全在于他。

    “焦仕被审查时,案件无论大小一并摆在明面上,焦莫山因助力焦仕偷窃药物,被降职罚俸,现如今他虽是卫队首领,但家族的仓库贮藏之所处的卫兵,却并不受他统辖。”

    子规听着皱起了眉头,道:“这么说来,这焦莫山的权责并没有巨大的影响啊。”

    “嗯。”不待焦乾答话,那一旁的焦离点头,出声对子规的结论表示肯定,焦乾见焦离说话,就没再开口,显然焦离在焦莫山的事情上颇有发言权,毕竟他的曾祖曾是焦莫山的师父。

    焦离继续道:“据我曾祖说,焦莫山当时似是被焦仕嫁祸,因为证据不足,不能脱罪,所以就受下这等罪名了。这只是一种说法,是不是事实却并不好判断。不过无论如何,罪行确定后,依然因为焦仕十长老的缘故,对他也有轻判,所以他的工作并没有很大变化。

    “我曾祖为使他改过自新,将他逐出了师门,期待他意识错误后奋发图强。但事与愿违,这焦莫山因此性格大变,竟自甘堕落,真地和那焦仕混在一块去了。

    “我曾祖常常自叹他那时的草率行事,门内除名,将焦莫山推入了如此深渊。他每每在去往三层时会捏着焦莫山的画像自语,‘但凡你能对焦家有少许功德,我便让你一直留在这墙上。’”

    “啊。”子规不由轻叹一声,“只怕这焦莫山常与焦仕交往,如今的心内浑如焦仕一般黑暗了,哪还能期待他什么功德呢。至于焦仕陷害焦莫山,我倒觉得恐是真的,这嫁祸一法,真像是焦仕的手笔。

    “如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论证,他们从捉拿焦乾,到之后想推翻你焦家家主,用的无一不是嫁祸之法。”

    焦乾等人闻言都是点头,对于子规的推测颇为信服。

    此时在焦家上层的大殿中,丹歌站在这二层师徒阁的大长老弟子图像处,手中正捏着焦莫山的画像细看,他端详了片刻,目中有些诧异。

    “真是相由心生啊,这焦莫山和那焦仕还是有许多的不同呐。那焦仕的画像必是他还是长老时所绘,那时焦仕的模样,已显露出他刻意钻营心思黑暗,彼时那焦仕定已是祸患了。

    “而这焦莫山却不同,这人竟真是大长老的弟子,虽然只是曾经,可那时这老头儿竟和他师父一样,哪怕竟是在这黑暗中稍稍打量,也能看出他的仙风道骨,气质颇显正派。

    “比对这画像和焦莫山本人,明明这焦莫山数年内并没有许多的变化,但那焦莫山的气质,却再不复当初了,如今他也和那焦仕一样,一眼看去就明白他心内有无数心思,显得十足刻薄。”

    丹歌颇为惋惜地将这焦莫山的画像摆在一旁,走向这二层东墙的最北处,那里是他摘下焦莫山图像时开启的通道,那通道自是通往第三层了。

    丹歌进入通道拾阶而上,很快就来到了这第三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池水,这黑暗里这一汪池水分外耀眼,因为这水,竟是如同囊括了天地星辰一般,在莹莹放光,这光绿油油的,绿得发蓝,随波浮动,宛若鬼火飘忽。

    这水波是如何产生的呢?

    原来这焦家在这东西两侧刻画着符,符放出光华,这符当中有虽微弱却连绵的清风吹拂,这清风的用意很明显,它吹着这浮在池水上长着荧光蕈的凤凰木,如果这木头完全浮在表面,这木头就被这清风吹着往东边飘去,那一边,就有这培植荧光蕈的下一个阶段设施了。

    “好简单却不失精妙的选择手段呐。”丹歌赞叹不已,这和焦乾所说的一样,那些凤凰木如果完全浮在水面,则说明其上的荧光蕈十分优质,它们被这清风吹着,游去了更东面。“而劣质的会完全沉底,显然这正是这池水放出莹莹之光的原因了,这池水里,埋葬了多少荧光蕈呐!”

    这荧光蕈其实颇为少见,诸多用以假死的暗器都以荧光蕈的光芒作为标记,这等材料得之可是并不简单的,价值也就颇高,但在这焦家,无数的植株在选拔中落败,被沉入水底,成了其余植株的养料。

    不说这荧光蕈如何,单是它们依附的这凤凰木,也不是凡品。

    凤凰木得名于其形态:“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凡间诸多此类树木,自称不得仙木,唯有像这焦家的凤凰木一般,才算是仙木。这些凤凰仙木当中通红一片,浑如凤凰注血,而且能长久泡在这水中,数千年也不会有被水蚀烂的痕迹。

    丹歌只是感叹,这等鼎盛家族的底蕴,不是他们长白沈家可以相比的。他羡慕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将心思镇定,眼睛四处扫动,寻找焦乾指点的那沉浮不定的凤凰木。

    很快丹歌就找到了一根凤凰木,这根木直径有一尺左右,而长度却有两丈,“嗯,长了些,我只需截上三尺就足够了。”说着丹歌纵身而起,轻轻踮在水面之上,微步凌波,三两下来到了这株凤凰仙木前,手中幽光一闪,乃是那一叶透明紫竹。

    “这凤凰仙木不是凡品,寻常之物恐怕难以削开,我那羽毛可不足以担当这等阵仗。”他小心翼翼地将法力灌注竹叶之上,但见这透明竹叶周遭隐隐有风形成,丹歌捏着它的手被这细弱却凌厉的风刺地生疼,显然这竹叶已是厉害的竹刃了。

    丹歌瞅准仙木上距远端三尺一处,猝然舞动竹刃,一道明光切入,一道红光窜出。

    “嗤!”

    丹歌一刀下去就将这仙木斩成两截,但从这两个断面处,忽而如血液般的红色液体喷薄而出,这些液体在喷发在空中,忽然化作红云消弭。丹歌陡然急退,那红云散处,竟灼热无比,隐隐有日灼之威。

    “好家伙,这木中竟如同真有凤血一般!那羲和的成功,必得益于如此仙木啊!”丹歌赞叹一句,待那仙木中红色的液体喷完,丹歌才返回,一足踩在他截下来的那小段上,猛地一震,那仙木自水中翻起,落在丹歌身前,被丹歌稳稳接住。

    那仙木入手,丹歌脸色再变,他携这全然的震撼返回岸边,点头打量着手中这一节凤凰仙木,“好仙木啊,出水不过片刻,竟已经干透,凤凰仙木,不愧其名啊!”

    在这仙木上,存留着一株生机勃勃的荧光蕈,丹歌仔细观察之下,发现这荧光蕈是最近乎野生的形态了,“好好好,你比之这凤凰仙木也不次。”

    丹歌正称赞着,只听远处“哗”一声,他连忙扭头看去,那被他截取一节,尚有大半的凤凰木竟是全部浮起,随着清风渐渐游向东面。

    “呃……”丹歌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荧光蕈,“因你一株,竟使得那一大片荧光蕈难以进入下一阶段,他们或可成羲和,但你的分量更不轻啊。”他说着感觉自己的话颇有道理,连连点头,“是啊,你可关系着这焦家一家之主的命运呐。”

    丹歌到此这大殿的探索告一段落,他一层层退出来,一层层将机关恢复原样,然后从大殿走了出来。

    他扭头看一眼这大殿,就瞥到了大殿瓦片上密密匝匝的符,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刚来到这上层,从看向殿顶到走到殿前那一段迷蒙的时光里,他的心神完全陷落,如果有什么袭击,他就死了。

    他想着要给大殿一个交代,不然这大殿故技重施,自己却未必还能如之前那般侥幸。他向着大殿殿门一拜,又向着门上匾额一拜,后又向着大殿的殿顶一拜,口中喃喃自语,“我此来可是知会了你焦家子弟的,那人正是你焦家家主的孩子,名焦乾。

    “我这拿去了你焦家三层的一截凤凰仙木,及其上一株荧光蕈,为炼制留针法宝,以救你焦家家主,使其免于奸人陷害。我虽取走此宝,却也对你焦家有功,不说之后,但说刚才,因我截取此株荧光蕈,无意竟助同木之上其余荧光蕈有幸进入下一阶段,此功过相偿。

    “之后若救下你焦家家主,则有功无过,我倒不需其他奖赏,但使你焦家请我和我同伴,在这大殿之内,品一品你家那祖茶,就行啦!”

    丹歌说着扭回身去,浑身轻松地迈步走向这上层边缘,似是说动了大殿的禁制,那大殿真的没有难为他。

    丹歌展臂跃下,施展轻身之法飘向他的住所所在。

    “却不知那金勿把我需要的材料预备下了没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阳茶成

    丹歌渐渐放下心中的这一丝窃喜与庆幸,静静坐在凳子上,听着屋外的动静,他可是怕那金勿会杀个回马枪。

    他这样坐着又等了半个小时,对面没有动静,他这才算完全地放下心来,“也是,这家伙自以为从我这里知晓了配方,此时肯定正窃喜着呢,哪还顾得上我。那我只好祝你有个好梦了!”

    丹歌抬起捏着断肠草根须的手,细致地将这断肠草打量一番,越打量越是心惊,“好家伙,这根须上的纹路是……,命轮!”

    命轮存在于修行成精怪的植物本体上,凡具有命轮的植株,活了少则百年,多则万年。许多的精怪在具有命轮后都能迅速化形,成为人类形貌,裨益日后修行,有望成仙得道。即便它们没有化形成人的能力,但也是生出灵智的个体,它们可以做到脱离土壤,如动物一般奔跑跳跃。

    而丹歌此时手中捏着的,是一个活了百载千载的精怪本体上最为紧要的一根根须,它的价值不可估量,它的来历不明,但显然来之不易。这等不易得到又价值不菲的宝物,竟只算作饶头,免费赠送给了丹歌。

    丹歌长叹一口气,“要不然是金勿所托事情非易,要不然就是这等至宝对于那金勿不过是不止一条的小玩意儿。我只但愿是后者。”

    他明知这东西落在自己手中变得极为棘手,但他并不能奉还,这东西在这焦家纷乱之际起的可是镇定之用,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我用这东西炼出留针来,救下焦家家主,平定焦家的内乱,焦家到时成为我的依仗,倒也不怕这金勿出什么幺蛾子。”

    丹歌说着屈指一弹,那根须立时飞起,丹歌两手传出法诀,霎时将这根须控在两手之间,随后他的两手变幻法诀,一道道法诀在手中形成,然后变作浑如实质的流光打入那根须体内,这正是丹歌已经开始了对着根须的炼制。

    而此时在丹歌对面的屋里,躺在床上安睡的金勿脸色忽然大变,似乎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他腾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他从被中抽出腿来,右腿上还无恙,左腿却已经痉挛。他忍痛猛地将左腿一蹬,克服了痉挛坐在了床边。

    “哒。”

    鲜血滴在了地上,原来这金勿的左脚处有创口破开,此时开始流血。他的左脚不知为何被生生撕去了一根小趾,那流血的创口,正在这曾经小趾所在的位置。

    金勿皱眉看着自己的左脚,注视在那创口处,“他在炼化。哼!”他闷哼一声,猝然两掌击出,随之恍若有一道幻影从他的身躯中随着两掌飞出,直奔对面,丹歌所在的房间而去。

    “呼!”

    丹歌正炼制时忽然听得一阵微弱的风声,他本不以为意,但他自此时起,忽然感觉如芒在背,似乎有人在偷偷地打量他。

    “嗯?”

    丹歌环视一遭,没有看到任何的异常,但那种暗暗的打量却依然明显,丹歌将心暗沉,分出一道心意注视四周,其余的心神依然放在炼化断肠草根须上,随着他一道法诀打入,那暗中的窥探忽然也是一震。

    丹歌双目一睁,猛然低头看向手中炼化了一半的断肠草根须。他冷眼一看,之后一挑眉,瞬间两道带着磅礴力量的法诀骤然打出,两道法诀骤然相击一处,正炸在这断肠草旁边。

    屋内的打量眼神消失了,悬浮在丹歌两手间的断肠草根须那未炼化的一节在刚才两道法诀相击散发出的力量中化作了灰烬,洒落在地上。那被炼化的,已经成为了绿色的液态物质,丹歌以法力在这物质外覆盖,形成了一个弹丸,一如那清酒弹丸一般,这个是毒液弹丸。

    丹歌叹了一声,看了看屋外,“到底是被他发现了。”

    “竟然是被他发现了。”金勿在屋中自语,他的目中充满着懊恼,“也罢,我只好自己琢磨了。”他说着弯下腰去伸手往左脚的创口一抹,“嗤啦”一声,那创口恍若被火灼过一般,通红一片,但那创口却也不再流血了。

    这金勿又躺下来钻入了被中,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而笑意泛起,“我还有个后招的。”

    “还有什么后招吗?”丹歌不无忧虑地想着,他扫视屋内,目光落在了桌子上装着五加皮的那个匣子。

    丹歌将这匣子中的五加皮倒出,把这匣子放在手中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觉什么端倪,“似是没有异常,不过保险起见,等炼制留针时一并烧了吧。”

    丹歌重新回归到了正事上,他从被中拿出凤凰木,将木上的荧光蕈摘下,和炼化那断肠草根须一样,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就将这荧光蕈也炼制完毕了。这比起炼制断肠草根须时可是快了不少,同样这产物以法力覆盖封装,就得到了一颗荧光弹丸。

    如此今夜的事情算是终于完工,丹歌把两颗弹丸揣进兜里,然后走到床边,抱起凤凰木就待躺下,却忽然屋外一亮,竟已是天明了。

    “唉。”丹歌苦笑着摇头,“也唯有这焦家的日出,是突兀地蹦出来的,毫不给人思想的准备。”那羲和说来是神奇之物,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太阳,它稍亮时就和不亮区别不大,这焦家尚还漆黑,它明亮时已是分外明亮,这焦家就霎时光明。

    所以这焦家的早上,定是突兀蹦出来的。

    既然天色已亮,那么距离焦家家主赶回焦家的时光也是不远了,丹歌需要尽快准备。他伸手间手化利刃,几斩下去,那凤凰仙木已被劈成柴火。丹歌将这些柴火贴身排在皮肤上,以法力吸住,然后外面套上衣服,看上去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好,就如此了。”这丹歌直挺挺地直着身子,宛若一名兵士,他被那柴火辖制,以至于无法弯身。丹歌拿着那重新装好五加皮的匣子直挺挺地走出屋门,又直挺挺地转身将屋门锁上,然后直挺挺地跃起,飞出了院子。

    金勿歪着头从窗户打量离开的丹歌,自语道:“他这是睡落枕了吧?”

    落枕的丹歌直挺挺地落在的监狱外的隐蔽处,沟通了监狱里的焦乾,问道:“我要出你焦家片刻,将我手中的茶叶在日光下照上三下,然后我就会回来。但你焦家此时风声颇紧,必是不会让我出去的,而且我还是个外人。你有办法吗?”

    焦乾闻听丹歌的声音自然大喜,他道:“你安全回来啦!你既进过大殿,必定在大殿一层的东北方见过一面镜子,那镜子名作‘窥天镜’,可以通过它看到外面的世界的天空。我焦家长老正以此来断定羲和是否出现异常。”

    “好!我知道了!”丹歌切断了联系,他这才感叹道,“啧啧啧,真是财大气粗,这等法宝焦家竟也有,而且这等法宝竟只用来看外面的天气明暗来断定羲和的正常与否,真是大材小用!”

    他吐槽一声,趁着此时人少,他猝然飞临了上层,并没有被人发觉。

    丹歌站在这上层,他似是将大殿当作了人类,竟朝着这大殿无奈一笑,然后道:“我又回来了,我需用你殿中法宝制作三阳茶,而且我也不愿奔走,就在你这殿中炼制留针了。正好你能看着我,我也借此证明我清清白白,可全无害你焦家的心思。”

    说完这一番话,丹歌才直挺挺地迈步往大殿走,他其实还是担忧这大殿耍什么花招,让他顿时神志,那样任人拿捏的感觉可委实不太好受,“你看我走得这般正直,必不是什么奸佞之徒啦!”

    丹歌安然无恙地走进了大殿,长出一口气扭身合门,却眼珠子一转,刻意将这大门狭开了一道缝隙。然后他浑身一抖,“当啷啷啷”,几根仙木柴火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他扭了扭身子,道:“可难受死我了。”

    他将这仙木柴火拾起,堆在这一层大厅当间,又把手中匣子里的五加皮倒在一边,这匣子就被他扔进了柴火堆上,预备待会儿和凤凰木一齐烧掉。

    这边安顿好,丹歌就走到了这大殿的东北角,在这里,确实有一面镜子,这镜子仅有人脸大小,呈椭圆形,如果不是焦乾提及它是窥天镜,丹歌也之把他当做一面寻常的化妆镜,“嘶……,可也不对,九个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要这化妆镜做什么?这东西摆在这里并不合理,我之前却并没有注意到!”

    丹歌往镜子里看去,入目是一张帅气的脸,“啧啧啧,这是哪家的小哥,长得可……”然后他一顿,“嗯,说好的窥天呢?”

    他一吐“窥天”二字,这镜子中的影像立时变幻起来,等影像稳定,就是晴空万里,“好天气呀,太阳呢?”他端起了镜子照向东面,一个金光灿灿的太阳映入了眼帘,丹歌朝着这太阳眨巴几下眼睛,“你好,好久没见那!”

    打完招呼,他然后从兜中掏出了那被“绞面”的祖茶茶叶,在镜光前闪了三下。然后他收回手来,但觉手中热浪逼人,抬手细看,手中那祖茶茶叶已经被镀上了三道耀光光泽,形态是三道金线。

    丹歌欣喜地点了点头,“三阳茶也成了,这样万事俱备,只待炼制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炼制留针

    他转身回到大殿门口,透过门缝朝外望去,这大殿果然是焦家的肃穆之所,并没有人打量,也并没有人来临。丹歌点点头,“好!这里真是个不错的所在,我炼制留针也不用担忧会有人打扰了!”

