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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骨虫

    “这!他不会是去……”子规忽然紧张起来,不会是找人吸取血气去了吧?

    丹歌也是眉头紧皱,子规不了解阴龙的情况,丹歌可是了解的!那阴龙镇压心头的魔障可是消耗了不少的力量,它比初见丹歌时还要虚弱,如果要维持自己,一定需要更多的血气!

    虽然那阴龙吸收血气是取生之道,但它这一次要的量可是不少,它如果不尽力克制,只怕将有许多人要遭难!

    道那时,一时之间,恍若瘟疫一般许多人都卧床不起身子羸弱,反复查验还并无异样,势必会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乃至于引起恐慌。

    往后推断下去,社会的密切关注之下最后找到根源在阴龙这里,那这阴龙面临的必定是天罗地网,必定是十死无生。

    “那千年老鬼不会这么不明智吧,他真做了可是相当于要把自己送到人前了!”

    丹歌一时间手足无措,早知道丰沛两县加永城芒砀这一路的追寻如此简单,就应该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那阴龙的!

    就在两人迫切地四面找寻阴龙踪迹的时候,丛林中忽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在泥沼之下,钻出许多森白的小虫,每一只虫微小得只有砂糖颗粒那般大小,但当这小虫连绵成片,甚至层层堆叠,地上就有了这厚达寸许的白色“地毯”,目之所及,全部铺就。

    丹歌看着这虫子的出现,感到十分的熟悉,他立刻就想到了他在勘破阴龙幻境的时候,曾经把一片叶子扔到了夏季的骗局之中,那时的叶子就被一群微小的白色小虫快速吞噬了。他那是只是一瞥,所以并没有确定虫子的身份,这会儿细看,丹歌就认出了小虫。

    “骨虫!”丹歌高呼,已腾身跃起,来到树梢,站在树枝上,随后他扭头叫向子规,“快上来!”

    子规也即刻飞起,双臂一摆,已经稳稳立在枝头。

    “骨虫?从未见过。”子规凝重地看着那微小的虫子,他的双目已是能明察秋毫,这小虫虽小,子规依然能将它看得清清楚楚。

    先看这小虫的全身,浑身森白不透明,身下有四指,如同鸡爪一样三指在前,一指在后,可以抓握。又与鸡爪不同的是,这四指皆可独立行动,一窜就有几十公分,动作十分迅捷。在其背部,则有一处不知何用的黑点。

    子规掷出一片树叶试探,猝然出手,沿途打了那小虫有百余,被击中的小虫背后黑点霎时变作红色,显然小虫已被激怒。

    激怒的小虫大张其口器,子规恰好趁此时机观察,顿时了然。这小虫的口器乃是“咽头”,能由内向外反转,在这口器末端,是锋利如刀的下颚,这口器张开,就全然不见身子,徒剩一张嘴了。

    “乖乖!你可惹祸咯!”丹歌苦笑着点一点子规。

    “哦?”子规只见自他袭击的那一处小虫开始,愤怒迅速蔓延,全部的虫子背上的黑点全部变作了红色,红色光芒大盛,地上好似密集地生满了麻疹。

    子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唔,我才发觉自己有密集恐惧症。”

    这些小虫俨然一个整体,小虫们有的又把红色消去,地上的红色排布出一张森然的鬼脸,鬼脸的嘴角渐渐上翘,不是笑容,而是邪恶和残忍。

    随后小虫堆叠起来,从地下往上垒砌一座小丘,渐渐爬高,直奔子规而去。

    “啊?!丹歌,快想办法呀!”子规慌了,他汇集天地气息凝结宝剑,全力挥砍之下,却仅能伤那小虫万千而已,不是他的攻击不惧威力,实在是那小虫太小了!他又唤风唤雷唤火唤冰,都不好使。

    而丹歌并无身处险境的危机感,正饶有兴趣地看向远处的一片蓝天,他之前心中的焦虑尽去,默默自语,“那里是……,那老鬼忽然有了情怀了?!”

    随即他听闻子规的呼唤,回过神来。笑道:“这些小虫是骨骼成精,奇不奇异?水火风雷对他全然无用的。”

    “那怎么办,你看它们那口器!这分分钟就把我吞噬了。它们怎么不找你呀?”

    “我又没惹它们……”丹歌无所谓地笑言,换来子规恶狠狠地怒视,“不要急,立刻就有解决之法啦。”

    子规只好等待,“什么解决之法啊?”他疑惑不已,但眼看骨虫越近,他也不敢分心再问丹歌,只是挥剑将爬到高处的骨虫扫落。

    “哦,你最好别忍着。”丹歌补了一句话。

    “忍着?忍着什么?”子规不想还好,这一想,他只觉自己头昏眼花,腹中翻腾,恶心欲呕。他后知后觉,“啊!是那红虫身上的红点,竟能扰人神志!”

    “呕!”子规也听劝,根本不忍着,就呕吐了出来。

    “唔唔唔!消化不良啊,隔夜饭还在,还吃得生猛海鲜!啧啧啧!”丹歌嘴上说着,手中不怠慢,一道法诀打出,引出那子规吐出的酸水,强打几个法诀,大喝一声,“着!”

    那一道酸水打在骨虫身上,骨虫瞬间溶解不见。自那一处开始,由上至下,蚀处一个洞来,沿途则有数以千万计的骨虫身死。

    “沙沙”,骨虫们开始撤退了。

    “逃?哼!”丹歌猛然从树上跃下,以酸水在地上蚀出一片空地,落地立刻将手中的一张符压在地面,喝道,“庚辛金,固若金汤!”

    地面随之一亮,已经变得坚硬无比,骨虫们再想钻入地下可就要费一番功夫。

    但对于骨虫来说在,这一番功夫可也费得,只见骨虫们口器咬在地上,硬生生将坚硬如金铁的地面掀起一小块来。

    一个小虫就有如此威力,那数以千亿计的小虫,霎时间就咬出一个大洞来。

    “嘿嘿嘿!土生金,生生不息!”丹歌讲道,只见那大洞猝然合拢,将钻入其中的骨虫也夹成了粉碎。

    “好手段!”子规已经是恢复过来,这会儿他滕然飞起,顿在半空,两手绿光一闪,一道龙卷风霎时成型!这风翠绿翠绿,还带有着酸腐之味,他也明白了,这钙就是惧酸!

    “看看看!你们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酸腐文人!人家最是克你们呢!”

    “去!”子规才不理丹歌,将那酸风刮入了骨虫之中,骨虫只要碰到那酸风,立刻就化作了无物。

    见这情形,骨虫显然转变策略,开始四散而走。

    “快,别让他们逃了!”子规忙道。

    丹歌早有预备,手中有八张金符,抖向八方,“庚辛金,金瓯无缺!”

    声落,四面八方的土地立刻拔升,彼此连城一片,形成一口巨碗,随后八方土地向中间汇集,又彼此相连,最终完全封闭,形成一倒扣金瓯!将酸风和骨虫都封闭在里面。

    “等上一些时间吧。”丹歌坐在了这金瓯上,子规也落了下来。

    “这骨虫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种极为罕见的虫子,说阴不阴,说阳也不阳。形成条件极为苛刻。”丹歌顿了顿,继续说道,“需是白骨为材,这白骨有讲究,需要猝然成型。也就是活人被刹那间腐蚀了皮肉脏器,只留白骨,多待哪怕一秒都不算达标。”

    “人死之后都有阴气,白骨之上也有附着,长年也难以消去。而化作骨虫的白骨,需要不具阴气。但又需以阴气相镇,这样历经千年,才能成形。”

    “那看来这骨虫,必是有人刻意培养!”子规道。

    “倒也不算刻意,这个培养之人,你我都认识。”

    “你是说,阴龙?”

    “对。徐州大雨倾盆,大凤被百姓以白石凿穿头颅祭海而死,血水染红一城之水,触之霎时化作白骨,这些白骨,就是那时的徐州百姓。

    “阴龙有情,才把他们的都敛在这养龙林内。至于那骨头为何会化作骨虫,我也不清楚。”丹歌道。

    “哼,他会不会是刻意放出这虫子阻挡你我,这会儿正不知在哪里祸害人类呢!”子规受了委屈,对阴龙可是不满。

    “不会!你看那里的天空。”丹歌指向远处的一片天空。

    “什么?什么也没有啊,一堆碎云散霞而已。”

    “对,碎云散霞。阴龙身上有着冲天的煞气,能够击碎云霞,我观察许久,阴龙就在那片天空之下停留了很久了,他也许在等我们。”丹歌道。

    “哦?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子规好奇。

    “我站在树枝上时偶然发……”丹歌说着,突然住口,已经来不及了。

    “哈呀!怪不得你不帮我,原来那么危急时刻,你竟还神游天外?!”

    “你自己招惹的小虫,怪我咯。”丹歌嘟囔道。

    “啥?!”子规两手叉腰,俨然一类怨妇了。

    “咳……,”丹歌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我说这虫该死绝了吧?”

    他随之伸手往身下土地一拍,金瓯随之瓦解。

    正在这时!“嗖!”一个白球瞬间窜出,不作停留,径直向一个方向滚去!

    “啊不好,快追!”两人齐齐喊道,立刻神行追击,“好聪颖的骨虫,他们围城一球,牺牲外围保全中间的,使我们这好长时间,都没有将他们化尽!”

    丹歌子规全力追赶,三两下已经追到白球。丹歌正欲出手将白球捣碎,却被子规拦下。

    丹歌疑惑不已,“怎么?”

    子规默不作声地指了指前方的天空。

    一片碎云散霞。

    “呃。这白球奔向的是……”

    阴龙?!

    果真这些小虫是它豢养的?那它的善恶,就要斟酌了,甚至于那个大凤云龙传说的真假,也有待商榷。

    “去看看吧。”丹歌悻悻收了掌。

    远处,一袭黑衣的阴龙巩先生,立在一间屋前,伸手接住了奔来的白球。

第十六章 骨虫认主

    “哦?你们已经回来了!”阴龙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深沉的声音悠悠传来,无忧无喜,平平淡淡。

    如丹歌子规所见,阴龙此时的状态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它现在的气质风度,俨然一个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又好似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隐士高人。

    它行为举止之间都好像暗合天数,一静一动都似乎有所名堂它现在捧着那一颗白球,就好似奉着珍宝,玄机暗藏。

    “嗯,回来了。”丹歌子规心底凭空产生敬畏,但想到那惊人的祸害骨虫是这阴龙豢养的,就依然满怀戒备地问向阴龙。

    阴龙察觉到了这暗暗的敌意,它瞥一眼手中闪烁着红光的白球,又看一眼眼前的两人。

    “你们见过了。”它确定地说道。

    “见过了!你……”

    不待子规发问,阴龙已经知道子规的心中所想,“不是。它们不是我有意豢养的,但它们的形成,我脱不了干系。”

    丹歌默默点头,“哦。”他轻易就信了。

    “哦什么哦!”子规却不会轻信,训斥一声丹歌,转回头来又继续质问阴龙,“事情原委你都要给我交代清楚!这东西逃脱之后直奔你而来,你必是其主!”

    阴龙摇头,道:“我不是其主,确切的说,我应该是它们的弟兄。”

    “啊?”丹歌子规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一条巨龙和一堆小虫是弟兄,可太匪夷所思了!

    阴龙见两人不信,整理了思绪,要解释一番。

    “行云布雨的龙,会是一条阴龙,确切的说,会是一条尸龙吗?”阴龙忽然问了一个和当前的事情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问题,让丹歌子规两人都是一脸的迷惑。

    “答案是不会。”阴龙自问自答,“所以我在徐州降下甘霖时,本是一条五爪白龙。

    “我被天罚重创,倒在养龙林内奄奄一息,我眼见着全城的百姓在一片血红之泽中化作累累白骨。五年后,终于洪水退去,我就将全城的白骨敛在身下,又过了五年,在我头顶的泥土上,已经长成了一株成年的卷柏。我将要油尽灯枯,迎来了这样的转机。我就开始吸取卷柏的生机,又历时五载。

    “可卷柏是九转还魂之草,阴气极重。”阴龙长叹一声,“所以我应该是没有消化掉它的力量,于是我之后的‘沉睡’,其实是死去了。但卷柏的力量改造了我,使我的意志重燃。所以我醒来时,已经成为了阴龙,一条尸龙。现在的我,应该是没有经过轮回之苦的第二世了。

    “我一度以为我如今成为阴龙,是我的恶报,到如今我清晰了,这变化其实正是我当时的抉择……”

    它的选择,致使它有着善的内心,却有着恶的外表,这几日它也体味到了,邪恶外表带来了多少误解,保有一颗善心又何其艰难!

    阴龙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在渐渐成为阴龙的这两千年里,周遭的阴气被我吸收一空,我变作了阴气极盛之体,镇在那些尸骨之上。

    “机缘巧合,满足了骨虫产生的三个条件。无心插柳,就产生了这么罕见的东西。”

    阴龙将手中的白球又捧得高了一些,它们是骨,而它们具有的阴气则成就了如今的它。它和它们彼此有所感应,十分亲密,是同属于人类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各自成就自己,彼此有如兄弟一般。

    “哦……”子规听明白了,“……我错怪你了。”

    “不要紧的。我冥冥感觉我的这一世也将要结束了……”

    丹歌子规听闻心中一震。他们猜测阴龙如今这明显的变化,和它感觉自己将要死去不无关系。

    “是因为将要死去,而它又淡漠了生死,才有现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吗?”丹歌默默想到,却没有答案。

    两人的思索猜测尚在刹那,阴龙的后半句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些骨虫是我送给你们的一份礼物。”它话音刚落,手中的白球忽然动了起来,每一个骨虫身上的红光都变得十分明亮。

    它们不愿。

    丹歌子规回神,也齐齐摇头,“阴龙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算了吧。”他们单是看着就感觉浑身痒痒。

    “不行,你们必须要,就算是帮我一个忙!”阴龙正色道。

    随后它又转向手中的白球,说道:“没有了我的辖制,你们终将为祸,你们的前身,是自私人类的卑鄙之骨!

