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西装革履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丹歌获得井水和柑橘的那个院落,此时的门和上次丹歌来时一样,依旧敞开着,两人并未变回人身,而是保持鸟身,落在了院北的瓦房屋顶上,他们把院落扫视一周,并没有见到人的踪迹。
但两人的耳力非常,已听到了他们脚下的屋内有两个人在微微打鼾。
子规望着院落西南角处那一眼寻常不过的井,问道:“就是那一眼井的井水吗?”他见那井和寻常的井一样,没有更多的保护,不由怀疑井中的井水是否真有丹歌所说的奇特功效,如果井水奇异,主人家就应该好好保护起来,好歹大门要时常关闭吧。
“不错,我的卦象上是这么说的。”丹歌确定无疑。
子规一听瞪大了双眼,占卜?你丹歌的占卜?“你的卦象?这……”子规撇了撇嘴,他对丹歌的卦象一如既往地并不信任。
丹歌双眼直视子规,“不然你喝的清酒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说,那清酒也是你算来的?”子规感到十分震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什么时候你的占卜这么准了?”
丹歌傲娇地一仰头,“甭管什么时候,曾救了你命的占卜说那井里的水可以涤净精神,你信不信?”
“信,我信了。”子规无奈答道,但话音一转,“可既然那井水有这等奇特的功效,也就是与井相通的地下水有这等功效,我们循着这地下水的脉络找到源头,也许就能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你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呢?”
丹歌点了点头,“我在巴东应对自己的霉运时,曾从我千里之外的家中引来一缕紫气,借用它消除了我的霉运,它还在我这里并未归还,我可以把它放在水里,引动它沿着地下的水路走,最终就能到达源头了。但我需要到那井口处释放。”
丹歌说着就要起飞。
“等一会儿!”子规立刻叫住丹歌,“我们刻意制造些声响,惊醒那屋里的两人,等他们出来查探,见到一只仙鹤站立在井台上,想必会不经意间透露些讯息。”
丹歌撇了撇嘴,“透露什么?我有仙气?这我一开始就知道啊……”
子规白了一眼,“只管做就是了!”说完和丹歌一起,将屋顶的瓦片击碎,“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就听得屋内有男人喊了一声,声音粗犷,“谁?!”
丹歌也在这时候,飞临了井台,将紫气放入井中,然后站在井边不动,等待着屋内来人。
“怎么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含含糊糊柔柔弱弱,显然还有睡意。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那声音粗犷的男人说道,随后就听有开门的声音,接着从屋中走出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一身西装被他撑得满满的。
这大汉出门的头一眼,看向的就是院子西南的井,丹歌和子规远远的相视,彼此都有了然,从这大汉的关注来看,果然这井是他们的重点关照之物。
大汉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井台上的仙鹤,他一愣神,扭头对着屋内压着嗓子说道,“快起来看呀,井台上飞来了一只仙鹤,仙气十足!”
“啊?!”屋内的男声响起,满是惊疑,随后是鞋子拖沓的声音,然后一个体态中等的男人从屋门走了出来。
这会儿丹歌正傲然地看着子规,挑衅的眼神气得子规牙痒痒,子规真想飞下去呼那大汉一脸,别的不说,偏偏说什么仙气十足,可是趁了丹歌的心意了。
但那体态中等的男人出来之后,子规的神色立刻一正,这个人和那大汉是一样的穿着,大汉把衣服撑得满满的,所以子规一时没有发觉,而这个人体态匀称,再配上一身西装革履,立刻就让子规想到了那银杏林中,手拿五彩结绳和木棒的那两人。
“这么巧啊。”子规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微眯的眼中,深藏着愤怒的精光。连日的头痛之仇,终有的报了。
男人一看,过着有一只满是仙气的仙鹤站立在井台,探头望着井下,似乎觊觎井中的井水,他点了点头,“哎呀,老大果然没有骗我们啊,这井水可并不普通啊,这都引来仙鹤了。咱么弟兄还涝灾暗地里抱怨老大骗人呢。”
大汉一叉腰,“老子从一开始就信老大的,但是他娘的昨个我拉泡屎的功夫,就丢了我这一个星期的井水和老大赏我的橘子,真是气死老子了。”
“哟!”男人同情地看了一眼大汉,“井水经常有丢了就丢了。可橘子丢了不应该啊,你不应该是宝贝得藏在怀里吗?”
“老子就是太宝贝它了,所以害怕拉屎时候熏了,就把它和那一瓶井水都搁在了井台上,再一转眼,就他娘的没了!”
丹歌心虚地咂了咂鹤嘴,“其实就是我偷的啊。”
这会儿子规传讯,让丹歌撤离,子规同时也飞到了屋后,不一会儿,丹歌绕了个大圈也飞到了屋后。
“得来全不费工夫。”子规道,“这两人口中的老大那里,就有我们要找的那两件宝物的踪迹了。”
丹歌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俩,啊西装革履!原来如此。”
“不错。”子规点了点头,“我们分头行动,你已经在井里放下了紫气,你就去追寻紫气的踪迹,我继续留在这里,也许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他们的窝点。记住,无论进展如何,黄昏时刻必须返回酒店,报应可是在夜晚虽是恭候呢。”
“懂了。”丹歌答应下来,引动井中的紫气沿着地下水逆流而行,丹歌就随着紫气向东北而去。他一路往东北走,钻入了一片密林,飞出这密林之后,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庄园。丹歌霎时间被这庄园门外的情况吸引了目光。
这庄园大门在南,正门不开,有两扇侧门开启,一扇进人,一扇出人,这侧门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进门的人或是面露痛苦,或是精神不振,都是病态,而出的人,则个个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无一例外。
更要紧的是,两扇侧门处站着看守的人个个西装革履,和丹歌之前在院中看到的那两人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
第一章 东来阁变
多年以后,当他站在这高颠之上,那天池之水依然澄澈,其中的身影……
却再难觅了。
记得那是一年的春夏之交。
在长白山顶犬牙差互遍布嶙峋的天池四周,由近及远更迭着迥异的风光,此处是绿草如茵山花遍地,彼处却白雪皑皑洁白一片,阴阳在其中对望,生死在其中轮转。
而在这生死阴阳之间,那一汪天池之水,宛若玉液琼浆,清澈透亮,幽深宁静,它和四周嶙峋的怪石风格迥异,二者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就在这天池幽深的水底,是一只岁不知几何的老龟,它的双目一白一黑,它的身躯也一阴一阳,它就是这玉液琼浆之内精华的所在。
这老龟庞大的身体铺满了整个池底,在它的龟壳之上,伫立着一座庞大而恢弘的院落。
这院落沿着老龟背上的沟壑搭建,一间间的房屋都呈六角形,好似放大的蜂房,院落之内亭台楼阁桂殿兰宫,数不胜数。
院落之外,一层光幕将整个院落和水相隔。院落之中,一根旗杆高耸,旗杆的高处,挂着一面旗帜,这旗帜白色作底黑色为边,当间写着一个大字:“沈”。
长白沈家,隐遁在世外的家族,像这样的家族还有许多,他们都隐在俗世之外,他们是世界的护卫者,当凡世的妖魔鬼怪胆敢在人前显露真形,他们就会立刻出手施以雷霆。
而沈家的住所,就隐在天池水底。
就在这沈家的院落正北,坐落着沈家最为恢弘的三层宫殿,这是沈家上层议会的所在,也是沈家家主的住所。
在这宫殿的顶层,一个青年正站在窗前。他一身白衣,衣边为黑色,袖口形状如同羽毛并列,羽毛边缘也渐变为黑,他站立在那里,就宛如亭亭的仙鹤。
青年微皱着眉头,清澈明亮的双目满含希冀地望着光幕之外,游动的鱼儿映在他的眼眸。清瘦的脸庞,微抿的薄唇,这形貌丽的青年似在假意冷峻,但双眸透射而出的,只是温情。
他一席乌黑透亮的长发挽在脑后,无风自动,不是风动,是他心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再去外面看一看。”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重重的脚步声响起。来人都没有敲门,径直推开了屋门,闯进了屋里,气喘吁吁地说道:“代……,代家主,东来阁有变!”
来人是东来阁管事,见他如此鲁莽,青年本想训斥,但闻听是东来阁的情况,他来不及追究,脚下轻动,陡然化作一道白光掠去,路过管事时扯上他的衣袖,带着他极快地赶往东来阁。
东来阁正如其名,这一座楼阁坐落在沈家院落之东。在每天的清晨,承载沈家的老龟都会浮上水面,接受每天的第一缕太阳光照,就是为了蕴养东来阁中的一样宝物一团紫气。
紫气具有大气运。有它在,家族稳定繁荣,它不容有失,如今东来阁有变,显然事情非小。
几个呼吸之间,青年已经带着管事落在东来阁前,无论他此时如何心焦,也绝不敢鲁莽的破门而入,屋内是镇定家族的至宝,它受得起最繁复的礼数。
青年来在门前,挽着袖子,伸手轻扣阁门,“笃,笃笃。”
只听“吱扭”一声,阁门从里面打开,阁内所有的东来阁侍卫都在,一个个垂手低眉站立在一扇屏风之前,宛若石刻。他们是最精锐的队伍,他们有着最严苛的纪律,他们十数年如一日地守护在这里,保卫紫气一度无虞。
青年神情肃穆地扫视一周,朝着侍卫们点了点头,侍卫们缓缓地让出一条通路。那一团紫气,就供奉在那一扇屏风之后。
他缓缓走到与屏风相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探头一望。只见屏风后的桌案之上,原先那一团没有固定形状宛若烟云的紫气,此时竟然有了极大的变化。
紫气现在有了形状。下部,变作了一个三足之鼎,鼎如杯型,有双耳,在鼎上似有图案,但因为这紫气还是气态,所以并不能看清晰。上部,还是烟云为主,但在烟云之中,却有一条小虫游来游去,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这……”青年这一望就有了底,这紫气的异变似乎是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他缓缓踱步到紫气近处,再仔细打量,那烟云中的哪里是什么小虫,竟然是一条五爪之龙!这龙虽无声无息地穿梭在云雾之中,但也能感受到其声威赫赫。
“龙!”青年轻声叹道,他心安下来,龙是祥瑞啊,没有比这更好的异变了。他满心欢喜地退了出来,在门外召过了管事。
青年正色,对着管事道:“叫过所有侍卫,由你带路,前往大长老之子沈尚祠堂处,执三缄其口。礼毕之后请沈尚到正殿三层找我。”
三缄其口,让受礼之人不敢轻易提起此事,不然经脉逆流,五雷轰顶,是家族保守秘密的重要手段。
青年则返回了正殿三层的家主居所,在桌上摆下了三支算筹,“紫气异变,虽然变化的龙是祥瑞,但不知道这龙预兆着什么事情。而这异变之中,也唯有这龙踪可以追寻,我就卜上一卦,求一求这龙的踪迹!”
他说完屏息凝神闭目苦思,良久,他睁开两眼,眼中有神光一闪而过。趁此时机,他手中结诀口中念咒,虚空指在桌上的算筹上,算筹依着他的手颤巍巍悬浮空中,来回变化,在空中组成一个个卦象。
待算筹推演完了最后一个卦象,“啪啦啦”,三支算筹就掉落在了桌上,青年依照算筹作解,许久,青年才抬起头来,目中满是了然,他已经从这卦象之中追寻到了一丝指引,“弱水,彭城!”那将是他的寻龙首站!
也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青年收拾起算筹,站起了身来,道:“请进。”
随着门开,走进来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身儒雅气质,超凡脱俗,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他就是大长老之子沈尚。
他进门躬身行礼,“代家主。”明明面对的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他也没有半分不愿。
“表叔。”丹歌连忙回礼,随后开门见山,“我决定出天池下长白。”
“啊?!”沈尚被这孩子头一句话就惊到了,他连连摆手,“不行!你虽是代家主,但也是一时的家主,你不能耍你的小性子,要担起这个重任。”
“刚才三缄其口的侍卫管家是我派去的,东来阁紫气异变,变作一三足之鼎,鼎上有烟云,云内有五爪之龙穿梭其间吞云吐雾。这等异变,一定预兆着某样重要的事情。我刚才卜卦,已经定下了去向。”青年一下子将下长白的理由说清。
沈尚恍然,原来如此,他问道:“去向哪里?”他想问出青年去向,再派个别人去,这样就留下了代家主,也不误事。
青年心说我好容易得来出去的机会,焉能轻与了旁人!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沈尚苦笑不已,他知道眼前人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心思缜密,果然立时猜透了他的心机。他于是叹道:“你是下定心思要走,可你走了群龙无首……”他说着脸色忽变,此时方才了然了青年的意思,他直直地盯着青年,“你知道我自由散漫……”
“正因如此,你是不二人选,你有大长老之子的身份在,又不贪图名利,做家主自是无奈之选。他们各家有什么怨言,若有一个敢摆在明处的,都不免被别人讥讽。你这家主最是安稳了!”青年说着,伸手在脑后一拂,长发被斩断,被他握在手中。
“一切拜托了。”青年递过长发,“等家主回来,一定让他明白我的心意,此一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绝不回沈家。”
青年把长发一递,身形已经掠出,屋内白光未尽,而青年的踪迹已经全无。
“他已经修行到这么厉害的境界了,如果他的玩心没有这么大,必是沈家之福。”沈尚说着转而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发,“如此倒也未必是祸。”
……
沈家光幕之外,青年捻着避水咒来到了承载沈家的老龟的头顶,道:“老龟!帮个忙!送我一程!”