    他来到这一层大厅当中的柴火堆,捏起了那个匣子,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倒是个精致的匣子,但我可不信这上面会没有什么机关,这里面也许暗藏着偷觑的法门。

    “这金勿为了一张不知名的配方这般大费周折,也是个狠厉的人物。偏偏就给他赌对了,我这配方算是天下独绝,可哪能让你轻易得手!”

    丹歌说着指间一捻,一道火光在手中出现,这火与丹歌符发出的火并不相同,丹歌符发出的火威力无穷,不能轻易灭掉,而且还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而丹歌手中捻出的这一道,就没有那么强劲了,它可算是凡火,但威力比凡火稍强,对于邪祟之物最为克制。

    丹歌曾在徐州火车站时以车站金声玉振震发此火,祛除过俞述身内黄岚种下的诅咒,此火名为人气,本命叫元阳真火。

    这真火燎到那匣子上,那匣子是凡木所致,轻易就被这真火引燃了,丹歌随手一掷,把那燃着火的匣子扔在了凤凰仙木柴火上。

    只听“呼”的一声,那凤凰仙木霎时就被点着了,丹歌往后倒退几步,避开这火焰的灼烧。他庆幸地道:“好家伙,我如果是自己上手去点,这会儿我的手怕是已经烧成焦炭了,而且还捏着个比心的手势,那可真是笑煞人了。”

    他捻出火来,恰是个比心的手势,如果以手去直接引燃这木头,必是立刻被焚成炭雕了。

    而这火的厉害,正得益于木的强力。无论是丹歌截取这一段木时那喷薄的红水化成的灼人云气,还是这木头离水刹那就立刻干透,更还有现在这木头极为易燃,而那元阳真火本温和之火,此时燃在凤凰木上,已变得如此狂暴。这些都显现出这仙木不凡之处,无愧凤凰美名。

    这仙木之上生发的火,颜色也和旁的火颜色不一样了,这火成红色,越近底部,则色越浅,但依然呈现粉红。而凡火是橘黄色的,现在那木匣上燃起的火光,就是橘黄,而很快这一点橘黄也被那红色吞没了,木匣的燃烧速度随之加快,眨眼间就化作了灰烬。

    丹歌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我还忧心一时半会儿烧不干净这木匣呢!炼制留针,自是要纯净的火焰为好,这木匣烧完,余下的火都来自仙木,可是十分纯净了!而这木匣焚尽,我看你金勿……”

    说道此处,但听火中“噼啪”一声,这是木中水分蒸干,纤维断裂发出的声音。而丹歌听到这一声,脸色急变,他忙向火中观察,只见一粒小小的光点从这火中突兀跃出,飞快地打向大殿北面的墙体,似是击碎在了墙体上。

    而丹歌清楚,那光点已穿墙而走。

    “哎。”丹歌坐在了地上,苦苦地咧出一道笑意,继而长叹一声,“金勿,你果真好手段。”

    他从那一声“噼啪”之声就意识到异常了,因为凤凰仙木出水后自我干透,已不具水分了,所以这声音一定不是来自于仙木,而是来自于外物。

    这外物是什么?正是那一个匣子。

    原来金勿早料到丹歌会有匣子有所疑惑,算定丹歌会烧掉它,所以金勿直接就在匣子上做了一个被烧掉才会激发的机关。丹歌这一烧掉匣子,那匣子中的机关就激发了,正是逃遁了的那一个光点。

    “那光点带回去的讯息,必是这火焰的构成了,以凤凰仙木为料,元阳真火引燃。他又知我要三阳茶、荧光蕈、断肠草根须,我这配方,竟是被他完全得去了。”

    丹歌捏了捏额头,不知何时,他发觉他无时不刻都处在一种紧张的思虑之中,直到方才,他认定自己输了之后,这紧张传达给他的额头隐隐痛意,这疼痛却是一种别样的释然。他有些思念子规,“斗智这事往后还是交给子规,这勾心斗角我真是受够了。”

    他说了些丧气的话,然后振奋精神,“好在那金勿到手的配方里多了一味五加皮,但愿那东西起些作用,最好在他炼制时将他轰趴。”

    他沉了沉心神,将自己放空,使自己处在波澜不惊的状态,心思回归到炼制留针这等正是上来。

    他从兜中捏出一根针来,这针通体暗色,不见光泽,长有二寸,细若游丝。随着丹歌手的轻挥,这针颤颤,隐隐要折断,却在丹歌手静下时稳稳停驻,从头至尾一条直线,毫无弯曲。可见此针既有韧性又很坚硬。”

    丹歌伸手一抛,将这针抛到通红的火焰上,然后以法诀遥遥控制,针缓缓旋转,只听“啪啪”几声轻响,这针上裂开几道细纹,露出其中亮银色的光泽。原来那针体的暗色只是这针外层的包被之物,这包被之物被火烧烂,落进火中,那针的本来面貌出现,是一根银针。

    这一根针有包被之物是尚仅有游丝一般粗细,此时脱去这包被之物,已几乎不可看到了。

    丹歌从兜中掏出三阳物品,荧光弹丸、毒液弹丸和那新制成的三阳茶叶,他将那毒液弹丸捏碎,毒液被丹歌引向银针,从银针的一端渐渐消失。原来这银针此时虽已经细如纤毫,但它却是中空的,这针的中间,正是用以存储毒液的地方。

    那拇指大小的弹丸毒液量委实不少,但在炼化之下,全部钻进了这针的中空部分,只待日后这留针过了三夜,毒性激发,这些浓缩的毒液立刻从针中排出,瞬间就能把一个人杀死。

    随后丹歌捏碎了荧光弹丸,荧光液体分成两团,堵在了这银针的两头。此时的这一步骤颇为艰难,因为针内的断肠草毒性强烈,荧光蕈根本不可匹敌,所以丹歌要操控入微,使那断肠草不会杀死荧光蕈。

    至于这荧光蕈,它先是有荧光之用,而其中含有的微弱火毒还能起到假死之用。当留针荧光尚在的时候,说明荧光蕈还在作用,那么人就是假死状态。而当断肠草毒发作,荧光蕈首先遭难被毒杀,不再具备荧光,人也就真的死去了。

    所以判断中留针之人的生死,仅需看打入留针伤口处是否还有荧光就行了。

    丹歌满头大汗,那断肠草毒十分狂暴,他手中捏着三阳茶,看一眼三阳茶,又深深看一眼银针,硬生生咧出一个笑意,“你再狂?!给我安生了!”

    “去!”丹歌一扬手,将那三阳茶打出,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银针表面,那前一刻还狂暴的毒此时立时没了动静。丹歌立刻将三阳茶炼到了这银针表面,银针表面因此有三道金光,正对应三阳茶的三道光耀。

    这三阳茶天然克制断肠草毒,只要三阳茶在,那断肠草毒就不会发作,也就不会杀死荧光蕈,这留针就呈现一派和谐。此时打入人体内的留针,自是只有荧光蕈会作用,致人假死。

    三阳茶每过一夜,则茶叶上消失一道光耀,也就是银针上消失一道金光,三夜后三阳茶失效,银针上金光消失,断肠草毒没有了克制,于是就会发作。

    这炼制说来简易,但炼制起来却并不简单,丹歌每一步走得十分谨慎,所以这仅仅一根留针,就花去了他一上午的时光。

    最后丹歌在这银针之外,封上了一层蜡,有这蜡的阻隔,那么三阳茶就会保持三道光耀的形态,以便于这留针的长久储存。要用时,只需化去封蜡,将留针打出,自打出时起,过三夜后,留针毒性发作,无药可救。

    丹歌颠了颠手中的成品,“这么一个小物件儿,炼制起来真是麻烦,又耗费了我一上午的功夫。这东西产出低下,保存和使用也多有不便,也不知是哪个蠢货研制出来的,又不知被哪些蠢货奉若珍宝。”

    他说着自己个儿打了个喷嚏,他幡然醒悟,他这一句连同自己也骂了,他一撇嘴,道:“呃,是了,这等垃圾,它的配方我还宝贝个什么劲儿啊?!”

    他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因为这配方不属于他个人,而属于沈家,他可不敢不把这配方当回事。既然有人将这留针奉若珍宝,那么沈家作为此针的产出大户,一定会借此牟利。丹歌如果透露了配方,那是自断沈家财路,必要背负判族的骂名。

    丹歌摇摇头不想这些,依然坐在地上不曾起身。他还不打算离开大殿,这凤凰仙木还有不少没有燃尽,他不能就此离去。他要边等着这仙木燃尽,边等着那家主回来。

    丹歌稍稍狭开门缝的意味正在于此,那焦家家主等人回来一定会先看到这大殿没有关严的门,他们一定会上大殿查看,那时焦仕必不敢阻拦。

    这样丹歌就能先在焦仕焦莫山发难前见到家主,将留针交付,挽救家主于危难。

    “咕噜噜。”丹歌等着等着,肚子轻响,他忽而就饿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家主归来

    丹歌摸了摸饿得扁扁的肚子,“诶哟,可说是什么世道呢?我这作为贵宾,可是前夜的、昨天一天的、今晨的和今天中午的饭一顿都没有吃着!那子规虽在牢里,想必是有牢饭伺候着呢!比我可舒服多了!”

    他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哈!我说子规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他前夜找焦离会一去难回?!他必是算计到这翻辛劳,就寻了个法子把自己安排进去了!那监狱才是天堂啊!”

    丹歌狠了狠心,“好子规!你待我不仁,可就休怪我不义了!”他恨恨地说道,随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袋子,那里面装着四尾鱼,已被烤制过,但鳞片尚在,而且鳞片呈现出奇异的样子,竟恍惚成字。

    这些鱼不是别的,正是丹歌子规在处理徐州俞家之事时令烧烤摊烤制的东泽鱼。丹歌没有打开袋子,他先是撇了撇嘴,道:“倒不是我贪恋这鱼的美味,而是我浑身上下就只有这吃食,偏偏此时又饿得紧,只好以此充饥。”

    他说着打开袋子,一股子腐臭的气息从这袋子窜出,直扑丹歌面门,丹歌险些就呕了出来,“呃……,我离开徐州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随便一盘算,他和子规离开徐州应是半月有余了,这半月里,东泽烤鱼已全然臭掉了。

    丹歌从袋中取出这四尾鱼来,一一侦查,希望能找到一尾没有完全臭掉的鱼,此时他饿得紧,只要是能食用的,随意填补两口就行啊!然而这四尾一尾不留,全部都臭掉了,“呵,这是要把我给饿死了!”

    他颇为丧气地将这四尾鱼扔在了尚在燃烧的火里,而十分巧合,这四尾鱼都是鱼鳞成字的一面朝上。

    这凤凰木燃起的仙火厉害,而东泽鱼也不是凡品,凡火烹之则如凡鱼,仙火烹之竟如仙鱼,它们在这火里,全无烧焦的意思。而这仙火火灼之下,鱼身上鱼鳞形成的文字愈发明显,分别为,“歌”、“规”、“标”和“征”,这是丹歌和子规早就知晓的四字了。

    “歌规标征……,偏偏少了个‘勿’字,对,那带勿字的一条,送给那个烤鱼的师傅了,我们可是眼见着他吃了个干净的,而唯有这四尾尚存。”

    丹歌冥冥之中抓住一些启迪,“是否这些鱼的命运也决定了这字的命运呢?那带勿字的鱼被人吃了,不与这四条鱼同列,所以我们遇到罗云观的殊勿因有使命在身,不能与我们同行,那焦家做客的金勿又显然并不是我等的同道。”

    “唉。”丹歌摇了摇头,“一时舍得,我凭空失却一大助力啊!”

    他摇着头,忽而又振奋起来,双眸放光,道:“可按照我这等推测,将来必是有两位同伴加入了!”他兴奋地看向那火种的四尾鱼,一挑眉,法力化作长筷拨弄在那四条鱼上,一道腐臭又被撩起,他黯然一叹,“只可惜我等皆是臭鱼烂虾。”

    而出乎丹歌意料的事情此时恰就出现了,丹歌这法力长筷一拨,竟轻易地将那鱼鳞整个揭下,露出其中鲜嫩欲滴的肉来,腐臭之后竟有芳香扑鼻。“唔哟!”丹歌可没想到这东泽鱼还有这般造化,他急忙舞动筷子,将鱼鳞全然拨开,夹取其中的鱼肉。

    这鱼肉浑如蚌中的肉一般,被轻易褪去了外表,它就宛如被人刻意塞入鱼皮中似的,取用随意,毫无粘连。

    丹歌对此大为惊奇,可他也不管那么多,筷子夹取了鱼肉就往嘴边送,放到嘴边才发觉这鱼温度适中,在这等烈火炙烤之下仅是温热,但肉已熟透。丹歌三两口就将这鱼肉吞入腹中,这鱼肉浑然一块,也没有鱼刺,他嚼了两口只觉唇齿生香,不能自已地美了起来。

    “哎呀呀,我晃入了升仙境,不知人间烦与忧。”他美了一阵,筷子急动,三两下把余下的三个也都吃了个干净,“哎呦呦,可怜子规困囹圄,牢饭苦涩味道无。”

    “哒哒。”他击了击筷子,下手时发觉火中四尾鱼已经被他全部吃下,而那四尾鱼的鱼鳞,也渐渐被烧烂,变成漆黑一片。他不由埋怨自己,“我当时到底哪根筋抽了把那一尾鱼竟让给了那烤鱼师傅!”

    丹歌正抱怨着,就听得“啪啦啦”一声,那仙木烧尽,架起的也倒塌下来。丹歌站起身来,“到了此刻,那家主一行,还没有回来吗?”

    话音刚落,一声轰鸣,那焦家甬道的另一端出现了光明,是焦家的岩石大门开启了,随着这大门开启,十位风尘仆仆的男子出现在甬道之中,而在甬道末,焦仕和焦莫山已经站定。

    丹歌从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况,轻笑着摇头,道:“焦仕焦莫山,你们的名声本该缩在人后苟图衣食,胆敢于站在人前时,谁不知道你们已经谋下了计划?这倒也好,想必家主和这众位长老立刻就有所防范了。”

    而不出丹歌所料,焦家家主和众长老踏进甬道,抬眼见到的是焦仕和焦莫山,彼此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四面长老隐隐围在家主四周,显然已经形成了防备。

    焦莫山鼠目一斜,咧出个假笑,道:“恭迎家主归来。”

    这家主虽然贵为家主,但到底年纪尚小,仅有四十上下,所以在焦莫山面前,依然是个小辈,他未敢耍家主威风,恭敬回礼,道:“谢过山叔迎候,我听闻焦乾他……”

    “哎,可惜了焦芽的性命啊!”焦莫山长叹一声,“家主,请先随老朽去看一看那孩子吧。”

    这家主自看到焦仕那一刻起,就笃定了焦乾是无罪的了,他此时料定自己如果贸然去看焦芽,自己又准备不足,很有可能被这焦仕扣下一顶帽子。他摇摇头,“不!那逆子竟犯下这等错事,我要先去质问于他!他在哪里?监狱吗?”

    焦仕轻声一笑,叹息道:“哼。家主这是将自己的孩子当宝贝,把别家的孩子当野种了。焦乾尚在,那焦芽可已死了!”

    “这……”家主叹息一声,这焦仕言语咄咄逼人,可却点在要紧地方了,焦家虽有家法,但常以道德评判,此时如果非要逆这焦仕的意思,他先落个无德之过啊。

    他想着抬头,却被入目的情况猛然一惊,惊讶之后又有暗喜,他猛然指向上层,“那大殿的门,是何人狭开的?”

    “什么?”焦仕和焦莫山齐齐扭头看向大殿,可不是,那大殿竟是狭开了一道缝。

    趁这焦仕焦莫山扭头,这家主对着大长老使了个眼色,示意大长老稳住这两人,他上大殿看看究竟。然后他轻身而起,往上层飘去,同时出声道:“焦仕曾有通敌之过,我疑心此人有窃我殿内机密嫌疑,你等将他看管,待我查探过大殿,再作定论。”

    这家主说着话,已经是飞到上层了,他借机逃过了焦仕一波威逼,反而那焦仕陷入了困顿之中。

    丹歌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哈哈,反将一军。”

    而在甬道处,那大长老看一眼两人,那焦莫山看向大长老连连摇头,“师……大长老,我没有……”

    大长老摆了摆手,其余八位长老分八个方位将两人围住,“好生看管,莫要放跑了。”他说完也飘身而起,前往大殿。这大长老修为比之家主强悍不少,他在家主入门前,已是赶上了家主。

    “唔。”丹歌站在厅内,感觉被门外的两道视线锁定了,他笑道,“快进来吧,我并非恶人。”

    “呼!”

    两道风声袭来,丹歌抬眼间大殿门分左右,殿内黑灰飞扬,丹歌的左右分立两人,两人的指点在他的太阳穴,只需再有寸进,丹歌就将身死。

    丹歌不敢动换,但他嘴上还是颇为自然,他道:“你们这也太不讲卫生了,把我刚才烧完的灰烬都扬起来了!”

    “什么?灰烬?”那家主和大长老异口同声,然后彼此对视一眼,继续不约而同地道:“你烧了什么?”

    “烧了一截凤凰木。”丹歌道。

    “啊!”家主听闻哪还细辨,这人显然贼子无疑,他就要出手,却被另一边的大长老拦住,“你不是我焦家人,你如何上得三层?”

    “正是家主之子,焦乾告诉我的。”

    “啊!莫非那同族果真是这逆子杀的?!逆子!他还通外人,他……”

    丹歌轻笑一声,“你儿子处处想着你,这此时却句句骂着他。”

    “你细说!”大长老说道。

    丹歌道:“你们既在进入焦家时遇到了焦仕焦莫山,你们必定是有所猜测了。他们杀死焦芽,以嫁祸焦乾,又借焦芽的死因,来嫁祸你,焦家家主。”

    “我在族外,他们如何嫁祸得了我?”