    “天下间能人异士多了去了,杀死你们易如反掌,而眼前的这两个人,能摆正你们的修行,保证你们的生命。”

    阴龙颇具威严的一席话说出,红光闪了几闪,终究都熄灭了,它们妥协了。随后白球自中间一分为二,变作两团。

    阴龙抖了抖手,“去吧。”两团骨虫一团就奔向了子规,另一团奔向了丹歌。

    子规缩着身子,他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紧张得很,“它,它们真的听我的吗?不会咬我吧?!”

    丹歌点了点头,“放心吧,会的。”

    “啊?!哎哟!”子规手指吃痛,真有那样一只骨虫咬破了他的中指,“真咬啊!”

    “不必紧张,这是个认主的过程。”阴龙安慰道。

    一旁的丹歌则安然地等待着这个过程结束,他早已料想到了。

    骨虫咬破了中指,引出一丝血液,每个骨虫都吸食一口,吸食了血液的骨虫背后的黑点变作红色,越来越亮,然后砰然炸开,红色消去,黑色也没有了,这代表着已经认主,野性去除。

    不到一刻钟,两人的骨虫都认主完成,在二人的心头,多了一丝牵挂,对骨虫多了一丝掌控。两人下定命令,则骨虫立刻执行,如臂使指,毫无迟延。

    “嗯!”两人都忍不住称赞,真是好东西!

    两人让骨虫在身上隐匿起来,子规的骨虫彼此相连,变作一个手环套在子规的手腕上,即使细看之下,也根本不能看出那是一群小虫组成的。而丹歌的骨虫则在其衣领处变作两根羽毛,作为装饰,搭配十分恰当。

    “好了!现在,该谈一谈你们此行的收获了,想必你们已经找到了徐州七年天灾的答案。”阴龙其实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哈。你怎么确信我们找到了答案?”丹歌问道。

    “因为在昨夜,我感受到了一扫而过的目光,来自于西北方向,所以我连夜赶到这里,一直等到了此刻,但那目光却没有出现了。”阴龙道。

    “那一束目光,我们确定来自于两千多年前新朝的皇帝王莽。这也是我们找到的最终的线索,最贴近答案的线索,而答案就需要你来解开。”丹歌道。

    “王莽?”

    “对。你可听过刘邦斩蛇起义,白蛇转世祸乱汉朝的传说。”子规问道。

    “听过,王莽正是白蛇转世。”阴龙答道。

    “那就不需再解释一通了,直接说结论吧。”子规对丹歌道。

    丹歌点点头,“恩!我们经过三地查访,都指向了白蛇或是王莽。

    “因为王莽登基在公元八年,那一年刚好徐州天灾消去,所以我们查访的结论就得到了证实,徐州天灾必是与白蛇王莽相关!

    “而我们最初是从刘邦开始探寻的,刘邦又到过云龙山,所以断定徐州天灾是从刘邦斩白蛇时就已经埋下伏笔了。

    “于是徐州七年天灾的起因一定就是某样东西,这东西能隐匿身形而跟随刘邦来到云龙山,一直养精蓄锐,在平帝元年发作,又在王莽篡位得逞之后立刻消解。”

    阴龙听完,一脸古怪地看着子规丹歌,“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你们愣是想不到?”

    “呃……,我们也朦朦胧胧,已经能看到这答案的全貌了,但是看不清晰。我觉得不是我们想不透,而是天机蒙蔽,不让我们知道。”子规答道。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必要再卷进来了。我也不说,你们也莫问就好。”他们已经帮助阴龙很多,阴龙也不想他们再牵扯进来了。

    “这……,也好。”丹歌了解阴龙的心意,也不强求,“我们回去吧。”

    “好。”阴龙应下,和丹歌并肩而走,而子规走在两人之前。

    “按照你们的推测,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我们姑且称它为‘劫’。按照这‘劫’的特性来讲,即便是王莽登基,也只是使‘劫’的力量消减大半,变得不足为患,使天罚撤去,却并不能使它完全消失。那之后数百年的休养生息,这‘劫’应该会再次为祸,再次引发天罚才对。”

    “你说的,是这个吗?”走在前面的子规指向一处石碑。

    “这么巧?!”丹歌阴龙对视一眼。

    他们急忙赶了过去,石碑上写的是《放鹤亭记》。

    “放鹤亭?”丹歌疑问,转头望去,之前阴龙所站的屋子,就是放鹤亭。

    《放鹤亭记》第一句: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

    “嘶……”丹歌颇有深意地看一眼阴龙,“果然身处局中,每一步无心,都变成了有意!”

第十七章 阴龙幻蛇

    “这是什么好事吗?”阴龙苦笑。

    “对你来说是好事啊,我们两个又莫名其妙地踏入局中了,你又多了两个伙伴。我们也就可以知道那‘劫’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别告诉我们的好。”丹歌苦笑。

    “我忽然感觉我纵使身死也并不凄凉了。”阴龙调笑道。

    “我这一卦把自己算到徐州,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啊?”丹歌满是质疑。

    “你那二把刀的算卦之术,也就只能让自己信服。”子规调侃,忽而看到《放鹤亭记》当中的一句话,连忙念出,“听这一句: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

    “又是西?这个方位透露的信息就很多啊!这里面机关暗藏,也许那个‘劫’的踪迹,就在这里面了。”丹歌感叹,“继续念吧,我和阴龙到放鹤亭上看一看。”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这一句何解?”子规念完后,又问道。

    “这是说我脱不了干系!”丹歌恨恨地白一眼阴龙。

    “怎,怎么说?”子规纳闷。

    丹歌苦笑着转向子规,道:“你可知道‘丹歌’一词?本就是鹤的别称。”

    丹歌讲完双臂一展,已变作一只飘逸俊美的丹顶鹤。

    子规恍然地点了点头,上下将丹顶鹤打量一番,不由得啧啧称奇,“世间丹顶鹤样貌千篇一律,你却不同,除双翼以外,还在项上又生羽翼,必不是凡品!”

    子规指点向丹歌所化的丹顶鹤,在这鹤的脖子上,有两片羽毛没有服帖,而是横向翘起,宛若羽翼。

    丹歌无语地白一眼子规,“这是骨虫所化的两片羽毛。”

    子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指向丹歌的手一颤,即刻收回,随后偷瞄一眼手腕上的手环,浑身一阵恶寒。

    他还是忘不了那骨虫的恐怖模样,尤其它们集合在一起,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让人浑身不适。

    阴龙看着丹歌变化的丹顶鹤,脸上浮现出了然神色,“云龙山脚,密林边缘,煞气冲天,仙鹤盘旋。”

    “不错。”丹歌笑道。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子规询问。

    “我们在回忆彼此的初见。”丹歌回答。

    子规听闻大睁双眼,在丹歌阴龙身上来回扫视,“……初恋?”

    阴龙冷着脸扭回头来,默然看着子规,“瞧一瞧耳朵去吧,怕不是进了骨虫。”

    子规霎时瑟缩着身子,“不说笑了,不说笑了。”他还需和骨虫相处些时日,才能完全接受骨虫已经全凭自己指使了。

    丹歌正色,思索回到《放鹤亭记》的诗文上。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

    依据诗文中的意思,丹歌所变的仙鹤从放鹤亭振翅而飞,飞到这亭西的山涧之中,它飞在高处而往下看去,寻找它想去的地方。

    “继续往下念。”

    “翻然敛翼,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

    仙鹤突然收起翅膀,好像要落下,忽然看到了什么,矫健地凌空翻飞。

    “你看到了什么?”子规询问。

    “啥也没看到。”丹歌回答。

    “啥也没看到你这炫技呢?!那么欠!”

    “嘿!我啄死你信不信!继续念!”

    “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

    仙鹤独自整天在涧谷中,啄食青苔,踩在白石之上。

    丹歌按照诗文行事,徘徊在涧谷中,涧谷之中只有一块明显的白石,上面附有暗色,生长着青苔。丹歌就踩在白石上,利喙啄在青苔之上,青苔被一下子掀起,露出其下黑色的表面。

    丹歌细细打量这一片黑色,却忽然感觉自己身周被寒意笼罩。

    “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子规念道。山涧白石上的丹歌并没有动作。

    “归来归来兮……”子规继续往下念,发觉后文乃是“西山不可以久留”,他心底忽有不祥预感,连忙加快语速,“西山不可以久留!”

    山涧中的丹歌依然没有动作,似乎打量脚下白石入了迷。而其实他此刻完全陷入了迷惘,仅呆呆地看着眼前之物,毫无思绪,脑中一片空白。

    子规看着情形也知道自己的预感不错,连忙叫道:“阴龙!”

    阴龙不需提点已经会意,它变回了阴龙真身,凌空而起,翱翔于天,龙吟声响,声如雷震:“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这声音果真不同凡响,直震得山涧内流水断绝,许久才回复。但这样的威力,却不能惊醒迷惘的丹歌他依然毫无动静。

    子规见阴龙出手也不好使,连忙又看向原文,寻找解答,“元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记。你妹呀!完啦?!”子规气急,恨不能将这石碑捣碎,他拳头伸到碑前,又悻悻收回了手。

    阴龙则沉下心来,他可不能想子规一样自乱阵脚,他目光锐利地四下观看,忽而眼中一亮!

    “上招鹤亭!”

    在放鹤亭旁不远的高处,有一座小亭,就是招鹤亭,顾名思义,本意用以召回游鹤。

    子规不敢怠慢,三两步来到招鹤亭,提气高呼,“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这招鹤亭果然如阴龙所料,地位很是特殊,子规站在其中高呼,声音立刻被扩大数倍,在山涧之内久久回荡,不曾散去。

    山涧中,丹歌耳畔忽然“嗡”的一声,把他惊得清醒了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处境极其危险,险些陷落,他心里一阵后怕,连忙振翅起飞,几个闪烁飞到了招鹤亭的顶上。

    他刚站稳立刻扭头,与阴龙子规一道,注视着那一块白石,他们都发觉山涧中有一股阴沉的力量在喷薄,显然某样东西被开启了。

    “呜咽!”山涧内古怪的声音响起,丹歌之前所站的白石上的那片黑色渐渐蒸腾,在空中汇成一道灰黑的虚影,虚影虽是扭曲,但一个人形堪堪可辨。

    “一个人?”

    人形又稳定了些。“一个女人!”这人形确实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但面貌还看不真切。

    但人形不等面貌稳定,已经飞速窜出,刹那间去往阴龙面前,砰然间爆开成为一股子烟雾,无孔不入地汇入阴龙躯体之内,任凭阴龙如何动作,也没有阻挡分毫。

    “吟!”一声龙吟声响,哀哀切切,阴龙似是吃了大苦头了!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同一时飞起前往搭救,但那阴龙吃痛,在空中乱窜,搅动的气流让两人难以靠近。

    “阴龙!你忍一忍,安定下来!”丹歌呼喊道。

    “对,忍一忍,就过去了。”忽然一个苍老平淡的声音响起,从东面飞速闪来一道黄影。

    “谁?!”丹歌子规齐齐问道。

    黄影却并不回答,自远处眨眼间闪来,踩在子规丹歌的身上,借他们的身体作为踏板,黄影高高跃起,将一样物件不偏不倚地投入了阴龙的嘴中。

    随后黄影闪烁,又折返回了东面。

    丹歌子规自认为修为不低,但他二人自始至终,也不曾看到那黄影的面庞,甚至于脚步都是堪堪看清。他们在这黄影面前,也确实只配垫足而已。

    天空中阴龙的哀嚎自那黄影把那一样物件投入其嘴中之后,就停止了,它身周的黑气又释放出来,完全将阴龙的身形遮蔽了。

    子规丹歌则坠落到了地面,他们被踩并不是简单的被踩,那一踩之下,还有一道奇异的力量随之汇入他们体内。他们现在完全如同凡人一个,什么法诀都无法动用了。

    “哎哟哟。”两人惨叫着从坑里爬出来,他们的不凡身躯倒还有用,不然就不是他们砸地上一个坑,而是撞在地上嗝屁了。

    “这,阴龙怎么不叫了。不会是被噎到了吧。”子规看着天空翻滚的黑气道。

    “你看清那道黄影扔进阴龙嘴里的东西了吗?”丹歌道,“裹得挺严实的。”

    “我怎么看都像是裹着个小孩一样。”子规说道。

    “难道那黄影是魔道,投个小孩进去,要迫使阴龙嗜血魔化?还有那虚影,难道这是一个针对阴龙的局?”丹歌想着,越想越像真的。

    “你的卦术都不准,你的想法,更不能信。”子规道,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些认可丹歌的猜测了,但他宁愿这永远只是个错误的猜测。

    “或许吧。”

    天上的黑气翻滚得更剧烈了,但是肉眼可见的,那黑气翻滚的同时也在慢慢变稀薄。黑气之后,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一道长蛇般的黑影在扭动,而黑影之后,似乎多了个旋涡。

    “还活着!”子规雀跃不已。

    “可它的飘带和龙鳍呢?龙爪呢?怎么都不见了?”丹歌观察得更为仔细,之前阴龙可是威武霸气的黑色之龙,现在所见的黑影只是光滑溜溜的一条虫。

    此时那个隐约可见的旋涡开始动了,其中传来了巨大的吸力,黑气和黑影一同被吸入其中。倏忽之间,黑气被全然吸尽,黑影尚露在外的部分显现真面目,是一条白色的蛇尾!

    “啊!”子规丹歌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一条白色蛇尾!

    换作是别的,哪怕阴龙是变成了一只苍蝇,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偏偏变成了一条白蛇之尾!

    白蛇,他们这两天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这东西了,阴龙委托去查探徐州天灾缘由,最后就是查到白蛇身上,现如今阴龙却变作了白蛇!

    难道千年冤屈只是儿戏?千年迷案不过是贼喊捉贼?