“嗡。”那老龟的黑白双目看一眼头顶水中的娃娃,它自是认识的。这娃娃可是沈家的精细鬼伶俐虫,它个老朽已经被他折腾了好多次了,一人一龟相处之下,倒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哪里?”老龟沉闷厚重的声音响起,激荡出一阵阵的水波,长久平静的天池水面卷起了轩然波浪。然而此时已是傍晚,倒是没有旅人能有幸看到。
“江浙,彭城!”青年语言非常简练。
老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沈家的顽皮要做正事去了。”老龟很是欣慰,它一吸气,水中出现一道巨大的旋涡,青年被卷入其中。然后老龟闷声一擤,把那一道旋涡连同青年一下子打出水面,飞入高空,径直向彭城飞去。
“谢啦老龟!回来给你带纸巾擦鼻涕。”
“滚!”这一夜,天山的水如沸腾了一般。
第二章 先生说书定后情
而青年则随着这天池的一旋之水,飞快地前往彭城。一夜之间,就跨越两千五百里路程从长白山赶到彭城,还赶上了彭城境内的第一缕日光。
彭城,就是徐州,是华夏九州之一,是有名的帝王之乡,两汉文化正发源于此。紫气异变化鼎化龙,指向此处,倒是颇为契合,青年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青年随着天池水落在市中一个暗处,自暗处出来是一个公园。此时正是清晨,公园中晨练的人委实不少:远处传来一阵阵丝弦管乐,近处响动一声声生旦净丑,有人抖空竹耍宝剑,还有人逐棋对弈阔论高谈。
这个地方倒是很合青年的心意,他依照卦象来到徐州,就没有更精确的信息了。紫气化鼎化龙,他就很有必要去一一探查徐州境内与龙相关的地方,而这公园里大多是上了年岁的人,他们知道的东西肯定多。也许青年能从他们的闲聊之中,找一些有关龙的蛛丝马迹。
青年也佯装是来晨练的,懒散着步伐,缓缓地靠近了一个凉亭。这凉亭是八角凉亭,在立柱之间离地一尺处,架设着石条,形成了长长的石凳。现在石凳上已经坐满了人,凉亭外还有人倚在立柱上,细听着亭内声音。
亭内并不嘈杂,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其余的人都安静而认真地听着。青年来到凉亭旁,一眼就看到了此时说话的这一个人,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精神矍铄,但双目之中却满是叹惋。
青年细细聆听着老人的话语,才察觉了这叹惋的缘由和自己来徐州的目的不谋而合。它们都相关于一样东西,正是国之图腾龙。
老人说到的,是这徐州的龙脉。徐州素有“千古飞龙地”之称,在这里出过许多为皇帝,这与此地的龙脉不无关系。而据考证,那龙脉就在徐州此地的云龙山,这等风水宝地,自然被诸多风水师津津乐道。
但正因为如此,徐州地云龙山招惹了明初刘伯温的关注。他探查之后发现云龙果有龙脉,十分吃惊,禀报给了皇帝,皇帝为保朱氏江山安稳,自然让他破掉。
刘伯温道行不浅,破龙脉的事情手到擒来。他在云龙山的第一节即龙头上打了深井,打陷了龙脑。之后在此地的北边半山腰处分左右盖了两处亭子,盖上了龙目。如此,就致使龙脉中神龙难活,龙脉也就被破掉了。
老人叹惋的正是徐州的好风水被破,不然徐州的发展,一定更加辉煌。
这一条消息对青年不无用处,虽不能让他立刻找到龙,却也让他排除了一个去处。偌大的徐州他一个人要找遍,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的,现在排除了一个地方,就能节省下这一份精力。
青年离开了公园,走出了市区。钢筋水泥堆砌的都市巨兽之下,怎么会有神龙潜藏?!龙一定是藏在山水之中的!
青年往徐州东部,见到的是丘陵山地,低矮的山丘连绵,又有沂水、沭水和骆马湖。丘陵起伏之间,如龙微弓其背,丽水浩瀚之下,如龙澄澈双眸。青年看哪里都感觉像龙,他以亘古苍远的古音呼唤着龙,山水悠悠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龙的回应。
待青年沮丧抬头望天,发觉明日高悬,日光刺眼,已经是晌午了!他收敛的心情,折回了徐州城内,来到一个颇为古朴而典雅的饭馆中就坐。
说是饭馆,不如说是个茶馆,馆内设有一处舞台,台上一张桌子,桌上一把折扇,一个抚尺,显然是有先生在那上面说书的。台下宾客满座,桌上仅有一些点心瓜果,各人都有一盏茶,果然大多是来品茶听书的。
而像青年这样真的进来吃饭的,并没有几个,他点餐时服务员反应都是有些诧异。他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离开人群较远,并不愿自己吃饭的声音影响到听书的宾客。
在服务员端来饭的同时,台上也走上了一位身穿大褂的先生。这先生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带笑容,目光深邃,看上去颇具智慧。
这先生站在桌后,“啪”得一拍抚尺。应声而起,是青年吃下第一口面发出的声音,“吸溜溜”。
这响动本该是全被那抚尺的声响盖过了,但那台上的先生却为之一顿,扫视了台下一周,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吃面的青年身上。这先生双眸一亮,暗暗点头。
“上回书咱们讲到:截教三霄摆下九曲黄河阵,太上老君破阵,用乾坤图把云霄裹了,命令黄巾力士把云霄压在了麒麟崖下。”
青年一听,原来这先生说的是《封神榜》,他早就读过,于是对这先生的书失去了兴致,专心吃起饭来。
那先生接着说道:“这一次咱不往后讲,就单单论一论这黄巾力士,按流行的话说,我们搞一个番外篇。”
说道此处,台下听众都是会心一笑,听在青年耳中就是哄堂大笑,他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
先生道:“黄巾力士在这一部《封神榜》中出场很多。第一次出场,就是纣王的儿子殷郊殷洪要被纣王所杀时,广成子和赤精子云游四海,到这里算出两位王子命不该绝,广成子叫出了黄巾力士,救下了两位王子。
“自此开始黄巾力士出场不计其数,但从没有介绍过他们的身份地位。这一伙人有什么特点呢?关于他们的形容,不在这一部书中,而是在《水浒传》中,说他们:‘面如红玉,须似皂绒。仿佛有一丈身材,纵横有千斤气力。黄巾侧畔,金环日耀喷霞光;绣袄中间,铁甲霜铺吞月影。常在坛前护法,每来世上降魔。’
“这样的一些人,被许多的神仙都呼来喝去,就是典型神仙家的保镖护院。这位您说他就是个喽,但您看这描述,黄巾身上有金环日耀霞光,这说明人家修为不弱。而能够给大神仙当保镖的,他也就不比大神仙差了多少,不然人家雇他干啥?!
“这样的一伙人,就是空有才干而没有地位的神仙。既然是神仙,寿命何其久长,所以像他们这种没有五险一金的,退休之后的再就业很成问题。”
“哗”,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那青年此时听得也感觉有些趣味,索性停下了筷子,静候着下文。
先生等到笑声落下,继续道:“我讲的这一位黄巾力士,就是一位退休之后再就业颇为成功的黄巾力士。他姓张,我们姑且叫他张力士。张力士和别的黄巾力士不同,他面容消瘦,身子看起来很是柔弱,呐……”先生一拍胸脯,“就和我这模样一样。”
“您各位看我,我说我有千钧的力量,您肯定是不信,换我我也不信。而这一位张力士就和我的遭遇一样,受到了许多的质疑,所以他早早地就退休了,也没有许多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力量。但后来的一件事,他证明的自己的实力。”
这先生顿了一顿,“在天上的火云洞内居住着三皇,而在火云洞外,就有一样宝贝,是三皇之首的伏羲发明的乐器,名叫瑟,五十弦的瑟。这一位张力士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某一日悄声来到火云洞外,拨弄瑟弦,拨到这瑟的第九根弦,就听‘嘣’的一声,这一根弦被拨断了。
“这弦断的声音响彻三界,天上斗转星移,地上江河逆流,地府群鬼哭嚎。这一声惊动了洞内的三皇,出来看,就见这张力士拨断了第九根弦,他自己则被震晕了过去。
“这力士一晕,就是九九八十一天,人间就是九九八十一年啊!近百年之后,这力士才苏醒。三皇告诉他,实力呢你也证明了,但大祸呢你也闯下了,这一把瑟不是普通的瑟,是伏羲合天地大道制作而成的瑟,瑟上五十弦代表大道五十。
“《易经》云:‘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现如今瑟上一根弦断,正合了《易经》的人遁其一之说。尤其断的这一根弦是第九弦,九是极数啊,这一根弦断,说明是危及三界的大难。三皇对张力士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下凡去吧,这事情啊和我们无关,你自己解决吧!
“看看这做领导的样子!但他们也没有完全不管,而是给了这张力士一根丝弦,让他把琴弦补齐,再让他背着这瑟去人间。哪一个能再将这一根弦弄断的,哪一个就是应劫之人,只要尽心帮主他,这一场劫难就能化解。
“于是,这张力士脱去了仙籍,背着瑟,下到人间,住在了一座高山上。他住在山的阴面,防止过去的同事们来找他。为什么怕他们找到他呢?因为他虽然惹下的是大祸,但是这个再就业太成功了,他闯了祸但肩负起了事关三界的大事,所以三界都有求于他,想让他尽快解决事情。
“怎么让他快些解决呢?拿钱呀!所以三界都给他发粮饷,那一年的收入可就十分可观了!但是这件事情完全要看命,有缘人不到来,那他就没法解决。到了如今,三皇忽然发话,说应劫的人出现了!张力士也终于在一千年以后,有了正事干。”
第三章 无意得龙踪
“哗”,台下的观众笑得更欢了,敢情自闯祸到如今有一千年了,一千年平安无事,那还算什么祸啊。
青年听到这里反而是点了点头,地下一千年,天上也就过了近三年而已,这祸端还是来得很快的。
人群安静之后,先生纸扇轻摇,笑道:“在这千年之后,如果宋明两朝的历代帝王泉下有知,一定要被活活气醒每年送上供奉,却原来这一桩灾祸根本与自己朝代没有任何相干。
“我们说回这张力士,这张力士居住在山阴,在他的住所之下,有一片密林,密林之中,有一条白蛇。而这一条白蛇十分的奇异,自张力士脱下仙籍来到这里,这白蛇就在了,而到如今经历了千年之久,这白蛇一直一动不动,显然是陷入了沉睡。
“张力士在这山上把这白蛇看了千年,却一直没有看清这白蛇的头部。直到三皇发话,应劫人出现,这白蛇终于苏醒,张力士也终于看清了这白蛇的样子。原来并不是张力士看不清白蛇的头,而是这白蛇本就是一条无头之蛇!
“这一天……,这一天是哪一天呢?我们姑且认为就是今天吧!也许您各位当中的一人,就要牵连进这一件事情里去,他是谁呢?他一定和其他人有所不同!”这先生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而是往观众席看去。
台下的观众也都颇有兴致地左顾右盼地找寻与众不同之人。最后,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角落里,那一个角落之中的青年,唯有在他的桌上,摆的不是茶水,而是一碗面。
青年心说真是无妄之灾啊,怎么吃一碗饭都引来全场的注目呢!他只当是那台上说书先生的一个玩笑,并没有真把自己和那先生的书联系在一起。
先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一天,也就是今天了吧,在这密林的西面,走进来了一个小孩。这小孩有个称号,叫做神龙见首……”
青年何其聪明的人物,这会儿听到这里,就有了想法。小孩称号神龙见首,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而那白蛇见尾不见头,这小孩和那白蛇……
青年正想着,台上的先生也有一时的停顿没有说话。此时就在这饭馆之外,吵吵嚷嚷地快步走过了一群人,把饭馆里宾客们的注意都吸引过去了。这群人经过饭馆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妇女,迈步走进了饭馆。
这妇女进了店门就高声喊道,“当家的!隔壁的老孙头回去了!”
馆中站起来一个男人,“哦!怎么样?”
“好好的!”妇女答道。那男人离席,连同妇人一起离开了饭馆。
这下子饭馆里的宾客找到了话题,嚷嚷开了,显然都知道一些细情。
“从那里面出来的哪一个不是活蹦乱跳的,一到家就蔫儿了!”
“是啊,明明那儿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就该远远的避开,谁知道成了这一伙莽夫的练胆之地。”
“等哪一天出了人命,就消停了!”
宾客们议论纷纷,并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先生。那先生扬了扬手中的抚尺,沉声说道:“前尘早定,终究难逃!”
“啪!”随之抚尺一落,等宾客们回神看向台上,台上的先生已经没有了踪影。
青年刚才也在出神地细听宾客们的谈论,一时没有注意台上,这会儿回神,那先生已经不见,唯有那先生的话犹言在耳,“前尘早定,终究难逃”。这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却不知道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青年将这一句话记在心头,再回神听宾客们的谈论,却发觉宾客们早已转移了话题。他于是埋头吃了饭,离开了饭馆,随后出了市区,赶往这徐州的西面,继续追寻此地龙的踪迹。
青年在徐州之西自南向北巡游,一直没有收获,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徐州的西北,发现了一个湖泊,名为:微山湖。
这湖水清澈见底,又一望无垠,真是仙灵居住的圣地。青年正要欣喜,却发现在这微山湖最窄的湖腰处,建成了一座拦湖大坝,将一湖之水一分为二,大煞风景。
青年素知龙性好悠游,这拦湖坝宛若枷锁,他料定龙必是不会居住在此了。
于是青年在徐州西部半日的巡游,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青年也知道紫气异变所预示的事情并不小,他才来徐州一天就找到讯息是并不可能的,所以他也不急躁,在徐州西部一直待到了黄昏时分,就打算返回市里。
整整一天青年都以神行之法巡游徐州,到此时已经非常疲倦,索性不再神行。他双臂一展,往高处一跳,随之两臂一摇,就变化成了一只鸟儿。
这鸟儿通体大多为白色,喉、颈、脚和尾部的飞羽都是黑色,在其头顶,则是一片鲜红。它飞翔在天际,两翼轻摇,优哉游哉,颇具仙气这正是一只仙鹤!
别人变化成仙鹤,顶多算是附会,变化这样仙气的鸟儿显得自己道行不浅。而对于青年则不同,这仙鹤正是他沈家的图腾,沈家的人从上到下无一例外,都会这一门变化之法。
更厉害的是,沈家人这仙鹤之身和他们的人类之身一样,用起来都十分得心应手,完全不像是变化的,倒更像是天生的。
所以青年变成这仙鹤,借空路飞快地返回市里,还能借此机会修整自身。
仙鹤一路从徐州之西飞往徐州市里,打算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继续寻找。
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青年刚飞到这徐州市区的西南,就被一道冲天的黑气阻拦了去路。
这黑气一般人并不能看到,唯有青年这样的修行者,才能发觉。这黑气从地上发出,直冲到这高空之处,把这附近的云彩和霞光都绞成了粉碎。青年变化的仙鹤小心翼翼地盘桓在这黑气四周,就感受到了这黑气之中蕴藏的凌然寒意,可见这黑气实在厉害。
青年感受一番,认出了这黑气,这正是煞气!
煞气就是凶秽的邪气,一般存在于不干净的地方或者凶恶的地方,例如长年不见光亮的阴处最易滋生腐朽之物,那里煞气就重。而这煞气也可以存在于动物身上,嗜杀的人或兽身上都有煞气,居心不良的人身上也会存在淡淡的煞气,会给人以冷漠的感觉。
而眼前这一道煞气竟然可以冲天,那它的来源,势必是大恶!青年身处隐遁世外的家族沈家,常以护卫者的身份自居,如今正遇到大恶,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青年不须思忖,已经调转鹤身,一头扎入下方的密林之中。
在密林之外,山脚之下,有众人在此谈天说地。他们围坐在一位先生周围,这先生一袭黑衣,相貌奇异,性情淡漠,而其实人眼不可见的那一道煞气正从这先生的头顶冲天而起。众人围坐四周,谈笑风生,身处险境尚不自知。
坐在先生周围的众人,正在交谈着:
“听说刚才又从那里面走出了一个,那里显然成了这一伙莽夫的练胆之地了!”
“我听说,出来人的个个都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
“那是刚出来,他们一旦回家就会大病一场啊!而且发病奇快,头一天倒地,第二天就病脱了相了,一看就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啊!去医院检查,偏偏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
“嘶,这么邪乎?!”
“可不是!这样有三五个了,个个如此,为了显示一时的厉害,置性命不顾,真是莽撞!”
“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您说那里边是不是有什么鬼魅?勾魂摄魄的那种。 ”
“啊哟,您这一说倒是有可能啊!他们无论头一天多会儿进去,第二天一早一准出来,也就是这些人都在里面过了一夜。说不准里面就……有个色鬼?!”