    “杀死焦芽的物品,叫做‘留针’。”

    “留针?!不好!”这家主听闻留针脸色急变,说着就要往殿外跑。

    丹歌急忙道:“你跑去也无济于事,留针必已不在了。他们盗了你的留针犯案,你们此去必定能识得留针,于是施法将其化出,救下焦芽性命。却因此留针把矛头指向你自己,责问你个管教不严……”

    “呵呵。”家主苦笑一声,“管教不严自焦乾被嫁祸杀死焦芽时就已经成立了,而这一根留针指的,是唆使之罪!他们真是想扳倒我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远房表亲

    这家主叹息一声,转而看向丹歌,“我不知你这话是真是假,但凭你刚才袒护乾儿,你应该不是那焦仕焦莫山的同伙。可虽然如此,却不能证明你对我焦家就没有图谋之心。”他说道此处低头沉吟,瞥到了尚在纷飞的灰烬,有了主意。

    “既然你说是乾儿告诉你如何上的三层,你还取得了我焦家凤凰木,又将它烧尽了。你说出如此做法的理由,我们也好判断你的善恶。”家主如此说道。他想着焦乾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大殿中有许多焦家机密存在,如果此人对焦家有所图谋,焦乾必是不会泄露大殿二三层开启办法的。

    而如果此人寻凤凰木是做对焦家有益的事,焦乾倒是有可能透露。现在只需清楚此人寻得这凤凰木所为何事,也就能清楚此人是否真从焦乾那里得知了消息,进而推断此人的善恶了。

    丹歌看一眼家主,道:“我用这凤凰木,正是为了救你啊!为你脱去那唆使焦乾行凶的罪名啊!”

    家主一甩衣袖,道:“哼,不要胡言,我从来也没有唆使我儿做过这等事情,我儿也不会做出这残害同门的事情来!”

    丹歌轻蔑一笑,“你说给我倒是可以,你倒和他们去看那焦芽啊?!待他们以留针指向你时,你自知清白也辩驳不清!”

    “他焦仕自己就不干净,还要指点我的是非,真是可笑!”

    “待会儿你就和他一样不干净了!呵,你……”

    “不要争了!”那一旁的大长老吼道。这一吼用了威力,丹歌的话被封在嘴中,无法吐露而出。而那一边的家主毕恭毕敬,显然对于大长老发怒而诚惶诚恐。

    这大长老那指着丹歌太阳穴的手往边上挪了挪,戳了戳丹歌的头,“你快说清楚,你用这凤凰木如何救他!”

    丹歌在这等高手面前不敢造次,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嗯!”

    随后他解释道:“这涉及我族机密,所以还请二位保密才好。为保证家主不会因留针被嫁祸,我用那凤凰木,练就了一根留针。”

    他说着缓缓抬手,朝大长老看了看,表现诚挚之意。大长老默默点头,表示允许丹歌抬起此手,他清楚丹歌这手中必是捏着什么物事了。

    “嗤!”那家主哂笑着看向丹歌,“小子,你当那留针是寻常的针么?那可不是常人能……”

    此时丹歌的手已经抬起,握紧的手已打开,在他的手中,正稳稳地放着一根针。那家主说着就看到了这根针,他话语霎时停止,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针,再看丹歌,脸上的不可思议换做了全然的震惊。

    丹歌轻笑,“你倒继续说呀,我这可头一次听人这么直白地夸奖我。”

    那家主看着这根针,心中飘过了猜测,“是不是这小子盗去了我的留针,来到此处诓我?可也不对,那一根留针我把玩许久,那已经有相当的年代,针上的三根金光早就没有如此显耀了。而且这一根针封蜡没有完全凝固,显然是刚炼下不久。”

    在这家主思索际,那边的大长老从丹歌手中捏起留针,仔细打量了一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确实是刚刚炼得的留针!这样说来,你用三层凤凰木为炼留针,而这留针,正是为了使家主免于嫁祸。你是和焦乾说通了这些吗?那他告诉你这机关,倒是合理。”

    这大长老说着将指在丹歌太阳穴的指头放下了,他已确定丹歌是他焦家之友。

    丹歌笑着摇摇头,“我只说我有救家主的法子,他却并不知道我要用留针来救,昨日我问他进入大殿的事项,他为维护焦家机密,不住地询问我,后来得知我是长白沈家之人,才将这机关告诉我。”

    “哦!”大长老听到长白沈家眼中闪过惊喜,他握住了丹歌的手臂,问道,“你是长白沈家的人?哪一枝的?”

    丹歌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我是沈家家主的儿子。”

    “啊!原来是沈家的少家主!”他面上喜悦更甚,道,“我的奶奶正是来自你沈家,在你焦家大长老那一枝!你我是远房的表亲啊!你该喊我太爷爷!”

    丹歌抽了抽嘴角,暗暗吐槽:“那焦莫山当真是这大长老的徒弟,我此时竟也成了这大长老真正的远方表亲了。”

    丹歌迟疑一小会儿,还是叫道:“太爷爷。”

    “好好好!”大长老连连点头。那家主翻着眼也盘算起来了,“那沈家主似是比我大几岁吧?哎!我说小子你该叫我……”

    丹歌心说我能让你得逞?他掐着节骨眼儿打断了焦家家主的话,道:“我说二位,你们两人上来也够久的了,不要等急了下面的人。那焦仕疑心极重,你多待一会儿他们以为生变,就把这计划搁下了。这搁下了,你们也就捏不住他了。”

    “好!我这就前去!”焦家家主雷厉风行,拿过那留针就往殿外走,但他走了几步却回头道,“小子你不随我们前去么?”

    丹歌摇头,“我是随着焦乾一起回来的,如果我出现,那么焦仕势必怀疑我是泄密者,他们的计划就又搁下了。即便他们没有这怀疑,我的出现就给焦乾平添一条引狼入室的罪名,毕竟我作为外客出现在这大殿是不对的。”

    大长老点头称赞,“好,你想得周到。那我也就不陪你了,我需和家主齐齐出现,证明这大殿无恙。”大长老拍了拍丹歌的肩,随着家主一起走出大殿,关上了殿门。

    丹歌在殿门关上后来到门前,将耳贴在门上听取外头的动静。

    家主这边,他和大长老一起从上层下来,面无忧色,未到人前就抱怨起来,“哎,我只当是招了贼了,可我和大长老把那殿中上上下下都查看一遍,并没有人迹,那大门应是无意狭开的了。”

    大长老笑道:“我们这大殿岁有万年久远,其中必孕生了灵物,数日殿门紧闭相比把它们憋坏了,就狭出这一道缝来。”

    焦仕进言道:“大长老,家族重地可马虎不得啊!”

    没待大长老说话,家主立时接道:“家族资源也马虎不得。”

    这一句话说完,那焦仕神色一变,低下头来。

    这家主心中暗笑,脸朝向焦莫山道:“啊,山叔,方才不是说要去看焦芽吗?大殿之事耽搁了许久,我们这会儿快赶去吧!”

    焦仕闻言一挑眉,心中喜悦起来,暗道:“鱼上钩了!”他按住心中喜意,伸右手一引,“家主请!”

    家主却横跨一步拦在焦仕身前,伸手拿住了焦仕的手臂,“啊!仕兄!是什么神兵,伤你至此啊?”

    原来,在这焦仕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处,有一道贯通两指的伤,似是被刀所切。而以焦仕的修行,这等小伤应是分秒间就痊愈了,但这道伤口并没有,这不由家主心生疑窦。

    “这看来是新伤,是何人所为?!”家主显得义愤填膺。

    “啊。”焦仕清楚这伤口是他前天夜晚抚摸宝刀时忽然想到了那只鸟儿的破绽,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此时被问,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敷衍几句,“啊,是新伤,我不小心,不小心。”

    “哦!”家主脸色一变,冷漠起来,他把手中捏着的焦仕的胳膊一甩,浑如扔垃圾似的,然后顾自在前走了两步,扭头叫向焦莫山,“山叔,快带路啊!”

    焦莫山应了一声,连忙跑到焦仕之前,头前带路。焦仕咬了咬牙,暗暗瞪了家主一眼,跟在之后。

    大殿内的丹歌将外面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新伤?”他盘算起来,“这道伤口……”

    他想着忽而眼睛一亮,“对,前夜曾有人欲刺杀焦乾!这伤是否正来自那时?这答案要问问牢里的焦乾了!”

    丹歌偷偷狭开一道缝,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部离开了,显然所有人都去看那焦芽去了。但丹歌依然要谨慎行事,他捏了一根羽毛顺着门缝掷出,导引着羽毛飞下上层。

    他则沟通着那羽毛,在羽毛将要消失在他感知之中时猝然使出金蝉脱壳之术,他霎时就来到了这羽毛所在处。此处,已是离监狱不远。

    ……

    焦家家主等人随着焦莫山的带路,来到了焦家南边的一间屋子,在这屋子之外,候着一个杀马特男孩,正是焦岩。

    “哦?岩儿有心了,还守着焦芽。”家主称赞道。

    焦岩一眼未发,点了点头,退在了门边。家主看一眼焦岩,偷眼看一眼焦仕,暗暗叹息。

    焦莫山来到门前打开了门,众人都进入了屋中。屋中陈置颇为简陋,当中的床上,正躺着已经“死”去的焦芽。

    家主因为知道焦芽被留针杀死,所以他知道眼前这死人并不是死人。这留针能使人假死,到底不是真死,假死之人日后还要复生生活,所以尸身不会腐烂,器官也不会衰竭,于是这尸体此时看来,哪里像是死了两天的,分明像是刚刚死去的一样。

    家主暗道:“我现在有所这根留针依仗,不妨就此把这焦芽体内的留针挑明了,也顺一顺这贼人的心意,让他来个乐极生悲!”他想到此处正待说话,却被旁边之人抢了先。

    这人是族内的七长老,他道:“诶?我等接讯在昨日下午,那么事发应在前天下午,这焦芽死了两天了,怎么我看着像是刚死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长老跳反

    焦仕拱拱手,“不瞒七长老,我等心中也有这般疑惑,是不是那焦乾用了什么恶毒的……”

    “焦仕!”家主喝止了焦仕,“焦乾贵为八井祭司之首,怎么会存心和这孩子过不去,甚至于杀死呢?他许是无心之失,必不是蓄意谋害!”

    焦仕一笑,道:“家主此言,可是认定这焦芽死于焦乾之手了?”

    “哦?”家主也笑了,“你们传讯不是说焦乾杀死了焦芽吗?原来你们也没有把握?那么焦乾何罪之有?焦乾呢?传焦乾!”

    焦莫山斜一眼焦仕,想着家主拱手道:“家主,焦乾已被关押狱中。焦乾杀害焦芽是焦岩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哦?”家主扭头看一眼站在门边的焦岩,微微皱眉,悄然叹息,“这孩子还是被他父亲给污染了。”

    焦岩同一时也看向家主,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我们不说这焦芽是谁害的,单说这焦芽尸身的异常,几位长老可有猜测?”大长老问道。他心中清楚这情况正是留针所致,但他不能一下子就点明,那样就显得他像是有备而来了。

    七长老捋了捋胡子,道:“古时有保藏尸体秘法,以铅汞之物灌入腹中,历数百年之久尸体依然鲜活。焦仕你素来疑心极重,必是你怕尸体陈置丢失了形貌,不能辨认出焦芽模样,进而不能作证证明焦乾杀害同族的罪名,于是在这尸中添了铅汞用以保藏。是不是?”

    焦仕脸色一暗,颇为不悦地说道:“七长老说笑了,你们仅需两日就能返回,我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家主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这焦仕仅否了铅汞保藏尸体之法。而七长老点到的以尸体证明我儿罪名,却正是他的用心!好焦仕,你算计颇深呐!若今日后还容你法外逍遥,我儿总在你的耽耽虎视之下,岂有安宁?!”

    这家主到此刻,已下了决心,必要让这焦仕永世不能翻身!

    那一边三长老也有所猜测,“人生有三尸,人死后三尸虫会从尸中脱离出来。三尸中上尸虫名彭侯,在人脑内,性好华饰,令人愚笨。这焦芽之尸,或是上尸虫还未脱离,所以使焦芽保有完好身躯,没有变化。”

    “哦!”大长老“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三长老果真博学!我看当前情况,与三长老的描述最为贴切!敢问三长老有何办法驱走上尸虫?”

    三长老摆摆手,“大长老谬赞了,驱走上尸虫,仅需以一女子伸手轻拍死者眉心即可!那时必定顺着轻拍,这尸体就如同气球泄气,再无鲜活之貌了!”

    大长老暗暗发笑,他既知道留针在焦芽体内,所以他早就有所观察,发觉这焦芽眉心处有一道微不可见的荧光,于是断定留针是在这焦芽眉心。现在焦芽尸身与生前无差,必是处于假死状态。他略作推算,算出这留针已过了两夜,仅再需一夜留针就要发作了。

    此时三长老提出以女子之手轻拍眉心,女子属阴,这一拍之下,与过一夜也没什么差别。那时留针就会发作,尸体确会和三长老所说的一样,不复鲜活之貌,因为焦芽就真的死去了。

    大长老看一眼家主,眼睛滴溜一转,暗暗想着,“据闻那沈家大长老之子仅做了个祠堂管事,我子我孙若都还活着,我那家主之位,必是由他们次第承袭,不会旁落到这人手中。这人的孩子焦乾为八井之首,我重孙儿屈居之下,难有出头之日。等这人退位,想来之后家主的继任,就是焦乾了。

    “我无意再做家主,但要为我重孙儿考虑考虑了。焦乾正在困难,也休怪我落井下石。只需依照三长老所言,引一女子轻拍焦芽眉心,那么留针发作毒死焦芽,却会被当成是上尸虫遁走,这偷天换日之下,焦乾杀害同族的罪名就坐实了!”

    大长老如此想着,他的形貌不再仙风道骨,却和那焦莫山之流一般,有些猥琐而奸邪,他道:“好,就依三长老所言,快请一女子前来,一验究竟!”

    那家主和焦仕焦莫山听得都是眼睛微微一瞪,沉吟片刻后却又都没有作声。

    家主此刻不能指明这焦芽是留针陷害,因为指明之后所有的敌意都会到他自己身上,他可以拿出丹歌为他备下的留针自证,却无法解释多出来的留针来历。

    说白了丹歌为家主制作的留针,只能在家主被焦仕等人嫁祸时用以自证,而且仅能救他自身而已,焦乾根本无法脱罪。

    如果家主指明留针,而焦岩认定是焦乾杀了焦芽,那么众人一定认为这所谓多出来的留针出自焦乾之手。而焦家仅有的留针在家主之手,那么这多出来的必是焦乾通敌所购。焦乾又以这留针为祸,他势必背负起通敌而杀害同族的罪名。

    即便在他指出留针后将焦芽救活,焦乾去掉杀害同族的罪名,却仍有通敌之罪,这通敌罪名可不是小事,只看焦仕通敌前后的悬殊地位,就明了了。

    “我儿日后还要继承我的位子,不能轻易倒在这莫须有的事情上。”他恨恨想着,瞥了一眼大长老,“这老不羞,竟也在凡心发作,做起这落井下石的勾当了!”

    他既不能指明,如果任凭事情按照大长老的安排发展下去,焦芽就确实会身死,那么焦乾也要背负起杀害同族的罪名,依然是一项大罪啊!

    “嘶……”家主左顾右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而大长老已经派了人去找女子了!他正烦躁际,忽而瞥到了焦岩,目中亮起了明光。他笑着对焦岩道,“焦岩,听闻焦芽是你最亲近的伙伴啊?”

    焦岩点了点头,比之之前僵着脖子的点头,这一次颇显诚挚,显然这是出于本心态度。

    家主悄然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办了。我曾记得焦岩是个凛然正义的人,这一点刺激大抵足够。”他看向焦芽,“只可惜了你,你是孤儿,所以到这关键生死时刻,仅有焦岩是真心念你,却不知你将要死去。等你死后,我会将你和你父母的坟墓修缮一新,奉作我家的恩人。”

    家主思虑的时候,那一边的焦仕焦莫山听到大长老的话后脸色变了又变,不发一言。他们知道他们的计划被大家主强行改变了,可他们也不能指明这焦芽体内有留针,如果他们指明,之前他们的话就不成立了。他们打一开始就是装作不懂的。

    焦仕阴沉着脸,心中暗骂,“我们设计的舞台,却让这老头儿登场了。”

    不一时,一位卫兵领着一个女子走进了屋来,在家主看到这女子的头一眼,他的脸彻底阴了下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女儿!他暗骂大长老,“好你个老不羞!你是要把我家里的人全都送进监狱里才安心吗?!”

    这家主的女儿看样子有二十来岁,比丹歌子规小,却比焦乾大。她生就一副美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体态匀称,走动之间满含妖娆。她来到家主跟前,娇声叫一声,“爸。”

    家主面色严肃,“嗯,怎么是你来了,你女孩子家还未出嫁,怎么能轻率地碰触污浊,快回去。”

    “好。”这女孩应了一声,径直就走出了门去。这来去仅有半分钟不到,只在这里亮了个相,就离去了。而屋内的众人并没有说什么,大长老虽有些不满,同样没有展露。

    但很快他就懊悔了。因为随着女孩的离开,门外进来了一个老妇。

    大长老一挑眉,“你怎么来了?”这老妇正是大长老的妻子,九十有六了。

    老妇答道:“丫头正在和我说话,见有人叫,我也跟了来了。我去拍他,有没有效用?”

    “可……”大长老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唉。”

    家主在那边忽而有些幸灾乐祸,“你妻子一掌拍死焦芽,这事情你自己摘不干净了!”

    老妇见到点头,行动颇为利索,她上前伸手往这焦芽脑门上就是一拍。

    但听“呼”的一声,那焦芽果如气球泄气一般,眉眼塌陷,已是死人一具。

    三长老得意洋洋,“哈,果不出我所料。”

    家主颇为大声地可以感叹道:“女子一掌,堪比一夜阴力啊。”众人都随声附和,却不知家主这一声感叹是什么用意。

    而家主这一声也并非说给他们的,他是说给焦岩的。

    那焦岩在听到这话时心中咯噔一下,“我听父亲说,那留针需过三夜,焦芽就死了,如今过了两夜,这女子一掌……”他被大人们挡在身前,所以他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听到家主这一句话,他立刻往里钻去。等他钻到的人群之前,入目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他没有见过死人,但他知道焦芽本来的样子。如今这脱了相的人,曾是焦芽,那如今这人,显然是死去了。

    他的眼睛发红,朝那边看向自己的父亲和莫山爷爷,莫山有些不忍,而父亲的目光也有躲闪。他明白了,这焦芽确确实是死去了!