第十八章 黄冠道人

    天空中旋涡渐渐缩小,一如丹歌子规的希望,也在渐渐渺茫。这真相怕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但就在旋涡将完全消失的时候,自漩涡中远远传来了一个声音,“壮士行何畏!”

    “这……”两人完全沉默了下来,他们心烦意乱,不知道从何处来整理思绪了。

    “你看,那是啥?”子规忽然看到从高处飘落了一页纸,纸张黄色,上面似乎写着字迹。

    丹歌抬头一望,浮躁的心更叫难以平静,“那!那!那是!”

    子规凭着强壮的身体,一跃高有丈许,把那一页纸抓在手中,空中翻看,入目的几字让他霎时间脸色巨变。

    “咚!”他落地站立未稳,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他苦笑着拿出那一页纸,递给丹歌,“这……”

    “不必给我,我知道是什么。”

    那纸上所写,乃是: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丹歌确实不必看,他只是瞥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符纸正出自他手,是他贴在金笑死尸胸口用以护卫的净身神咒。现如今它从天而落,一个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当时的子规没有看错,那道黄影抛入阴龙口中的东西,就是一个小孩,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孩竟是死去的金笑。

    “所以我们努力了半天,换来了什么?之前尚有一具尸骨,到如今却尸骨无存!”子规将那一页符纸往地上一掷,破口大骂。

    他恨恨指天,“那阴龙!他!你我都蒙蔽在他编造的故事里了!”

    他们在听取了那阴龙的故事之后,就决心站在了阴龙一方了,那时他们以为阴龙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不愿低头恳求,所以用一个魂灵作为威胁,他们相信那只是一个必要的借口,它一定会把那魂灵保藏的极好。

    但如今揭示了,它不仅要魂灵,连躯体也不放过。徐州因为白蛇而承受八年天灾劫难,而它竟就是白蛇!它所谓的冤屈是假,它曾经为害一方才是真!

    “连你也被利用了!你险些死在那山涧下,不过是给它开了个还原真身的法门,白石上飘起的那道虚影,一定是他早就布置好了!”子规对着丹歌吼道。

    “可……”丹歌思索着,似要反驳。

    “可什么可?难道让它也要了你的命,你才能不为它辩驳?!”

    “不,我只是从没有听过哪一种法门,以某一道虚影,一道孩童的肉身和一道孩童的灵魂,结合阴龙那种有意志的死尸,就能变回真身的。”丹歌道。

    “你没听过却不代表没有!就像我没遇到你之前,从不知道还有吸人血气愈合自身的‘正道’禁术!”

    “你懂得本就比我少!千年化形的小鸟,你顶多知道什么叶子不好吃吧?!”

    “胡说!我尚知道什么果子不好吃!”

    两人的斗嘴渐渐偏离了本意,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良久,两人才冷静了下来。

    “走吧,我们总要给那金笑的父母一个交代的。”丹歌说道。

    子规应承下来。

    两人并肩前行了数步,丹歌就停驻了脚步,返回之前的位置,将那一页净身神咒的符拾起。

    “那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子规嫌弃地问道。

    “留个念想。这……”丹歌轻轻一扬,奔向揣会兜里,却不经意间瞥到上面的字迹已经大变。

    “怎么了?”子规无奈缓缓踱步,返回丹歌身旁。

    “你接到这符,上面所写是什么?”丹歌问道。

    “我哪里记得全。什么灵宝天尊,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可你如今再看!”丹歌将那符递给了子规,“上面那一句话,出自何处?”

    子规接过符,上面一不是什么灵宝天尊之类的话语,变成了:“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

    “嗯?这一句你……”子规一拍脑袋,“对了,那时你在山涧下的白石上昏昏沉沉,百呼不应,大概是没有听到。”

    子规三两步窜到了《放鹤亭记》的碑前,“这符上写的不全。正文是这两句话呀!”他伸手一指,在文章快末尾处,有一句话: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

    丹歌看个仔细,“那这当中深意……”

    符上的文字摘自原文,刻意隐去的几字又恰是交代了地点,那这修改符文字的人,本意不是让他们略去被隐去的部分,反而是在强调这一部分。

    “我有一个猜测。这人恐就是刚才的那一道黄影。”子规道。

    “哦?为什么这么想?”

    “葛衣由葛布制作,本色的葛衣也是黄色,比正黄稍淡一些。这人黄冠葛衣,不正是一身黄?”子规道。

    “好!我们就去这东山之阴看一看吧!”

    东山之阴,即东山的北面,云龙山的东山之北,乃是张山人旧居。

    此时清晨不久,日光斜照,而山阴之面,并不见日。两人刚来到东山山麓,就有歌声悠悠而来,伴有古琴声声。

    “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

    “是《阳关三叠》。”子规丹歌驻足,不再登山,只等声歇。

    “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载驰,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的伤悲!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琴已停奏,但余音未歇,响穷山林之内,震起山林群鸟,盘旋于空,久久不肯落下。

    丹歌子规此时已来到屋前,此处有八间房颇有宋时风格,院内清幽雅致,有一人头戴黄冠,身穿淡黄色葛衣,盘坐园中,腿上放着一张五十弦锦瑟,他两手按在琴弦之上,然不动。

    “张先生,晚辈有礼了。”丹歌作揖行礼道。

    “阴龙已不再时空,因果难成,你们已经脱离此局,何必徒增烦恼。请退去吧。”这人说完,扣出一声琴音,“宫!”

    丹歌子规只觉天旋地转,回神时已在院外,距院门尚有数丈。

    两人齐齐跨出一步,“踏”,又是天旋地转,再回神,他们却已在院中。

    “晚辈将信任轻许了旁人,如今一定要知道这事情的真相,才稍有慰藉。”丹歌道。

    “宫!”两人又在院外。“踏!”两人又在院中。

    “晚辈学生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我要一样说法,也给他的父母一个交代。”子规道

    “宫!踏!”

    “徐州千年来数发洪水,害死无数百姓,必至于枉死城满,祸患无穷,正义人间也需要一个解释。”丹歌道。

    “宫!”

    “为一己私心而来,何必牵扯天下。不需多言,但能使我琴弦出声,这事情的原委,我就讲给你们。”

    “好!”丹歌子规应承下来,向前一踏,又返回了院中。

    两人并不迟延,双双出手。子规汇天地气息成剑,汇集风雷在剑身上,使出一招风雷破,这一招风驰电掣,速度极快,所过之处一道白光,若打到人的身上,风卷在外,雷窜在内,相合之下,威力非凡!

    子规挥出风雷破,又欺身而上,以剑连刺,威力也是不小。

    丹歌有木系符,虽是毫无伤害,但只要贴身,则在皮肤表面生长出小叶,丹歌意欲取巧,以绿叶拨弄丝弦出声。

    但这许多技能招呼而上,那黄冠道人然不动,身周似有一层守护,水泼不进,丹歌子规的攻击全部被阻隔在外。

    两人又多番尝试,依然不能破防。

    两人收回手来,相互对视一眼,子规悄然努了努嘴。

    丹歌连连点头,从衣领摘下一片羽毛捏在手中。

    “咕!”忽然子规一声轻啸,瞬间诸多哀愁思绪一股脑地就灌入了黄冠道人脑中。这精神层面的攻击着实难防,看那黄冠道人已是满脸忧伤,显然中招。

    丹歌趁机出手,飞快地镖出白羽,眼看着就要打在琴弦上。

    但那人已经回神,脸上正色,轻抬双手,将那一根白羽捏在了手中。

    “哼,好……”黄冠道人正要得意。

    “崩!”却有声响

    黄冠道人错愕地往下看去,恰恰就是那锦瑟上的一根新弦断了,而在其下的琴身上,有一粒白灰。

    “这是……”黄冠道人还待细看,手中的羽毛也动了起来,变作无数的白灰颗粒,涌过琴身,直奔丹歌而去。

    “这……,新弦断,天下乱……”黄冠道人喃喃自语,“这太平日子,终究到头了。”

    “前辈……”丹歌笑靥如花。

    黄冠道人回过神来,手一挥,变出两把椅子,“请坐吧。”

    “多谢!晚辈没有下手失了分寸,坏了前辈心爱之物,我过后一定给你换一根琴弦。”丹歌道。

    “改弦更张?这是大局么?”黄冠道人又喃喃,之后回神摇头,“不必了,它只是做个应兆之物。”

    “应兆之物?”

第十九章 往事如云

    黄冠道人欲言又止,“咳!我们还是提阴龙的事吧。

    “秦末,刘邦芒砀山起义,被白蛇所阻,自白蛇当中斩断,受诅咒白蛇转世祸乱汉朝之中。而其实当时白蛇被一分为三,白蛇之首遁入轮回,全当日之誓愿诅咒。白蛇之尾化作白龙,白蛇之怨附在赤霄剑上。”

    “白蛇之怨!”子规丹歌连连点头,这一层窗户纸终于捅破,原来那所谓的“劫”,是白蛇的怨气!这样的答案,他们当初硬是想不出来,也怪不得阴龙又那样古怪的表情,这答案应该是不用想都能猜到的。

    “不错,白蛇之怨,这一股怨气被刘邦带到了云龙山,就在那里常驻,积蓄力量等待爆发。到平帝元年,怨气修炼成人,名唤:‘大凤’!”

    “大凤?!”丹歌子规齐呼。

    “对,就是你们了解的那个大凤。怨气化为大凤,而赤霄剑意怎化作一男子,名为:‘云龙’。云龙与大凤之前为宿敌,此番云龙与大凤成为情侣,其实是云龙别有用心。

    “大凤的出现致使徐州劫难来临,白龙闻讯前往,一路上各路仙神布下千难万险风雷雨电阻止,却全然无用,历时一年有余,在平帝二年秋,白龙来到徐州。初到此地,它就心生愧疚,因为天灾所罚之人,就是大凤,大凤是白蛇怨气,和它同源!

    “云龙那时携老幼在祭台祈天,白龙自然不忍,拼死为徐州旱地降下甘霖。云龙又趁机散布谣言,编纂一道鲤鱼传说。”

    丹歌一惊,“等等!鲤鱼传说?是不是害死了大凤的那个传说?这云龙的别有用心就是要置大凤于死地?”

    “不错。大凤作为怨恨本是恶的本身,却对爱情看得十分纯洁,云龙虽是正的本身,却利用爱情来杀死宿敌。正义为达目的出招阴损,显然与恶并无二致。所以那一次,正义酿造了恶果。”

    黄冠道人看着丹歌子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继续说道。“大凤因为传说被云龙恶意曲解,于是百姓认为大凤在则洪水生,大凤死则洪水落。人们最初尚有人性,只将大凤云龙幽禁,认为瞒过上天就不至于引来洪水。

    “但因为徐州天灾未完,所以天加雨三道,引发了洪水,而其实洪水与大凤并不相干,但事发凑巧,不容人不信。

    “后来雨水越来越大,城池被淹,人们慌忙不顾及人性,他们将大凤推上祭坛,以白石凿死。大凤本是怨恨所化,死前又知道了那传说全是云龙授意,情意也全然化作恨意。她怨恨之力大增,一腔之血染红一城之水,水中满是怨憎,人触之霎时化作白骨。”

    “那云龙呢?”丹歌问道。

    “那云龙被幽静处是一地窖,他又是剑意好容易修行成人,已不具神威,全城最浊最沉的水都灌进其中,把他肉身捣碎,魂魄也无处逃亡,被蚀尽了。”

    “这倒是个让人欣喜的结局。”子规感叹。

    “呃……”子规和那黄冠道人都是愕然,不知如何应答。

    子规笑了笑,解释道:“满城皆死,幸而始作俑者也得到相应惩处,没有逍遥在外,足以让人欣喜了。”

    “倒也合理。”黄冠道人点了点头,“之后白龙遭遇,你们应当清楚,我就不赘述了。但其中一些紧要,我却要提一提。白龙敛全城之骨埋于身下,而有一人的尸骨,被埋在他头顶的土内,这尸骨,即是大凤的尸骨。

    “大凤尸骨长成了卷柏,那时白龙奄奄一息,就吸收这卷柏生机,其实全无作用。后来白龙苦熬五年年,终究是死去了。

    “那被吸收的阴气却因此可以和它的身躯结合了,其一是因为二者都来自白蛇,本是同源;其二是白龙身死,可以收纳阴气;其三,是受天罚之威,白蛇的魂灵不敢遁出体外,只能一直留存在尸体之内。这三点齐备,白龙尸身就被转化为阴龙,意志也由此唤醒。

    “这些看起来机缘巧合,而其实天道早已定下。历时两千载后的今天,阴龙就到了执行使命的时候了。”

    丹歌子规齐齐点头,怪不得阴龙之前感到自己这一世也到了尽头,原来是使命已经到来。而阴龙其实是这使命之下的可怜人,它所谓的冤屈本就是它自己造成的,但它并不自知,还满怀一腔愤懑为天下百姓鸣不平。

    黄冠道人说着看向子规,说道:“白蛇被斩一分为三后,其中白蛇之首,遁入轮回,在公元前四十五年的十二月十二日降世,就是王莽。后来祸乱汉朝,公元八年建立新朝,怨恨大解,徐州祸水因此退去。后王莽身死,历十数转世,到当今,转世名唤……”

    丹歌子规立刻屏息凝神,竖耳细听。

    “……金笑。”

    “果不其然。”两人都是苦笑,他们隐隐有感,现而今证实了。

    “倒是颇为契合。”子规道,“金笑因为捣蛋老师们拿不住他的把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神龙见首’,这会看起来还真是起的一点不差。”

    “你是说……,神龙见首?”丹歌脸上的表情凝滞,他脑中轰隆作响,一些他从来认为只是戏言的东西,被他忽然间想起了,初来徐州当天他在饭馆听的那一段书,到如今似是全然应验了。

    一个神龙见首的小孩,一个白蛇之尾的阴龙,再看眼前,张姓,黄冠,五十弦瑟,还有……新被自己弄断的第九根弦。

    丹歌目光失了灵动,他自己其实就是这三界大劫的应劫之人?丹歌忽然问道,“张力士,紫气异变和天地大劫……”

    黄冠道人讶然看着丹歌,这人凭着一句神龙见首,似乎意识到了他自己的身份,他不由叹一口气,“只是开头……,但你放心,我会帮助你的……”只在你需要的时候,他悄然把后半句埋在了心底。

    丹歌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子规聪明至极,眼前这两人似乎因为自己不经意的提点彼此确认了身份,他凭着这两人的三言两语,就已经猜测出了许多东西。子规再看向丹歌的眼神,就恍然如看着一位英雄,“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这么沉重的吗?”