“啪嗒”,说到此处,那先生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哟。巩先生您这是吓着了?!”
这位裹在一袭黑衣之中的先生原来姓巩,他苦笑着从地上捡起了笔,神情看起来和他浑身的煞气并不相配。他沉着声音说道:“是啊,被你们的不着边际吓到了。”
“巩先生,我们讲的这传说虽说是发生在现在,但是有根有据,您记录了没有?”
“没有,我只想听这里过去的传说。”在这巩先生的双膝之上,摆着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着几个字。字蚕头燕尾,一波三折,是十分漂亮的隶书。
“巩先生,过去的传说昨个我们都一股脑地讲给您了,如今可一点存货都没有了!”
“再想想嘛!”巩先生低下头来,笔尖点在本子上记录的善恶二字上,陷入了思索。
……
此时的青年已经在密林中变回了人形,他来到密林边缘,远远瞧着那边一袭黑衣的巩先生,神情凝重。
这里的众人谈及的事情和饭馆中人们谈及的似乎是一件事情,显然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而且这事情听起来奇异而恐怖。
再从这巩先生的反应来看,人们提及的事情和这个巩先生一定脱不了干系!那冲天的煞气果然不是作假,这巩先生道貌岸然,而其实暗地里做着不可告人的坏事。
除却那冲天的煞气,青年还从这巩先生身上察觉到了一股阴气,再看这先生奇异的面貌:扁鼻宽吻,额头窄小,双眸如墨,面有长须。
以青年的经验断定,这巩先生必是一条龙变化而成,一条浑身具备阴气的阴龙。
第四章 无奈争斗
他本该高兴无比,他在徐州一日奔波就是为了找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他打算休息的时候遇到了这条龙,真是意外之喜!
但他根本高兴不起来,这阴龙煞气冲天,现在对那周围的人们构成无形的威胁,他首先要解救这些凡人,之后才能思虑这阴龙和紫气异变之间有怎样的联系。
“怎样解救这些人呢?”青年陷入了踌躇。
但他沉吟一会儿,还是决定走到那先生的近处去,“识相的话,应该知道在凡人面前显露神威有怎样的代价,我只要把它驱赶走,那这一些人,就保全下来了!
“虽然它始终没有流露出要杀人害命的意思,但也许有更大的图谋呢。”
青年定下计策,三两步走到了人群外围站定,正对着那里面的巩先生。也没见青年的动作,忽而天空一亮,就好像这西斜的太阳又要升起一般。
那日光就好似千万的利刃,透过树木,狠狠地扎在地上,也刺在那巩先生的身上。这日光化作的利刃至阳至刚,对阴物最为克制。
“唔!”那巩先生猝不及防地挨了几下,猛然吃痛才发觉有大敌来临。但这巩先生显然也是非凡,那疼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低垂的眉目缓缓抬起,隔着人群,看向那青年的双眸。
仅仅是两人的眼神交汇,就携带着巨大的威能。此时忽有狂风骤起,凌冽在二人之间,一边是寒风刺骨,一边是热风灼人。但这样的对峙却只有那么一个刹那,在下一秒,二人就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那还没有起势的狂风顿时消弭于无形。
围坐在巩先生周围的人,衣袂漂浮,好似翩然于九天,而其实众人都是忽然浑身冷颤,却不知道这寒意从何而来。
“来者不善,看来一场对决无可避免了。”
巩先生心中暗暗想着,他可知道在凡人面前显露神威的代价不小,所以战场决不能设在这里。他站起身来扫视一眼众人,笑道:“唔,看来你们果然没有存货了,我改日再来吧。”
他“砰”地一声,将手中的本子合上,激荡起微不可察的力量,天地随之就恢复了之前的颜色,日光也缓和了下来。
巩先生穿过人群,眉目中带有笑意,与青年擦肩而过,走入青年之前所站的密林。
“存货?这里的传说?它搜罗这些做什么?”青年扭头,急忙追向那巩先生。
密林之中早已没了巩先生的踪迹,青年倒不慌张,他抬头一望,就见远处漂浮的云彩被一道冲天黑光冲散,那里就是那所谓巩先生的踪迹了。
他施展起诡谲的身法,在丛林中画下一道曲折跳跃的白影,已经飞快地追向巩先生。
而巩先生此时却在山腹中驻足,感受着那青年正义凛然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而且依照之前的交锋来看,这青年对自己颇有敌意正邪从来都不两立,所以自己哪怕不情愿,也被当做了邪恶。
巩先生的双眸满是不甘,“来了,所谓正义。于是我就是邪恶?”他眼神中藏在这不甘之后,是更多的落寞和无奈。
他想起了当初自鸣得意,如今看来却大错特错的“善事” ,“徐州大旱,我罔顾天规而降下甘霖,被天庭判为恶龙。又因此引来天罚,致使徐州大水,被百姓唾为恶龙。
“我本是善意的初衷,却酿造了恶果,二千年来被编纂成了恶龙传说……”
此地传说其一:此山本为一条恶龙所变。恶龙长期把持黄河,危害徐州百姓,常汲黄河之水,吐水为灾。后被徐州一见义勇为青年用剑刺死,化为此山。
恶龙的下场,就是人们一致期盼的巩先生的死法,“……我本该如传说一般,死在见义勇为的青年剑下……”
此时那追击的青年正好赶来,一袭白衣,正义凛然。
传说势必要在这片森林中沦落为真实了吗?巩先生心中想着,再抬起双眸,眼中是严苛的质问,“所以你来了,要演绎那荒谬的传说?”
没等青年回答,巩先生继续喝道:“那就拔剑吧!”他决不轻易就范,他还有清白!
巩先生说着将手中的物件抛在了空中,“哗啦啦”,本子在风中翻飞,纸页被翻动,随之飞来的笔穿透了纸页,将纸页上那用心写下的“善”字,正正好地戳破。
他的身体随之开始变化,迎风暴涨,变作一条丈许的黑龙。这龙龙身俱黑,而鳞片闪耀幽光,双目通红,背后飘带杂有血色,腹生五爪,利爪反射金属之光。这龙双目尽显威严之态,通体俱是雷霆之威。这正是巩先生的本体阴龙!
阴龙浮在半空,身周有黑气弥漫,这黑气遮天蔽日,一时间将上天落日余晖尽数阻挡。阴龙宛若阎君临凡,丛林好似森罗宝殿,那青年身处其中,霎时处在下风。
丛林内的树木沾染这黑气,顿时生机全无,树叶纷纷飘散,飘落的叶上覆盖一层白霜,随着这阴龙的黑气涌动,形成攻击覆霜的树叶成为无数的飞镖,朝那青年疾射而去。
青年明明处在下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于应对都颇为潇洒。他足尖点地,身形已经暴退,手中不知何时拿着数根洁白的羽毛。他的手手轻轻挥动,即见羽毛上的无数羽枝纷纷脱落,化作铺天盖地的羽针,将全部的树叶飞镖挡了下来。
但阴龙的攻击哪有这么简单,那青年还没来得及反击,忽然周身一寒,气息一窒,原来那阴龙一时处于上风,趁此时机攻击连绵而至。
它早在发出飞镖之时,就已随同飞镖一起袭来,羽枝抵挡树叶尚有余力,却根本抵挡不住这阴龙钢铁身躯。阴龙近身,面部两根龙须急动,陡然如指头粗细的钢鞭袭来,目标即是青年的上身。同一时身周黑气化为实质,结成镣铐,绑向青年的双脚。
这还不算,阴龙口中还喷出黑焰,奇寒如玄冰,直奔这青年的面门。
这阴龙连续出手就对青年形成了自上至下全面覆盖的杀机!
青年这边,双目大睁,面部的惊异尚未散去,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是吓到了他。他的手中那发出羽枝的数根羽轴也没有攥稳,从手中脱离。这青年整个人都和定格一样,完全在坐以待毙了。
阴龙不疑有诈,趁此良机,他出手反而更加迅猛,势必要一击必杀。
它却不知道,在其身后,那漫天的羽针此时已汇聚一团,在它将要得手的刹那,砰然炸开,那青年的身影,也随之在其中出现。
同时,那阴龙三样手段齐至,眼看就要得手,眼前人却忽然虚幻,似有若无。
“不好!”阴龙心中一紧,这会儿才明了那青年施展了一招金蝉脱壳!它攻击戛然而止,同时急切地摆动龙尾,四周席卷起凛冽的狂风护住自身,趁着这会儿,它已锁定了身后那青年的气息,急忙转身应敌。
青年手中此时已祭起符,发出火来。火借风势,威力大增,灼热气息席卷向阴龙。
同一时在阴龙身后,方才掉落的数根羽轴,此时在狂风中竟然不动,悬浮在半空,根根如同钢针。在这青年引导之下,破风扎向阴龙。
阴龙见风涨火威,急忙止住狂风,口中喷出黑焰,二火相遇,一燥一寒,在空中嗤嗤作响,一时难分高下。
“叮叮叮”,那数根羽轴钢针此时也击在了那阴龙身上,但这阴龙钢铁身躯,这一攻击半点效用也没有起到,青年不免遗憾地摇了摇头。
阴龙倒是诧异不已,原来自己身后还有这等攻击早就部署,不过感受到这细微的伤害,不由哂笑起来。他周身黑气一卷,就将那些羽轴绞成了粉碎。
“就这么点能量?既然没有屠龙之刃,还妄想当屠龙之人?!”阴龙大笑,信心倍增,身子直接窜出,径直穿过尚在相互抵抗的一燥一寒二火,直扑那青年而去。
穿过这二火,它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它冲散二火,属于自己的黑焰自然被吸收,只留那青年释放的火焰。这火却并未在它的冲击之中熄灭,反而附着在它的身上,如跗骨之蛆。
更为奇特的是,这火在这阴龙周身黑气的寒意侵袭之下竟然保持不灭,而且对黑气好似有所克制,阴龙几番驱动,黑气竟是不敢近前。
“小小花样,不值一提!”阴龙不再顾及这火焰,这点威能还不够造成掣肘,现在的首要任务自是先斩杀这青年,青年一死,想必这火焰就迎刃而解!
阴龙此时去势猛减,在空中陡然停滞,头不动,尾携带巨大威能,破风鞭向青年它正是要凭借其强悍身躯,硬创青年。
“咔啦!”天地之间仿佛叱咤出一道雷霆,那龙尾横扫而过,随之树木齐齐斩断,宛如雷霆劈过,断面被烧灼成一片漆黑,可见威力恐怖至极。
那青年自然不敢正对,他脚下一点,身子忽然拔升,窜至树顶,轻巧地躲过了这样一击。
他躲避之时不忘反击,他在树顶强稳身形,手掌虚空向下狠狠一拍,“咕!”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水中鼓入了空气,而在空气之中,就是鼓入了虚无。
这一掌之威,在空中形成一片真空,黑气遮蔽之下就见一道球形的明光飞快地往下窜去,直奔阴龙的身躯。这明光虽仅有拳头大小,但威力却不容小觑。
这明光在黑暗之中十分显眼,阴龙眼看着明光接近自己,更体味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力量,它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不打算硬抗。它避开这真空的路径,施展一招盘龙绕柱,环绕而上。
阴龙盘旋上升之时,目中生出不屑,“这青年有些算计,可终究是慌不择路,天空,是我龙族战场!”
眼看着这青年就在不远,又身在高空,只有一根树枝作为凭借。它腹部收缩,两腮鼓起,口中已经蕴含了最强一击,只待更近一些,就可以将青年立即斩杀,避无可避!
第五章 初遇子规
这阴龙接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依附在高枝之上的青年却毫不慌乱,显然有所依仗而有恃无恐。他的右手半握,掌控着一样机关,那可是逆转生死的法门。
阴龙只以为自己占得先机,在它眼中,这青年已是死尸一具了,它并未察觉这青年明亮的双眸洞察一切的双眸。
阴龙更近了些,它口中的能量已喷薄欲出,它面目上已经出现狰狞的笑容了。
“要更近一点。”青年则是将脸涨得通红,汗水沿两鬓成股流下,右手颤颤。在这仅有数秒的时光里,他几次想握拳,却始终控制着没有握紧,他要更精确的时机!
阴龙又近了一些,它的巨口张开一道缝,透过缝隙已经能看到它口中浑浊而庞大的能量,等再张大一些,它就会将其中全部的力量无差别地倾泻,这个时机就在下一秒了。它目中闪过一丝明光,心中默默:“小子,你的黑暗要来临了!”
却在此时,只听高空出清脆的指节响动,青年的右手终于握拳!
随之阴龙眼前一花,天空出现一张细密的网,布在青年的脚底,遮蔽了这一小片的天空。而在网上,还遍布雷霆,滋滋作响,竟是无数携有火灼之力的神雷!如果阴龙撞上,这神雷决计会在下一刻把它做成烤肉!
“唔!咕咚!”阴龙一下子被骇得傻了眼,他在这一惊之下,把口中的攻击给咽到腹中了!
它立刻停止身形,但之前求胜心切,飞得过快,此时又要急停,一急一止,使它气血翻涌,难以平复。加上之前吞攻击入腹,使得他腹胀如鼓,肠胃之中满是绞痛之感,它身子一下子虚弱下来。同时它身体表面附着的火焰开始发作,灼热痛感从体表袭来。
阴龙虽侥幸没有成为烤肉,但这会儿的感受却不比烤肉好上多少。
高空中的青年此时眉头舒展,畅快地长吐一口气,轻轻挥了挥衣袖,把遮蔽天空的黑气扫去。他终于逆转了弱势,占据了上风,于是趁此时机连忙质问阴龙:“恶龙!你在打听什么传说?”
他说着将那紧握得发白的右手慢慢舒展开来,随手一挥,那天空的细网变作万千羽针,十几个为一簇,扎向阴龙,他可也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
阴龙并不言语,强忍着疼痛让身周黑气一卷,搅碎了大多数的羽针,但也有几簇漏网之鱼,穿过了黑气,还成功地扎在了阴龙身上,这也得益于这羽针实在细小,几乎无孔不入。
而在羽针四周还有原先附着的火焰,二者倒是相安无事,毕竟都来自青年。青年见此情景,更是心下大定,又伸出右手来,还是半握不握,掌控着某样机关,两目一瞪,“恶龙,你有什么目的?说!”
阴龙这会儿落在了地上,它瞥一眼身上的羽针,感叹这微小之物真是妙用无穷。因其微小,在空中停滞自己竟没有察觉,它们首尾相连就变作了一张细密的网,此时又钻透了自己的钢铁鳞肤。
再看那青年,这羽针的操纵者,就更为非凡了,阴龙冥冥有感,这青年的那只手若是握紧,只怕自己会受到进一步的重创。
青年只看到阴龙打量的目光,却并没有听到阴龙回答的声音,有些不耐,“恶龙!你既然是阴龙,不在阴曹,为何在阳世?”
阴龙靠在一株树下,依然没有张口,它此时不仅战意全无,而且被浑身上下的疼痛掣得难以张口。这些伤害都不是来自光明的较量,而是来自这青年阴险的手段,而且阴了它有三波之多!