    “可知道,我常受父亲打骂,是何人伴在我身边安慰?可知道,我常以挑衅祭司一行,是何人在为我摇旗助威?可知道,我修行不顺难有寸进,是何人在旁一字一句为我释疑?可知道,我与他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我们年幼天真,却早盟誓,要同生共死?!

    “无人知道!知道的人,现在也不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丹歌到来

    焦岩这话在心中重复,不知在问谁,更多的是自问。他在谴责自己没有护好焦芽,他在谴责自己后知后觉,在焦芽死了,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救他的机会。

    他这翻自问,说着说着,眼中浑浊不清,已是被泪水填满了。泪水盈满眼眶,猝然流逝,恍如那焦芽的生命一般,覆水难收。

    他看着焦芽的尸身,很快想起了那本该躺在床上的,应是自己才对。他看着那焦芽的尸体,默默言语,似是在与焦芽倾诉,“前几日父亲叫我来,让我配合他演一出戏,用意正是嫁祸焦乾。我将这事讲给了你,你百般劝诫,但我不敢不从。

    “你思虑良久,终究在第二日毛遂自荐,代我出演。那时你已知道我性命堪忧了吧!我所谓的父亲,那时已有害我的心了吧!”

    说道此处,焦岩眸中明光一闪,竟有一分决绝之意,“你放心去了吧!我父终有报应的!”

    他扭头看向焦仕,目光灼灼,这平日里在焦仕面前不敢抬头的孩子,此时正以极为愤怒的眼神看着那个曾让自己惧怕的人。

    焦仕此时正在思索家主的话语,那一句女子一掌胜过一夜,显然家主已经知道他们的计策了!而既然家主敢来,那他必定有所依仗。他这会儿颇为庆幸,大长老把他的计划改变,无意间救了他。

    可他的庆幸之意刚起,就感受到了充满敌意的灼热目光,他抬起头来,是儿子焦岩。他眯了眯眼睛,神色严肃狠狠地瞪了回去。

    忽而焦岩笑了,笑得没有往日的温顺,颇显狰狞。他撩开了遮挡自己半边脸的长刘海,露出其下几乎面目全非的半张脸来,这半张脸也笑着,因那青紫肿胀,笑容愈发狰狞。

    “爸。”焦岩的声音很大很亮,而且颤颤着声音,或因为愤怒,或因为胆怯。无论如何,这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说一个已经卑微到极点的人,他再犯下谋权篡位、杀害同族的罪名,下场也不会糟糕很多吧,因为他已足够糟糕了。你说呢?”

    “嗯?!”焦仕脸色木然,但目中那愤怒之意已喷薄欲出。他强装镇定,声音和蔼,但其中隐藏的怒意依然不能就此遮掩,“我的儿,你在说什么呢?焦芽的死我们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

    “呼!”焦芽的手指猝然一指,直愣愣地指着焦仕,“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你才是焦芽死掉的罪魁祸首!”

    “蠢货!你大放厥词!”焦仕猝然展开神行,眨眼间来到,他手中有暗暗幽光,目中满是狠厉,下手毫无保留。这一击下去,焦岩怕是难免重伤,甚至身死!

    焦岩呆立当场,他没料到自己的父亲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要对自己下如此重手!众目睽睽下尚敢如此,可见这人对自己早有杀心,这人从不念及自己是他的子嗣!这人以前掌掴自己毫不留手,自己早就应该意识到了,自己一文不值!

    焦岩摇头叹息,“焦芽说的没错,焦芽说的没错,他说的没错。”

    “呼!”一阵风声起,家主拦在了焦岩之前,挥手一击,将焦仕扫退。家主高声骂道:“好个焦仕,数年牢狱之灾,你竟全无悔改。竟不知当初哪个短视之人,将你提携为了十长老!”

    大长老暗暗低头,当初提携十长老的可不就是他!家主之一句话骂了大长老和焦仕两人,这两人虽心思各异,但此时殊途同归,都是觊觎家主之位!

    焦岩站在家主身后,忽而摇头轻笑,他一度挑衅焦乾,是为的什么?正是因为焦乾有一个好父亲,而他没有。

    现在焦乾被他一句话嫁祸,关进了牢里,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来父亲的温和相待。反而此刻,那焦乾的父亲将自己护在了身后,而自已一度要取悦的父亲,竟意欲将自己击杀。

    “三日前,我父亲找到我,向我展示了一根针。这针极为怪异,有封蜡包裹,两侧有荧光淡淡,细若游丝,却韧如钢铁,名作留针。他告诉我,让我配合他演一场戏,需要我在前天夜晚八井祭司回来途中袭击,遭祭司束缚后,用留针使我假死,以嫁祸焦乾杀死同族罪名。

    “后来我告知了焦芽,焦芽忧心与我,自告奋勇,承担起了我的角色。我则按照指示,成了那个施展留针的人。”

    “留针?!嫁祸?!”家主愤怒地看着焦仕,“你这些本事,到还是颇为高明啊?!”

    焦仕连连摆手,“不!他必是因焦芽的死气疯了!他一个小孩,他说的话你们怎能当真?!”

    大长老点点头,“是啊,一个小孩的话,可不容人信任的。”

    其余的长老听闻大长老插言这一句话,纷纷审视其大长老来,“这老头儿,似乎别有用心啊!”

    “呵。”家主点了点头,揽着焦岩的肩头,“是啊,焦岩一个小孩的话不能信,所以他说的什么亲眼见到焦乾杀死焦芽也不可信。既如此,传我号令,即刻将相关人等全部放了!”

    “不!”大长老立刻打断,“这一条倒是可以信的。”

    家主目中满是冷意,这老不羞此刻算是撕破脸了,竟开始胡搅蛮缠了。他道:“哦?大长老对于一个人的话还有两条原则的了?”

    “焦岩所说焦乾杀死焦芽的事情,焦芽尸首在此,不容抵赖。而焦岩所说焦仕指使,却并无证据。”大长老亲自下场辩驳,正是想让焦乾的罪名坐实。焦岩说的焦乾杀死焦芽这一件事必须是真的,才能让焦乾有罪。焦仕嫁祸之事必须是假的,才能防止焦乾脱罪。

    “要证据?”家主一挑眉,扭头指向焦芽,“留针此物我比在场各位都更为清楚,针中之毒正是害死我焦家先祖的断肠草奇毒,我们只需剖开焦芽尸身,若看到他肝肠寸断,则正是断肠草毒发!”

    “这……”大长老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却这时那焦岩挣脱了家主放在他肩上的手,跑到焦芽尸旁展开双臂护卫起来,“不,他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亵渎他了!”

    大长老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十分欣喜,忙道:“哼,冠冕堂皇!我看必是这娃娃心虚,不敢让我等验证了!这般说来,焦仕嫁祸只是这小娃娃的片面之词,做不得真!”

    家主皱了皱眉,他不好强行剖开焦芽,那样焦岩忌恨自己,或又改口,他就为难了。现在这事情的真相,全在这焦岩一口之中,他绝不能得罪了这孩子。他颇不甘地说道:“那或许有其余的方法证明。”

    大长老笑道:“这焦仕出狱以来应是有所收敛。如果你还能找出其他的证明,只要证明这焦仕恶心未改,那焦岩所说焦仕嫁祸的话,我们也就信了。”

    “嗯。”这一句大长老说得倒还在理,周遭的长老们也应和了一声,但仅是对于理的应和,对于大长老,他们已经不那么心服了。

    家主一时犯了难,他刚回族中,哪怕焦仕真犯下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知晓啊。他正踌躇际,只听屋顶瓦片轻响,随之在门前落下一个个身影来。

    为首的这人正是丹歌,丹歌左手端着一面镜子,一指大长老,“我的……,呵,‘远!房!表!亲!’,我这里倒有一桩焦仕罪证,正好说与你听。”丹歌那远房表亲四字说得极重,显然对这关系已不再认可,对于大长老此人,也不再认可。

    大长老脸色不变,道:“哦?你有何罪证?偷盗我族中至宝是何道理?”

    “你看这镜子。”丹歌将那镜面朝向了大长老,“人都说相由心生。此番我让你看看,你没了之前的仙风道骨,仅余当前的尖嘴猴腮贼眉鼠目,是多么令人生厌!”

    大长老一拂,将那镜面扫开,他哪里敢正视自己当前的面容。“你不要瞎说!快说你为何盗走我族中至宝‘窥天镜’?”

    “我这不算盗,是你族中八井祭司首领借给我的。”丹歌说着让开门口,门外进来了七个人,为首是焦乾,还有其余六位祭司,唯独少了焦离。

    “你们!”焦仕讶异不已,“你们如何从狱中出来的?”

    丹歌笑道:“你们家族的监狱也不过如此,我给他们掏了个洞,他们就出来了。”

    焦仕道:“你们越狱!你们……”

    焦乾怡然不惧,正视焦仕,“哼!有罪之人逍遥法外,无罪之人怎就不能出来见见天日?!”

    “焦乾,焦离呢?你们七人,怎未见焦离?”大长老忧心忡忡,他自是担心他的重孙儿。

    丹歌笑着摇头,“你那重孙儿在屋顶将这屋内全部的话语听见,他此时知道自己有这样钻营的爷爷,不愿进来了。”

    “这……”大长老看了看门外,似乎确有一道身影,无奈一叹,默默摇头。

    “我们回归正题,我等带来了焦仕的一样罪证。”丹歌说着一扬手,右手手中正是一柄青铜尖刀,其上血迹斑斑。他看向焦仕,“焦仕,你可识得此物?”

    “不,不认识!”焦仕颇为嘴硬。

    “不认识不要紧,我这就教你认识认识!”丹歌说着将镜面一转,朝向了西北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焦仕认罪

    而在这屋中,那焦仕与焦莫山正站在西北方向。

    “哼!盗我族中至宝不说,却连其作用都不曾搞清,就来这里耍宝!”焦仕等着丹歌道,“这是我族窥天镜,你用以照我,是把它当作了照妖镜么?”

    丹歌笑着摇头,道:“你也少见,从来也无人把自己称作妖的。”丹歌摸了摸这窥天镜,悄然对着窥天镜道一声“窥天”。镜中影像变化,出现一片蓝天。

    焦仕轻蔑一哼,“你窥见天又如何?难道你照的这天上,写就了你编纂下的我的罪名?!”

    “不不不,天不会自污的。”丹歌摇头笑道,“你焦家虽拥有此宝,却仅用以看天,真是暴殄天物。窥天窥天,它不仅能看天色,更能看天物!”

    丹歌保持镜面不动,扭头对门外喊道:“焦离,放!”

    门外无人应答,但在丹歌话语出口后,就听“咻”的一声,是什么东西窜到了天上。然后这东西在天上炸开,“啪”!正是一个信号弹。

    而随着信号弹发射,这窥天镜中的映象变化,竟是照在一片透明之上,这透明中有许多经络,正是那失去了颜色的紫竹竹叶。

    众人凑在一起,看到这等变化,都是一惊,齐齐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天物,于是这窥天镜自可窥见。我们将视角拉远些。”丹歌说着轻抚窥天镜边缘,随之镜中影像缩小,乃是穿着一袭灰衣的子规手中捏着这一天物。

    “此人是谁?”家主问道。

    焦乾立刻答道:“父亲,那是和这位大师一同前来的他的伙伴。”

    “哦。”家主点了点头,“可不知小友这番作为是何用意?”

    丹歌道:“哈。请依着这竹叶往上看去,看看这是在谁家门前。”随着丹歌说话,那子规拿着竹叶颇为默契地往上伸,很快到达这门楣处,门楣上挂一匾额,上写:“仕府”。

    这正是焦仕的家。

    “哦?焦仕的家。”

    “不错!”丹歌又扭头高喊,“焦离,再放!”

    第二声信号弹响。

    但见镜子里子规纵身而起,轻松翻过院墙,进入了焦仕家院中。子规未作停留,走入屋中,很快在这厅内西面的高桌上,放着一个刀架。在刀架之上,是失却了刀的刀鞘,珠光宝气,格外奢华。

    “众位可曾看清楚了?这刀鞘来自这焦仕家中,而我即可让他取来,我们验一验这刀……”他说着举起右手,手中正是那青铜宝刀,“和这刀鞘,是否吻合!”

    “那也不能说明问题!”焦仕急道,“这定是你们事先在我家安排下的!”

    丹歌皱眉,“你这等无赖……”

    “哎!”家主忽然高喊一声,“看那桌上!有一滴鲜血!”

    “哦?”丹歌看向镜子,此时子规也正在打量那滴鲜血。丹歌立刻明白了,那焦仕手上的伤,正是此时受的!

    他转向焦仕,道:“还请你抬起你的右手,把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展示出来。”

    “这……”焦仕的眼睛四面扫视,他知道自己的罪行终要被解开了,但他犹疑着不敢抬手。他还等待这转机,但这转机并不会有了。他将目光看向大长老,这长老之前跳出来对付家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渴盼着这“朋友”能为他说句话。

    大张老避开了目光,自焦离不愿见他时他就明白,他的争取是错的。既不合乎天地道义,也不符合焦离心意。

    那一边家主却忍不得,他猝然滑到焦仕身旁,把焦仕的右手举了起来,“你不必挣扎了,早在我们来此时,我和众长老就注意到你的伤势了。”

    “嗒。”焦仕的所有谋划全部落空,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下来。

    “焦离,放两声。”丹歌朝外面喊道,他和子规议定,如果第三次炮响一声,那么子规就带着那刀鞘前来,如果炮响两声,就不必带上刀鞘了。此时已经证明这刀是焦仕之物,那刀鞘就不必带了。

    家主看向丹歌,道:“不过小友,现在证明了这刀是这焦离之物,可这之上有他怎样的罪名呢?”

    “焦离?”丹歌向门外喊道。

    门外响起了焦离的声音,“等子规大师前来说明吧。”他并不愿进来。

    大长老长叹一声,道:“焦离,太爷爷这是为了你才……”

    “太爷爷,您往焦家祖上追寻,您的前任,可是我们这一枝的?”焦离道,“焦家世世代代繁荣稳定,就因为家主常是有德者居之,而并非世袭罔替。如今重孙儿自知才能德行不如焦乾,即便上位,您就不怕重孙儿毁了祖宗基业?

    “焦乾德才兼备,不说我们几人,就是族中多数,也都钦佩。将来等家主退位,他任家主才是众望所归。重孙儿依靠太爷爷钻营上位,有何人服我?我焦家如何安稳?况人的才干何至于做了皇上才能发挥,将相王侯,哪一职不能展现孙儿才能?太爷爷你何必如此苦心又昧心!”

    这几句话说得屋内雅雀无声,十六七岁的小童,说的是大长老生活百年也没有勘破的人生哲理。屋中的大长老慨叹不已,而家主则看向了焦芽尸体,扪心自问,“有德者?”

    此时子规已经飞来,他变幻人形走进了屋中,只见屋中气氛压抑。而在床上躺着的焦芽显然死去,在一旁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

    他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丹歌。丹歌自是看到了子规对焦芽的打量,他此时悄然避开了子规看他的目光。子规见状先按下了心中疑问,没有向丹歌发问。

    丹歌整理了心思,道:“我的同伴已经到来,就由他为你们讲讲这焦仕的害人事儿吧。”

    见众人回神,子规道:“前天夜里,监狱遭袭,目标很明确,正是当时已被关进狱中的焦乾。刺客被提早发现,那刺客杀死了两人后逃走,这两人是焦离安排下暗暗保护焦乾的人马。一人被枭首,一人被刀扎入眼中,化作青铜雕像。”

    他说着指向那丹歌手中的弯刀,“正是此刀,而此刀是属于焦仕的。”子规看向坐在那边一身瘫软的焦仕,“你还有什么辩驳之语?”

    “没了。”焦仕摇了摇头,“没了。”他看向站在焦芽身旁的焦岩,“你做得好。”

    焦岩大睁着眼睛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父亲,然后滕然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了。

    家主道:“既如此,这等恶人,做出嫁祸之事一点也不奇怪,想来焦岩之语必是真的了。不知大长老……”

    大长老摇摇手,道:“我无话可说。”

    “好。”家主发号施令,“来人呐,将焦仕焦莫山押入监牢,等我与长老议定刑罚,再作判决。”

    “呃,焦家家主。”丹歌道,“监狱就算了吧,你们的监狱被我弄出一个大洞,一时半会是不能关人了。”

    家主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先前只以为你是夸大其词,果真弄出了个大洞?那可是玄铁!”

    子规摆了摆手,“确实搞了个大洞,你就不要细问了。”

    “呃好,将焦仕焦莫山关押此处,卫队重重包围,不能将他们放跑。众长老随我到大殿议事,判定这二人罪行!”说着家主头一个走了出去,之后二长老三长老等,最后大长老也跟上了。

    几人走到屋外,在大长老走出后,焦离一把拽住了大长老,“太爷爷,你休息吧。”

    “什,什么?!”大长老大睁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家主扭头看一眼大长老,也道:“你休息吧。”其余的长老也应和着,“你休息了吧。”

    大长老大睁着眼超前直直地看着,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咧起一丝苦笑,“好,好。”他猝然扭身,朝北面一顿一顿地走去,那背影苍老,步伐艰难,全然不复之前的轻松。

    目送大长老走远,家主与余下的八位长老腾身而起,飞上了上层。焦乾焦离等怎留下来给丹歌子规作陪。

    丹歌谢绝了好意,“我这忙活了许久,你们在狱中想必也没有睡个好觉,我们各自回家,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好。”八位祭司答应下来,和丹歌子规一同走到焦家中央,然后分别。祭司各自回家,丹歌子规则返回他们的别院。

    “那焦芽之死,是什么情况?”在和祭司们分别后,子规就迫不及待地想丹歌发问。

    丹歌道:“哎。我们藏在屋顶,我是知道屋内发生的事情的,那大长老请来女子轻拍焦芽脑门,我也听到了的。但我没有阻止,因为我知道我现身指明,焦芽能得救,家主也能以我给他的留针自救,可焦乾却无法自证了,他会背上通敌罪名无法翻身。”

    子规埋怨道:“无法翻身他也不会死啊!如今焦芽可是死了呀!”