    张力士给丹歌使了个眼色,就将这当中的插曲翻过,他继续之前的所言,说回阴龙的故事,“你变作仙鹤踩的那块石头,就是当年凿穿大凤头颅的白石,上面的黑色,是大凤怨憎之血。”

    “哦……”两人显得颇为平静,这等奇异在三界大劫面前都显得不够惊奇艰险了。

    “那一点点的怨憎也不容小觑,熙宁十年又曾为祸,使徐州大水,被我镇下了。”张力士指着丹歌,“你激发出白石上的怨憎,就让阴龙的使命开始了,阴龙为白蛇尾,身藏白蛇怨憎,最后的怨憎也被你激发,也进入了阴龙体内。阴龙还掌握金笑的魂灵,我又把金笑的**抛入其口。白蛇首尾兼具,怨憎归体,三合为一。于是重生为了白蛇。它的使命……”

    “回到过去?继续重复白蛇的一生,轮回往复,永无穷尽。”子规猜测道。

    “……,对,那是它的使命。”张力士长叹一声,“成为仙神是什么好事吗?白蛇可是五方上帝白帝之子,但他自今日起,就永远没有未来了。”

    “如果它不这样做呢?”丹歌问道。

    “那么历史就会崩塌,没人知道崩塌之后的未来,乃至于是否有未来,都不确定。它是历史传动的链条,和它一样使命的还有许多,他们在维持时间的稳定,他们不可或缺。”张力士点了点自己和丹歌,“你我,或许也是如此。”

    丹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它是个不错的龙。”他其实还不愿正视自己的新身份。

    “绝对的正义才能担当重任……”张力士道,却并未讲完,他或许还没有想好后半句,或许他只是为了宽慰丹歌。

    “虚伪的正义只会蚀尽在地窖的血水中。”子规接到。

    丹歌被子规这一句话弄笑了,“你怎么对那个云龙那么不待见呢?”

    “你没看到?那白石上出来的虚影身材多好啊,大凤一定漂亮极了,他怎么下得去手!”子规搓了搓手。

    “去你的吧!老色鬼!”

    黄冠道人抚摸在琴上,那里有一根弦断了,丝弦之间多了个较大的空隙。他手下是应兆之琴,眼前是应兆之人,他不免心里嘀咕:“这俩人好像不怎么靠谱啊。”

    黄冠道人正色起来:“大凤、金笑、阴龙或是白蛇,他们都走不到未来了,记下他们的人也寥寥无几,我希望你们能一直铭记他们的名字。”

    “名字?那阴龙的名字,是什么?”

    “名巩。”黄冠道人说着,徒手在地上写起来,指头入石三分,缓缓起笔,并未写就。

    丹歌猜到,“是不是工凡巩,巩先生?”

    “不,同音不同字,应该这样写。”黄冠手指在地上写下,一横一撇一竖,“廾”。

第二十章 赌约

    “廾?”

    “对,单名廾,无姓,或者可随白帝姓,白帝少昊金天,阴龙也可叫做金廾。”黄冠道人解释。

    “这会儿我想起来,那金笑虽说是转世,可也有父母,这怎么和金笑的父母交代。”子规忽然问道。

    “嗯。”黄冠道人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们也离去吧,有些东西,你们还是自己去看一看的才好。”

    说着他将手中古琴丝弦波动,丹歌子规忽然眼前一黑,再睁眼,两人就站在《放鹤亭记》的石碑旁,丹歌手中正举着那一张符,而符上的字,已经变回了净身神咒。

    “这……”丹歌连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们刚才是做了场梦吗?”他多希望只是梦啊。

    “是某种神技吧。那人千载之事讲起来如数家珍,是个存在了几千年的人物了,威能不是我等可以忖度的。”

    “然而那样一人,却败在我一粒骨虫之下。”丹歌拿起领上的一根羽毛,“你们可以吹很久了。……然后你们就要和我扛起一场千载蕴藏的大难。”

    “,沙沙啦啦。”丹歌的骨虫们应和着。

    子规哆嗦一下身子,“哎哟哟哟,快把它收起来!”

    ……

    两人沿山路下山,绕回山的西面,准备穿过学校,前往金笑家一探。

    但两人刚从侧门进入学校,就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两侧都是拿着课本档案的的领导和老师。

    “哟。这什么阵仗。”丹歌悄声问向子规。

    “那是校长,大概找我问罪来了。”

    “那你咋办?”

    “随机应变。”

    那校长过来了,立在子规深浅沉声问道:“杜老师,你是不是找到金笑了?怎么也不先和学校联系呀!”

    四周的领导和老师们随之搭话。

    “就是就是啊,我们这干着急,一点消息也不告诉我们。”

    “你就算是先把金笑送回家去,回来也应该立刻汇报啊!”

    “找到金笑还是蛮好的,他没什么大碍吧?”

    “以后可不能这么放纵学生,这就是你作为班主任失职。怎么随意就给他假呢?!”

    “多亏是个差等生,这要是优等生有个好歹,我们心血不白费了吗?!”

    “就是就是。”

    ……

    子规听得一脸诧异,慌忙挥手,“各位老师!我并没有找到金笑啊!”

    “啊?没找到?嘶……那是自己跑回家去了?这学生家长也不厚道,都不给通个电话。”校长道。

    “哎哟校长,这不通电话是好事啊,金笑一定是没有异常跑回去的,那咱学校就没有管理不严这过失啦。”

    “那跑回去啦是好事啊,害我们这里瞎担心!”

    子规又挥了挥手,“昨天我去金笑家了,金笑并没有回家……”

    忽而人群一阵沉默。

    “那个杜老师……,你管理失误是吧……,咱……”校长忽然有些低声下气。

    “这确实是我管理失误。”子规点头认可。

    “是啊,这个也有商量的余地,但你决不能威胁人家家长啊!咱们学校可以不怕名声损失,请警察介入帮忙找,你可不能走上犯罪的道……”

    “啊?”子规都懵了,“校长您说啥呢?我没有威胁人家家长啊!”

    “嗯?”校长忽而强硬起来,“杜子规!你知道今天星期几吗?”

    “星期呃……”子规还真是不知道今天星期几。

    “六!昨天晚上我们的学生就该离校返回家中!今天已经是星期六,现在都中午了!金笑的家长连个电话都没有往学校打过!他们家孩子当是气球呐?说撒手就撒手不管啦?!”

    校长说着提了一把裤子,继续道:“你没有威胁人家家长?孩子呢?又没有找到!家长呢?又不闻不问!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哟!这家长不会也出事了吧?”当中一位老师说道。

    子规心说接得好,他装作恍然地一拍手,“是有这个可能啊!不行,我要立刻赶去金笑家一趟。”

    子规说着拨开人群,和丹歌一道,小跑着出了学校。

    两人远远还听到校长的声音,“那个杜老师啊!我可不是为你出谋划策啊!你真的可别威胁人家!”

    “嗤。”子规斜眼瞥一眼云龙山,“见不见得到,都两说呢。”

    “你是觉得见不到了?”丹歌问道。

    “嗯。金笑的父母昨天一天没有打电话到学校问情况,是因为我们把尸体奉还了,而且留下了能救命的许诺。可今天那黄冠人把金笑的尸体都抛入阴龙嘴里了,这金笑的父母依然不闻不问……

    “要么是那黄冠人劝说了两人奉献出金笑尸体,要么他们两人也不平凡,也在阴龙变回白蛇的这个计划之内。”子规讲道。

    丹歌又并不完全苟同,说:“试问一个正常的家庭,孩子有复生的希望,谁会甘愿把尸体捐出,为了所谓的摸不着痕迹的‘大事’呢?这大事相比复生,更加虚无缥缈。况且我们还露了一些手段,复生可不是荒诞无稽的。”

    他于是猜测道,“所以,这金笑的父母,也应该是牵涉到计划之内的仙人。”

    “仙人倒也未必,总之并不普通了。”子规道,“王莽称帝虽不久,但能当一日,就有着一日的天子命格,虽然历经十几世,到金笑这里也不会差的太多。而能生下金笑的人,绝非常人。”

    “说起了王莽,我忽然想起了阴龙。”丹歌忽而笑了起来,“那阴龙曾和我吹嘘,他的学识放到古代,必是做成王莽那样的帝王。谁料竟一语成谶。”

    “他每一次轮回都要说一次的,等哪一次他说腻了,就挣脱这命了吧。”子规道。

    “他每一次轮回都要面对你我,等哪一次他看腻了,就摆脱这束缚了。”丹歌道,“这一趟徐州,我真不该来……”说着却耸了耸肩,“却又不得不来。”

    “不得不来?是有怎样的苦衷吗?”子规问道。

    “哼。”丹歌抿着笑,“这不能说。”

    “嗤,谁稀罕知道!”子规翻了个白眼,傲娇地扬起了头。

    “这样吧!”丹歌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他一指眼前的浮桥,“我们打个赌!自踏上浮桥开始,向前行三百步,我想那就到了金笑家门口了,他家门前有桑梓桃李列在路旁,我们三百步后,若在桑梓,则我胜,若在桃李,则你胜。”

    “哦?你胜我胜,有什么好处?”子规有了兴致。

    “你胜,我则将我此来徐州机密告诉你,但有个条件,你听了之后,要帮助我完成重任。若我胜,则机密我就不予告知,但我可许你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可好?”丹歌道。

    子规一拍手,说:“好!这个赌输赢都不亏,但咱说好,走起路来,三百步一样长短,可不许耍赖!”

    “那是自然!”丹歌欣然答应。

    “好,咱们击掌为证!”

    “啪!”“啪!”“啪!”

    两人于是开始走步,每一步确确实都是一般长度。

    “一十……二十……三十……”

    子规走着走着,忽而眉头紧皱起来,“哎不对,我细想一下,好似你哪怕胜了也是亏的呀。”

    “哼!你以为我会赢?!”丹歌露了个邪邪的笑容。

    “什么意思?”子规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想输?那……”

    他这仔细一咂么滋味,就恍然了,“哎哎哎,不比了。你这就是在给我挖坑呢!”

    丹歌扭回头来一脸无辜,“我只是挖坑,可是你自己把自己埋了的。”

    “我哪里把自己埋了!”子规无语。

    “三声击掌为证。你可当真要违背,也不怕走火入魔?”丹歌猥琐地问道。

    “比比比,胜利天平未必就在我的这边,衰神会眷顾我的。”子规恨恨道。

    “不不不,我已经感受到衰神的幽寒的怀抱了!恶鬼阴气俱在我身,无常小鬼皆是亲朋!”丹歌道。

    子规狠狠地白了丹歌一眼,“让他们拘你走吧!”

    两人相互调侃着往前走,前一刻那金笑家还遥遥在望,后一刻已经相距不远了。

    眼看着前面桑梓桃李在列,而两人也仅余十步可走。

    丹歌此时瞥一眼一脸不爽的子规,猜测子规已经算到了,这十步下去,必定走在桃李之侧,他耸了耸肩,“前头阴了你一道,这后头就还你一道。这最后十步任凭你去迈,是直走是转弯都可,是大步是小步都行,十步之后,我们定胜负。”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要后悔!”子规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丹歌道。

    “我呸你个伪君子!”子规笑骂一声,毅然迈步。

    而丹歌却在此时全然转过了身去,不看了。

    他这赌约看似突发奇想,但他也借此表达一些东西。他和子规相识不久,但他看人通透,子规此人值得深交,更值得托付。

    他这一次来到徐州,是有使命在身的,其中必定牵连甚大。而他越靠近这事情,就越发觉一个人实在是力量不足,所以他有意想让子规来作为同伴,但两人相识不久,求助之语难以启齿。

    他借这赌约,将话语暗中点透,他想要输,也就是想让子规赢,让子规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并帮助他。

    但他也不蛮横,就留有这最后十步,是给子规的选择,帮与不帮,全在他自己的心意。是输是赢,丹歌也并不强求。

    “哈哈!”丹歌忽听身后子规大笑起来,心中“咯噔”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心中暗想,“不愿帮我么?”

第二十一章 往事成空

    丹歌转头细看,果然,子规站在桑梓之侧。

    “看清楚啦!我输了!哈哈哈!”子规笑道。

    “世道真是变了,头一回见人输了这么开心的。”丹歌强打精神,笑道。

    “因为是避开了某人的阴谋。”

    “如果按正常走,你一定会赢的,而我才会是输家!”

    子规对此确实纳闷,问道:“这就奇了,难道这一段路你已经算过了?怎么如此精确呢?三百步必到桃李树旁。”

    丹歌嘻嘻一笑,也不隐瞒,“因为我说出赌约时曾暗中算了一卦,算到我在这一赌约中鸿运当头。”

    “呃……反解来看,就是霉运缠身?所以你一定会输?”

    “哼!不错!”丹歌洋洋得意。

    “世道是大变了,输了得意尚且不算,占卜反看也在其次,反看之下十卦九灵才是让人匪夷所思。”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丹歌谦虚道。

    “当我是夸你呢?!”子规撇了撇嘴,“咱说回这赌约,既然输了,我愿赌服输,你不需告诉我来此的机密,却要答应我一样力所能及的事。”

    丹歌对此倒不以为意,“哦?已经想好让我做什么了?!说吧!”他的目的其实没有达到,这个赌约的意义就不是很大了。

    “我要你……”子规邪邪一笑。

    “你要我?”丹歌双目大睁,“公子,咱们说好,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嗤,谁稀罕你是怎的!我要你……,把来到徐州此行的机密告诉我!”