第一波那羽轴的攻击没有得逞,让它轻视了对手,第二波那火焰虽然难除,可也没有什么威力,这第三波一下使自己措手不及,攻击难以收势,受了内创。
“人类呀,说好的正义凛然呢?怎么我看他手段一点都不光明,全是诡计,我倒更像是正义的一方。”阴龙输的憋屈,内心更是牢骚不断,它此刻不能言语,不然一定要大骂眼前这无耻之徒!
而此时那“无耻之徒” 的青年高高地站在树梢,扁着嘴颇为不耐,他的三次询问都没有等到回答。
阴龙瞧了一眼,“我还不能束手就擒,我还有一些真相要去追寻,也许这人能为我所用?嗯,我尚有脱身之计……”阴龙想着暗自点了点头。
“恶龙,你……”青年又要相问,忽然眼前景色一变,阴龙已经失去了踪迹。
“啊!”青年顿时醒悟,急忙从高处窜到方才那阴龙倚靠的树下,可那阴龙的气息已经没有了。他再抬头望天,天空之上白云朵朵,也不见黑气踪迹。
“唉!”青年恨恨握拳,千算万算,终究失算。
此时,却听有轰隆之声,自东北方向传来,青年一怔,“哈!是我在它身上留下的那一道攻击!”
那羽针十几个一簇,本与火焰泾渭分明,他一握拳,就使那羽针破碎,化作细微的粉尘,遇明火而爆,威力可是不小。
青年连忙依据爆炸声向东北追去,一路上丛林的景色都已改变,明明此时是初夏,在阴龙消失之时发生巨变,现在的景致已是深秋,萧索肃杀,亦幻亦真。
青年在金辉之中一路往东北追赶,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丛林尽头,“想必前方就是那阴龙巢穴了!”他压下兴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地踏出丛林!
“咕!”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忽然在青年耳畔响起,这声音直击灵魂,使青年头晕目眩,随之心生悲悯,心头平添苦楚: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擒时,失恩宫女面,下第举人心。诸多悲事,俱在心头。他心力交瘁,忽感人事无常,不如身死来的畅快。
青年这想法一出,随即立刻湮灭幸亏他之前一直有所提防,在这临危之际急忙振作了精神,他心中默念清心咒,将这入脑魔音屏蔽在了脑外。
“哦?”一声轻笑,在一旁的树上,飞下一只浑身浅灰的小鸟,落在地上,随之一变,竟化为人形。这人和青年一样,也是个约莫二十四五的男子,文质彬彬,书生气概。
“有些实力!魔头,快把我学生交出来!”这鸟变作人形,就横眉竖目,急切向青年要人。
“子规?”青年猜测道。变换成这男子的那灰色小鸟应该就是鸟类子规,尤其联系其之前那叫声,悲悲切切的。
“哦?你知道我的名姓?”那男子诧异地看着青年,随后这男子一脸傲娇地说道:“那就快将我学生交出来,否则让你见识我可不是徒有虚名!”
“你还是个人物?”青年轻笑一声,瞪一眼眼前这叫做子规的男子,用手一指自己,“在下丹歌,我也是名副其实。”
丹歌说罢,抬手就要打,掌中运转风雷,雷火将狂风染就紫光,风啸将雷鸣合成天音,声威并重,气势骇人。
丹歌见到这子规就明白过来了,他在那丛林里兜兜转转,本以为是找到了阴龙巢穴,其实却是从这丛林西面出来了。出来倒也不要紧,可出来就受袭,甚至险些丧命。他越想越是后怕,若不是自己一直精神振作,只怕已经被这子规的入脑魔音给害死了!
不辨青红皂白,出手就致人死地,魔头二字真是更适合这子规!丹歌愤愤难平,张口骂道:“不给你些教训,你就认识不到你的浅薄,凭自己所谓正义立场,就能随意编纂旁人的恶毒么?!”
子规感受到丹歌语言之中蕴藏的愤怒,也更是感受到丹歌掌中那恐怖的风雷能量。他素知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他往前重踏一步,口中又发出“怖”的声响,其中好似蕴藏金戈铁马,众将士皆一往无前。
“铮!”这子规音化实质,在空中凝结一柄长剑。
这剑长有三尺,宽一寸二,两刃吐露幽光,锋利无比,震慑得四周落叶纷纷。落叶自知不能躲避刀锋,落下之时自动解体,好似被利剑搅碎,创口齐齐整整。纷纷扬扬的碎叶飘散四周,天地仿佛降下一场萧索的枯雨,于是世界也随之凄凉下来。
子规长剑遥指丹歌,“编纂?我自有凭据!徐州此地,近期流传着一件云龙奇事:在云龙山之西,有片丛林,叫养龙林,其中藏有鬼魅,布下迷阵。人类进入,当日在里面兜兜转转不能离开,第二日一早,就会出现在丛林之外。
“出来的人看似安然无恙,可回家之后立刻卧床不起,第二天就气息奄奄,药石无医。现在,你就在这养龙林的入口,你刚才才从里面出来。你……”
“你是说,这里是云龙山?!”丹歌不可置信地问道。
子规瞪了丹歌一眼,“别装蒜!你会不知道?!”
第六章 嫌疑
“呃……”丹歌端详了半天子规,见到对方并不似作假,心中有些无语。他刚来这里就通过公园里老人所讲的传说否定了云龙山,所以他除了云龙山把徐州跑了个遍。最终他误打误撞遇到龙,正是在被他否定了数次的云龙山!“我真是自己把自己坑了一道啊……”
这会儿他又把他自己坑了第二遭了,他好死不死地这会儿从养龙林出来,就把自己置于云龙奇事幕后黑手的地位了。因为如果他是进这丛林内试胆的莽夫,一定会在大清早从林内出来,这会儿黄昏时候他从林内出来,他百口莫辩,是说不清的。
但其实丹歌清楚,云龙奇事幕后真正的黑手,正是阴龙无疑。在云龙山脚密林之外,那一群凡人围坐在阴龙周围的时候,就曾提到云龙奇事,阴龙对于那些人的猜测反应十分异常。
子规见丹歌磨磨唧唧地没有下文,执剑追问道:“受害者都是一大早从养龙林出来,你在这会儿出来,怎么解释?”
“也许我是第一个破解了迷阵的人呢?”丹歌苦笑着说道,他难以洗脱嫌疑,姑且就不费这心思了,他将更多的心思关注到了这件事情背后那条阴龙的企图。
他现在所知的东西比子规要多,他知道养龙林里的迷阵就是刚才阴龙借助逃脱的幻境,所谓的鬼魅就是阴龙无疑。“这阴龙借助幻境困住凡人,然后加害,是什么阴谋呢?”
子规听到丹歌的辩驳,轻蔑一笑,“人们都认为那些人患病是因为吓破了胆,可我仔细调查过那些从迷阵里走出来的人,他们都是气血两亏,无一例外。
“我认为他们之所以出来之后能看似无恙地走回家里,就是因为绝地逢生的喜悦。等他们一回家,绷紧的弦一松,身体上的伤害就显露出来了。这确实和受到惊吓有几分相像。”
忽而子规话锋一转,看着丹歌道:“可你不同,你血气方刚,没有气血两亏的症状,就算你真的破解了迷阵,但你气血没有任何损耗,这依然是不合理的!”
丹歌闻言翻了个白眼,果然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各种迹象都要把自己打成云龙奇事的幕后黑手。可偏偏自己就不是,这真是冤死也没有办法沉冤得雪。
不过他的关注点并不仅限于此,他注意到了所有人都气血两亏的现象。他据此可以断定,那阴龙在吸取人们的血气来强大自身,于是这阴龙的企图也有些眉目了。
那子规见丹歌若有所思,似乎已经无从辩驳,他道:“承认了吧!魔头!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吸取了血气还不算,还抹除了受害者的这一段痛苦遭遇,没有让恐怖蔓延,反而激发了许多人的好奇。”
“抹除记忆?这确实会让人们对这里更加好奇,这阴龙不是为解一时的燃眉之急,而是想得到源源不断的血气?!”丹歌想到这里脸色变得阴沉,这阴龙竟然这般嗜血,它难道在修炼什么邪法?
那子规见到丹歌脸色阴沉,只以为是被自己识破了阴谋,而想要杀自己灭口。
他身前的宝剑幽光渐渐内敛,看上去平平无奇,而其实威力更加强劲,“魔头!你一定没想到,那些受害者们都挺了过来,没有死掉,你……”
“啥?!”丹歌忽然高声问道,险些破了音:“都没死?”
丹歌这样的反应让子规更加笃定了丹歌就是魔头。“这魔头想到自己所害的人没有死去,一定是气死了。”于是子规显得得意洋洋,说道:“哼,是不是很失落?!”
丹歌表情古怪地看一眼子规,陷入了思索。据他所知,法诀的使用,生死一线,则差别悬殊。他所学的法诀之中,就有这类夺取气血的法诀,此类法诀有生死两道可取。
取生之道,即保全被夺取人的性命。那么血气只可抽取一丝,多一丝则身体过于虚弱,一点微弱的病症就能导致身死。
取死之道,即杀死一个人夺取血气,则抽取的血气可以有十数丝之多。
在这死生两道的抉择关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善恶。
所以在丹歌看来,受害者如果都还活着,说明这阴龙本着良善之心,每一人都只取了一丝血气为自己所用。那这阴龙瞬间反转,可算得上是善龙了。
而阴龙抹除受害者记忆也说得通了。因为是取生之道,所以效果微乎其微,就需要诱导更多的人前来,量变而产生质变,达到预期效果。
那这善龙吸取血气有什么目的呢?一个心怀善意的龙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绝不会随意做出伤人的举动,又是什么样的处境让一条善意的龙迫不得已呢?
丹歌轻笑,因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那龙身上一定具有伤势,那阴龙一定是在吸取人的血气来恢复自己。而依据就是,他自己学到的那夺取气血的法诀就是这个用途。
丹歌想通了这一点,心情从之前愤怒至极变作了欣慰不已。短时间内心情的巨大变化,让他又气又笑。他就像是被子规抛了个欲扬先抑的梗耍了一样。但他再看子规时,却发现子规一本正经,暗忖:“这家伙却又不像是在拿我找乐子……”
他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这类夺取人血气而痊愈自身的法诀因其狠辣早被列为了禁术,鲜有人知。所以子规不知道就很正常,他不知道,也就无从判断他口中口口声声的魔头,其实本有善意,所作所为只是迫不得已。
“可如果现在的阴龙需要夺取气血来维持的话,那巅峰的阴龙,是何等厉害的存在啊?!”丹歌不敢想,那或将是他穷此一生追求的境界。
“至少它是有善意的,所以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一句话,丹歌思索着讲出了声。
子规忽听此言,双目大睁,目中怒火熊熊,他以为丹歌的“它”指的是自己,“善意?是我的得意给了你错误的判断吗?余地?妄想!”
“铮!”猝然发作的剑裂空而出,本没有剑鞘,却有出鞘的惊鸣,出鞘之剑是饱含威力的一剑。
这一剑朴实无华,却也处处都是非凡:子规刺出如同慢放,每一点峥嵘都尽收眼底,每一处锋芒都毕露于外。
而其实这样一剑,形态后滞,意夺先声,早已飞快地刺向丹歌。那可见的剑身,不过是剑的残影。
无形剑意的凌厉杀机,让丹歌如堕冰窖,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渐渐露出了笑容。他体味到了这凌厉的杀机对自己毫无威胁,也就是说眼前的子规,修为至少比他低一个等级。
剑意转眼即至,丹歌已经能感受到那锋利之刃下一刻就能轻易地割破自己的皮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丹歌脸上的笑容一僵,蕴藏的手段立刻发动!
“嘭”的一声,打那柄剑上,骤然升起无数的白光,如同绚烂而起的烟火,它们似乎庆贺着丹歌轻而易举的胜利。等白光收敛,天地间顿时多了许多小小的蒲公英,随风飘荡,。
定睛细看,原来那蒲公英其实是三五个微小的羽针,带起一根细长的光亮。
子规诧异不已,那光亮他可认得,正是他用以凝结剑身的天地气息!
丹歌在这关键时刻,运用那微弱柔软的羽针霎时间夺取了子规宝剑的气机,这一剑终究还未发威就已被瓦解。
“呃……”,子规忽然感受到了来自喉头的寒意,正是敌方出其不意的羽针已经瞄准了他的喉头,同样轻易地制服了他。
丹歌这会儿考虑清楚了阴龙的目的,就有功夫解释自己了,“你断定我是魔头不过因为两点,其一是从林中出来的人都气血两亏,而我并没有这样的状态,因此断定我是魔头,我也就成了那个夺取血气的人。
“可夺取血气,要么是魔道,以气血提升实力,此类人浑身具有血腥气。要么是濒死,以气血延长性命,此类人身体虚弱。你看我,可有以上的状态?所以夺取血气与我并无相干,我绝不是住在这养龙林内的魔头。
“其二是误闯养龙林的人都会在早上出来,我这会儿出来,时间上却是并不符合。可我既然能够制服你,你对我的力量还有什么怀疑吗?你既不能以常人的尺度度量我的力量,就更不能用常人的结局来带入我,我完全有能力安然出来。”
子规若有所思,感觉丹歌说得在理,丹歌并不虚弱,身上也没有血腥气,夺取血气的显然另有他人。子规暗暗地点了点头,对丹歌的怀疑稍减。
丹歌扭头看着这养龙林,道:“你之前要我交出你的学生,也就是你的学生进了林中?我出来的途中并没有遇到,也许是错过了。你曾说进入丛林的人会在里面停留,第二天一早就会出来。我很愿意陪你在外面等到明早,来证明我的清白。”
此时夜幕降临虫鸣声起,天空上没有明月和星辰,一望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世界。微凉的阴风吹拂,送来夜的凄凉,夜晚既然来临,天明也是不远。
“万物有灵,我感受到林中的树木传来的无尽哀切。”子规走到那入口,又往前踏出一步,就要踏入养龙林,却见两旁的树忽而轻摇,随之落叶纷纷,宛若瀑布,在子规面前将这入口遮盖。
子规他本是一个幻化为人形的杜鹃,千年来生存在丛林里,世界丛林都是他亲密的朋友。丛林一度对他们杜鹃朋友的决定都是支持的,此时却不愿让他再进一步,因为那里面哀切的源头,来自于巨大的恐怖。
第七章 金笑身死
丹歌看着眼前惊奇的一幕,这会儿才识破了子规的真实身份,他也应和着丛林,“你是要现在就进去吗?可丛林都在阻挠你。”
“但我还是要去……”子规决绝地伸出一只手,触向这落叶的瀑布。
“”的一声,柔弱的嫩叶却刹那割破了他的手指,丛林不惜伤害,只为了更大的保全。随后从子规的伤口处有一滴鲜血落在地面上,“咚”的一声,好像滴入了水潭。
这声音在子规耳畔响起,他一怔,慌忙地看向地面。那一滴鲜血在地上溅开,好似绘画而成的烈日,可转眼间鲜血变黑,烈日忽而就如同熄灭一般变作了黑色。
子规从这变化中预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浑身一颤,鼻头一酸,伸出的那只手急切地向前抓去,似要抓住什么、可是此时连那落叶也停了,收回手来,手中满是汗水,再无其他。
子规慌乱的双眼在眼眶中摇摆难以稳定下来,“如果说烈日代表着生命,那烈日的熄灭……”他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强烈的预感,涌现心头,“金笑……死了?”