    “我那时不是被大长老气昏了头嘛!大长老就是要让焦乾无法翻身啊,我哪能让他如愿!而且,而且我认得焦乾,却认不得焦芽啊。”丹歌自是知道自己的抉择并不对,但此时他也无从挽回了,“换作是你,你怎么做?”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敢

    “哼!”子规轻蔑一笑,但随即无奈摊手道,“我的选择会和你一样,可这和道义是相悖的。”

    “道义吗?”丹歌笑了,“这就和焦离所说的‘有德者居之’一样可笑!除却焦仕焦莫山,那大长老和家主难道不知道焦芽的体内有留针?一个叫来了女子加害焦芽,一个默不作声,他们在焦芽此事上哪有德行?更何谈道义?”

    子规叹了一声,“我们终是在顾及利益,同一时才兼顾道义的。”

    丹歌道:“是啊。等焦芽埋葬,我再向他赔罪吧。”

    “哦对了,那八位祭司,就没有反应?”子规问道。

    丹歌摇摇头,道:“他们不知道那女子一拍有这样的效用,我也没有告诉他们,等他们明白过来,人就已经死了。”

    子规看着丹歌,“你这样相当于把他们的罪责也揽在自己身上了。”

    “你是说他们知道了,也会和我一样,不会加以阻止?”

    子规耸耸肩,“你猜呢?”

    “大概吧。”那些祭司虽然仅有十六七,但各个心智成熟,恍若成年人一般。而他们的选择,大概也是利益在先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别院门前,推门而入,之间正对门的明堂里,那金勿正在品茶。这金勿看到子规出现,双眉一挑,端起了茶杯。他又看子规安然的走姿,更是诧异,抿了一口茶,心中暗道:“啧,好得真快嘿!”

    子规耸了耸鼻子,止住鼻头的痒意,他斜斜看了一眼金勿,“是此人在悄没声儿地骂我?”

    “哟,回来了?”金勿放下茶杯道。

    丹歌点头回应道:“啊,回来了。一人品茶,你也是好雅兴啊。”

    “哈,实是无聊之至,过来喝杯茶吧。”金勿端起茶杯往前一递,向丹歌发出了邀请。

    “啊不了。”丹歌摇手,“昨夜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这会儿困倦了,我打算补个觉。喝了你的茶恐是又睡不着了。”

    金勿了然地点头,“啊,那你快去休息吧。”

    丹歌子规进了屋门,将门锁上。丹歌瞧着窗外,道:“这人是个不下于你我的高手,他明着说贩卖药材,可我看他的出手,必不是这一行当的。而且因为我向他购买药材,欠下了他一件事。这事情是大是小还不好说,但在那事他未出口我未完成时,他就能对我形成辖制。”

    子规问道:“你既向他求药,他不曾对你的配方生起觊觎?”

    “哼。你猜的不错。”丹歌眯着眼睛看着坐在明堂的金勿,“他何止觊觎,他百般手段,已把我的配方搞到手了!”

    “什么?”子规难以置信,丹歌这聪明的人,竟在和金勿的交锋中落了下风!

    “不过他的所知,多了一味药材,可我不知这一味药材,能对他形成多大的阻碍。”

    “无论大小,有就好。”子规的心稍稍放下,“我们刚才才讨论过,利益为主,道义兼顾。这人窃取秘方已算不得道义,他若揣测出了秘方,或者以你应他的事辖制你,不妨就抹杀了他。我为鸟时,丛林法则中,可鲜有讲求道义的时机。”

    “我知道。”丹歌看着那金勿,“他不要自取灭亡才好。”

    两人的对话就此截止,各自躺在床上睡了下来,不一时鼾声大作,齐齐睡去了。

    “嚯!”那金勿坐在明堂里就听到了那传来的鼾声,“果真是睡着了!今天一天,这一对必是一直在亲昵了。”

    他自语刚刚说完,丹歌子规的屋中,两人竟齐齐打了几个喷嚏。

    “唔。”金勿捂住了嘴巴,“高手!睡觉时分也这般机敏。”他捂着嘴放下手中茶杯,轻踱着步伐返回了屋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羲和忽然亮起,焦家的早晨随之到来了。而丹歌子规,也被这突兀的光明惊醒了。

    两人起床,但听得门外有人声传来,“两位贵客,祭司首领安排下小的接两位前去用餐。”

    “呵。”丹歌笑了,“我前几日饿了肚子,原来是因为管事的都被安排进牢里了。好在我吃了那几条东……”

    他说着忽然捂嘴,悄然看一眼子规,见子规没有异样,放下心来。然后他重重咳了一声,朝着门外的来人道:“知道了,稍等片刻。”

    “哼。”子规坐在床边翘起了二郎腿,“东什么?几条?可是那几条东泽鱼?”

    丹歌缩了缩脖子,回身连忙穿衣,一眼不发。

    “嗯?”子规见丹歌一眼不发,心中已经了然自己猜测不假,他猛然一拍床,床发出“吱嘎”一声,竟是堪堪欲倒!

    子规指着丹歌道:“好哇!你竟敢吃独食!你可知道我在监狱里吃得是发馊了的野菜?!人家狱卒把八个碗在狱前一摆,宛若喂猪似的从一个漆黑油泥的大桶里用勺子往外舀饭,再往那碗中一扣,这可就算一餐了!偏偏我又是鸟身,那八碗泔水却也不是给我的!

    “人家狱卒朝着我扔了一把白菜根子烂菜叶子就把我打发了!我上千年吃草根树皮也没吃过这么劣质的菜!而你竟悄然吃得是东泽鱼!还,还几条?!”

    丹歌搓了搓脸,把自己的笑意压下,换成了一脸的无辜,“唉,你不知道!我们自徐州离开到如今,已经过了半月又有,那东泽鱼都馊了!偏生我又饿得紧,就不管如何,强忍恶心着吃掉了。”

    “我会不知道你?我的沈家大少爷!”子规见丹歌还编瞎话,更气了,“你那家族虽不及这焦家富贵,却到底不是寻常家族,每日里必是山珍海味无数。你曾说那东泽鱼何等珍惜之物,也不过是你们用以玩乐的!你会吃得下发馊的东西?”

    丹歌挠了挠头,“我都说聪明不好了,真是,编个谎也被你立时戳破!”他懊恼着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休要转移话题!”子规立时追了出去。

    院中哪里还有丹歌的踪迹,就连那叫他们的侍从也不见了。

    “啊!贵客!快将我放下来呀!”天空传来了人的呼喊。

    子规往上看去,丹歌正拽着那侍从在天上飞呢!

    丹歌道:“当真?那我可松手了!”

    “别别别!您就拽着吧,拽紧喽啊!”那侍从竟是急了,他见自己依然晃荡,心中没底,他一伸手就抱住了丹歌,而后脚也用上,一时竟盘在了丹歌的身上。

    子规拍手叫绝,一指空中的丹歌,笑道:“哈哈!我看你如此可怎么逃!”

    他说完腾身而起,三两下来到丹歌身旁,伸指一弹丹歌,“你跑啊?!”

    丹歌忽然扭头朝着子规邪魅一笑,猝然出手将子规拉住,然后压在身下,他伸手抓住了子规的双肩。然后身子陡然虚幻,立时没了踪影。

    那侍从一时没了依靠,落了下来,正落向子规。子规一个侧身,将这侍从拽住。这侍从如法炮制,盘在了子规的身上,却比方才盘得更紧了。

    “你松开了!我保你无虞!”子规道。

    “不!”这侍从连连摇头,“方才盘着都能脱逃,我若不盘紧些,今日怕是死在你们手里了。”

    子规轻蔑一哼,“哼!你当你盘得紧我就没有办法脱逃么?!”

    子规到底天生为鸟,这飞行哪怕带着这么个碍事的人,飞得还是比丹歌快。很快他追上了丹歌,一下子就将丹歌拽住了,然后身形变化成鸟,挣脱了那侍从的紧紧盘绕。

    那侍从又无依无靠地落下,被丹歌一把拽住,见这侍从没有再盘,丹歌笑道:“安生了?”

    侍从没有回应,丹歌再一看,这侍从竟是晕了。

    此时远处几人登踏着站在了屋顶,朝着丹歌子规招手,“两位,到这里来!”正是焦乾一行。

    子规丹歌依言前往,子规先到,丹歌则拽着侍从,紧随其后落到了院中。

    焦乾打量一下侍从,“这不是我派去的人吗?他怎么了?”

    丹歌挠了挠头,“我两人在空中斗法,带着他倒了几手,把他吓晕过去了。”

    “那不要紧的,给他一些补偿就是了。”焦乾看着这晕过去的侍从,“这月月钱翻倍可好?你要不应,那可就没了。”

    忽地那侍从从地上站了起来,眉飞色舞,看着焦乾满是谄媚,“甚好!甚好!”

    焦乾笑了起来,一指戳在这侍从头顶,“你那点出息吧!再给你一月的假!滚吧!”

    “哎!”那侍从颠颠儿地就出去了。

    焦乾扭回身来,“两位,屋里请,我早备下了早饭。”

    两人走进屋来,入目是琳琅满目的各样食物,当间摆着一大盆粥,而在四面各样美食具有,烧麦、汉堡、油条、三文治、馒头、面包,皆是早餐食物,每一样食物热气腾腾,显然出锅未久。

    子规看了一眼,坐下身来,拿起筷子,道:“我不客气了!”还不等焦乾答话,子规即狼吞虎咽起来,本是早餐,却生生被他吃出了人生最后一顿的阵仗。

    焦乾等人对此没有埋怨,他们昨夜回去可是大补特补了一番的,所以此时吃起来才能典雅。如果昨夜不迟,今早的吃相必是和子规一般。

    丹歌舀了一碗粥,问向焦乾:“那长老们商量下什么结果?焦仕焦莫山怎么处置?”

    焦乾道:“焦仕被终生软禁在一院中,吃食用度有专人供应。焦莫山再降一级,罚作十户长,管辖焦家西南十户人家。焦岩功过相抵,无赏无罚。”

    “我太爷爷退位,二长老升大长老,之后众长老依次排序。”焦离道,“焦芽葬在山壁,拔毛怪护佑,羲和光明直照,是级别颇高的墓址。”

    “嗯。”丹歌点了点头,“你们应该清楚,那焦芽的死是我没有加以干预,被家主和大长老等人害死的。现在焦岩痛恨他的父亲也是因为他父亲导致了焦芽身死,日后他渐渐会明白害死焦芽的人里,还有家主和大长老,甚至牵扯到你们头上来。所以你们要做好打算。”

    “打算?”焦乾皱了皱眉,“你是说……,不!我父亲就说过,焦岩是极富正义感的人,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不堪的下场。”

    子规忽然停止了吞咽,看着丹歌,“你竟如此狠心?”

    丹歌摇了摇头,“你们都猜测这打算是杀了他或者废了他吗?不是的,我是说你们最好能立刻向他说明缘由,然后你们再与他交心成为挚友,渐渐消去他对于焦芽的执念,让他走出来,也就未至于遭受他的盘算报复。”

    子规忽而笑了,笑得把他自己噎到了,他连忙喝了一口粥,缓了过来,才道:“你错了,这些人再与他如何交心,也难以替代焦芽。他为了焦芽供出了他的生身父亲,那焦芽已是他的家人!他一生都不会从这仇恨中走出来,所以你们不如趁早把他做掉!”

    腾地丹歌站起身来,看着子规,“子规!你就有如此狠心?”

    子规道:“这仇恨中,总要有人付出生命的,要不然是家主或大长老更或者焦莫山,要不然就是焦岩。”

    “你不要说了!”丹歌制止了子规继续言语。

    子规看向丹歌,颇为正色地道:“你其实也知道焦芽之死,你敢和他说吗?你敢拿这偌大的焦家赌吗?即便你敢,他们敢吗?”

    此时屋门忽然打开,家主和那卸任的大长老站在门外,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敢!”

    “爸!”

    “太爷爷!”

    焦乾和焦离站起身来,两人都摇着头,不愿意家主和焦离的太爷爷做这等事情。

    子规扶额,叹道:“怨不得这焦家历经千年依然鼎盛,握权之人敢于承当,家族岂会不团结一心?!”

    “好!”丹歌站起身来,“我作先锋,你两人紧紧相随。”

    “莫山你跟在最后。”焦离爷爷忽而对着一侧说道。

    “是,师父。”那焦莫山从一旁走出,朝着焦离爷爷鞠了个礼。此刻那焦莫山的相,就比之前要敦实不少。

    丹歌点在焦莫山和焦离爷爷身上,“你二人竟恢复师徒关系了?”

    “不错。”焦离爷爷点点头,“自我因一己之私将焦芽害死,我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长老了。我也有糟粕,比之莫山更多。日后我两人同习道义,可亦师亦友。”

    丹歌点头,“甚好!愿你们是志同道合,而非沆瀣一气。”

    莫山和焦离爷爷一同点头,“那是自然。”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正事

    几人就此出焦乾家往焦仕家走去,虽说是焦仕家,但焦仕已被圈禁西南,焦仕家中仅有焦岩居住,当是焦岩家才对。

    而丹歌和子规走在之后,就发觉家主手中拿着一个水杯,水杯是玻璃的,在其中装满了水。水色幽绿,水中仅有一叶漂浮。而虽然水杯杯盖紧拧,却依然有芬芳暗浮,闻之竟精神一振。

    丹歌出言问道:“家主,你这水杯……”

    “哈。”那叫住扭回头来一笑,“这既是去致歉,总要奉上一些赔礼的。”

    子规道:“想必这一叶就是焦家的祖茶了,不知家主送这等赔礼,是什么用意?按理说焦家盛产祖茶,应是不缺此物,那焦岩家竟没有?”

    家主摇了摇头,“我焦家祖茶不少,每年也都要按照功劳分发各家。但焦仕不同,他通敌有罪,长老议定撤了他的祖茶供应,所以焦仕家并无祖茶。若是有,那焦岩也不会……”

    家主说到这里住了口,轻笑一声,“哈,我这茶的用意,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这家主此时竟卖起了关子。

    几人很快来到焦岩家,丹歌上前轻扣院门,好一会儿,那焦岩才来到门前,打开了门。这焦岩此时的头发又遮在脸前,而这头发沾湿,显然是匆忙处理的。

    焦岩将几人让进屋中,几人皆不落座,而是将焦岩按在座上。丹歌为首,家主和焦离爷爷其次,焦莫山最后,向着焦岩将自己的罪行供认。

    焦岩陷在座中,一眼不发,他经过一夜,已经接受焦芽死去的事实。而此时几人认罪的话语,又把他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悲伤激发了出来。但他眼看着那认罪一伙人多势众,他自己孤家寡人,这分明不是认罪,却像是逼迫,逼迫自己谅解他们。

    子规作为旁观者,对这样的情态最是清晰了。他出言让众人退走,仅留丹歌在屋中和焦岩对话,之后丹歌退出换家主,家主退出换焦离爷爷,最后是焦莫山。

    如此行动发挥奇效,那焦岩竟敢于吐露真言,面对家主也破口大骂,直骂了家主和焦离爷爷一个狗血淋头。他对于焦莫山的态度稍好,而对丹歌就颇为客气了。

    几人在屋外听得仔细,听得连连点头。这焦岩是性情中人,却又分得清主次,更懂得取舍,是个聪明的人物。想来日后这焦岩对焦家,必是成为助力,而不会是潜在的隐患。

    等几人挨过了训斥,然后又齐齐地进入屋中,随意坐了下来。焦岩几番痛骂抒发了心中不满和愤怒,此时看上去已是颇为平和。

    家主给焦岩递过了他预备下的那一杯祖茶,“焦岩,喝了它,日后就不必用那头发遮盖了。”

    “哦?!”丹歌子规皆是诧异,这祖茶的效用,原来如此厉害,喝下去就能治愈伤势。这让两人想起了那赤蛇的柑橘,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再一想就释然了,一个是存活千年的祥瑞之橘,一个是传承万载的神明之茶,单从时间上看,这二者就高下立判,必是这祖茶的效果更为强劲。而那柑橘能将丹歌子规深入骨髓的伤势治愈,这祖茶治愈个瘀血肿胀,自是不在话下了。

    果不其然,那焦岩喝下这祖茶,未遮蔽的这半边脸那种呲牙咧嘴的状态大有好转。此刻单看这半面,竟是个十分俊丽的美少年,比之焦乾的容貌也不次。

    家主伸手去拂焦岩那边的头发,却被焦岩阻止,他腾地起身,跑进了屋里。不一时传来了水声,显然是在洗脸。未久,焦岩走了出来,他那本来朝天扎着的绿色头发被剪断,参差不齐,宛若狗啃。那脸前遮脸的刘海也剪断,一样参差,他头发可用乱糟糟来形容了。

    但这绝非众人观察的重点,重点在于这焦岩恢复之后绝好的面容,眉目间些许文气,明眸皓齿,恬淡自然。这孩子本是个安静儒雅的男孩,竟被他父逼得沦落那般模样!

    “好!”丹歌竖起了大拇指,“我曾不止一次说相由心生,我看得出你是个儒雅文士,日后必是这焦家中流砥柱。”

    家主也连连点头,“你如今改头换面,定要抛却过往陋习,融入到你的同辈当中去。”家主说着一指焦乾等人,“日后你与他们共同修习,切不可再生嫌隙。”

    焦岩抿了抿嘴,任由上前的焦乾握住了手,倏忽通红了眼眶,两道清泪就此流了下来。这一下子搞得焦乾不知所措,连连紧了紧握着的手,给焦岩以力量。

    丹歌猜测这焦岩大概是又想到了焦芽,他对着焦岩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焦芽?此番你命运有如此反转,而他却已经逝去?”

    焦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不要紧,我们会陪着你慢慢走出来。焦芽的坟墓安置在山壁,我们可以随时祭奠。他处在那等好墓址,将来转生为人,必是安稳一生!”焦乾道。

    “嗯。”焦岩虽应了一声,但神情中落寞之意,依然明显。

    “我这里给你一个允诺好了。”丹歌道,“我与地府的贡差颇为熟稔,我打点一番,能为焦芽安排下一个好去处……”

    焦岩闻听眼睛一亮,看着丹歌,脸上十分讶异和欣喜。丹歌这允诺,才是他确确实实可见的,焦芽的未来才是明朗的。

    丹歌见焦岩欣喜,他也笑了,“更或者我能把他继续安排在你焦家,甚至于作为你的儿子。”

    “额。”焦岩竟搓了搓手,眨巴了几下眼睛,“您是说,我会有妻子的吗?”