    “啊?你输了,我不是不必告诉你了吗?”丹歌连忙说道。

    “是啊,是你不必主动告诉我了,但我让你做的那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就是我让你告诉我你此行的机密!不矛盾呐!”

    “哎哟,敢情我这输赢都要说?”丹歌颇为无奈,随意往四周一瞥,却立刻正色起来。

    “是了,自己挖坑自己跳。”

    “好好好!等咱俩忙完了眼前的事,再找个小吃摊子,边吃边唠。”丹歌说着,已经窜出,三两下来到了金笑家的院中。

    “恩?怎么了?”子规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好紧随丹歌脚步,也踏入金笑家院中。

    只见院中的鸡鸭已经死去,看门的土狗倒在一旁,也已身亡。但院落之内并无猛兽气息,鸡鸭狗身上也并无血渍,这情形好似这一院的鸡鸭狗,全都是安然死去的。

    “只顾说笑,对这边浑不在意,我直到这会而才察觉这里有了异样。”子规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也是才发现,不过早些看到也于事无补,它们死去应是很久了。”丹歌摸在狗的身上,“躯体已经僵硬了。”

    子规环视四周,“不是野兽,也不是人为残杀。那……”他说着从地上抱起了一只鸡来,“拉”一声,就把鸡的皮倒扒了下来。随后从嗉囊中取出了当中的几粒小石子和几粒玉米粒。

    “呼”,子规以法力炙烤了玉米粒,玉米化作了粉末,子规细细地查看粉末,摇了摇头,“也并不是下毒。”

    “你们对待同类都这般残忍的吗?”丹歌满目惊奇地看着子规手中被扒了皮了鸡。

    “你们人类吃它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处理的?而且你们法医验尸不也要解剖的?”

    丹歌吃瘪,“我多此一问。”

    他说着又婆娑在那一条狗的身上,忽然就触及了一片柔软。

    “恩?”他回神细看,这一处柔软,竟在这狗头之上!

    “狗虽不及狼的铜头铁骨,但头部也是很硬的,那这柔软……”丹歌再一摸这柔软的位置,有了明悟,“这地方是,天灵盖!”

    丹歌忽然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立刻叫上子规,“快,我们到正屋里看看。”

    两人来到正屋推门而入,屋内有一片红幕挂在墙上,前方一张高桌,桌上供有两个牌位,齐齐放着,不分主次。牌位之前摆有各色瓜果,猪头三牲,在之前是香炉,两侧为红烛。

    香炉上插有三根白檀香,屋内青烟袅袅,恍如仙境。

    丹歌细看牌位的文字,念到:“百世先考彭城金公讳什么太府君之灵位?哎,那是个什么字?”

    丹歌噘嘴点了点那个字,那字上面是个草字头,下面是个犬。

    “那是个‘笑’字,同音同意,却不同形。”子规答道,“金笑初来学校,就是这样写自己名字的,说了百十遍,愣是不该,我们后来一查,确有此字,也就不追究了,不过档案上还是写‘笑’字,因为这个字连打都打不出来。”

    “哦!”丹歌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的另一个牌位,“西方上帝敕轮转神王金公讳笑正神之位。”

    丹歌点了点头,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他默默转过身来,看着院内满地的鸡鸭犬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古人诚不欺我。”

    子规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那狗的天灵盖不见,魂灵就不会守在身内,而其主修成正果,位列仙班,这狗儿也必是升天去了。

    他转身看着眼前这香堂,说:“而在这里摆下香堂,也不是别人,看来就是那金笑的父母了。”

    丹歌听言转回身来,摇了摇头,“并不是。你看那左面的排位,上写为先考,先考一般是指自己的父亲或是没有子孙后辈的先祖。如果是金笑的父母,必不会如此自降身份。”

    “恩!”子规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这说明,那所谓的金笑父母,只是旁人假扮的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丹歌问道。

    子规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推测那金笑的父母是在这计划之内的,现在他们已经不见,功成身退,证明了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牌位一定是他们离开时设下的,上写先考,与其身份不符,所以那金笑的父母是假扮的。”

    丹歌听了不由撇了撇嘴,“你这推理也太扯了,这牌位若不是他们设下的呢?”

    子规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讥笑的丹歌,缓缓问道:“那你说会是谁设下的。”

    丹歌皱眉一想,“啊!那云龙山上的张力士!”

    “他连白蛇怎么死的,被剁成了几段,又化成了几份都了如指掌,你说他是白蛇的儿子辈孙子辈?”这次换作子规讥笑了。

    “呃,那许是另派了人来。”

    “这样跨越了几千年的计划,一步失误就是满盘皆输,这计划的发起人会为了个牌匾给自己加一份风险?”

    “呃……,那那那,这计划你我就知道了啊!加两份风险了!”丹歌辩道。

    子规略一沉吟,惋惜地一拍手,“是呀,失误呀……”

    丹歌得意地应和道:“可不是嘛!”

    “……让我知道这计划可也算了,怎么让你这不靠谱的也知道呢?!”子规痛心疾首。

    “哎哎哎!够了啊!我们可是串联这些线索的关键!”丹歌忙讲道。

    “那这风险……”他们两是串联线索的关键,这个风险是必要承担的,而那摆设牌位的风险,显然是可以避免的。

    “好好好,你的推理完全正确!”丹歌无奈只能承认子规确实厉害。

    他却又是心急,“这样的人,作为我的伙伴该多好,我这一路行事必定事半功倍啊!”

    可人家看得透彻,偏偏不淌他这一池浑水。丹歌只能叹惋了。

    两人随后关闭了屋舍,填埋了院内的死尸,紧闭了院门。立在院门外很久,终究回首一拜,潇洒远去了。

    而在二人走后,正堂门忽然敞开,一阵凉风吹出,吹向院门外一路桃李桑梓,桑梓枯槁,桃李死去,枝叶枯萎,繁花落尽。

    正堂内香堂上两块牌位,左边一块自当中一分为二,跌落高桌,右边一块字迹隐去,倒在桌上。小院忽有一震,随后一阵清风,坍倒为一地黄土。

    云龙高山上,黄冠之人手按琴弦,抬头望天,喃喃自语,“还未到明日,你们在这世界留下的一切,都消去了。”

    ……

    另一边,丹歌子规又回到了学校。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丹歌道。

    子规不假思索,“瞎编呗。我就说金笑自己回去了,家属稳下情绪来,决心搬出这个城市,已经离开了。”

    “啊哟,撒谎小能手!”

    丹歌调侃着,只见又是校长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来。

    校长走过来,立在子规身前沉声说道:“杜老师,刚才还见你,这一会儿你又跑哪儿去了?”

    子规纳闷,“啊?校长,我不是……”

    “你不要给我狡辩!前天下午开始,你连着三天没有来签到,也没有给学生上课,你是有急事吗?再急的事一句请假都不知道说吗?”校长问道。

    两边的老实也跟着应和。

    “是啊杜老师,你这有事请个假啊,实在来不及,你口头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代你办啊!”

    “是啊,杜老师!本来我这数学课就多,你这搞得,我又去占两节,现在学生见到我就和见了鬼一样。”

    “唉,王老师,你不想占给我啊。”

    “去去去,关键时期,你就给我老实病着吧,有我在一天,你体育课就全是我的!”

    ……

    子规望向校长,说道:“校长,您忘啦?!我是去查金笑的事去了?”

    “金笑?”校长一愣神,扭头看向周围的老师,“咱学校有这学生吗?”

第八十四章 玻璃祸事

    丹歌暗暗点头,这里似乎就是这一伙人的大本营了,他和子规心忧的那两样宝物的下落,应该在这里就能获得一些讯息了。“看来我也不必再追寻什么井水的来源了。”

    他保持着鸟身,悄然观察着庄园外进出的行人,只见那从庄园侧门进入的人,总会对着门口的守卫暗语几声,然后才被允许入内,而从那庄园另一个侧门出来的人,总会在离开不远之后扭回头来,遥遥作揖拜谢。

    丹歌暗暗思索着,“这一伙人似乎算是一个教派的,而他们的信众来往络绎,显然不少,但既然要对暗号,那这信众再多也总是有限的,寻常人恐怕并不能轻易加入。”

    “这教派能修建如此阔气的庄园,应该很是有钱,然而这么有钱反而避在这么幽深静谧的地方,既然不为弘扬教义,那就一定是另有所图了。恰巧那两样重宝落入他们之手……”丹歌紧皱着眉头,忽然感觉时间匆匆易逝,“刻不容缓呐,趁他们还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丹歌没有暗号,不好进去一探,此时天色不早,他于是决定返回酒店,他高高飞起,沿着来往的人流飞,只见人流穿过一程崎岖蜿蜒且几不可见的小路,然后汇入了一片熟悉的景致之中。

    丹歌眼前一亮,“银杏林!”他在见到这银杏林的时候,就笃定了自己之前的所有判断,“山水几程,是非轮转……”

    “……我们又要见面了!”子规眯着眼睛,在听到回来的丹歌传递的消息之后,捏碎了手中的水杯。

    “唔。”丹歌大睁着眼,看着玻璃碎末从子规的手中漏下,悄然叹了口气,那两个人只怕是要倒大霉了。他虽然心里这般想着,但为了化解子规的戾气,急忙将话题岔开,“你呢?你在那个院子听到了什么其他的信息?”

    子规弹了弹手,把手中全部的碎末弹去,“只算是你所得的信息的补充,他们讨论到了柑橘的作用,能治愈百病,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仅仅是不能活死人肉白骨而已,除此之外,大小病症,一瓣见效。”

    丹歌点了点头,“这柑橘原来这么神奇,所有的病症治愈率高达50%,包括癌症吗?”

    子规一撇嘴,继而白了一眼,嫌弃二连送给丹歌,解释道,“一瓣儿不是一半!那橘子掰一小瓣儿,就能完全治愈所有病症,所有!”

    丹歌听完一下子明了了子规的意思,然后一拍腿,“诶呀!失策啊,我给那个失魂症的女娃娃挤了整个橘子的汁水,早知道我应该有所保留啊!”

    “那庄园每天来往那么多信徒,显然那橘子并不缺,等我们捉住了他们的贼首和袭击我的那两个人……”子规说着一用劲,手中被他拿起的第二个杯子也成为了粉碎。

    “哟!你可不能……”丹歌以为子规起了杀心,连忙劝解。

    “……我们把他们的橘子搜集起来,榨汁喝,过滤了果肉就喝汁儿!”子规说着,手一松,把手中的玻璃碴倒在了地上,然后闪动着明眸扭头看向丹歌,“我不能怎么?”

    丹歌扶着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你可不能那么浪费呀……”

    子规得逞的小眼神一挑,点了点头,“行,瓤给你。”

    丹歌白了一眼,气鼓鼓地一指地面,“好,瓤我要了,你把你的玻璃汁儿收拾干净了!”说着一扭头,走到了窗前,他心中其实暗笑自己实在低估了子规的心性,他脸上险些挂不住,就转过了身来。

    “唔。”子规一噘嘴,看着地上好一滩的玻璃碎末,无奈耸肩,没有办法,自己造的就得自己处理,他还没有丹歌那么许多的本领,所以收拾这东西就需要完全和常人一般清扫。

    而丹歌也并没有闲着,他在思索着如何从那些信徒的口中套取进入庄园的暗语,但他的思绪总被眼前的黑夜扰乱,不时地就会思索起廿於菟的事情来,“唉,我们心忧着天地,而何人心忧着我们?”

    丹歌正如诗人一般陷入了哲思,忽听得耳畔有人声传来。

    “哟,哥们儿,你这簸箕里面的东西……”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男子声音。

    随后是子规的声音,“啊,是杯子打碎了……”

    “杯子碎了?”那男子根本没信,“哥们儿你这是把杯子碎石磨上了吧?”

    “啊,还用磨磨了两圈。”子规显然爱答不理,“你要啊,送你了。”

    随之关门声响,子规已经回到屋中。

    丹歌扭头看去,手中并没有簸箕,“啊?真送给他了?”

    “那是什么宝贝吗?他以为我是毒贩我有什么办法,他能从玻璃碴里吸出个新人生也算他的本事。”子规一脸的无所谓。

    “我就怕他吸出新的一生来,那样算不算是枉死?”丹歌盘算着。

    子规一撇嘴,“那是找死!”

    两人沉默下来,未久,子规又拿起一个玻璃杯,“不行,那伙计虽然声音不喜人,但他决不能死我手里。”

    “那你拿玻璃杯干嘛?”

    “给他演示一下啊……”子规说道,“嫌我招摇?那你给我变个磨!”

    丹歌连连摆手,“得得得,你还是演示去吧,带个磨不成贩毒的成贩药的了。”

    子规拿着水杯就出了门,循着自己留在簸箕上的微弱气息一路追寻,竟然走着走着走到了酒店门口,他不由疑惑了,“那人端着那簸箕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丹歌靠在窗户,他全然思索起了那个廿於菟,“子规说它的智商一日千里,今日不同昨日,那家伙今天的智力到了一个怎样的水平了呢?它会不会想方设法想分散我们两个呢?”

    他正想着就看到了子规出现在酒店大门,忙问道,“你怎么到门口去了?”

    “跟着到这儿来的。”子规道。

    丹歌顿时心里一紧,他刚巧想到那廿於菟是否会有什么诡计,现在子规就被引到酒店以外,他不由得担忧,于是他果断地以下令般的口气说道:“回来!”

    “哦。”子规从丹歌的语气之中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并不寻常,他应下来准备返回。

    “铛”,一声响动传来,在酒店门不远处的光明与黑暗交接处,一个簸箕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粉末,在之后,一个男子趴在那里,没有声息。

第八十五章 挑衅?