“不!”子规高喝一声,猛地冲入了丛林之中。
“哎!”丹歌高喊一声没有把子规喊住,他往前紧走两步想要紧随,却看到子规已经冲了出来。
子规抬头,看到丹歌在自己眼前,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扭头,就看到那丛林的入口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他记得他一直是直直地往前冲的呀!他转身又喝了一声,冲入了林中,在下一刻,又从入口冲了出来。
“嗯?”子规疑惑地看着丹歌,“是你的把戏吗?”
丹歌耸了耸肩,“不是。你不是曾说里面有迷阵吗?我之前就迷失在里面,我想前往东北方,最终从这西面出来了,你现在的遭遇和当时的我一样。”
子规端详了丹歌一会儿,显然不太相信,但他从丹歌的脸上也没有瞧出任何的破绽。他姑且信了丹歌所言,即便是迷阵,他也想闯上一闯,他又一次转身,这一次则是慢慢地走进了林中。
不久之后,子规不出所料的出现在了丛林的入口。他看到丹歌的时候,就决绝地转过了身子,决心再来一次。
丹歌长叹一声,他这会儿放下了对于子规的成见,他从子规不知所措却又不愿放弃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子规的焦急。那个让他心焦的人,或仅仅是他的学生。这是一个好人,他之前的一些无礼是值得原谅的。
丹歌不愿意看着这好人心焦地继续跑下去,这好人这样跑下去,终究要被失望淹没的,“你的学生明天一早就会出来了,你这么焦急,你到底在怕什么?”
子规沉默了很久,“因为预感,作为一个修行者的预感,我预感到他的死亡。”子规背对着丹歌,默默说道,声音颤颤的,有无限的悲伤。
丹歌对此嗤之以鼻,“预感?呵,修行者预感那么准确,那还发明占卜做什么?你说你预感准确,你倒是说说杀死你学生的,是什么东西?”
子规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呵,你……”
“是一条浑身黑色的长长的东西,它有一张长着长须子的血盆大口,它身周围绕着黑气。”子规沉声道,他从这莫名的预感中,感受到了恐怖。
丹歌闻言微微眯了一下双眼,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暗暗压下心中的震惊。子规描述的特征和阴龙极为契合,他的预感竟准确如斯?!
可如果子规的预感正确,也就是说他预感的他的学生确实会死去。那么之前丹歌对于阴龙的推断就要被推翻,难道那阴龙并没有善意?它真的想要杀人?之前的人只是出于巧合所以安然无恙吗?还是说……
还是说阴龙遭遇丹歌之后性情大变,开始杀人?丹歌想到这里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个猜测在他的头脑中被无限放大,他恍惚间感觉这就是事实。
“难道是我害死了他的学生吗?”丹歌抿着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孩子如果身死,确实发生在丹歌和阴龙遭遇之后,而之前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一起命案,那么事实显而易见,真相呼之欲出,丹歌难辞其咎。
“那我等下去还证明什么清白,只怕是要把罪名坐实了!”丹歌心中暗忖,但他心中尚存留一丝侥幸,“但愿这人的预感并不全对。”
无论如何,丹歌选择极力地否认子规学生已经身死的这个事实,因为子规再跑下去也是无用功,他破不了迷阵,就救不了他的学生。
让好人心存希望吧,他需要安然地度过夜晚,在天明时进行复仇。这一句话同样适用于丹歌以自我慰藉。
于是丹歌说道,“天底下所有的邪恶都被描述成这个样子,而所有从那林中出来的人,也都还活着。”
子规再一次沉默。良久,他僵硬地转过身来,慢慢走了出来,“好吧。”
丹歌点了点头,建议到,“我们离远一些,在这里恐怕那鬼魅不会放人。”丹歌环视四周,在南面看到一块不小的石头,他指向那石头,“我们就去那里等吧。”
“好。”两人走向那石头,藏在石头之南,探头就能看到养龙林的出口。
夜冷风冽气幽寒,不见星月暗神伤。
子规缩在石头后,眉目全然死寂,恍如失去了生机。
丹歌坐在他的旁边,感受到他身上弥漫如实质一般的悲伤。
“进入森林的那个孩子,真的只是你的学生吗?”丹歌试探着问道。
“嗯。”子规鼻子当中哼出一声作答。
“你对他这么关切,他却仅仅只是你的学生?”
子规摇了摇头,鼻子中哼出的却还是一声,“嗯。”
“额……”丹歌扁了扁嘴,“那他一定是个好学生了,让你这么紧张。”
子规又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哼。”
丹歌感觉天被聊死了,他索性不再言语。
“他不是好学生,相反,他完全是个坏学生。”子规却忽然间说话,“唉!”他说着长叹一口气。
丹歌觉得有些奇怪,“坏学生你还……”
“坏学生就应该被遗忘吗?坏学生就该去死吗?”子规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丹歌的双眼,审视着丹歌双眼透露出来的讯息。如果那讯息是嗤之以鼻或者满不在乎,那么子规对于丹歌的怀疑就又有了确凿的实证,丹歌会再次被子规列入魔头的行列。
然而子规从丹歌眼中感受到的讯息让他又失落又欣喜,失落于丹歌并非无情的人,同样惊喜于丹歌并非无情的人。
“他叫金笑。”
冷夜的狂风呜咽着,全无笑意,那孩子曾带来多少欢乐,如今就带来了多少悲伤。丹歌子规陷入了沉默之中,狂风传递着倾诉,也许能在其中捕捉到金笑的遗衷。
长夜就在沉默之中飞快地渡过了,一些预感在这一夜之间沉淀得如此扎实,金笑在两人心中已经宣判死去。
天明,毫无悬念的悬念,要被揭开了。
光明开始渲染世界,却照不到丹歌子规所处的地方,在他们头顶之上,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乌云翻滚,如同倒挂在天空的墨海,墨海之中翻出一滴墨水,倒飞着滴入墨海之中。
子规看着这场面,不自禁地脑补了那一声响动,“咚”那是昨日他站在养龙林入口处听到的,鲜血滴入水潭的声音。
“终究要面对。”子规手一颤,已经站起身来,没有声响,却在空中凝结一柄宝剑,握在手中。他目光清冷地瞥一眼一旁的丹歌,紧了紧手中的剑。
“扑簌簌”,衣袂轻响,他已急速地掠向那养龙林的入口处。
“恩?”丹歌探头望去,仅看到那子规挥剑劈开了拦在身前的树枝,闯入了养龙林中。
“这一次只剩树干了……”丹歌望着那几株两次拦截子规的老树,头一次抖擞了浑身的树叶,这一次则被斩断了许多的树枝。“千年老树两次舍身相阻,这倒是反映出这子规的品性,必是正人君子。”
他也不怠慢,急速往养龙林掠去。越往那入口走,那乌云就压得越低,这乌云几乎触手可及,丹歌也把它感受了个真切。
这乌云有着不小的威压,而且发出逼人的寒意。丹歌终于醒悟:“这是那阴龙身周的黑气!一夜不见已经如此磅礴!”
据此他完全可以断定金笑已死,那阴龙利用金笑全身的血气恢复了不少实力。丹歌却搞不懂,为什么之前一样秉持善的阴龙会在遭遇自己之后性情大变,对金笑痛下杀手。
林内,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地面,在一片空地处,一片黑色的小水坑边上,子规蹲在地上。在他的怀中,横着一个小孩,直挺挺的,早已死去多时。
第八章 难辞其咎
小孩的脸色煞白,浑身毫无破损,唯有七窍尚有凝结的血渍。这正是被人抽干了血气的模样。
在小孩的嘴角,尚有一滴未凝结的血液,滑过腮边,滴入一旁的水潭。
“咚。”对子规而言,这是一声何其熟悉的轻响,昨夜他听到的那一声,果真是这孩子生命的了结。
子规浑身一颤,看向那水潭,那一滴血滴入之后又完好的浮出,如同嵌在水表的血色宝石。这水潭中的血色宝石,此时已有两滴了。
一滴在生前,一滴在死后;一滴是死刑的初唱,一滴是终焉的绝响。
“如果……”子规的面颊两行清泪流淌,“如果我昨夜决然地在这迷阵中徘徊下去,也许能勘破迷阵,将他搭救!都是你!”
“铮!”
子规手中那一柄剑忽然刺出,并威偶势,毫无保留地刺向刚刚到来的丹歌。但依然在半途中就化作纷纷的蒲公英。
“你醒醒!”丹歌喝道。
二剑出!
三剑又出!
第三次丹歌将子规的剑化解,道:“纵使你勘破了迷阵,不过是枉送性命!它力量和我不相上下,绝不是你能抵抗!”
“怖!”连出剑气不奏效,子规声出如同雷震,天地果然有惊雷忽现。
“咔啦啦!”迅雷不及掩耳,劈向丹歌的所在,而丹歌阴沉着脸色,避都不避,任凭那雷电劈在其身,却毫发无损。
子规道:“魔头!看来你知道这林中的鬼魅了,显然你就是它的同伙!你在外牵制我,它在内加害我的学生!”
“荒谬!你手段迭出都难以伤我分毫,我若是真想要杀害这小孩,就是当着你的面,你又能如何?!”
“你!”子规的脸色变了又变,沉默下来。
是啊……,丹歌要想杀死金笑,以他的威能,何必大费周折,哪怕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阻止……。是这丛林中传言的鬼魅?!可看光景,早已人去楼空……
子规颓然地坐倒在地,呆呆地看着怀中的金笑,“那你的仇,我该找谁去报?”
气氛压抑下来,在子规四周,悲伤开始蔓延,满地的落叶发出嗤嗤的声响,化作了灰烬。四周的树木开始枯槁,被风一吹,也化作了灰烬,纷扬在空中,如同飘雪。
丹歌长叹一声,一指那漫天的黑气,“如你预感的一样,所谓的鬼魅就是一条长须大口浑身黑气的阴龙,这就是它身上的黑气。”再一指子规身旁那一坑黑水,“这是那阴龙的龙涎。”
“一条……”子规抬起头来,目中是晦暗的愤怒和无情,“……龙?”这最后一字蕴藏着何其巨大的悲伤,讲出口来竟响彻云霄。
“呼!”
自子规所在之处,扩散出一道巨大的力量,将他头顶的黑气,一层层地拨开,终见明日。
“拨云见日!”丹歌感知子规的气息在攀升,这诉说悲伤的鸟儿,此时因为悲伤,竟然精进了道行,提升了境界。
“呵。”子规却苦笑不已,“我一度追求的道行精进,得之竟如此容易。”他看一眼怀中的尸首,“可又如此艰难。”
忽然子规转头瞪向丹歌,“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你我不死不休。”
“唔。”丹歌无奈,突然间这子规提升境界,就变得和自己有一战之力了。
他只好接续之前所言,讲那阴龙来历,他道:“我初见那阴龙时,它浑身煞气,想必恶业极深。它见到我,似乎应证了这云龙山的某个恶龙传说,为了不让传说落实,于是想要杀我灭口。
“他却又敌不过我,于是借这幻境迷阵遁走,我找不到这当中的门道,兜兜转转走出了幻境,就遇到了你。那时它打不过我,如今再看这漫天黑气,看来这阴龙借着这小孩的血气恢复了许多,收获颇丰。”
“恶业极深?!看来是害死了不少人了。”子规沉吟。
丹歌摇了摇头,道:“这倒未必,也许这孩子是被杀死的第一人。”
“哦?为什么?”
丹歌就将那夺取气血续命的秘法有取生取死之道解释一通,由此断定那阴龙算是善类。
子规双眸又闪烁光亮,“失传的禁术?那你又怎么会知道?”
“呃!”丹歌被这问题问得愣神,一时无从作答,内心疑窦丛生,“家传的。可我的家人又为什么会呢?”