    丹歌一挑眉,颇为诧异,这儒雅之士,也暗藏色心啊!“啧,还真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啊!”

    家主大手一挥,“自是有的,你看上了哪一家的姑娘,家主带着聘礼去给你说媒!”

    “那个,家主,您看小荇如何?”焦岩道。他竟是已有心上人了!

    “什,什么?小荇?”家主讶异不已,“她可有二十了!你个小毛头才十七!”

    “诶!女大三抱金砖嘛!”子规笑道,“可不知道这小荇是谁家的姑娘?”

    焦乾一甩焦岩的手,一撇嘴,“正是家姊!”他一指焦岩,“你妄想!”

    “小舅子你……”

    “谁你小舅子?!去去去!”

    “哦!”丹歌恍然,“是她呀。”他还记得,那大长老请来拍焦芽额头的妙龄女子,正是小荇。

    丹歌想到此处忽然对着焦岩问道:“若是当日拍焦芽的是小荇,你怎么办?”

    焦岩楞了一下,“小荇不会做那蠢事的,而且即便她做了,她和我一样都不知情,不能怨她的。”

    子规看向家主,打趣道:“所以赔礼做什么?还送祖茶!只需你那女儿来此走上一遭,他就什么怨气都没了!”

    “可说呢!”家主痛心疾首,“多可惜呀,我的茶!”

    此番闹剧之后,众人皆离开了焦岩家中,回到焦乾家中。时至晌午,焦乾一家备下丰盛饭菜,算作迟来的宴席给丹歌子规接风洗尘。

    下午,丹歌子规与家主、众长老、焦离爷爷及八井祭司在大殿议事。所议内容,正是焦家《神农本草经》失却“茶”字与丹歌子规在神农架问天取得透明竹叶,这二者的关联。这也是丹歌子规来到焦家的目的,到今日才正式提及。

    家主坐在首位,道:“焦家《神农本草经》上失却‘茶’字的细节乾儿已经向你们透露,我这里就不做赘述了。而听闻你们怀有一竹叶,其上显现的正是我焦家失却的‘茶’字,不知可否将那竹叶请出来,让我们一观究竟。”

    子规拿出茶叶来,“这东西你们是见过的,正是昨日丹歌用窥天镜所照之物。而这天物前几日显现茶字,不知何时茶字已经消失,不能看到了。”

    “这倒并不要紧。”焦离太爷爷道,“既然八位祭司亲眼所见,我们也就相信了。这竹叶上有字无字并不要紧,因为这竹叶是天物,那《神农本草经》更不是凡品。我们还没有办法控制天物,更无法将竹叶之字移到《神农本草经》上。”

    家主点了点头,“嗯,确实无策,所以这二者只能给我们以启迪,指示我们追寻‘茶’字还原之法。可不知这二者除了这字的联系,还有其他的什么关联呢?”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于是丹歌道:“你们的《神农本草经》上‘茶’字消失于十三日前的晚上七点。而在十三日前的晚上七点左右,我们恰在神农架用紫竹河谷的竹叶问天,得到了这一片透明竹叶。”

    “啊!”屋内的人都是一惊。焦乾苦笑,“您二位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啊。”

    子规笑道:“我们若说了,只怕就被你们认定是罪犯了。”

    “确实会是那样。”家主点头道。

    丹歌继续道:“我们对这二者的变化有三种猜测。其一,是二者并无任何联系,只是凑巧。但这一种只是理想罢了,是断无可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多种猜测

    “哦?我倒觉得不无可能啊。”焦离的太爷爷道,他虽已不在长老位上,但因其年纪最长,见识颇多,所以许多焦家权利层并不会将他排在门外。此番会议焦离太爷爷多次回话也可看出,他的话颇具分量。

    焦离太爷爷继续道:“本紫竹河谷中紫竹由《神农本草经》变化而成,其中竹叶,与我焦家《神农本草经》本就同源。所以它到我焦家表现茶香,浮现茶字,不过是因为亲近之意,借此在焦家表现自己,认祖归宗。”

    子规摇头,道:“我等自西南而来,一路向东北而走,本不至于在这随州停留。但在我们进入随州地后,这竹叶不受控制,带着我一直飞到了神农九井的中央一井处。若非有冥冥感召,它绝不会有如此动作。而这感召强力,显示出这竹叶并非认祖归宗那般简单。”

    “嗯。这事情我们可是头一次听闻。因祭司们发觉你时,你已在井上,他们可没想过你是不得已飞天而来的。”家主道,“既如此,这一种猜测的可能性确实很小,不知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猜测?”

    丹歌道:“第二种猜测,是答我们问天的那位上神,这位上神应是各位的先祖神农炎帝,他以这竹叶和你焦家异变使我们和你焦家相连,借我们之手,为你们焦家做事。我们来至焦家就遭遇焦仕的谋乱,如今此事已经平息,你焦家《神农本草经》可有复原的迹象?”

    众长老齐齐摇头,同声道:“并没有。”

    丹歌不无失望地道:“那么说来,这第二种猜测,也是不可能的了。”

    “可还有第三种猜测?”家主忙问道。

    “有。”丹歌苦笑,“我们早先就想着这第三个猜测可能性最大,我们也是因为这一种猜测来的焦家,正是为了弥补。如今这第三种猜测几乎成为定论,可叹我们的罪行倒要坐实了。”

    家主摆手,“请说。我焦家个个都不是那等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这第三种猜测无论如何说,都是你们远在神农架做事对我焦家形成了困扰,可算是无心之失,并非刻意为祸。

    “我焦家世代的传承异变,也不是将罪行都盖在你们身上,我们就能无忧的,毕竟传承不能修复,我焦家就难得安生。”

    “有您这一番话语,我们放心不少。”丹歌道,“这第三种猜测,就是我们揭下那竹叶,造就了《神农本草经》上‘茶’字之失。或许那紫竹河谷与你家《神农本草经》本是勾连一体,那边异动,这一边就有反馈。”

    “这是最简易的猜想,想来却最为贴合实际。”焦离太爷爷道。

    焦乾抬手插言道:“不!这可要分清先后的!”

    家主一挑眉,问道:“先后怎么讲?”

    焦乾答道:“若是摘叶在前,失字在后,则是丹歌大师的第三种猜测,揭下竹叶而失字。若是失字在前,摘叶在后呢?那就成了先有我焦家之失,而先祖炎帝借竹叶使二位大师为我族传承修复来了!至于二者同时发生,则可以随意处置。”

    “啊!”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家主看向丹歌子规,“我族中传承失字在那夜七时正,毫秒不差!不知两位摘取竹叶在何时?问天何时?这透明竹叶生成何时?”

    子规丹歌摇头,子规答道:“我等那是并没有刻意注意时间,只知道在七点钟左右,却不知道是在七点之前还是之后。”

    “啊。”家主无奈扶额,“既如此说,我们现在还有两种猜测了。摘叶在前,失字在后,这看似是河谷紫竹与我族传承相连之状,但其实不然。竹子到底是生物,生长繁殖,枯荣有序。

    “但我族传承《神农本草经》,却并没有与之相应的景象,无论是随着紫竹增多而添字,或是随着紫竹枯死而失字,都没有。而既没有这相应景象,说明这字并不会随叶而失,这一种猜测也被否决。现在仅有失字在这前一种可能了。”

    子规接这家主的话往下说道:“而若是失字在前,摘叶在后,则其中含义颇为明显,正是以这竹叶‘茶’字,来填补你焦家《神农本草经》失却的‘茶’字之缺。若是能填,这竹叶之意仅有补全《神农本草经》的意思;若是不能填,则可以看出炎帝另有天意。”

    焦离太爷爷紧接着道:“可我方才也提到了,我们无法控制天物,所以应是做不到将竹叶‘茶’字填在《神农本草经》上。”

    “居临爷在我们这里修行最深,他的话不会有假。但……”家主朝着那焦离的太爷爷笑了一下,“我们不妨合力一试。”而原来这焦离的太爷爷名叫焦居临!

    焦居临无奈耸肩,“倒可一试。”

    会议于是解散,全部人马出焦家前往神农九井,意欲重唤那竹叶上的“茶”字。

    几人绕过石门,往东面走去上山,未到山顶的焦家修炼处,就听得有人窃窃私语。众人气息都是一窒,悄然听了起来,因为这人的声音颇为熟悉,正是焦岩。

    这焦岩道:“莫山爷爷,您说我这得多久才能赶得上他们啊?我要和他们相处,总不能凭着人家保护我吧。”

    那莫山道:“你放心吧,人家许对你心存芥蒂,还不愿护你呢!”

    焦岩叹一声,“那可如何是好,这些个人我本是不厌的,只因为我见得那焦乾与家主之相处,再观我与我父亲之相处,高下立判,才心有厌恶。如今我已释然,这芥蒂自要尽快拔除。”

    莫山道:“如今的你于八井,正如当初的焦芽于你,焦芽如何待你,你即如何待他们。”

    “焦芽是与我在一起才变坏的,他其实一直纯真乐观,颇具正义,也颇重情义。我不及他。”

    “你也是跟着你父亲才变坏的,你曾经一度纯真乐观,尤具正义,更尤重情义。你还是你。”

    “莫山叔,我懂了。”

    听闻这一席对话的焦居临捋了捋胡子,道:“焦莫山说的是焦岩,也在暗暗说着自己。他和焦岩颇有相似。”

    “他们会好的。”家主道,忽而大声起来,“走啊,慢吞吞的。”

    “哎哎!”八位祭司,八位长老都齐齐欢笑着应和。

    待他们走上山顶,焦岩和焦莫山已经没了踪影。焦居临道:“等他们敢站在我们面前与我们谈笑风生时,他们就好透了。”

    众人都是点头,这真是值得期盼的一件事。族中的阴翳似乎一扫而光了,虽然还有那缺字的传承横在心头,但他们看到的是新的光亮,属于焦家未来的和谐。

    众人都来到神农九井的中央一井处,子规小心翼翼将竹叶拿出,忽而一阵风动,那竹叶飘忽着悬在了井口之上,与初来时并不相同了。

    “哦?”焦离见到这竹叶与上一次并不相同,出言道,“我曾记得上一次竹叶悬浮,是在东面这一根铜尖之上。此刻却悬浮在井的正中了。”

    焦居临走了出来,“如今我现身说法,可以解释了。焦离你在东,我在你之上,也在东。当初东面势沉,自我辞位,家族各方势力平均,彼此偕同,又彼此辖制。此实为上佳的结构啊。”

    家主点头,道:“当今我焦家诸事顺意,唯有这传承难解了。”

    倏忽那竹叶开始旋动,随之弥漫出缕缕祖茶香气,待其停止,又见一“茶”字显在竹叶当间儿。

    “哈哈,果真有这一‘茶’字,而且这茶字与那神农本草经上失去的茶字,一模一样啊!诸位长老、家主和居临叔,我们且去祠中一试如何?!”那长老中一人说道。

    “好!”这些人全都颇具战意,等家主拿起丹歌递过去的竹叶,围着家主,齐齐地往回走去。

    焦乾轻笑一声,“这些老人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可不知这事情是成是败。”他的笑容收敛,“不要给他们打击才好。”

    “可在我看来,这打击是无可避免了。”子规道。

    焦离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子规道:“你们族中传言,那传承异变与家主失德有关,你们信么?”

    “不信。”焦离与其他几人都答道,而焦乾并未回答。

    子规摇头道:“由不得你们不信,既然有此传言,未必空穴来风。一边与家主失德有关,而既然有传承异变,那在异变之前,你们家主可曾做过失德之事?”

    焦乾笃定地摇头,“不,在异变之前,我父亲正在大殿闭关,直到天地颤动将他惊醒,他才从大殿走出来,带领族人们道祠堂前祈祷。”

    子规点头,道:“嗯,我曾说,若是能以竹叶上的字填补《神农本草经》,就可从中看出,竹叶之意仅有补全《神农本草经》的意思。可在家主不曾失德的情况下,《神农本草经》无端失字,上神炎帝也仅有补全之意,这样徒劳地失字又补字,有什么益处呢?

    “这说明失字当中必定意有所指。它势必不会凭空异变,又由我们带着竹叶就此简单修复。所以家主他们是不可能填上那一字的,因为我们还没有触及到这失字当中蕴藏的真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逐

    丹歌很快明白过来,道:“你是笃定了那竹叶上的‘茶’字难以填到《神农本草经》上了?”

    子规点头,“不错,我们完全可以料到结果。我们应该往后考虑,这失却一字的真意,是什么?”

    焦乾头前领路,带着众人返回,他道:“我们还是等他们从祠堂出来,成功与否,再作思考吧。”他显然还是觉得长老们成功的几率大。

    众人返回焦家,丹歌子规与众人告别,返回了别院之中。待到傍晚时分,有侍从送来简单饭菜,子规吃了就此睡下。

    而丹歌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直等到深夜,才听得屋内轻响,一只黑猫突兀地出现在了丹歌的床上。

    丹歌谄媚着笑意,“可说是你我颇为默契呢,我这般等,你就来了。”

    黑猫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清冷的声音传出,“你脑海里一遍遍地念叨我,我听烦了,自要出来。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姑娘盼她那亲亲情郎哥呢!”

    丹歌笑答:“我这不是在盼着我亲亲的情……”

    说道此处那黑猫一个猫尾打在了丹歌的嘴上,“你我相见几面,怎的如此大胆,竟调戏我地府贡差了?!惹了我,把你拘回阎王殿,送你到拔舌地狱好生受苦!”

    丹歌嘟了嘟嘴,又是谄媚一笑,他不敢再放肆,直接说到了正题上,“我在这里应下一桩事,是这里死去的焦芽男孩。你能不能左右他的轮回……”

    “送至这焦家倒还可以,但成为焦岩的子嗣,却做不到了。”黑猫打断了丹歌的话,她早已知悉一切,“那焦芽从不曾做过坏事,一殿王审判后直接会发往十殿王转轮司,进入轮回。而且此生投胎,将是个焦家一女子。”

    “女子?”丹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这焦芽投胎的女子,嫁给了焦岩呢?

    “我这可算交代了?”黑猫问道,却不待丹歌回答,继续说道,“我走了。”

    “好!多谢你了!”丹歌谢道。

    黑猫身影渐渐消失,将完全消失时黑猫说道:“焦芽降生会在七日之后。焦岩结婚,会在十八年之后。嘻。”

    “哦?”丹歌挑眉,“十八年后?那时焦芽……,啊,果真如此啊!”

    丹歌恍然地正待躺下,忽然想起什么,坐了起来,“最后那一声‘嘻’,这贡差倒也不那么高冷嘛!”他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只等明日羲和亮起,询问焦家众长老的进展。

    此夜之中,羲和黯淡无光,焦家本漆黑一片,但在焦家祠堂,却有阵阵光线遁出,明光形成斗大的字,“茶”。这光久久不息,伴之有声声叹息,这祠堂内的进展,一如子规预料的那般艰难。

    第二天,羲和忽亮,丹歌子规默契地被明光惊醒。

    等两人穿戴整齐走到院中时,却发现对面大门敞开,金勿端着一杯茶端坐在门后。见到丹歌子规出来,他将茶杯一放,走了出来,开门见山地道:“丹歌老弟,我已想好那件事。”

    “哦?”丹歌暗暗叹气,他这昨天心中有万千思绪,一时把这茬儿忘了,这会儿被金勿提起,猛然一惊,心生戒备之意。但他还是装作镇定,问道,“不知是怎样的事情?我可先说好,需是我力所能及,且……”

    金勿笑着摇手,“哈哈。老弟不需担心,不让你做什么。”

    “不让我做什么?”丹歌有些诧异,“那是要做什么?”

    金勿道:“我看老弟奔波在外,颇多趣事。我整日埋头于药材之间,世界全在药味中了。如今我恰好得闲,不若让老哥我追随在你的左右,也见识见识这大好风光!”

    丹歌暗忖:“想必是这家伙对我的配方颇有兴趣,追随我左右好图谋窃取。昨日家主不曾拿出留针,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配方药材用意炼制何物,日后追随我左右,正好趁机盘问。可我要是不答应他,他未必想得出别的事来,那他攥着这一事之诺,可以辖制我一辈子。”

    丹歌想到这里,一狠心,向着金勿道:“好哇!金勿老哥对药材颇为熟稔,而我空有喜好却一窍未通,正好借此机会请金勿老兄给我开蒙!”丹歌紧咬着牙暗道,“最好告诉我几味剧毒之药,让我悄没声儿将你毒杀了。”

    “那甚好甚好!”金勿见丹歌答应,脸上满是喜色,“不知道老弟和你的同伴何时启程?”

    丹歌笑答,“就在这一两天了。”

    “好。我趁这一两天收拾收拾行李,我的东西都很齐全,不会碍到你二人的。”金勿颇具深意地看一眼丹歌子规,扭身返回了屋中。

    丹歌子规走去院门,子规悄然道:“我怎么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子恶趣味。”

    “哼。”丹歌道,“他还有一副恶心肠呢。”

    两人不再理喻金勿的情况,皆飞身而起,来到焦家的大殿之中。

    大殿中几位长老靠在椅子上,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显然遭受了挫败。八位祭司坐在下首,也显得有些失落。

    丹歌子规坐下,即问道:“众位昨夜有什么结果啊?字填上了吗?”

    家主道:“字,填上了。”

    “什么?!”子规腾地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焦居临看向子规,因为疲惫,他做不出许多的表情,但目光之中还是有着质问之意,“唔。子规先生似乎并不愿我们把字填上啊?”

    焦乾连忙解围,道:“在你们走后,子规大师给我们分析,你们势必难以把字填上的,因为……”焦乾将子规的话语复述一遍。

    “啪!”家主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恨恨地瞪了子规一眼,然后跌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你不早说!”