    丹歌子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在一愣之后,两人颇为默契地笑了起来,这实在是十分巧合,就在子规回身的刹那,这男子拿着簸箕摔倒在了地上,如果没有些企图,反而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他们两个初到此地的人会引起谁的觊觎呢?自然就是等待在黑暗之中的报应巨兽了。

    丹歌指着那个男子以及之后的黑暗,问向子规,“你曾说过那家伙的智商一日千里,事到如今,你怎么看?”

    “显然他目前的智商已经达到灯笼鱼的水准了。”子规看着地上的那个男子,这个男子显然就是“灯笼鱼”的诱饵了,而在其后的黑暗之中,一定藏着一头猛兽。

    那即便子规可以夜视也无法看透的黑暗之中,藏匿着什么猛兽也不奇怪,但重要的是,在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之后,自己的命千年以来头一次显得如此宝贵,他可不能将性命轻付,更何况自己身死还要牵连一个身负三界的人物。

    身负三界的丹歌此刻站在窗口看着那个男子,昏黄的路灯之下的那男子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如果他周围的黑暗再浓重一分,他的身形就要被全然淹没了。

    丹歌看着越久,心中的怀疑就越重,他已经感到有些惊奇了,“没道理呀……”

    “怎么了?”子规刚好开门进来,问道。

    “你都回来了,显然你没有上钩,可那个男的还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丹歌指着那个男子,“难道他并不是廿於菟的诱饵?”

    子规若有所思地将那里的现场打量一番,“是我们太紧张了?他也许真是个普通人。”子规转身,拽着丹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就苍生。走,我们两个下去看看,即便是那什么廿於菟的诱饵,我们两个彼此照应尚能全身而退。”

    “不。”丹歌拽住子规,把子规拉到了窗户的一侧,指着外面悄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站在窗户侧边往外边望去,打远处渐渐走近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老远就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男子,他三两步奔了过来,蹲了下来,拍了拍那男子的后背,“喂。”

    见没有动静,他动作大了起来,推搡了几下,“哥们?”

    男子依然没有动静,男人就把男子翻了过来,然后就像看到鬼一样被吓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呐喊起来:“来,来人呀!死人啦!”

    “啊!”丹歌子规相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此时可以断定之前他们的猜测全是错误的,那男子不是什么诱饵,他就是死在那儿了!

    两人匆忙转身就往屋外跑,那男人的喊叫声音不小,此时又并非深夜,所以大多数的人都还醒着,等丹歌子规跑到酒店外,死者附近已经围了一圈人了,这一些人离得死者远远的,脸上满是震惊和厌弃。

    等丹歌子规见到死者的面容的时候,立刻就有了同样的表情,但转而他们就陷入了愤怒之中。死者已经面目全非了,他的脸就好似正面迎了一阵刺骨而凌冽的寒风一样,他的面皮被吹得寸寸龟裂,眼睛的眼角裂开三道深深的裂痕,一道将两眼相连,两道从外眼角直抵太阳穴。

    眼睛尚且如此,嘴巴更不必说,他们能扣看清他整齐的全部下牙。丹歌鼻子一酸,连忙捂住了嘴,他在看这死者伤势的头一眼,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那样的招数他曾经领教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确切的说,就是在昨夜。

    “龙腾云起,虎啸风生。”丹歌道,他眼眶红红的,但他的眼中不是悲切,而是无穷的愤怒,“它在向我们挑衅!如你之前所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们就要先把他扫了!”

    它自然就是廿於菟了,这招式正是来自于廿於菟,而廿於菟的用意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挑衅吗?它为什么挑这个人下手?

    丹歌和子规在愤怒之后,陷入了更多的迷惘之中,“这也是报应的一部分吗?要承受突如其来的负罪感,他的死也许仅仅是因为和我见了一面。”子规抚摸着左臂,那里的兔脚印记已经消失了,他唯有望天,希求兔子们一个答案。

    然而天色就正应着这凄凉的世界,零星几点闪烁迷蒙的星光犹在,而天上的月并没有踪迹,那星光迷蒙就宛若希望的渺茫,深藏在星河里,寻寻觅觅,大海捞针。

    很快就有警车来了,警方封锁了现场,并从死者的身上找到了身份证明,确定了死者是居住在这所酒店的顾客。所以酒店就成为了重点盘查的地方,所有的住客被要求留在房中等待警方的仔细盘查搜索。死者身旁的簸箕和白色粉末被认定为重要物证。

    通过簸箕上标识和酒店监控的双重确认,子规被认定为重点怀疑对象,丹歌作为同伴也被限制,而警方盘问的重点却并不在死者身上,而是在簸箕中散落出的白色粉末上,他们怀疑子规丹歌是毒贩。

    “哈哈哈。”子规听到这个猜测的时候都有些无语,“那个死了的恐怕也曾怀疑我是毒贩。”

    “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们吗?”警官们都感觉后背一寒,他们为什么不盘问死者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个死法根本不像是人为的。

    “不,我是说他大概是想端着那一簸箕的玻璃粉到你们这里报案,但没成想死在了途中。”

    警官摇了摇头,“我们查过他的底了,他是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可不是什么好公民。”

    子规眯了眯眼,“我曾经有个学生,调皮捣蛋,也不是什么好学生,难道被打上这个所谓‘不怎么好’的标签就可以死得不清不楚吗?”

    “不,我们会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的。”

    “恩?他们该死咯?”

    “不,不,他们如果死了的话,我们会调查的明明白白的,我们的法医正在做尸检,这需要时间。同样,那些毒品……”

    “那不是毒品!那是玻璃末!”

第八十六章 摔杯

    “是否是玻璃粉末还需要我们的进一步验证。在结果出来之前,你必须要呆在这里。”

    子规无奈耸了耸肩,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而丹歌在丹歌子规他们所在的房间里接受了另一拨警官的审讯,在丹歌一口咬定那白色粉末就是玻璃之后,警官们就变换思路,询问起其他的东西来。

    “从酒店大堂的监控中看到,你的同伴在走出大门口在门口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返回了这个房间,而在之后不久,死者的尸体在酒店门不远处被路人鲁先生发现。你是否知道你同伴站在酒店大门的用意?”

    丹歌点了点头,“我的同伴他把撒在地上的玻璃粉末清理之后,到走廊去倒垃圾,恰巧遇到死者,死者的言语显然是在怀疑我同伴簸箕当中的白色粉末是毒品,我同伴看出了他的心思,为了证明清白,随手就把那簸箕给了死者。

    “回来之后,他回想起死者纨绔的样子,生怕死者把玻璃粉末作为毒品误食,所以出去寻找,他回屋时的最后一眼看到死者在往外走,所以我的同伴就追到酒店大门。然而不巧的是,我和我的同伴都怕黑……”

    丹歌说道这里,就得到了屋中所有警官的集体注目,他们一脸的不可思议。丹歌白了他们一眼,冷眼问道:“这是什么缺点吗?”

    “不,不是。”警官们连连否认。

    丹歌扭身一指房间的窗户,继续说道:“所以我就在那个窗户那里叫住了他,让他别追了,他就返了回来。”

    “不。”一位警官此时站了起来,看着丹歌的眼睛,他眼中是玄奥的眼神,就好像拿着丹歌的把柄一样,他沉着声音,“在你的同伴回头之后,却又忽然扭头,往酒店的一个方向看去,我猜测,那个方向就是死者的方向,你的同伴看了半晌,就又往回走了,这里……”

    这警官的声音更低了,“你,怎么解释?”

    丹歌心中暗暗吐槽,你这是诈唬谁啊?当我是个二憨憨啊?他一指那警官,“你们的这位警官是不是气短啊?怎么这么一句话就快憋死了?!”

    “额……”那“气短”的警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就是为了唬你的吧,他也知道硬生生收下这嫌弃。

    “你们猜想的不错,我和我的同伴都听到的响动,那是那铁簸箕磕在地上的响声,我同伴也就因此扭头,你说他本来就怕黑,这会儿又一惊,再回头又是一具伏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他能镇定走回来就不容易了!”丹歌显得义愤填膺。

    “也就是你们其实才是最先发现死者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丹歌斜了这问话的人一眼,道:“我们隔那么老远,被吓得都没过去看一眼,我们哪知道死的活的!”

    警官们非常郁闷,对于丹歌的这一番问话,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房间里的这两个人并不是杀人者,现在他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那么,我们接下来要问,你们的毒品……”

    “得得得!”丹歌立刻打断,“警官你这不是接下来的问题,你这是又翻回头里去了,你之前问过了,我也说了,那个是玻璃粉末!”

    “好好好!玻璃粉末,这粉末……”

    丹歌立刻强调,“玻璃粉末!”

    “恩,它你们怎么是得来的,从谁接手,中间人是谁,要销往哪里?”警官们有些不耐。

    “您这还是把它当毒品了,玻璃粉末怎么得的,那!”丹歌一指茶几上的玻璃杯,“那玩意儿摔碎的呗!”

    警察不干了,“不要妄想糊弄人,玻璃杯摔成粉末?你这是摔碎了在磨里又过了一道吧。”

    丹歌耸了耸肩,忽而假作正经,模仿着之前那个“气短”警官的声音说道,“上一个这样说的,已经死了,而且你们见过他的死相,嘶!”

    “气短”警官嗤之以鼻地笑了笑,“怕黑夜的小孩也会讲鬼故事……”他说着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玻璃杯,“来,你给我摔一个,要能摔成毒品那样的。”

    丹歌摇了摇头,“这你为难我了,你吸毒不要找我。”

    “好好好!玻璃粉末!行了吧,你给我摔个粉末!”

    “哼哼!那你就……”丹歌咬牙切齿地说着把手扬到了高处,看了一眼四周急忙避开的警官们,“怎么,怕溅着啊?嗤,原来警官不怕黑,反而怕耍贱……”

    丹歌说着,又一次将手扬了起来,他的两指捏着玻璃杯,而在手心之中,已经有了一道攻击,这道攻击如果以掌拍出,将在空中打出一道真空,这一掌之威,曾经强悍如阴龙的体魄都不敢硬扛,丹歌这将是第三次使用它。

    他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号,同样也是为了纪念过去的阴龙,“曾经阴龙为避它,盘龙绕柱,盘桓三匝,就叫它……‘伏龙三道’!”

    想到这里,丹歌已经发力,把玻璃杯摔往地上,顺手放出了伏龙三道,这一摔,玻璃杯几乎是瞬间就要落地,而伏龙三道则比这速度更快,它后发先至,两样东西在同一刻抵达到地面,伏龙三道的威力触碰到玻璃杯,立刻找到了倾泻点,将全部的威力都打在了玻璃杯上。

    而在所有人看来,就和寻常的摔杯子一样,没有任何的差别,而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成品了,他们眼睁睁看着玻璃杯在触地的刹那玻璃杯自下而上立刻化作了齑粉。

    “这……”屋中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更无法在言语上去表达。

    丹歌蹲下从地上捏起一小撮粉末,“趁新鲜,气短警官要不要吸两口?”

    “额……”那“气短”警官没有接话,而是扭头又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玻璃杯。

    丹歌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给我们扣上这顶毒贩的帽子你们不甘心啊?”

    “不是。”警官说道,“我们录一个视频作为证据。”他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你先保证,我配合你录完之后立刻放掉我的同伴,然后马上滚出我们的房间,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也摔成粉!”丹歌恶狠狠地说道。

    “好,好。”

    “放心,你们其他有什么不清楚的还可以来找我们,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我说的是,其他!”丹歌说着,又一次扬起了手。

第八十七章 酒店楼空

    这会儿子规安静的坐在屋中,四周的警官们对他的审问没有询问出任何新鲜的东西,一个个都是一言不发地郁闷地看着子规,仿佛如同和他置气一般。

    屋子里安静如斯,但在子规的世界之中却并不是这样的,他的听觉可以轻易听到墙的另一边,隔壁屋子里丹歌的全部谈话,包括丹歌答应下的在手机录像面前把一个杯子摔成碎末的事情,他全部都听在了耳中。“还是他的法子多。”子规不由得暗赞丹歌。

    不久之后,一位警官拿着一部手机推门进来了,他进来显示满不情愿地看了一眼子规,随后往两边招了招手,把警官们都聚集在他的身旁,给他们播放他录下的视频。

    “啊!”警官们讶异了一声,一个个的脸上带着错愕,哪怕是那个拿手机的警官,再次看到手机中的画面,依然是被震撼了一番。警官们没有任何的讨论,他们彼此眼神相对,又悄然瞥了一眼子规,他们合作很久,这一瞥已经把他们的意图传递他们还要验一验子规。

    子规岂会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一瞥,他很快就明了了这些警官的用意,心里暗骂,“要不是我的听力卓绝,恐怕那边丹歌帮着我脱罪,我这边赶忙着就伏法了。”

    子规正想着那几个警官已经走过来了,那个刚进来的拿着手机的警官沉声问道,“你说那簸箕里的是玻璃粉末,那你就说说那粉末是……,怎么来的?”他这语调在刚才对付丹歌的时候就被丹歌损了一顿了,这会儿又用这语调来唬子规。

    子规心中暗道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我照搬着丹歌那样再损你一回了。子规一皱眉,颇为嫌弃地说道:“你们的这位警官是不是气短啊?怎么这么一句话就快憋死了?!”这句话原封不动,原版照抄,把这“气短”警官气了个原来面目,他浑身耸动着似要现出原形。

    旁边的另一位警官悄然瞥了一眼“气短”,拍一下子规的肩头,“你快说。”

    “你们不是都见识到了吗?不然这位‘气短’警官给你们看的什么?难道不是我同伴摔玻璃杯的视频吗?”子规抱着胳膊冷冷地问道。

    警官们面面相觑,无法作答,他们当警察头一次遇上这么厉害的人,无论是隔壁那个可以空手将玻璃杯摔成碎末的高手,还是这边这个嘴巴狠毒的毒舌。

    很快,警察局的检验报告就送来了,那一堆白色粉末的成分是硅酸盐,确实是玻璃粉末没错,丹歌子规得以释放。而尸检的报告则被定为绝密,送来的仅有尸体的伤势成因分析,仅有两字:寒风。