丹歌一直认为这理所应当的事情,在旁人看来却极为不合常理,甚至于可以作为他“恶”的论据。
空气中此时有微风轻拂,飘动的蒲公英在空中盘旋成一道旋涡,蒲公英底部的光亮开始汇集,在子规的手中重新凝聚成一柄剑。子规拿剑一抖,搅碎了那粘连在剑身上的诸多羽针。
那羽针粉末在空中汇集成一道白色的烟云,被风吹入了密林的深处。
子规用手一抹这长剑的剑身,顺手一指,第五次,指向的依然是丹歌。这个人亦正亦邪,善恶难辨,子规一直不敢轻易信任他,现在这人张口结舌,更是加重了子规对他的怀疑。
“那阴龙见你一面之后,就性情大改,杀了第一个人。或许是巧合,但不是没有可能,你的出现,促使我学生金笑的死!你或许不是主犯,但你也休想摆脱干系!”子规虽是这样说,但手中的剑沉吟再三,依然在刺与不刺之间踌躇不定。
丹歌不由赞叹一声眼前的人果然聪明,立刻想到了这样的可能,这也是他完全无法解释的,这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丹歌此时细细思索,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他道:“那阴龙逃遁之后,我引爆了一样埋伏在它身上的机关,或许让它受到重创,那时一丝血气无法治愈伤势,它无奈之下,杀了你的学生,也不无可能。”
“好好好!那你也明白,死在我剑下,不冤!”子规的剑再次光华收敛,蓄势待发。
“不冤。”丹歌道,此时他心头恰好收到了从远端传来的消息,心头一喜,默默点头,“找到了。”
“那你就……”子规长剑刺出。
“那你就在此处等待,我去那阴龙巢穴一探,如果那小孩当真因我而死,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忽而丹歌的声音开始变得渺茫,好似从四面八方响起,而他的身形也开始闪烁不定。
子规行剑更急,眼看着就要刺中,但丹歌最后的残影也消散了。他的剑刺在空中,发出猛烈的爆炸声音,使这秋景的幻境都颤了一颤。
子规眼睁睁看着丹歌在自己眼前用了不知什么手法轻易逃走,却无法阻止,他有些气馁。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吃瘪了,他每一次的攻势都被丹歌轻易化解,之前或许是因为境界的差距,但如今他的境界已经追上,可对阵丹歌依然感觉是小孩子在和大人角力。
但他是个聪明的人,他很快调整了心态,他的当务之急是破除幻境,那样才能去追寻那丹歌或是杀害了金笑的阴龙。
“幻境……?”子规沉吟,随即双目一亮,长剑又在空中刺出一剑,爆炸的轰隆声使得幻境有一次颤动。
“哼。”子规抿着嘴,打鼻头得意地轻哼出一声,随后收起长剑,身子一敛,变作一只灰色小鸟。鸟儿飞在枝头,口中不绝地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随着这声音发出的巨大威能,幻境开始不停地颤动起来。
……
在密林深处,幻境千回万转,最终在最深处的一棵树上呈现出两样不同的姿态,一边是生机勃勃,一边是垂垂老矣,一道清晰的界限上下贯穿了这一棵树这就是幻境的边缘了。
丹歌此时就站在这树衰败的一边,他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一地白色的粉末,正是来自于丹歌的羽针。在子规用剑搅碎它们的时候,丹歌就让它们寻找这幻境边缘了,并通过他们来到了这里。
丹歌的身后有悠悠传来的哀切鸟语,伴着那鸟语声声,四周的景色微微颤动着。丹歌据此就知道那子规在试图破解幻境了,按照这样的趋势,幻境被破除只是早晚的事情。
丹歌有些无奈,这子规真是聪明,三翻四次地找出了自己的破绽最终让自己无从辩驳,只能溜走从别处寻找线索来证明自己,自己刚离开,他就又有了对策追击。丹歌头一次遇到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对手步步紧逼,让他毫无喘息的机会。
丹歌的注意力回到眼前,只见他身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密林,和他身处的萧瑟肃杀的景色有着天壤之别,那边是初夏,这边是深秋。丹歌几乎确定这二者之间分明的界限就是幻境的边界,那边初夏的景色才是森林本来的面目,那是幻境之外的现实。
丹歌只相信要踏入现实,那么阴龙的巢穴就可以随意追寻了。
“恩。”丹歌顾自点了点头,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然后抬脚,往那边迈去。但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妥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还感知到夏季那一边,暑气升腾,地表看似无恙,却让人感觉到有潜伏在深处的不明骚动,蓄势待发。如果他这一足落下,或许下一个瞬间就将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丹歌依然保持着迈步的姿势,眼看就要落地,却在这时丹歌忽然一个转身,扭头又踏回了这秋景幻境之中。
第九章 又见阴龙
随着丹歌的这个动作,他眼前换上了新的景象:秋景褪去了,取而代之袭来了无尽的寒意。眼前百树枯槁,地上铺满了树叶,树叶表面都覆盖着一层白霜,踩上去立刻粉碎,发出“哗哗”的声音,就好似踩碎了无数堆叠平铺的薄冰。
原来阴龙的巢穴和秋景的幻境竟是同一个地方!丹歌在夏季中的一个徘徊,碰巧就打开了这二者的通路。
丹歌庆幸地点了点头,俯身拾起一片覆盖着白霜的树叶,他当时意识到不妥,就源于此,“如果那边真的有阴龙巢穴,那么即便是夏季,树木的树叶也不会安然无恙,那阴龙黑气的威力,我可是见识过的。”
那夏季必定是另一个骗局,那里的树木完好,倘若阴龙在其中,以它身周黑气的威力,那样完好的景致是断不可能存在的。
丹歌转身将这一片树叶掷入了那边的夏季景象里,树叶落在地上,霎时从那地面窜出数只十分微小的白色虫子,把那树叶一下子就吞噬掉了。
丹歌大睁着眼睛长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才将气呼出,“嘶……,九死一生啊!险些就栽了。”
丹歌镇定心神,正色起来,向前走去。随着深入,丛林内有黑气慢慢出现在了眼前。
而在这黑气凝集的云雾之上,那一条阴龙正盘旋在空际,身子扭来扭去,在云雾中钻来钻去,似乎在挣扎。它形体的动作都快将自己打成了死结,龙口龙吟声不断,凄凄惨惨,显然备受折磨。
丹歌看着眼前的画面,恍惚间感觉阴龙的动作和东来阁中紫气化成的龙的动作有些相似,但仅仅是相似,丹歌却没有从中体味到二者和谐的部分。丹歌暗忖:“看来这很有可能并不是紫气异变所指示的事件,我也许还有许多路要走。”
天上的阴龙此时正处在一个魔化的过程中,但因为它心底有足够的善意抗衡,所以迟迟没有魔化。但善意和魔力在它的体内相互较量消磨,使它备受摧残。阴龙几次不受控制想冲出去杀戮,却被另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而这个力量,竟然是那哀转久绝的子规声声。
丹歌不由感叹造化弄人,也许子规声声本意是想破除幻境,没成想还顺带困住了心生屠戮的阴龙,“本着善意的人,无意之间也在做善事啊。”
正在这时,天上的阴龙发现了丹歌,它龙尾一扫,身下的黑气被扫开,阴龙陡然冲出,直奔丹歌而去。
丹歌立刻就发现了来袭的阴龙,那阴龙来势汹汹,而且心生屠戮,恐怕是要拿自己开刀了!丹歌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立刻勾动他的羽针想到逃离,却失望地发现他的五感被全部封闭,这脱身之术根本不能使用了!
同时那阴龙来临携带着巨大的威压,竟压得他不能移动分毫。那阴龙吸取了金笑的血气,已不可同日而语,昨天丹歌还能压制阴龙,今日丹歌在阴龙面前被全然镇压。丹歌心底危机感瞬间蔓延,但他不能进行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来临。
“要死了吗?”丹歌没想到死亡来的这么快,他知道紫气异变预示的事情非小,但他没有想到自己都没有触及到那异变所预示的事情的内核,就已经要嗝屁了。丹歌对此倒是坦然,修行者的第一课,就是要看清生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而那阴龙气势汹汹地冲到丹歌面前,却忽然一个急刹车听了下来,他就浮丹歌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视死如归的美貌少年。好一阵,阴龙都没有后续的动作,而这多出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丹歌都足够煎熬。
阴龙终究是动了,它悄悄地吸足了一口气,然后从鼻孔重重地喷出来,笼罩了丹歌全身,在下一刻这气流在丹歌浑身结下了冰霜。丹歌被冻得浑身一激灵,立刻睁开了双眼。
在丹歌的眼前,那阴龙饱受折磨的狰狞脸上,硬生生咧出一个笑容,竟有奸计得逞的意味。但这个笑容刚刚成型,就收敛起来,它眉头紧皱,面部又痛苦狰狞了。
阴龙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丹歌,转而飞回空际,又无比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丹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个呆,良久,他才收敛起自己视死如归的心。
“恩……”丹歌立在原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看它的样子,似乎是我落入他的圈套了。”
想到这里,丹歌很快就意识到阴龙遭遇他之后杀死金笑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阴龙故意杀死了金笑。它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让丹歌背负杀死金笑的罪名,即便不是主犯也是从犯。就像丹歌之前面对子规时的处境,他数次的解释,金笑之死或多或少总会牵扯到他。
“这阴龙是主犯,我也在它的陷害之下被认为是从犯,我们就算是一伙的了。它把我强行和它拴在一起,势必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丹歌细细思索,感觉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他却因此更为疑惑,“它现在这么强大,是什么事情需要让我去做而不自己出手呢?”
丹歌困顿在这这个疑问之中,思索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但他很快有了办法,“我既然生命无忧,不如激一激他,探一探他的目的。”他全然忘却了刚才的恐惧,选择在死亡的边缘来一波试探,他显然迷上了作死这营生了。
丹歌思忖再三,算定计策,随后便大嚷起来:“恶龙!我之前还当是错怪了你,取人血气而留人一命,想来还有善心。但你终究魔性未除,最终还是犯下杀业!你看此物!”
丹歌身旁变幻出一个石台,台高十丈,镜大十围,台上横七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丹歌指着这高大的石台镜面,道:“我这一物,名唤孽镜台!我有诗为证:魂登孽镜现原形,减字偷文暗补经。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
随着这诗文出口,石台明镜上演绎出一则画面:一条阴龙大张其口,正对一个小童,口中有黑涎滴下,小童七窍涌出血液,尽入阴龙巨口。
这正是那阴龙杀死子规学生金笑时的图像!
丹歌暗放符,身周渐渐有阴气围绕,气息神秘起来。“我精通阴阳道。今日我代行地府一殿秦广王之责,孽镜台照,明镜台明,前孽看尽,诸事尽除。配你二殿受难,洗脱罪身,当世之事,莫再执误!”
“吟!”一声龙吟咆哮!
天上的阴龙通红着双目,它道:“当世之事若不穷究,我罪名永世难除!”这双目看向丹歌和他旁边的孽镜台,无形威压迫得丹歌慌忙闪身,一旁的石台在这威压下化作了无物。
“孽镜台!我杀那小童不假!我吸取血气不假!我的罪恶就止于此吗?你可敢照见两千年前的我?我降下甘霖滋润徐州旱地,却触怒天,天罚降下,雷霆万钧!
“可这苍天为何不收手?又使我甘霖化作暴雨,一夜之间枯地变作水城!”
阴龙讲到此处显然愤怒至极,可又无从发泄,利爪恨恨地在空中挥舞,荡起狂风呼啸,掀起地上那一层层结霜的树叶,在空中搅碎,随风飘飞,宛若冬雪。
这情景,就是那时阴龙的心境,数万乡民死在洪涝之中,它肝肠寸断,意冷心灰。
“数万黎民惨死,这罪孽全算在我的身上。孽镜台!”孽镜台已经不见,于是阴龙通红的双眸看着丹歌,满是严苛的责问,“你可敢照见那时?!”
“你不敢!”阴龙满是嘲笑,“因为那里有着……”
阴龙的一爪滕然往天空一指,“天!”它再一指,“他!他的杀人明证!”
“嘶。”丹歌缩着脖子,悄悄望向上天,还好,老天没有异动。
“我本以为这阴龙纠结今世之事,变化孽镜台让他忘却前尘,一定能套出他的目的所在。可如今它的目的还不明朗,反而知道了一则古时通天的秘辛。”
丹歌无奈叹气,因果循环,自己偷鸡不成,反而要牵连在这千年的迷案中了。
“这阴龙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孽镜台乃是地府一殿至宝,哪怕一丝分身幻像,也颇为珍贵,更何况一个十丈全身的分身幻像!这等宝物,又怎么会落在我手。那不过是我的障眼法而已呀!
“而且而且!那上面的图像也是我根据那小孩遇害的情况还原的,难道就和实际没有差别吗?”
可偏偏阴龙就信了,甚至激得它指天痛骂,丹歌心中不无忧虑,“嘶,这老天该不会记恨我吧?”
丹歌悄悄望天,那漫天翻滚的黑气有两个旋涡,好似上天愤怒的双眼。
“前途呀!渺茫。”
正在这时,天空有“呼”的一声,丹歌浑身一激灵,“啊哟!报应来啦?!”
他缩头细看,却并不是报应。
那声音却是来自阴龙身周黑气的猛然膨胀。
黑气膨胀了一圈,之后又快速紧缩,分作三股打阴龙的尾部源源不断地汇入。随之龙身自尾部开始渐渐变换为黑紫色,颇显妖异。
“不好!”丹歌惊呼出声,这阴龙心中的魔障占据上风,开始魔化了!
第十章 千年往事
丹歌不敢怠慢,手中一抖,数百火符甩出,浮在空中。他一心多用,片刻将全部的符引发,生出的火焰汇成一只巨大的火鹤。
此时阴龙之前引发的狂风尚在,丹歌结指发功,将狂乱的风理顺,自丹歌所在处吹向高空的阴龙。
“走!”丹歌将火鹤放出,火鹤借风扶摇,顷刻间来到阴龙身旁。
先前阴龙丹歌一战,这火焰就初露锋芒,它有极强的附着性,且对阴龙黑气天生克制,此时应对这阴龙黑气入体,最是对症。
火鹤来到阴龙身旁后,阴龙尾部那三股黑气汇入速度已大大减缓。火鹤大展双翼,猛然一震,打两翼末端开始,飘零下一片片形似羽毛的火焰,飞到阴龙身上,附着在阴龙之尾。
一片片的火羽排列有序,到最后一片火羽覆盖上去,刚刚好将异变为黑紫色的部分全部覆盖,也将那黑气汇入的通路堵死,这危机看似消除了。
可随之阴龙的身子又开始扭动起来,不过相比之前,却平复了不少,显然那尾部附着的火焰也削弱了阴龙内心的魔障。
丹歌提起的心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好半天,阴龙憋出三个字来,“多谢了。”显然它这感谢之语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我仅有应急之策,并无根除之法。”丹歌倒没有挖苦阴龙,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时他黔驴技穷,已无计可施,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等待阴龙把魔障完全压制。
“阴龙,你之前所讲的事情,是真的吗?”丹歌倒也不是全然在等待,他尚可和阴龙聊天对话。
“人类让我敬佩的就是文化的沿袭,当然,让我厌恶的,就是不辨深浅的添油加醋。云龙山,有一个有关善龙的传说,可以证明我当时的所为。”
云龙山传说其二:云龙山为一善龙所变。徐州干旱,一龙未经允许,行水救民,被玉皇大帝惩罚,奄奄一息。当地一个姑娘,救活此龙。此龙化为一山,永远留在徐州,后人便将此山命名云龙山。
“哦?一个姑娘?”丹歌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完全属于添油加醋,救了我的,是一株卷柏,也叫还魂草。它的……,它就在那沟壑的一头。”
阴龙一指,在不远处,是一处蜿蜒的沟壑。沟壑长有十余丈,宽有近二尺,深有一丈,沟旁是新翻出来的泥土。
“它的?它?”丹歌盘算,这阴龙似在迟疑什么。
他没再多想,选择实地做个验证。他三两步来到沟壑旁,点了点头,猜测这沟壑就是这阴龙之前的藏身之所了。
而在沟壑的一头,有着一滩黑色的物质,是许多微小的颗粒。
“这是还魂草的……?呃……,还魂草?”丹歌忽然理解阴龙了。这满地的颗粒每一个都方方正正十分规整,十分奇特,不像是还魂草的东西,偏偏来自于还魂草,更说不出它是还魂草的什么部分了。
丹歌抓起一把,用心感受,发觉其中竟有着微弱的力量,这一股力量与阴龙的黑气颇为相似,却更为柔和。
“唔,奇了怪了,一株植物竟和一条龙有着相近的本源?”丹歌一时摸不着头脑。
丹歌试着以法力催动其中一颗,一股力量被催发出来,汇入他的体内,滋养了他的灵魂。
“唔!”丹歌讶异不已,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无比雀跃,“好东西呀!”
这一种力量极为微弱,但是气息浓郁,天上五感灵验的阴龙在那力量被催发出来的一个瞬间,就已经飞快地来到了丹歌的身旁。
它大张其口,呼出一股龙气,催发了全部的颗粒,将催发而出的力量一股脑吸入体内。随着它一声舒畅的龙吟,心内的魔障,已经完全被镇压了。
丹歌抿着嘴,不着痕迹默不作声地将手揣进了兜里,保留了最后那一把还魂颗粒。随后他假意轻松地吹着口哨,离开了沟壑。
“小子,你既然知道了这千年前的秘辛,你就卷进这件事里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阴龙说道。
丹歌忽而扭头,双目明亮地看着阴龙,“这颗粒真是好东西,让我脑子清明了不少。”
“唔!”阴龙一脸的莫名其妙,“哦?想通了什么?”它心底却在暗想,“被发现啦?”
“想通了你的计策,大概是这样的。”丹歌转身,背着手往前踱步。
“我,我的计策?”
丹歌眯着眼睛笑了笑,“你刚才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把千年前的秘辛透露给了我,就是想拉我下水。没想到你说得太过真情,控制不住怒气,蒙蔽了你内心的善念,给了那魔障可乘之机。若非我出手,你就真的堕入魔道了。”
丹歌在地上坐了下来,阴龙龙也变作了人形坐了下来,听丹歌接下来的猜测。
丹歌说道:“而其实我之前就已经想通,你在与我相遇之后故意杀死了那个孩子,就是为了嫁祸我,把我和你拴在一起,想必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去做。现在我可以确定是和你透露的这个秘辛有关了,具体一点,也许就是要为你平反?”