    “哈哈!唉,子规先生,我们折腾了一夜,和你的预料出入不大呀。”焦居临道,“我们仅是将字填上了,但不具神韵,再其他字的映衬下尤显黯淡,显然不复当初之貌。应是如你所说,要在我们领会了真意之后,神光才能恢复了。”

    家主道:“众位集思广益,说一说这‘茶’字当中的真意吧。”

    “昨夜我回去就多番思索,茶,为我族立足之本,失去它,我族难以维序。是否这失去的茶字,预示着将来我族有根基动摇的危机呢?”焦乾说道。

    子规摇手否决,“你族中刚过了动乱,此时上下一心,最是团结。昨日竹叶浮在井的正中,也说明族中权利没有偏颇。这样说来,你族本是稳定之始,怎么会是祸乱开端呢。”

    焦离伸手示意,说道:“我曾听闻,‘茶’这个字,本意为‘查’,检查的查。因我祖先神农吃下毒物能以此解毒,查明病害,于是命名为茶。如今失去此字,是否我族内有失察之过?”

    “如今仅有一人在牢狱之中,正是焦仕,失察于他?他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家主说到此处颇为嫌弃,“嗤,这一条也过了吧!”

    丹歌同众人都点了点头,然后他说道:“我居住在你们待客的别院,我的对过也是你焦家之客,他曾和我提及你焦家一样禁忌。”他说着顿了顿,向四面扫视一周,纠结着说与不说。

    家主道:“你但说无妨。”

    丹歌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提及一样东西,为断肠草。”

    “唰”,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了丹歌身上,看得丹歌满是不自在,他在身前摆了摆手,“你们不会想凭着目光让我将这出口的三字吞回去吧?”

    家主沉吟了好一阵子,对丹歌道:“你继续说。说完。”

    “虽是神话传说,但神话从来是我们修行者的史料,所以应是真事,这个故事叫‘神农尝百草’。”丹歌说着向周围又是一扫,这些个人的目光凌厉,隐隐可以将丹歌戳成马蜂窝了。丹歌挑眉,蜷起右手猛地一弹,立时在每一指的指端生长出一个羽毛,丹歌舞动手指,羽毛于是随之晃动。

    那些盯着丹歌的人被这羽毛吸引走了目光,随着这羽毛晃动,他们的眼睛随之晃动,不一时就恍惚了。

    丹歌偷偷抿着笑意,见众人目光撤离,才继续道:“而那故事的结局,就是神农吃下断肠草,没能及时吃下茶叶而死。如今焦家失却‘茶’字,是否预示焦家或将吃下断肠草,亦或断肠草卷土重来?”

    “吃下断肠草是何意?”家主问道。

    丹歌沉声,答:“无解,灭顶之灾。”

    “嗤!”丹歌右手的羽毛霎时起火,是众人的怒火将之点燃了!丹歌发出羽毛,那羽毛带着火星戳了在墙上。

    丹歌摇头道:“你们不要将怒气发在我身上,我只是据我所知回答,并无诅咒之意。而如果当真有此灾祸,也不是止了我的口就能避免的。”

    家主点了点头,“还有人有解这失茶的真意吗?”

    殿中人都是没有作答,他们已没有解释,可他们不愿没有解释,因为他们怕丹歌所言成真。一时间所有人七嘴八舌,说的却都是不能立足的解释。

    焦居临此时站了起来,按下了聒噪的众人声音,道:“天物所归,即天命所归。丹歌先生你得此竹叶天物,可见上神对你颇为笃信。而上神为我先祖,必不会害我等。你既执掌天物,必能救我焦家于水火。你只管携天物而去,天命归时,我焦家的失茶真意,也就揭开了。”

    “好!”丹歌子规站起身来拱手行礼,“焦家有如此气度,鼎盛气息不绝,必不至于遭下横祸。”

    焦家众人起身还礼,丹歌子规迈出大殿,返回别院之中,收势东西,准备离开。

    “他这是逐客令啊!”子规返回的途中道。

    “是啊。”丹歌笑道,“我们也确实在这里呆着够久了,刚好就此离开,如果他们将我们羁押,才不是我们想要的。现而今他们应是出于惧怕,怕我祸从口出,给他焦家引来灾祸,于是驱逐我们。但日后,必是我们为他们解开真意,他们扭回头来邀请我们。”

    子规笑道:“你有这么大的自信?”

    丹歌答道:“他们即信我一语成谶为他们带来灾祸,我自可信他们一语成谶为他们解开真意咯。”

    两人说着来至别院门前,子规摇了摇头,指向金勿那边厢,“你当真天命所归吗?”

    “呃。也许我命中注定由此一劫呢?”丹歌犟着嘴把这话说完,然后立时朝着地面吐痰,“呸呸呸!”

    两人进入院中,那金勿正叮了当啷地收拾东西呢!丹歌道:“金勿老哥,快些收拾,我们立刻启程!”

    “哗啦!”是什么东西散落了。

    “啊?这么快!”金勿道,“我这各种物事还没有收拾停当呢!”

    “哗啦!”又是什么东西散落了。

    “得。这会儿相当于什么也没收拾了。”金勿无语的声音传来。

    丹歌子规都是笑了,子规问道:“这人简直一个活宝。他当真有那许多的心机吗?”

    丹歌眨巴了几下眼睛,“除开配方那一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心机。”

    子规道:“如此避开配方之事,再观察看看。”

    正说着,那边厢忽然“呼”地一声,似是起了火。丹歌子规连忙出门打量,只见那金勿站在门外,屋中全部他的物品裹在一法力罩中,正被火烧灼呢!

    丹歌连忙问道:“金勿老兄!你这是干什么?”

    金勿解释道:“你们走得急,我这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完,不带走又便宜了别人,不如烧了。”

    丹歌皱眉,苦笑道:“你要收拾的东西实在多,我们可多等你一阵子啊。”

    “啊哟!你不早说!”这金勿说着就扑进了屋里,“这这,我的紫檀木匣啊!那那那,金丝楠的筷子啊!还有这……”

    丹歌子规没眼看了,返回了自己屋中,子规道:“土大款啊,吃饭筷子金丝楠的!”

    丹歌一耸肩,往外一指。那金勿此时在火中寻找自己值钱的东西,浑身黑灰,“呐!现在付之一炬,成土行孙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离别

    两人正调笑际,金勿那边厢忽然“啵”的一声,待丹歌子规望去时,金勿布下的法力罩已经消失,一道绿光此时也恰好泯灭,被丹歌子规捕捉到了最后的踪迹。而那一场熊熊之火,此时已经熄灭了。

    子规笑道:“我就说嘛,我还当他不会灭火的法诀呢。”

    丹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金勿,心中盘算起来,“一道绿光?”

    子规向丹歌招了招手,“他既跟我们走,无论时光长短心思如何总是同伴,莫要冷落了他。走,我们过去帮他找一找还有什么东西能用吧!”

    丹歌又点头,跟在子规之后来到金勿的家中,但见这屋中一大片烧焦的废墟。这废墟漆黑一色,全无任何幸存下来的物件。子规将外面翻开,里面的却也是如此,全都烧黑了。

    子规苦笑,道:“这,你这火可也太奇异了些。”

    金勿笑道:“是奇异了些。好在它奇异,于是这些物件唯有这外头一层漆黑而已,剥尽了这焦黑,其内的东西仍是无恙的。这些我处理就好,你们不必相助。”

    “唔。还是要催一催你,不要耽误太久了。”子规道。

    金勿连连点头,怀着歉意道:“一会儿的事,一会儿的事!”

    丹歌和子规转回屋中,丹歌一言不发坐在了自己床上,直愣愣往前看着,却并非失神。他目光看向的,是这屋门的门框,在那门框上,有一片黑印,宛若火灼过一般。这黑印是那夜金勿展示断肠草根须时,被那草毒蚀下的。

    丹歌暗忖道:“这黑印和金勿器物上烧灼的一层焦黑……”

    子规此时站在门前忽道,“丹歌,你别愣着了!查点一下你随身的物品!我看金勿那边快收拾完了。”

    “哦。”丹歌皱了皱眉头,那许多的思虑已经被子规的话语打断,只好放下。他在身上摸索一阵,对子规道,“我这里都齐全了。”

    “我这里也收拾完了。”金勿打他屋中走出,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袱,那么一个小山堆的东西,此时仅有几件存余。

    子规见状忍了忍笑意,向金勿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即刻出发。”

    三人此番别离,对焦家全无眷恋之意,丹歌子规出于家主及众长老的驱逐之意,此时不再是焦家的什么贵客,而成了极不受欢迎的来宾。而金勿虽未至于此,但看他在焦家数日无人问询,显然颇受冷遇。

    三人一行来到焦家甬道,焦莫山焦岩二人和八位祭司在此等候。

    丹歌子规金勿来到众人前,并无感伤之情,他们解除焦家之祸,却因丹歌一席之言匆匆驱逐,可见人心凉薄。但眼前这十人,目中却有不舍之意,倒使得丹歌子规心生满足,“好在还有人记得我们的辛劳。”

    焦莫山先走了出来,对着丹歌行礼,道:“方才得知先生来自西南,才知道焦仕之败命中早定。先生天命所归,此一去必鹏程万里,扶摇九天。”

    “哦?”丹歌不解,“我们来自西南与焦仕之败有何联系?”

    莫山笑了笑,解释道:“大前天的夜晚,我和焦仕用各样理由将除焦乾外的七位祭司缉拿入狱,以为计策无忧,大事可成。于是喝酒庆祝,到二日晌午方醒,醒来时焦仕推倒桌上酒盅,酒盅落地,竟安稳而立,盅中同一时还有一根发丝存在。

    “后焦仕告知我,他见此情形,将酒盅比作了家主,将发丝比作了留针。他以此二者为筹,信足而踢,意欲测家主之命。可那酒盅被踢至门柱,竟被盅中纤毫之发救下,没有损伤。然后酒盅落地滚动,直到院之西南,撞在矮墙之上,酒杯就此被扶正。”

    焦莫山长叹一声,“到方才祭司们讲到你们来自西南,我才发觉那一场测算,早就定下当日之败啊!你们正是匡扶家主之墙啊!”

    “哦!”众人都是恍然大悟。

    丹歌也点了点头,朝焦莫山行礼,道:“先生既知命中早定,亦可明白正义为途。望先生与焦岩一起,可痛改前非,匡扶正义,为焦家之墙。”

    莫山带着焦岩重重点头,“这是自然。”

    “焦岩。”丹歌拉过了焦岩,这男孩整理了乱发,此时愈发儒雅了,“我曾答应你给焦芽安排一个好去处,那焦芽一生未曾犯错,进入一殿审讯后直发十殿,所以他进日就会轮回转生,做你的子嗣是不可能了。”

    “哦。”焦岩目光下视,有些失落。

    “七日之后,焦芽就会降生,就降生在你焦家。”丹歌说到这里,等焦岩欣喜地抬起头来,才继续道,“是个女孩。”

    “哦!”众人都是讶异一声,随后拖着长音变着音调,“哦~!”极尽调笑地看向焦岩。丹歌意思不言而喻,众人也都懂得,做子嗣不可能了,做妻子却是恰好。焦岩抿了抿嘴,看着丹歌歪头一笑,“她还叫焦芽如何?!”他心下已是有主意了。

    丹歌咧出笑意,却不发表任何看法。他朝着其余的人拱手,道:“各位,我们就此别过了。”

    “丹歌子规大师。”焦离此时忙道,“我曾祖也是出于无奈,焦家墨守成规千万年,许多禁忌从无人敢破。大师破了禁忌有可能动摇焦家基业,只好匆匆驱离,这并非他们本意,只是家规如此。”

    他说完奉上了两杯茶,“这是家主与众长老命我们奉上的两杯祖茶,可作临别之酒。”

    子规嘟了嘟嘴,他此刻忽而想起了丹歌的承诺,他戳了戳丹歌,“那时你说我帮你侦查,你就让我喝道焦家人恭敬奉上的祖茶,而且坐在大殿上。此时临别焦家,你何时兑现承诺啊?”

    丹歌结果焦离的茶,悄声道:“大殿你也坐过了,这茶人家此时也奉上了,虽未发生在一起,到底是有了嘛!你不要纠结了!”

    子规翻了个白眼,抿了口茶,扭回头来还待和丹歌辩论,却被嘴中猝然的香意侵袭,扭回头一门心思抿起了茶来。

    两人不一会儿就喝完了茶,皆是意犹未尽,但想来是不会有二杯了。他们专心感受起身中的状态来,这祖茶入体,幽香沁入心脾,只觉通体舒泰。脑中烦恼尽除,目光随之清明,目光所视,众人皆桃花粉面,分外妖娆。

    “这茶,确实堪比美酒。”丹歌点点头道。

    “只是堪比?”焦离颇为自信地询问。

    子规点点头,“只是堪比。”他们可是尝过秦广王赠与的美酒,那可是仙酒了。

    “呃……”焦离扁了扁嘴,心有不服,却并未出言。

    焦乾走上前来,手中捏着两片祖茶茶叶,“我从两位身上嗅到茶气,另有暗暗之香,应是有香囊随身。我这里两片茶叶,赠与你们,放入香囊,可保百毒不侵,还能提神醒脑。”

    丹歌子规从怀中掏出香囊,递给了焦乾。

    焦乾拿着这两个香囊,轻轻裁开一道小口,向内端详,笑了起来,“这外面看起来十分精致,里头的针脚繁乱,且针线紧绷。想必是一男子被赶鸭子上架,勉强所绣。”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料到这必是殊迁逼着他师父绣的,两人连连点头,“不错。”

    那边金勿一挑眉,看着丹歌子规邪心又起,“这二人彼此的定情之物?”他心中刚升起这猜测,丹歌子规滕然回头看他一眼,他心中的百般猜测霎时泯灭了。

    丹歌子规扭回身来,发觉鼻中痒意消去,笃定了下来,“必是这金勿暗自揣测什么恶趣味了!”

    而焦乾这边,从两人的香囊之中拿出了先前由殊迁放进其中的茶叶,子规香囊中的茶叶尚还完好,丹歌香囊中的茶叶在焦乾拿出来后,化作了粉碎。

    “啊!”在场众人都是一惊。焦乾看向丹歌,“丹歌大师,你不知何时,已在鬼门关口绕了一遭啊!”

    子规拿过自己香囊中的茶叶,“而我的茶叶并没有这种情况。我们两人分开,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

    丹歌皱了皱眉,心中已有猜测。但他没有说出,转而说了另一种推论,“许是我日前炼制时,火灼的。不必放在心上了。”他说着给焦乾递了个眼色,示意焦乾不必再追究。

    焦乾不放心,但丹歌又不让说,只补了一句,“大师心中有底就好。”然后埋头将他预备下的祖茶放入香囊,继而缝好,递还给了丹歌子规。

    丹歌子规放好香囊,向众人抱拳拱手,“此时当真到了离别时分了,我们后会有期!”

    “好!”众人让出路来,焦乾将手中玉璧朝着岩石大门一照,轰隆声起,大门洞开,丹歌子规金勿三人走入甬道,而后走出焦家。石门渐渐关闭,两方摆手作最后告别,之后丹歌三人扭头而去。

    “莫山,后头跟着的那一个,是我族中之客?”

    “我族中来客,仅那丹歌子规二人而已,还是焦乾带回来的。”

    “今日丹歌大师曾说他对过屋中有人告知他我们家族禁忌,客院中除却丹歌子规,尚有一人,就该是此人了。”

    “可我族中,并无此客。”

    “命令卫队,彻查客院!”

第一百六十七章 青竹

    丹歌子规等人终于跨过了焦家这道坎,继续之前的征程。至于焦家现在乱做一团,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使焦家打乱的罪魁祸首金勿,此时正懒散地跟在他们身后。子规对于这一个人倒是接纳的,而丹歌对于这个人,却有着许多的忧虑。

    三人各怀心思,彼此偕同前行。在离开焦家范围后,三人都放开力量,施展出神行之法直奔东北一方。几人离开焦家时在近晌午时分,一路奔驰,在下午三四点钟,就来到的信阳境内。

    “停!”金勿先行停了下来,同时喊住了丹歌子规。见丹歌子规二人停下,才指着西南方向道,“两位,西南方约四十里地,是鸡公山,那里有七叶一枝花。丹歌老弟曾向我寻求此药,彼时我在焦家多有不便,就曾指给你此处,不知道此时这花你还要不要?”

    “哈。”丹歌心下暗思,“这七叶一枝花是为张大师制作奇门遁甲盘不可或缺之物,须是要采一些的。而原本七叶一枝花被这金勿排除在我配方之中,但他未见我成针,所以他并不知道我是否已依方炼制。我要摆明了告诉他我已炼制成功,却又要采这七叶一枝花,虚虚实实之间,将他绕晕!”

    丹歌思索只在转瞬之间,他道:“好,这一味不可或缺,绕些远也是值得的。不知这山上可有五加?”

    金勿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变化,点头道:“应是有的。我不是曾给过你三钱吗?你若在我们离开焦家时向我讨要,我也可给你,我可有一麻袋之多啊!”

    丹歌不无抱怨地道:“那三钱五加皮只够一次之需。焦家时我倒想向你讨要,可老哥你的火比我的嘴可快,我话还未说,你已纵火焚了!那分明是你的物品,我总不能抱怨于你吧!幸好此处就有,多费些功夫,也就是了!”

    金勿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心头的思绪如丹歌所料已是乱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这其中有丹歌的戒备之意,他转了转眼睛,瞧着丹歌子规离开的背影,目中闪过一丝杀机。

    丹歌子规在前,感受到刹那如芒在背的杀机,随之倏忽而逝。两人悄然对视一眼,又装作无恙地扭头呼唤金勿,“金勿老哥,你也跟上了啊!”

    “哦!来了!”金勿脸上换上笑容,追了上来。

    几人神行四十余里地,来到了鸡公山。丹歌子规登山,而金勿却推脱不去,两人也不强求,嘱咐了一番,就登山而上。

    子规和丹歌找了一条幽静小路,避开了人群。子规朝四周多番打量,见确实无人,才对丹歌说道:“他那刹那间的杀意,你觉得是如何?”

    丹歌道:“往大了说,是要害你我性命,他的心思不只是偷窃配方那般单纯。可我也不知道我们是哪里得罪了他,更不至于有殒命之祸。不过这金勿……”

    “不过什么?”子规问道。

    丹歌沉吟一阵,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他说完心头暗暗补了一个字,“……吗?”