    这件事情变得玄妙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短短的数分钟内,一个人从生龙活虎到面目全非,仅仅是因为寒冷的风。这风从何而起,这寒又从何而起,初夏时节,这两样致死的东西都不好找,所以每个人心中都有了无数的揣测,而这些揣测的大多数都归在举头三尺。

    “为人莫作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丹歌说这句话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坐在窗前,看着酒店门口一个个提行李拿包裹,拖家带口地离开,他扭头说道,“这句话一夜之间忽然传开,然后他们就都跑掉了。”

    “他们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嘴上说的死者之死是善恶有报,心里却总觉得这里并不安稳。”子规从窗户探出头去,看着远处的行人对着酒店指指点点地说着故事,无奈摇了摇图,“这酒店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入住了。”

    “我们要不要也转移阵地?”丹歌问道。

    “你不是应了那伙警察一段时间之内都住在这里吗?而且你我心里清楚,那个死者的死亡就是廿於菟造成的,这里人去楼空就我们两个,他也难就难以犯案了。”子规道。

    丹歌伸手在阳光里,“今天晚上,我们要去黑夜里,主动找廿於菟谈一谈,或者探一探它的深浅,争取能尽早除掉它,不然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将落在它手中丧生。”

    子规摇了摇头,“不会了,这是我们能容忍的第一例死亡也是最后一例,我们绝对不允许有第二个人被他害死。我已经完全恢复,兔子们曾说这个报应合你我二人之力完全是可以对付的,哪怕杀不死它,也要牵制住它,不让它再有功夫去伤害凡人。”

    “好。”丹歌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要解决的事情可是不少,现在我们把老虎放下,把心思收回来,想想办法搞到进入那座庄园的暗语。”

    “办法你来想。”子规说着变化成了鸟形,“我身形微小,适宜到那庄园内打探打探,如果能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对我们行事多有裨益。”

    丹歌无奈点了点头,“好吧。”他应下来,送走了子规,却不由自言自语地发起了牢骚,“自从这家伙的头疼病好之后,他却并不愿意动脑子了,是什么后遗症吗?”他思索着沉沉地坐了下来。

    而在另一端,子规在空中稳稳地飞着,避开日光,专走阴凉的地方,其实初夏的日光一点都不耀眼,它是和煦温柔的,宛若这初夏的风光,亭亭芳草,徐徐清风,天地是冷漠寒冬之后,热烈暑夏之前的温婉宁静,是静如处子般的悠然世界。

    尽管如此,子规依然回避着,“我最近更喜好夜晚了,这白天的太阳燥得我脑壳疼,难道是我的判断失误?”他又飞了一会儿,“不会有错,等我把存留的思索之结全部解开,我的思考就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一周,一周之内如果不能成功,我就把那一点也喝了。”

    子规想着,已经飞抵了银杏林,然后依着丹歌的说法,找寻到了一条肉眼几乎并不可见的小路,又飞行好一会,忽然眼前一片豁然,一座巨大的庄园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八十八章 巨大的柑橘

    这庄园面南坐北,正面形貌宛若神龙大张其口,东西两侧有高阁宛若龙角,高阁之间连接一道通路,这路上不接天下不挨地,横架如一座高桥,在高桥之下,悬挂两盏彩灯,分列左右,震慑东西,宛若神龙彩目流转。墙壁之角垒砌飞檐,飞檐数个行走高低,形成这神龙之鬃。

    在之下,是大门,正门如同神龙其口,倘若洞开将吞天噬地,两侧为两道侧门,衔接两道小路,宛若龙须,顺从龙须之道,则可以向神龙朝拜。

    飞过这龙首正面,往内而去,龙面之后,一座座桂殿兰宫位于正门所在的这一条南北向的直线上,宫殿墙壁为赤色,顶也为赤色,且在这各个宫殿顶部的正当中,摇曳一道红旗。由南至北,宫殿构成龙身,宫殿高矮不同,宛若龙背起伏,红旗连缀,便是神龙飘带。

    此时微风吹拂,红旗飘然,庄园似乎要飘飘而起一般。而阻止这庄园升起的,是垒砌在庄园东西两面墙内的五座矮亭,这五座矮亭形制特殊,并非八角亭也非六角亭,而是五角亭,且五角并不分布整齐,有四角距离稍近,在南一侧,在北一侧,则仅有一角,这亭宛若龙爪,将土地紧紧抓牢。上下制衡,则这宫殿才依然矗立人间。

    子规再往后飞,在这庭院的末尾,是一座扇形的果园,这里就是龙的尾鳍所在了。这果园里栽种着的仅有一种果树,就是橘树。这些橘树十分独特,在这初夏时分,就已经结满了果子,一个个饱满的果实挂在树上,而在树下,却并没有见到哪怕一片落叶。

    “四季结果的橘树?包治百病的柑橘?再加上这一座具有飞龙风水的庄园?”子规盘算着,“这里的一切都太不简单了,正是这不简单,所以那两样重宝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很有可能知道如何使用,那么我们就有些危险了。”

    子规眉头紧皱,再扫视这果园一眼,立刻被一个特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在这果园的最北处,有一样一人多高的橙黄色的东西,不细看只以为是一块巨石,但细看,却发觉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橘子,这橘子似乎是因为好容易长这么大,身形也有些走样,上下更长,左右微瘦,倒不再像橘子,而有些像芒果了。

    但它表皮上一个个的大坑,正证明着自己的身份,它是名副其实的橘子。而在这橘子之后,有一个低矮的树干连接着橘子和地面,它就是结下这橘子的橘树了。

    子规看着眼前的橘子,颇为震撼,这橘子的大小,足以容纳下三个成人了,而这当中还会是橘肉吗?显然不是了,他想到了途经巴东时那秃鹫所言,《独异志》当中的记载:“唐惠卿,荆州庭中有橘树,其末有一实甚大,独异之。由是会宾客,摘而将食,乃剖之,有一赤蛇蟠于其中矣。”

    “赤蛇?!”子规想到这里眼中一亮,他和丹歌为了追寻两样重宝暂时搁置了寻找赤蛇的事情,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告诉子规,他们的选择没有错,两样重宝和赤蛇的事情,其实在同一件事里。

    子规却并没有高兴很久,他很快意识到了眼前的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这里面真的是一条赤蛇,再结合这一座飞龙风水的布置,这祥瑞之物似乎已经背离了初衷,在寻找飞升为龙的办法了。”

    赤蛇如何飞升为龙呢?仅凭子规有限的所知就能判断了,它正是借用这一座飞龙风水之地,再吸收重宝的威能为己用,或许再加一些其他的辅助,使它强行拔升境界,进而形成飞升。这样的赤蛇背天而行,显然和丹歌子规他们是敌而非友了。

    正子规惋惜之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子规回神一看,只见一道绿叶飞速地向自己打来,他立刻飞起回避,然后装作受惊一般飞离了这果园,而其实他并没有走远,他躲在了墙外,发挥自己的全部听力,就还能听到园内的声音。

    “踏踏踏。”脚步声传来,随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有个小鸟看上我这个大橘子了,被我赶走了。”这声音闷闷的,显然是那橘子当中的东西在说话。

    声音落下就没有其余的声音响起了,子规又稍微等了一会儿,确定确实没有动静了,就展翅飞起,返回酒店。

    而在子规走后不久,男人声音再次响起了,“走了?”

    “走了。”闷闷的声音道,“有人觊觎上我,我要尽快完成了。我托你寻找的两样宝物呢?”

    “还……,还在找,还在找,快了。”

    “不是有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他们……,带回来了一个烧火棍子和麻绳,根本不是什么宝物!”

    “你手下吃我那么多柑橘,就没能挽救他们的脑子?”

    “这……,脑残也不是病啊……”

    ……

    正午时分,子规回到了酒店。

    在酒店房间,丹歌猛地站起,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子规,“你说的是真的?”看到子规肯定的答复,他微微点着头望向窗外,“这可就有意思了,我们能从敌人的口中打听出紫气异变的线索吗?”

    “其实从敌人手中打探线索更简单一些,我们可以毫无顾虑地来硬的。”子规道。

    丹歌摇了摇头,“可如果那会儿廿於菟横插一脚呢?”

    “那我们只能是在白天迅速解决掉那赤蛇……”子规说得并没有什么底气,他也知道那赤蛇是存活了上千年的祥瑞之物,无论是它的身份还是它的修行,都让他们无处下手。

    丹歌同样知道和赤蛇为敌很不明智,他还有一线的希望,寄托在秃鹫身上,“那秃鹫是否在扯谎呢?这所谓赤蛇也只是你的猜测,这个事情亟待我们确定,在所谓的《独异志》当中,是否真有这样一段记载呢?”

    “还,真有。”子规并不愿打击丹歌,但是事实如此。他掏出了手机,展示给丹歌看。果真在《独异志》中有着这么一段记载,而且就和秃鹫所说的一样,一个字也不差。

    丹歌长叹一声,既然避不开,就只能硬头皮上了。

    他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接下来……”

    子规严肃认真起来,“怎么做?”

    “……逛街,给我也买个这玩意儿。”丹歌眨巴着眼睛,摇了摇手中的手机。

    子规闻言一惊,然后同情地看一眼丹歌,“辛苦了,你们世外家族的生活一定是很乏味了……”

第八十九章 父与子

    “堪天观月,遍历牛斗,占阴卜阳,算尽乾坤。身处世外却将俗尘把握,心向天门仍把凡嗔执掌。往幽深中穷尽光明,处光明下隐遁幽深。天地未见星月影,自有枯烛耀光明。世间欢笑中,自在随风游。”丹歌说着,把手机往子规手中一递,“可比这一个小盒中的世界精彩真实多了。”

    “那你……”子规听得云里雾里。

    丹歌吐了吐舌头,“还是买一部吧,它确实好像用处不小。”

    子规听完无语,白了丹歌一眼,还以为这家伙一套说辞,就不打算买了呢。

    两人吃了午饭,就近找到一个商场,在里面挑了个喜欢的样式,就把手机置办了下来,顺路办了一张卡,彼此加了个联系人,相关手机的事情就全部完成了。

    在此之后,丹歌告知了子规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这个计划正是用来套取进入那庄园的暗语的。丹歌打算伙同子规在银杏林设下一道迷局,就是一场表演,一人伴作老人,一人伴作一个中年。

    中年搀扶着老人走入银杏林中,忽然老人昏迷在地,倒地不起,中年就在林中呼救,这林中来往的大多是那庄园的信众,如果有人停下来询问,中年就说要搀着他的父亲沿着银杏林的某一条小路前往一座庄园求医。

    如果那人有所指点,中年即面露难色,就说:据说进入庄园需要暗语,而暗语只有老人知道,如今老人昏迷,恳求那人告知。如此一来,就诓到暗语了。

    丹歌说完,满是自信,他已经想到了之后,“到时你在外接应,我凭着暗语进去,一探究竟!”

    子规问道,“可如果一个个都以为你是碰瓷的避得远远的呢?又或者告诉你庄园方位,而并不愿透露暗语呢?怎么处置?”

    丹歌摸了摸下巴,“那样的话,戏要演足,中年背着老人离开就好了。不过你这么一说,那我就必须演老人。”

    “哦?”子规忽然不解,“为什么?”

    丹歌不怀好意地看一眼子规,“如果诓不到暗语,白赚个儿子也是好的呀。”

    “去你的吧!”子规把丹歌一推,“快说正经的!”

    丹歌一耸肩,“只好故技重施,拔那人一根头发施展入梦之术了!”

    子规闻言一愣,“这一回,我们不会又卷进那么糟糕的事情里去吧?”他所指的就是徐州俞家的事情了,那一件事给他和丹歌留下的阴影不小,他们对那一件事情的处理,也并没有站在正义的地位上,所以他并不愿再遇到那样的事情了。

    “可惜……”丹歌叹了一口气,“我们正处在一件糟糕的事情里,如果那赤蛇的力量过强,也许我们要第二次妥协了。”

    他抬手给自己遮下阴影,让自己的眼睛能够看清远处的景物,“眼睛在暗处,才能发觉明媚的世界,那就是正义,就是我们的追寻。如果我们早已置身光明,也许阴暗就对我们产生了诱惑。现在的我们,至少在正确的方向上。”

    “那么我希望我们能在这次,妥协得不要太早。”子规道。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先返回酒店,等我描绘好了易形咒,我们就出发去演这一场戏。”丹歌说着拽起子规钻入一个无人的角落,下一刻,两只鸟儿飞出,直奔酒店而去。

    ……

    微风轻拂的初夏里,银杏林的树叶偶尔作响,一两声的点缀,显得这丛林悠然而宁静,这会儿在这银杏林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来往了,他们彼此擦肩,频频点头,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银杏林之东,一个中年搀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缓缓而来,这老人骨瘦嶙峋,满面风霜,皱纹堆累,步履蹒跚,他一步一顿,沉沉的苍老的声音一遍遍地呼唤着身边的儿子,“儿啊,你慢一些,我跟不上你了。”

    “儿啊,你快瞅瞅,有没有一条并不明显的岔路。”

    “儿啊,唔!”他说着忽然吃痛,但他紧咬牙关,并没有喊出声来。

    旁边的中年在这老人的左边,他的右臂揽住老人的腰,右手抵在老人的右侧,这会儿他的手两指之间,正不着痕迹地捏着一块肉,他悄然地咬牙切齿对着老人道:“孙贼!”他的手又紧了一圈,“你他娘占便宜占够了没?”

    “唔!”老人疼得脸色都有些变了,他赶忙点头,等到那中年的手松开,他才悄然长出一口气,“真狠呐!”

    中年左右打量一下,说道:“还有时间占便宜,你不是说这易形咒只能维持三刻钟吗?”

    “是啊!”

    “那你还不快死?!”