阴龙听得大睁起了双眼,眼前人竟然如此聪明!既然它的心思已经被点透,它也就不做隐瞒,说道,“其实你算是救了我两次。如你所言我为了嫁祸你故意杀死了那孩子,可这吸取血气的禁术最易让人堕入魔道,我又是头一次杀人,心里还有着存在了两千年的不忿。
“所以我失算了,我内心产生了魔障想要侵占我的躯体。如果不是你赶巧到来,我最终会堕入魔道,那时天地间就是多了一个祸害,而会少了一桩冤案。”
阴龙流露出了诚恳的感激,它继续说道,“你猜的不错,我正是想让你为我平反,不过我的手段卑劣了一些。可现在我决定,只要你需要,我会出面证明你的清白,不会再胁迫你。同样,我也有办法让你完全置身在那千年秘辛之外不受牵连。但我会和你谈一桩生意……”
阴龙说着一张口,将一团黑气吐在了手中,“这小孩的魂灵我还完好的保有着,我想凭你的手段,也许能为他做许多的事情。这一个魂灵,换取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丹歌苦笑一声,“你知道我无法拒绝对吗?我或多或少还是导致了他的死亡,所以我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来补救。”丹歌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好吧,我愿意和你交易,我们击掌为誓,绝不反悔!”
“好!”阴龙站起身来,伸手和丹歌作三击掌,若有人反悔,则数历轮回之苦!“我的清白,全在你了!”
他站起身来踱步,思索两千年之前的往事,既然丹歌已经答应下来,他自然要把自己的所知全部托付,以便丹歌分析探查。他缓缓道:“平帝元年,岁在辛酉……”
“那一年按照如今的历法,恰巧是公元元年。徐州大旱,我前往救灾,一路风雷雨电相阻,历时一年有余,在平帝二年秋才来到徐州。那时我也意识到,我这前往徐州,必有人生一大劫难。我暗暗立下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逆天而行。
“可徐州之地已宛如炼狱,百姓颗粒无收,折骨而炊,易子而食。我见那情景,内心竟升起愧疚之情。”
阴龙讲到此处,眉头皱了起来,他到现在也搞不懂,为何会有愧疚,明明他是赶来救灾的,却感觉是来赎罪的。何罪之有?
“是因为你在途中耽搁了,所以来迟,心有愧疚?”丹歌给了个颇为勉强的解释。
“大概如此吧。”两千年前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阴龙越想越不真切,就恍若梦境一般。唯有这愧疚之情,仿佛是镌刻在了灵魂深处,一丝一毫都不曾抹除。“这愧疚让我再也不顾什么人生劫难,我施下了一场连阴的甘霖之雨。
“然而我不曾料到,就在我降下雨水的那一天,忽而一个传说在人们口中广为传播。”
云龙山传说其三:一个名叫云龙的小伙子与鲤鱼精变化的大凤姑娘恋爱。而海中九小龙王看上了大凤,准备施法水淹徐州城,胁迫大凤嫁给他。大凤不忍百姓受难,假意答应了九小龙王。后来洪水退去,大凤贞洁烈女,撞死于山石之上。后来云龙死后,两人合葬山上,故名云龙山。
“好巧不巧的,一城之内真有这叫云龙和大凤的一对情侣。这本来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这两人本应该受到人们的祝福,但关于这个传说的一个奇怪解释却不胫而走:依据传说,大凤的出现会引发洪水,大凤的死亡会让洪水退去。这解释多么荒谬,但偏偏人们信了。
“于是人们生生将云龙大凤两人拆散,把他们都幽禁起来。人们相信老天看不到大凤,徐州就不会发生洪水。”
阴龙讲到这里,长叹一口气,“这个传说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以至于后来事情超乎我的控制后,把一城的百姓都葬送了。”
第十一章 组队成行
“我因为逆天而行,终究引来天罚,有雷霆万钧劈得我奄奄一息。同时上天判定徐州地天灾未完,所以顺着我布下的雨势又加雨三道,于是甘霖变作了瓢泼大雨,至于洪涝。这洪涝的出现和大凤并不相关,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所以这二者就被人们牵扯到了一起。
“大凤的出现引发了洪水,人们对于那奇怪的解释更加信任了。所以他们把大凤送上祭坛,以白石凿大凤头颅祭海,想应证那解释的后半句,让洪水退去。但老天没有让他们如愿。”
阴龙说着神情凝重起来,后面的事情变得有些可怖。
“那大凤一腔之血染红了一城之水,我明白,那是大凤的怨气,但我从未想过那怨气有那么厉害。那被染红的水,人触之立刻会化作白骨,所以满城无一人生还,但知枯骨,不知来处。虽说人们是咎由自取,但满城无一人生还,还是让我惋惜不已。”
丹歌点点头,他可以想见那样一座城池化作了一片炼狱,血红之沼,累累白骨,让人不由扼腕叹息。
阴龙继续说道:“我奄奄一息就藏在这里,自知维持不了几年就会身死。在五年后,徐州城洪涝退去,我敛集了一城的白骨,葬在我的身下。又过五年,就在靠近我头部的土地上,已经生长成了一株卷柏。我吸食它的生机维持自己,如此五年后卷柏死去,我也就沉睡了过去。
“到如今,又过了整整两千年了。一桩两千零一十八年的悬案,如今全靠你了。”阴龙转头诚挚地看着丹歌,“我希望你能查清,徐州自平帝元年起,旱两年涝五年的原因所在,这必是得罪了上天,否则绝不会有这等绝户的天灾降下。”
“可是,我该从何处查起?”丹歌之前是为救那子规的学生,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听完了阴龙的故事,他也有心要追寻一下这千年来的秘辛了。
“人间的事,都与人有关。云龙山,有一个与人相关的传说,这个人还真实存在。所以也许这就是突破口。”
云龙山传说其四:刘邦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但当时势单力薄,便南下徐州,来到云龙山。为安全计,刘邦每天换一个地方,可吕雉每次从沛县来,都能很快就找到他。
刘邦问其故,吕雉说:山上某个地方的上空,总有一片祥云,形状如龙。我就直奔过去,果然你就在那里。
刘邦后来当了汉朝的开国皇帝,皇帝是“龙”,他藏过身的山,也就称为云龙山了。
“你又如何确定,这传说不是后人的附会和杜撰呢?”丹歌问道。
“就像这地方的第三个传说,人们会因为传说,做一些玄妙的事情。反之,一些玄妙的事情,也会被人写成传说。而且,我已经找不到更多的线索,这是你唯一可以追寻的。”
“好吧。”丹歌只能无奈接受。
就在此时,之前一直作为背景音乐的“布谷布谷”声忽然越来越响,四周凭空出现了许多的光亮。
“哟,那娃娃要把我的幻境破掉了,有些本事!”阴龙颇为诧异,“不过哪有那么容易,再让我加上几道,够他破一阵子了。”
“不!”丹歌笑言,“我此行,正缺少一个同伴。放他进来,你我要演一场好戏。”
丹歌说着,往地上一趴,身周变换绳索,霎时间将自己五花大绑。
“啊哟!抖m啊!”
丹歌无奈白一眼阴龙,“去你的,两千多年的老鬼知道的还不少!”
“嗤,我现在的所知,穿越回去,大概能做到王莽那样!”阴龙笑道。
言者无心,殊不知一语成谶。
阴龙说完,抖擞身体,又化作了三丈巨龙,身周黑气围绕,目中红光闪烁,阴森无比,煞气逼人。但他其实外强中干,之前抵抗内心的魔障消耗了许多,他这会儿敌不过丹歌,与子规胜负也只是五五之数。
“哗啦啦!”幻境破碎就如同是击碎了一块玻璃,在子规眼中,眼前的秋景顷刻间崩碎,露出后面的阴森世界。
在他所站不远,一条巨龙身周翻滚着黑气,而一爪之上,也捧着一团黑气。就在这巨龙身旁,是被五花大绑的丹歌,丹歌脸色铁青,身上密布创伤,显然受了不少苦头。
丹歌见子规来到,暗暗压下笑意,沙哑着嗓子高喊:“快!快逃!”说着暗自结下法诀,将自身法力暗送给阴龙。
阴龙察觉这法力,暗赞不已,丹歌完全信任自己,这对它有莫大的宽慰。它自是知道丹歌传来这法力的用意何在,是让它在子规逃离之时释放压力形成阻碍。
然而子规出乎二人的预料,他并没有转身就逃,反而变成人形,执剑就刺!
刺向的,还是躺在地上的丹歌。
“……”
“这这这……”阴龙暗中传音,“你确定不曾伤了他的心,怎么三番五次刺你,看上去就像是在不择手段追杀他的负心郎。”
“少调笑!”丹歌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既然演戏,就要演的彻底,现在这戏成与不成,全在阴龙。
而阴龙两千年的老货,岂会无策?
“你确定要杀他?”阴龙慢悠悠地问道。
子规不理,径直刺去,他这一剑早已留有后手,总是能脱身而出。他相信不必真刺到那丹歌身前,就能试出一些东西:这二人联手与否?阴龙实力几何?总能试出一样。
“你那学生的魂灵,在我的手中。”阴龙捧着黑气的那一只爪晃了晃。
子规轻蔑一瞥,身子并未停顿,他还在试探,如果这阴龙以这灵魂的生死威胁让自己停手,那眼前这一幕就断定是表演了。
“可据说你刺向的这人,就有着凭借一道灵魂让人起死回生的术法。”阴龙又悠悠一句,全然打乱了子规的心。
子规的急剑猛转,已刺向阴龙。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种法术?”丹歌问。
“我瞎诌的,敢情你还真会,这上哪儿说理去?”阴龙无语,这小娃娃会的不少啊!
“嗤。小心了。”丹歌提醒道,子规离阴龙已近在咫尺了。
“不慌~”阴龙伸出一爪,直奔那子规一剑而去。它身体本就强悍,再加持法力,只需一弹,就可将子规这一击粉碎,这看起来轻描淡写的,就会让子规以为它深不可测了。
果不出所料,阴龙轻弹一指,就粉碎了子规手中的剑,子规也被扫到了远处。
“好厉害的人物!”子规看似鲁莽的一击蕴藏心思不少,但一样都没有试出来,反而关心则乱,落了个把柄给那阴龙。
“果然你二人对这个魂灵宝贝得紧啊!你们没有选择,需要为我做一件事。”阴龙讲到此处,顿了下来。
“你答应了?”子规问向丹歌。
“答应了。”
子规双眸一闪,“那你为什么还被捆着?!”他还在试探。
丹歌心说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要被你难住了我是粑粑!
他扬头点了点阴龙,“他说给我找个伙伴,待会儿有个蠢货会来送。”
“你!”子规被噎了好大一口气,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阴龙暗暗憋着笑意,却因为体内有伤,喉头忽然发痒,只好强装镇定地咳出声来,“咳咳。”
子规只以为是阴龙正色起来了,倒没有瞧出破绽。
阴龙爪上幽光一闪,丹歌会意,将身上的绳索收回,站起了身来。
“去吧,你们的目的这个娃娃都知道。我给你们一周时间,一周之内,若不能查出究竟,那么你们也就见不到这个魂灵了。”阴龙说着,召回浮在空际的黑气,黑气汇集在阴龙身周然后扩散开来,将丹歌子规二人和那金笑的尸体推出了养龙林。
……
养龙林外,子规第不知几次用剑指向丹歌。“说吧,我们去查什么?”
丹歌无奈皱眉,“去查一查你这逼问的宝剑在哪里能配一个举不起的剑鞘。”
“咳咳。”子规尴尬地挥手,散去了手中的剑。他这纯粹是因为他知道丹歌的手段多端,不拿剑指着丹歌他心里总是没底。
而其实通过刚才的连番试探,子规已经断定丹歌和那阴龙并非一伙,他对丹歌的敌意已经完全消除了,还有了一些好感。他们现在是同一阵营的了,而且他还指望着丹歌让金笑复生呢。
“我们要去查刘邦的行踪,从中找寻与云龙山相关的东西。揭开西汉末年徐州天灾的因由。”
“无聊透顶的历史题?!”
“是啊,我们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历史老师来指点迷津。”丹歌讲道。
他们只要理清了刘邦一生的道路,找到他一生之中的几个关键转折点,去那事情的发生地探一探,也许就能找到一些痕迹。
“咳咳。”子规搓了搓手,“不才在下,刚好就是历史老师……”子规讲着,看到丹歌一个愣神,表情很是古怪,“……兼班主任。你这是什么表情!?”
“所以,”丹歌一指地上那小孩的尸体,“他真的只是你的学生?”
“是啊,昨天晚上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我班上最淘气的,就是你说的那所谓的坏学生,不过历史成绩特别好。”子规看着地上的孩子,别的老师怎么说他不好他不管,他可是对这孩子喜欢得很呢。
“他叫金笑……,他不再笑了。”
第十二章 送还尸首
“我一直以为你昨晚是在搪塞我,没想到他真是你的学生。我一度认定你和他是有着什么血缘关系呢。”丹歌道。
“学生怎么了?我作为老师当然要对我的学生负责,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子规义正辞严,“当,当然,他们出了事我不是要担责任嘛……”后面这一句话子规说着说着就声若蚊蝇,几乎听不到了。
“那尊敬的历史老师,你和我去找线索不去上课,没有关系吗?”
“性命关天,这一边要紧,如果救不回这孩子,我肯定要被免职。如果救回了这孩子,我这旷课罚钱挨批通告又算得了什么?!”子规早已下定了决心。
“好!”丹歌点了点头,“不过我们首要任务,是将这个孩子的尸首安顿,至少要保证七日之内安然无恙。”
“让那龙保管不行么?你看他自带冰箱体质……”
“你见过那片林子里的树叶吧?接触到阴龙的黑气不光覆盖一层冰霜,内部的生机也全部都断绝了,这孩子凡人躯体,耐不住的。”丹歌否定了子规的提议。
“那么,就只能送他回家!”子规讲出一个大胆的提议。
丹歌被这个大胆的提议惊呆了,送回家去?怎么说?“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一群凡人,他们绝不会信起死回生这种荒谬的事情,说不准等我们查清事情的始末赎回金笑的灵魂,金笑都已经入土了。”
子规摇着手指,“nonono。那是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发生在他们身上时,他们再不信也会信,那可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定千恩万谢。哪怕百分百不能成功也会试一试,因为不会更糟糕了。”
“唔,好吧。”丹歌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他也不想反驳,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把尸体托付了。
两人随即行动,施展幻术将金笑的尸体隐藏,前往金笑家。
走下山来就是学校,穿过学校,向西,过浮桥,经蜿蜒小路,在小路的尽头,两侧桑梓桃李罗列,掩着一个幽静的小院。
栅栏围墙,平房三间,土狗护门,柴扉半掩。院内鸡鸭成群,堂前两人闲坐。
这就是金笑家了。
“叔,婶子!”子规叫道。
“呦,杜老师来啦!”