    子规没有追问,而是接着丹歌的分析,道:“而往小了说,他只是为了偷窃配方,你方才说道五加用尽,又采五加,更采七叶一枝花,必是如此将他绕晕了,他本来确知的配方又扑朔起来。如此他对你心有狠意,甚至心生杀念,倒在情理之中。”

    丹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的配方,他因不可得而欲杀我,这竟在情理之中?!”

    子规轻笑,忽而驻足,伸手拉住丹歌,指向远端一株老树,“若我给你指明,你伐去那树,你即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伐不伐?”

    丹歌一甩手将子规挣脱,“不伐!我不穷!他!也不穷!”

    子规摇头,“那是你贪念不够!他,或就有如此贪念!”

    丹歌仰头看天,口中喃喃自语,“那杀意决然,竟只是贪念作祟?”他话说出口,不由摇头,哪可能这么简单!

    丹歌低下头来,将这思索抛之脑后,之流警惕于心。之后四面张望,找寻气七叶一枝花及五加树来。

    “来这边!”子规喊道,在他的身旁,一丛丛五加茂密。他招手际手腕上骨虫游动钻入地表,见丹歌过来,他扭过头来,对着土下的骨虫们道,“每一株只可咬断一根根须带出土来!”

    丹歌走到近处,点头称赞,“你这是个好办法!”

    他走到另一边,那边有几枝七叶一枝花,他先是将兜中装着的三钱五加皮抛在此处,毕竟他可对金勿说过这五加皮用尽了的。然后他边采边道:“不说他杀念如何?只说现在,他不愿上山,是为什么?”

    子规想了想,答道:“这山上有凡人来往,他如果在这山上设下埋伏对付我们,势必危及凡人,这是绝无可能了。他此时不上山避开我们,或是将讯息传递。也可能他只是不愿上山,此时正在山下苦等。”

    丹歌道:“传递讯息的可能很大,传递什么信息,就值得思考了。”

    子规从钻出来的骨虫口中接过五加根,随意猜测道:“雇杀手?”

    “啪。”丹歌拽断了一根七叶一枝花,他看向子规,笑容堆垒,点了点头。子规因此皱起了眉来,“真的吗?”他的心中不能相信。

    两人采好了东西,装在兜中,往山下走去。

    来到山脚,见金勿拿着三瓶饮料站在山下,丹歌子规就此有些了然了。

    子规从金勿手中接过饮料,暗道:“他离开过。”

    丹歌从金勿手中接过饮料,思忖:“欲盖弥彰。”

    几人离开鸡公山,继续往东北赶路,目标依然是沈丘县。三人走累了就歇一会,几乎一刻不停地往沈丘县赶。

    到了半夜,三人来到了平舆县,途经东和店镇仙翁庙村。三人在这里停歇,子规忽然有所感应,向着一方走去。丹歌和金勿紧随其后,而随着行走,丹歌也隐隐有了一些感觉。

    丹歌问向子规,“嘶!子规你感应到了什么?”

    “我感觉到了神灵的气息。”子规十分庄重地道。

    金勿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神灵?神经。”

    丹歌却不疑有假,因为他也感觉到了一股气息,颇为浓郁,但又和子规说的不同。他感受到的并不是什么神灵气息,而是勃勃的生机。

    很快,三人走到了一座面前,这庙大门紧闭,匾额上写三字:“仙翁庙”

    “仙翁庙?”子规皱了皱眉头,“这仙翁是谁?南极仙翁?”子规满是疑问,而他的感知到这庙门前就止了。

    丹歌却不同,他的感知还在庙后,他打算绕过庙往前走,却在将要绕过庙时感知忽然磅礴起来,他一路追寻的东西,正在这庙后!

    在这庙后,是一丛青竹。

    丹歌撇了撇嘴,“又是竹子?这会儿不会取走一叶又牵连起哪个世家世代传承异变吧?”丹歌他既有前车之鉴,此一时不敢鲁莽了。他将指按在眉心,霎时将南岳之图焕发,在三力加持之下掐指而算。

    此时庙前的金勿本在打量,忽然感觉庙后有强大的力量出现,他立时戒备起来。子规看他一眼,计上心头,暗道:“这是丹歌唤出了南岳之图,我正好借此透露一些实力给这金勿,让他收起那些心思!”

    子规走到金勿旁边,安慰道:“没有事,这是丹歌的力量,不是别人的。放心吧。”他说完浑不在乎地走回了庙前继续打量起庙来。

    而金勿知道这力量来自丹歌后,眉头皱起,几乎拧成疙瘩。眼睛四面游离,一时没了主意。

    而丹歌此时已经借这南岳之图的加持力量,将这里的事情算出。他得到结论后,兴奋地拍起手来,“哈哈!竟是此青竹!”

    他倒不是欣喜这竹与世家没有牵连,而是欣喜于这竹并不寻常。丹歌动手轻挥,轻易将这青竹截下,截下的竹子和他一样高,丹歌指着竹子,道:“你曾代长房一死!有你在,我可以免于一次横祸!哈哈哈哈!”

    在《后汉书》记载:“长房遂欲求道,而顾家人为忧。翁乃断一青竹,度与长房身齐,使悬之舍后。家人见之,即长房形也,以为缢死,大小惊号,遂殡葬之。长房立其傍,而莫之见也。

    “……长房乘杖,须臾来归,自谓去家适经旬日,而已十余年矣。即以杖投陂,顾视则龙也。家人谓其久死,不信之。长房曰:“往人所葬,但竹杖耳。”乃发冢剖棺,杖犹存焉。”

    这庙后的青竹,正是老翁截下代长房一死的青竹竹杖!丹歌得之,也可施展当日老翁的用法!这就是给丹歌依据代死替身,用得好了,就可以救他一命啊!

    丹歌从庙后雀跃着奔回了庙前,首先迎上了金勿,不由发问,“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金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啊?没有啊!”

    丹歌此时正在兴致,不愿深究。他面对子规,一手握着竹杖将之往地上一杵,另一手叉腰,向子规喊道:“子规!”

    子规扭过头来,看到那竹杖,顿时兴致全无,“你怎的又惹上竹子了?神农架紫竹为祸,此处青竹难道为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栗狗的往事

    “福!大福啊!”丹歌连连点头,他一指竹杖,“它为相。”再一指自己,“我为体。”

    子规的眸中立时焕发了光彩,“真的?”

    丹歌重重点头,“真的!”

    “好好好!”子规连呼三声,脸上喜意比之呼喊更甚。

    金勿在一旁很是懵懂,“一个体,一个相?”盘算着一歪头,“什么意思?”

    他自然不懂,这大概只有丹歌和子规懂,这是他们在处理江陵的赤蛇时,地府贡差黑猫透露的。赤蛇没死的时候子规和丹歌就能在宜昌看到赤蛇的尸体,黑猫解释为尸体先行遣送。尸体为相,赤蛇本身为体,是分身之法。

    而如今丹歌对体与相稍有些理解,伐的又是曾经作为“相”的青竹,所以这分身之法用起来,就颇为简便。这相就像当初代长房死一样,如今可以代丹歌死。

    “你的收获呢?这仙翁庙中供奉的是费长房,他可是有名的神医,悬壶济世一词正因他而来,你没有感知到什么仙丹妙药?”丹歌问向子规,他是跟着子规来的,所以子规感应在前。此时他已寻得宝物,不知道子规的感应指向何处。

    子规一摊手,“自你取下竹来,我的感应就消失了,想必就是指引你来到这里吧。”

    丹歌摇头,道:“亦或你感应指向的也是此竹!”丹歌将竹杖向子规一抛,“这本是属于你的,我不好夺人所爱!”

    子规接过即抛还给了丹歌,他稳坐在石头上将身子摇了摇,噘嘴道:“我虽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我到如今也没有领悟那‘体’‘相’法门,这竹杖我也用不了。而且,我也不会耍弄这棍棒家伙。再者说,我也不归丐帮管。”

    丹歌满脸黑线,感觉子规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扬了扬手中竹杖,“横是太丑了!”

    这边的事情了结,三人继续启程,连夜赶往沈丘县。跑到后半夜,金勿有些遭不住了。

    “哎!”金勿叉着腰喊停了依然精神饱满的丹歌子规二人,“我说二位,这何至于这么急?我们缓缓吧!”他来到路边,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他脸上满是不解,“我也才三十来岁,怎么和你们比,我就像是七老八十的。”

    丹歌子规远远地朝金勿招了招手,喊道:“你要不走,我们可就把你丢下了!”这二人说完,一个神行,就没影了。

    “靠!”金勿骂了一声,纵起身法连忙追赶,他虽一路和丹歌子规行走,却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如果被丹歌子规丢下,他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丹歌和子规不作停留是有原因的,因为自信阳开始,他们就发现好一阵子,有一只老鹰盘桓在他们头顶。直到他们在平舆县停留,那老鹰消失不见。也不知是真的离开了,还是潜在了黑暗中。

    他们猜测这可能是金勿雇来的杀手,但并没有证据,这猜测也终归是猜测,两人只能加强对金勿的提防。他们没告诉金勿目的地,在路上又行走不停,不给杀手们在前路设伏的机会。

    这一夜三人少有停息,在第二天的清晨,就赶到了沈丘县槐店镇,跛足亭前。

    丹歌一指那跛足亭,对金勿笑道:“呐,你坐那里面歇一歇吧?”

    金勿点点头,猜测此处就是目的地了。他往前头一看,“跛足亭?!呵,倒是应景,我这跑了一夜,可真是险些把腿跑废了。”

    丹歌子规则站在原地,朝四面呼喊起来:“黄岚!黄岚!”

    “哎!”黄岚站在丹歌子规的脚边,直起身来,仰头大张着嘴高声应着。

    “哟!”丹歌子规被这忽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低头望去,正是黄岚带着它的两个小黄鼬。

    “你何时窜到我们脚边的?!”丹歌子规讶异不已。

    黄岚翻个白眼,“您二位看天看惯了,不屑看我们这些走兽爬虫了!您二位险些把我孩子踩死,我可没那么大的心把孩子往您脚边送!”

    “哦?不至于的呀!”丹歌子规都是皱起了眉头,“你也算黄鼬界的庞然大物了,我们怎么可能看不到?”

    “你们呀,莫要听它瞎说!”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正是那跛足的栗狗来到了,“它修行长进不少,方才使了缩地成寸的妙法,腾挪到你们脚边,就是想吓你们一跳的!”

    那金勿本坐在亭中,听得这银铃的女子声音,立刻认定这声音来自于一个貌美的姑娘。他立刻四下观望,却只见走来了一条栗色的狗,他翘首以待牵狗的主人,却发现狗后面并无人影。“嘶,奇了怪了。总不能是这狗发出来的吧?!”

    丹歌子规向着走来的栗狗点头,如今的栗狗不是当时的栗狗样貌了,这栗狗一身毛发颇为滑顺,栗色透亮闪光,是一条高贵之犬。丹歌暗暗点头,“这种样貌,和我测算一致,这正是那舔食了石笋中白乳的妖犬模样。此时更有几分妖犬的仪态了!只是当中之魂,并非妖犬之魂就是了。”

    子规此时则看着黄岚,“哦?你修行竟有长进?那你这两个孩子的神格如何了?”

    黄岚看着两个小黄鼬道:“这两个小家伙时常到华佗冢前,神格已经完全恢复,而稍有增长。如今华佗冢的嗯哼!”

    黄岚说道这里笑着和栗狗对视,栗狗也笑了。丹歌子规也知道黄岚栗狗的用意,那跛足亭里的人,莫说黄岚栗狗不信任,丹歌子规也不信任。所以黄岚用“嗯哼”替代香灰,两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想点个赞。这香灰机密自是保藏起来比较好。

    黄岚继续道:“如今华佗冢的嗯哼对他们几乎没了效用,我和他们就都不去了,总要留下神力,庇佑子孙后代的。这两个小家伙我给他们取名为黄可和黄见,取了你们二位名字中的一部分进来。

    “我要让他们一直记得,是二位带我们来此,他们的性命才得以保全的。如果不是二位,我留在徐州,只怕他们难逃一死。”

    丹歌子规满是笑意,他们本无心之引,却救了这一家性命。他们想起了一个这几日多次提及的词:“天命所归”。

    丹歌暗忖:“确实天命所归吧。”

    “只是……”黄岚看着一只较小的黄鼬,“这小黄见学步甚慢,你们离开沈丘一半月有余了,它依然没有学会走路。”

    “哦。这不要紧的,我们恰有药随身。”子规从兜中掏出药来,正是新采的五加树根,“将这树根剥取根皮,随后晾干,即得五加皮。五加皮可治小儿行迟。”

    “单此一味药?”黄岚问道。

    那一边金勿踱步而来,边走边道:“此一味主药,大抵是够了,小黄见既是神明之体,直接使用应能发挥效用。若是有虑,可辅以牛膝、酸木瓜,与五加皮一同研成粉末,每服一钱半,粥饮调服。”

    黄岚抬眼向丹歌子规一看。丹歌也有些迟疑,他并不懂医,所以无法判别真假。但想到这金勿虽未必真是倒腾药材的,但此时金勿既然想借此机会证明他自己身份属实,是必不会作假的。丹歌于是点头,道:“这位大师常与药材打交道,精通药理,你信他。”

    黄岚点了点头,暗暗将药方记下。

    子规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道:“黄岚,你将黄可黄见交给栗狗看管,我和丹歌有事相询。”黄岚朝栗狗点了点头,丹歌向金勿拱了拱手,两人一鼬就此走出丛林,走到了沙颍河畔。

    “我知道你们问什么。”黄岚道,但她摇了摇头,“栗狗确实是从过往悲哀之中走了出来,但它依然心扉紧闭不开,我也从不敢轻易提及它的往事,虽有旁敲侧击,但收效甚微。我观它的右足,应是永无痊愈之期了。”

    丹歌子规接皱眉,问道:“为何?”

    黄岚道:“它每日清晨去往华佗冢,将香灰裹在右前足上,它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行动一个上午,等到了下午,他的右前足就恢复成那种难以支持的状态了。我看他每日叹息,就将我的孩子们引到它身边陪伴他,它的心境才日见好转。”

    “哦对了!”黄岚想到了一件事,“那日我提及小黄见依然没有学会走路,它说不要紧的,幸好不是脓疮,有药石可医,不至于犯下罪行。我不解其意,只是感觉那是它透露的唯一关于它自身的事情,我猜它必是曾患过脓疮的。”

    丹歌子规齐齐点头,对黄岚的猜测给以肯定,“黄岚,你猜的不错,它确实患过脓疮,确切地说,是它体内的魂患过脓疮!你这一语,价值千金,我们之前的许多猜测,如今终于知道,全是正确的猜测了!”

    “它体内的魂?”黄岚挠了挠头,“它不是矢口否认过它并非借尸还魂吗?不是业力未竟?”

    丹歌道:“是业力未竟!而正是这业力未竟,才有人类之魂,附在妖犬之躯!”

    黄岚有些发懵,问道:“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情啊?”

    丹歌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在建初五年,也就是公园八十年,一只栗色狗无意间找到了一个石笋,这石笋经过风吹雨打雷劈火烤,其中产生了白色的乳汁,其中蕴藏着天地力量。石笋裂开一道缝,流出了乳汁,栗狗就把乳汁舔尽了,随之栗狗将力量吸收,结丹而成妖。

    栗狗经过天劫,依然坚强活了下来,它本是凡犬,所以此生并无大志,且它除了寿命长久,并不会任何的术法。

    这样安稳地过了百年后,有一日,它被捕了。

    原来,是本地的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膝下生疮,华佗经过,给她治病。而治病的方法很特殊,要用狂奔之后发热的狗足。

    而狂奔是多久呢?要跟着马奔走三十里的路程。

    去的狗一只只都被马踩死拖死,或者累死了。只剩下它,它不是凡犬,它可以长久狂奔,但它虽非凡犬,却无力反抗。

    它坚持着跟着马跑了三十里的路途,它气喘吁吁地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它被带到了一处,它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正在它望得出神的时候,脚上忽然一痛,它的右前脚,被斩了下来,被按在了这女子膝盖的疮口处。

    那冒着热气的狗足,使女子膝盖中作怪的那个祸害心动了,“嗖”地钻进了狗足中,那是一条细小的赤蛇!

    那神医走了,它也被弃了,伴着它的是不知被何人劈开成两半的狗足。它衔着足去往那曾使它化妖的地方,庆幸的是,那石笋还在!

    它撞开了石笋,其中露出了仅存的白乳,它将乳涂在脚上降两半粘合,之后涂在腿上,将脚接在了腿上,好像一切如初!

    它试着用劲,却一个不稳跌在地上,那足虽被粘上,却根本不能用力!

    后来的不知某日,它将死去了。它不甘,诅咒着那么美丽的女人,它要让她试一试它的日子!它的诅咒成真了!在它死后,那女人的灵魂钻进了它的躯体内,感受着它的痛苦!

    讲到这里丹歌叹了口气,道:“这痛苦一感受,就是一千八百多年。”

    黄岚目中通红,“这故事里谁错了呢?谁也没错吧。女子本是患者,华佗本是为了医人,那栗狗遭遇不公而诅咒,他们都没错啊。”

    子规摇头,道:“有一样东西错了!”

    “什么东西?”黄岚问道。

    子规肃穆着表情,声音如同是宣判一般,他道:“那条赤蛇!我们猜测,那赤蛇正是白帝城死去的飞龙龙筋所化……”

    “等等!”黄岚打断道,“白帝城……,飞龙死了?”

    丹歌点点头,答道:“你祖先获得神格的那金印银量,其实是针对飞龙的凌迟之刑!你们算是赶了个末班车吧。”

    黄岚摇头,“这哪里是末班车,这分明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丹歌安慰道:“不,你安下心来,你先祖其实算是帮飞龙抵挡了一下凌迟之刑。不是落井下石,而算是相救。这凌迟落在你先祖身上是神格神力,落在飞龙身上可是百姓怨念,钻心之刃!”

    黄岚依然长叹一声,“唉。此借他人之祸而助自己登峰啊!但愿我先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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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005/ 第一时间欣赏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作者:沈尚书所写的《龙舌之祸》为转载作品,龙舌之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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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舌之祸介绍:
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