    “哦!好!”老人一应,就见中年一个不稳,手上一松,那老人顺势就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霎时没了声息。

    中年沉着一口气,蹲下身来,暗暗地戳在老人的软肉,悄然道,“老子还得上赶子给你送便宜,这账我可记下了!”他搡着老人,高叫道,“爸!爸!你怎么了?爸,你说话呀!”

    他见老人不应,四面张望,“救人呐!救命啊!”应着这一声呼唤,走在路上的人一霎时全都围上来了,但一个个离得远远的,并不靠近。

    中年抬头四面一看,人群黑咕隆咚围了一圈,但一个吱声的支招的都没有,“你们有没有办法?救救我爸呀!”

    “小伙子你这干等着干什么,立刻送医呀!”人群中一个老大娘说道。

    中年心说我就等这句呢,“对!对!我爸本来就是来求医的,他说让我扶他去什么庄园,我要带他去那个庄园,你们谁知道路吗?”

    “沿着那儿走。”人群忽然开出一条道来,人群里有个人指点着不远处一个微不可见的小路入口。

    “哦!”中年一伸手把老父抱在了身前,“我听我爸说进那庄园要什么……”

    “哎!我说兄弟!”忽然一个人插话,这人从人群里出来,是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精瘦精瘦的,他一下打断了中年的话,往中年身前一凑,扁着嘴摇了摇头,“兄弟,别白费心思啦!”

    中年心中一激灵,难道他的企图被这人发现了,“咋了?”

    “别去什么庄园了。”那人摇着头,往东面一指,“出了这林子不远就是医院,直接送太平间吧。”

    “啥?!”中年一吼,四面的人也都应和,一个个骂着这男人的狠毒。

    “不是,不是!”那男人一指中年抱着的老人,“你们看呀,这老头儿都没气儿啦!”

第九十章 手机

    “唰”的一声,四面围拢的人们口中的谩骂之语忽然停止,然后一致地往后急退了数步,如此就和老人撇清关系,不想让老人的死和自己有任何的瓜葛。

    中年闻言也是一愣,他仔细一感受,可不是,确实已经没有气息了。他心里暗骂一声,手捧着老人摇了摇,咬牙切齿地悄然传音道:“你出气呀!”

    “呼”老人立刻有了气息,他呼吸平稳,但是并没有醒来。这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因为此时四周一片安静,所以这呼吸声停在周围人的耳中也格外清楚,众人放心下来,原来老人并没有死去。

    四周的人又打算围拢上来,中年人趁此时机,说道:“我要带我爸去庄园,可他告诉我说进入那里面要什么暗语,我不知道。现在他昏迷不醒,你们能不能告诉我?”

    话音未落,正准备围拢上来的人脚步都是一停,脸上的关切立刻变作了冷漠,然后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散走开,再也没有瞧中年一眼,即便是有看中年的,那眼神却并没有在中年身上聚焦,仿佛将中年视若无物了。

    “哎!哎!”中年方寸大乱,他根本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让这些人一下子变得冷漠,他伸手去扒拉人,被他碰到的人却对他的动作置若罔闻,从他身边毫不停留地走过。中年眼中精光一闪,趁机一,将一根发丝拿在了手中,然后精光立刻隐去,换上满目的疑惑,“真是奇了怪了。”

    “兄弟。”那精瘦的男人倒是没有走远,他左右瞥了一眼,见那一些人都走远,才开口道,“你先去医院救醒了你爸,再带他去庄园也不迟啊!”

    中年懵懂地看着这男人,“是我说错啥了吗?”他心里其实也在盘算,难道说这这个教派已经不需要新成员的加入了吗?可这些人拒绝我也好啊,他们冷漠地走开,这其中的因由似乎并不是那么简答。

    “你不要问了,这是神的指示。你快去救你的父亲吧。”那男人说完,也扭头离开了。

    中年托着老人走出银杏林,走入一旁的医院,然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老人放了下来。然后一下子戳在老人身上,“你怎么回事,装个晕还死过去了!”

    “这不是紧张了嘛!”老人在胸口一掏,掏出一张黄纸来,随着这黄纸的出现,老人的容貌开始变幻,正是丹歌。他甩着手中的易形咒,“真如你所言,他们并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暗语,甚至于因为你这个发问,而将你冷漠了,这可真是奇怪。”

    中年人也把易形咒揭下,现出子规的本来面貌。对于那一些人的奇怪做法,他一路上已经想了老半天了,但其中的因由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奇怪的教派,那男人说是神的指示,难道他们的神在刚才我提问的时候传音给他们啦?”

    丹歌摇了摇头,对子规的想法并不认可,“那他们的神迹可就太随便了。”

    “算了,我们两个也想不出什么结果,不如做正经事吧。”子规一伸手,把刚才拽下的一根头发递给丹歌,“头发也有了,等到天黑,你就施展入梦问出那暗语吧。”

    丹歌用两指将这头发顺了一遍,然后两指相互摸了摸,又凑近鼻子闻了闻,脸色骤变,一脸欲呕的表情,“一头的油,这恐怕是个爱熬夜的主,施展入梦就要晚一些了。”

    子规嫌弃地看着丹歌把那油头揣进兜里,“我就说那头怎么那么滑,害得我险些失手。”他甩了甩当时头发用的那只手,“走走走,回去吧。”

    “什么时候你也有洁癖了?”

    “就刚才……”

    两人走出医院,又钻入林中,变幻成飞鸟返回了酒店,一番洗漱之后,就来到了黄昏时分。

    丹歌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忽然就大呼起来,“啊!”

    “哟!怎么了?”子规被这一声下了一跳,赶忙问道,扭头看去丹歌正在玩手机,不由撇了撇嘴,“玩的什么游戏呀?死了就死了嘛,大呼小叫的。”

    “啊?这上面还能玩游戏?什么游戏?”丹歌一脸的懵懂,“这个不是查资料的吗?”

    “呃。”子规被生生噎了一下,“这不只能查资料,它最初设计出来也不是为了查资料的,是为了通话。”

    “通话?哦。”丹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子规长叹一口气,拨通了丹歌的手机。随之丹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握手机的手一颤,“什么情况?”

    “点这个,然后放耳朵边上。”子规指点着,等丹歌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在了耳边,他道:“喂?!”

    “哦?!”

    丹歌的表情让子规觉得这一切一点都不现实,“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是不比原始人强多少啊……”

    “哦哟?!”丹歌才不管子规的嘲讽,他对这手机的新功能有了兴致,他拿着手机下了床,两手捧着手机,把耳朵凑在手机旁,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这么远呢?”

    “听得到的。”子规的声音从手机的听筒中传出。

    “吱扭”,丹歌拉开了门,站在门边,“这么远呢?”“能!”

    “哐”丹歌出了门把门带上,“这样呢?”“能!”

    丹歌满脸兴奋地又走进屋里来,找鞋子穿上,“你等着,我飞去长白山你再和我说话试试看!”

    子规扶额,“别闹了,长白山上没信号!”

    “哦。”丹歌消停下来,这会儿看着手中的手机,更喜欢了。

    “你们的家族隐遁世外,就是真的脱离俗世了啊?”子规道。

    “并不是,只有我长白沈家是这样的,但我不知道原因。”丹歌摇着头,不无感慨,“我原以为哪怕脱离俗世并不会有什么分别,只是冷清一些而已。如今看来,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我们完全预料不到的样子了。”

    子规有些同情丹歌了,“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沈家?”

    “不,曾经我奉家族的命令来到过俗世,处理了一个将成气候的山精,然后没有逗留,就返回了,那会儿我已经了解到这俗世远比在家族里精彩多了。”丹歌此时庆幸有那一场紫气异变,虽然让他身负重担,但也让他见识到了世界繁华和新奇。

    “那种精彩的认知浮于表面,这次我来到俗世,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都是关于修行者的,凡人这类科技的东西,我还真没有注意,直到此刻……”他说着,低头一瞅手机,又惊呼起来,“啊!说正事,我刚才用手机查《独异志》,在其中发现了一道记载!”

第九十一章 记载

    “哦?”子规看着丹歌忽然正经起来,他也将精神集中,问道,“什么记载?”

    丹歌指着手机,“你看,在这里。”

    《独异志》:魏国有女子,极美丽,逾时不嫁,以右膝上常患一疮,肿,脓水不绝。遇华佗过,其父问之,佗曰:使人乘马,牵一栗色犬,走三十里。归而截犬右足挂之。俄顷,一赤蛇从疮而出入犬足中,其疾遂愈。

    “哦?”子规头一眼还不知道丹歌指点的这段文字在说明什么,但当他看到栗色犬时就有些眉目,再到截犬右足就立刻变成了骇然。他不曾记错的话,他和丹歌在沈丘县境内遇到的那之栗色的狗,正是右前足有毛病。

    这还不算,他分明记得那栗狗发出的声音正是女性的声音,它曾说在它为人时受恩于华佗,那么是否可以据此推测,那栗色犬身体内的女子,正是这魏国女子的灵魂?!

    子规虽然想到了这些,却并不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一个人类女子的灵魂,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条狗身上呢?这个无法确定的话,那这个记载是否真的和沈丘的栗狗有关也就成了疑问了。”

    丹歌看着子规的眼神,显然子规也认为眼前的记载和沈丘的事情是有关联的,但子规并不能确定,于是他给子规提供了一条线索,“我这里有一条线索,我在巴东得到赤色羽毛之后,可以暂时借助夏、火和南岳给我加持力量,使我的力量提升,我就趁着提升,把栗狗算了一道。”

    丹歌说完顿了顿,他等待着子规的反应,这一道赤羽的得到本也有子规的功劳,是他们两人合力击败了秃鹫,才使得那气运重归自然的。但是天将功劳都算给了他,最初丹歌不了解赤羽奥妙时,只是敷衍子规说有逢凶化吉的作用,而其实这赤羽带来的力量不小,如果子规有一些抱怨,也是应当的。

    于是丹歌趁此时机就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这一切摆在表面还好说,如果子规把怨气隐忍,这日后他们一定会因此产生嫌隙,并且越来越大。

    子规笑了笑,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但是那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你我既然是彼此信任的伙伴,这股力量在谁身上都好。相必你就是有这等加持,才算出了解决我头痛的方法吧?!这不就证明了在你手中是正确的吗?这件事就此揭过,你还是说你的线索。”

    “好。”丹歌点了点头,他不能确定子规是否真的如他所言的那么想,但他知道继续的追问没有丝毫意义,姑且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说起那一日他算到的栗狗的事情,“我算出一个石笋……”

    丹歌说着一顿,自问道:“石笋?好熟悉啊,我除了在这卦中,似乎在其他地方也遇到过这个名字。”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索性不想,继续说道,“这石笋通体为黑,常年受风吹雨拂天打雷劈,它裂开了一道缝,从其中流出了乳汁,这一年是建初五年。

    “然后栗狗来了,舔舐了乳汁,天劫降下,栗狗不死,由凡狗成为了妖犬,享千载之寿。之后栗狗离去,石笋再无变换,过百余年,栗狗出现,它的右前足被截下,足也被斩成两半,栗狗用头撞石笋,石笋破碎,露出藏匿的乳汁,栗狗用乳汁修复了它的脚,但是不能用劲。”

    子规听完,陷入了沉思,这里的故事如果穿插在《独异志》的记载当中,倒是颇为契合,那么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呢?同样的栗色之狗,同样的右足被截?显然这些并不够,“啊!对,还有时间!这就是你这卦象强大的地方,竟然具体的时间也交代得这么仔细。”

    子规拿起手机查了起来,“建初五年是……,公元八十年,百余年为期,那么栗狗的右足被截就在公元一百八十年后不久。而华佗……,生于约145年,死于208年!哈哈!如此我们就可以断定,这记载果真说的是沈丘栗狗的事情。”

    丹歌赞赏地给子规竖了个大拇指,这么一会,子规就解决了两个线索的相关性问题,而既然已经断定他的卦象和这记载指的是同一件事情,那么他和子规想问题的方式就反过来了。他们本想确定栗狗身内的灵魂是魏国女子,然后以之判定《独异志》和沈丘栗狗是有关联的。

    现在他们已经证明了二者有关联,那么他们本想确定的东西就成了他们的疑问:栗狗身内的灵魂是魏国女子吗?如果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呢?

    “这些疑问以我们现在的所知,恐怕是无法解决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我们必须要追寻,因为这记载里面,提到了赤蛇,让那魏国女子腿部流脓的就是一条赤蛇,而那条赤蛇被华佗用妙法引到了狗足之中,狗足又被一斩为二……”丹歌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子规听到这里和丹歌默契地对视,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是否那狗足中的赤蛇,已经被斩死了?“不会吧?”

    “不会吧……”两人都没有底,但在他们未确定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他们就要继续探寻下去。

    “那洞穴中的祥瑞血龙蝠曾说龙筋变作了两条赤蛇,现在它们的下落在我们的机缘巧合之下都找到了。”丹歌欣慰地搓着手。

    子规摊了摊手,“不是我打击你,可我总感觉我们的路程还有很远,查清了赤蛇,却未必能知道有关紫气异变的一星半点。”

    “好歹我们在努力嘛,八竿子打不着,就再多搂他几杆子。”丹歌倒是颇为乐观,他说着往外一瞅,外面华灯初上,已是夜晚时分了,“而且还有东西陪着我们嘛。”

    “它?它会给我们添不少麻烦的。而我们心里没底,不知道是否能和它抗衡乃至于斩杀,这也是让我们的行动惊醒艰难的原因。”子规也看着窗外,那报应的廿於菟,是不是已经潜伏着等候他们了呢?

    丹歌脱下了他一直穿着的白色一身,换上了黑色夜行衣。“我预料我们和那庄园里裹在橘子当中的赤蛇必有一战,这是道的争斗,在所难免。而那时候我们不能有后顾之忧,所以今晚,我们就要把这个廿於菟先安排了。我们要在完全不损伤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给它最大的创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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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舌之祸介绍:
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