“杜,杜老师?”丹歌莫名其妙。
“子规,杜鹃。”子规道。
“那你全名叫……”
子规立刻白了丹歌一眼,“多难听呀,就叫子规多好。你,丹歌也不是全名吧。”
“沈,丹歌。”
子规咧起一个假笑,“还不错。”换来丹歌一个全力的白眼。
“杜老师,还有这个孩子,来!快请坐!喝茶!”金笑的母亲搬来了两个竹椅,请两人坐下。
子规往竹椅上重重一座,竹椅发出“吱扭”的声响,丹歌就站在一旁,神色凝重下来。
“杜老师……,金笑他……”
“金笑啊,在学校表现很好,各门功课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子规强颜欢笑。
“哦!这就好啊!”
“他……,在学校的表现很活跃,和同学们相处很好。”
“是嘛!快周末了,就能见到他了吧?”
“额。他……,哦,这几天班里还办了主题班会,讲了讲自己的梦想,他说自己想要当个冒险家呢!”
“呵。是,是嘛?!杜老师,我听……”
“哦!他……,他还亲自实践,跑到山里去探险了。”
“他……,他到今天,出……来了吗?”
“呃……”丹歌子规一愣,原来金笑的父母,早就知道了。
子规长叹一声,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他是不是……”金笑的母亲话没讲完,就见那边站着的小伙子如同变戏法一样,一个直挺挺的小孩,渐渐显出形状。
“啊!”金笑的父亲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妻子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眼前这小伙子和他双臂之中的那具尸体。
丹歌往前一捧,要将金笑的尸体奉还,可无人敢接。
踌躇再三,金笑的父亲还是伸出手来,又在空中顿了半天,然后出手迅捷地将尸体夺回。夺回之后,他一臂端着这尸体,伸手慢慢抚摸在这孩子苍白的脸上,霎时间老泪纵横。
金笑的母亲则瘫软地挂在丈夫身上,仅仅动了动手指点在金笑的身上,随即泣不成声。
“我们赶到时他已经进了养龙林,我们不敢乱闯,在外面等了一夜。今天早上,他出现在了养龙林外,已经死去。”子规道。
“那,那他……”金笑的父母指向丹歌,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刚才那样奇异的一幕。
这也是丹歌子规商议好的,施展这样的一点小把戏,之后再说能救活金笑,金笑的父母更易相信。
“他……,能人异士,他能救活金笑。”子规道。
“啊!”金笑的父母双目忽而又有了光彩,刚才那神仙手段,眼前人必是非凡呀!
他两人也不惧怕了,两人各抓住丹歌一只手哀求个不停,“大师!请您出手啊!您要我们为您做什么?我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说。”丹歌好容易挣脱了两人的拉扯,“我要你们好好保护金笑的尸首,七天之内不能有任何损伤。”
丹歌说着在手中变出一发符,上面笔走龙蛇,绘的是净身神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他将符贴身放在金笑的胸口,对金笑父母道:“说是保护,其实也不须做什么,只要保证别人不碰到金笑就行了,尤其不能碰到他身上的符。听明白了?”
金笑父母连忙点头,拭去泪水,咧出了笑容,“您,您请坐,我们还没来的及招待您。”
子规摇头,道:“不必了,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丹歌则在那竹椅上抽下三根等长的竹片,“这就算作招待了。”
两人告辞,金笑父母将二人一路送到浮桥才折返。
两人沿来路返回,子规就提到了刘邦的一生,诸多大事,都决定着历史的走向,两人一路合计,总结出三个地方来。
其一,是徐州丰县,古称凤城,乃是刘邦的的家乡,“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
其二,是徐州沛县。年事已高的刘邦御驾亲征,平定淮南王叛乱,衣锦还乡,在此地著《大风歌》,建歌风台。
这两地就在徐州境内,距云龙山不远,丹歌子规怀疑这三者也许有些联系。
其三,是汉兴之地,河南永城市。按照传说所言,刘邦斩白蛇起义后来到徐州云龙山,所以永城市芒砀山最是有必要一探。
“我们不如由近到远,先从徐州这两地开始。”子规提议。
丹歌点点头,“恩,好。我们要不就从这帝王的出生之地查起。古神人出世,天地都有异像,刘邦出生时,他的母亲梦见和神仙相遇,待临产的时候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天地为之昏暗。有蛟龙从天外破窗而入,盘旋于产床之上。之后,刘邦降生。
“这里面和云龙山唯一的联系,就是曾出现了一条龙,一条能行云布雨的蛟龙。如果这蛟龙是此地的雨师,到是能和徐州天灾扯上一些联系。”
丹歌讲说一通,勉强找了个去探寻一遭的理由。显然二人都认为这一处并不会有什么线索,但又不敢轻易错过,毕竟一条人命在他们手里把握。
两人也不耽搁,乘车前往。一路上两人倒也不无聊,丹歌将那阴龙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讲给子规,引得一车的人都竖耳细听,当然这些人都是当做玄幻故事来听的。
“啧啧啧,这是条善龙啊!”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发表看法。
“不不不,这是条恶龙啊!”截然相反的声音出现了。
善恶之辨?丹歌抿着嘴,没有作声。他其实清楚,阴龙这么执着与千年的事情,就是在追求自己的善恶,它一定彷徨了千年,就在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其实善恶之事,哪里有那么清晰呢。
“你觉得呢?”丹歌问向子规。
“金笑这件事上,你我又是善是恶呢?”子规反问。子规的失责致使金笑跑进山林探险,丹歌的出现间接导致了金笑的死亡,他们算不得善,却也并非有意为恶。
“我们都困惑在自己的善恶了,别人的事,怎么会有正确的判断呢?善恶的事,只能扪心自问而已。”
……
到丰县时天色稍黑,已是傍晚。
两人却并不行动,他们决定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去一探。探的不是别处,乃是汉皇祖陵园,既然曾有蛟龙落在此处,想必蛛丝马迹,总有存留。
深夜,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天地一片黑暗。
“这个景象,真和那描述刘邦降生的景象一模一样啊。”
“我想,有什么答案,都在今夜的祖陵园了。”
第十三章 丰沛之行
两人相视一眼,施展神行,不一会儿就来了到这祖陵园的陵门之外,一条空旷的千米神道之前。
神道两侧本有石刻,应是颇为壮观。但此时天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虽然可以夜视,但石刻到底还是灰蒙蒙的,就失去白日的荣光。
“这可真是月黑风高杀……”子规悄声感叹,但人字没有出口,就被丹歌捂住了嘴。“……唔!”
“咱俩可不能就……”丹歌一斜嘴,“……咔……”演示了个死的模样,“……在这儿。”说着,丹歌就松开了手。
“……夜!”
“耶什么耶!走吧!”丹歌没好气的白一眼子规。
两人齐齐迈步 ,踏上神道。“咔”,他们脚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两人听着这声脆响,都是心里一惊,连忙戒备起来。
此时忽然有一道闪电在天际一亮,把这神道照亮,只见神道两侧罗列的各样石刻,有石人石马还有石丞相,在这亮光照下颇具威严。
“轰”,不久炸雷声响,仿佛就响在两人的耳畔,震耳欲聋。
就在这雷声消去的时刻,“咴儿咴儿”,有一声马嘶声起,响在远处,回荡在两人四周。
之后,“咯咯”,有数十石像移动之声。
第二道闪电闪过,天地又一亮,只见神道两侧,马皆扬蹄,人皆俯首。
有一深沉男子声音响起,“惶惶!”
之后是数个声音,随后有千百人声,都不住地重复“惶惶”,天地肃穆,一片威严。
随之又有炸雷响起,却被完全淹没在这“惶惶”之声中。
丹歌子规两人被这“惶惶”之声催起了热血,他们兴奋难当,又紧张不已,好似要踏过这神道面见神君。
子规被这阵势所震撼,然后心生疑问,“难道这里的主人知道我们要来?”
“阴龙的事情虽然是千年的悬念,甚至是通天的秘辛,但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几年天灾死一城百姓,不该有这样的阵仗。”丹歌答道,他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所以阴龙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有许多潜藏的东西等待我们的发掘。”子规猜测。
“进去一探就知道了!”
两人平复了心情,压下心头的诸多疑问,向陵门走去,一路除“惶惶”之音外,倒是再无异样。
过了陵门,正面见汉皇大殿,殿门敞开,二十四帝画像熠熠闪光。帝皇皆不怒自威,双目仿佛藏有浩瀚,可以窥见星月,这画像竟宛若真人!
丹歌子规作揖行礼,却并无异象。两人又施一礼,转身离去。
“嗤,我还当有哪位帝王发话,给我讲一讲这当中的奥妙,白瞎了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睿智模样。”子规不由吐槽。
丹歌听闻心里一紧,“你还真是百无禁忌啊。”说着转回身去又作了一揖。
“哐当”一声,大殿之门狠狠关闭。回响在耳畔的“惶惶”之声也忽而刺耳起来。
“看看,得罪神灵了。”丹歌苦笑。
“得罪?未来神得罪了过去神吗?”子规叉腰问道,一脸的有恃无恐。
“咴儿咴儿”,又一声马嘶,随之“惶惶”之声,渐渐消失。大殿之门轻轻开启,当中二十四帝像光辉收敛,荣光不再。
子规一语,似是得到认可。
“未来神?”丹歌心里默默反思,“指的是我和他?”他忽然响起一位大师的所言,“不自重者,取辱;不自畏者,招祸。”
“哦!”丹歌此时对子规暗赞不已,刚才还以为他是个愣头青,莽撞行事不计后果,这会儿看来,原来他的心境早在自己之上。
子规见到丹歌若有所思,更是称赞不已。他数千年修炼成人形,道行比不上丹歌,但心境一般人可是比不得的,而丹歌因为几句话就有所感悟,又可见资质上佳。
丹歌子规两人暗自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然后就此离开汉皇大殿。现在他们得到了皇陵的认可,应是通行无阻了。
两人绕过大殿,来到后院。入眼是刘邦曾祖父刘清的墓地,刘清墓前有积水,积水当中却有无水之处,形成一字:“西”!
“西?这就是我们此行的谜底吗?”子规道,“这里和云龙山的联系在于一条行云布雨的蛟龙,可现在我们连一片龙鳞也没有见到啊。”
丹歌抬头,看到天际的乌云渐去,明月渐渐露出,而在一旁,一条龙尾鳍一样的云彩滕然消失,隐在了乌云之中。
“哼。还真是藏头露尾。”丹歌道。
月光照下,地上积水波光粼粼,丹歌指着那地上的积水,“没有见到龙鳞,可又见到了龙涎,这就是那龙的指引了。”
“又是龙涎?”子规往后避了避,“龙族是不是对自己的口水有什么误解?”
“大概是爱吃酸的东西,口水比较多吧。”
“轰隆隆”,天空干干地打了个雷,是那藏在乌云中的龙在埋怨了。
丹歌子规毫不理会,他们陷入了沉思,“西?什么意思呢?”
就在两人思考之际,月光正倒映在那龙涎上,反射一道幽光,指向远方。
“哦?”敢情这个解密游戏还有加载时间。
两人不怠慢,立刻沿幽光追寻,行走不远,来到一个平台。平台上一座头重脚轻的四方建筑,上写三个大字:“大汉坛”。
“哦?大汉坛?那说来这‘西’字,是谜面了?”丹歌道。
“那就去看看这大汉坛之西。”子规说着,身形已经急动,三两下窜到了这坛的西面。他抬头而望,乃是四字之语:“赤霄成业”。
“赤霄?刘邦在秦三十四年南山所得之剑,就名为‘赤霄剑’。”子规道。
“那成业作何解释?”丹歌问道。
子规思索片刻,答道:“这赤霄剑有名的故事,就是曾被用以斩白蛇,之后刘邦起义,一生之业也由此开始。斩白蛇之地,就在河南永城芒砀山。是我们议定的第三个去处。看来我们的答案很大几率就是在芒砀山了,那么沛县是否还要去呢?”
“哼哼!”丹歌怪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了在金笑家拿来的三根竹片,“我有办法。”
“哦?算卦?”子规猜到丹歌的想法了,没想着这人算卦也会。
“我有一个外号,”丹歌左右打量了一下,确定四周没人了,才讲到,“叫做:‘十卦九不验’。”
“呃!那你算个什么劲啊?”子规不由翻了个白眼。
“我的卦,一般反着看,都极为灵验。”丹歌竟然得意洋洋。
子规皱眉,道:“你确定不是你解卦有问题?”
“不是,就是算出来要反着看而已。”
“而,而已?你太不把奇门遁甲当回事了……”
“不不不,我这是太乙神数,可比那奇门遁甲高明多了去了。”奇门、六壬、太乙是三大占卜之术,太乙为首,奇门最次。
“可十卦九不验也太不精确了。”
“嘿,反过来就有九成,你可敢说不精确?”丹歌说着,手中掐诀,随之将这手中的三个竹片抛往空中,三个竹片在空中连翻翻滚,好一会儿才落在地上。
丹歌看着竹片一片盘算,讲到“不去。”
“卦面不去,还是你反解不去?”
丹歌道:“卦面不去。”
“那就是要去了。”子规虽说对这人的占卜半点都不相信,却又不愿就否定了他,姑且就去沛县走上一遭。他两人神行而去,不消一刻钟就能到沛县了。
说走就走,两人即刻启程。
子规在途中,又问道:“你这挂,以前对过吗?”
“我最近的一卦,就把我算到了云龙山。”
子规一想,那天这家伙被阴龙五花大绑,遍体鳞伤,“那你这九成的准确度还是有待商榷呀。”
“聒噪!”
两人神行之下,还不到一刻钟,就已是来到了沛县。
两人也不耽搁,径直来到歌风台,此时明月照下,歌风台楼阁古朴威严。
然而,两人等了几刻,却并未见歌风台的异样。
子规不怀好意地看着丹歌,“咳咳。果然有待商榷呀。”
“呃。”丹歌无从辩驳,连连往前踱步,同时高唱起了《大风歌》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忽然天空晦暗,恍如旌旗蔽空,之后狂风呼啸,恍如壮士齐呼。
晦暗之中,有幻像丛生。将军兵士行伍整齐,鳞甲长戟寒光耀眼,大风歌声相衬,无限杀意冲天。在士兵之前,有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跨马执戟,西南而望。
“啊哟哟!你看有东西的!”丹歌欢喜极了,证明自己这卦象果然很准啊!
“是啊。不白来,还看了场幻灯片。”子规无语道。
“什么意思,难道这幻像没什么指示吗?”丹歌气哼哼的。
“有,有!你看着大将军的眼神,看向的是西南方,西南方是那儿啊,就是永城芒砀山啊。我们,现在,确信无疑,是要前往,芒!砀!山!啦!”
“呃,嘿嘿。”丹歌笑嘻嘻,“你看看,要是不来这一趟,我们怎么能完!全!确定是去芒砀山呢?!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丹歌说着已经展开神行,全速赶往芒砀山,他要快速离开这使人丢面儿的地方。
子规撇了撇嘴,也极速追了上去。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久,歌风台前的幻像变化,变作了一人。
这人头部戴着高帽,脸上有一张大嘴,下巴前突,眼大而赤红。他身高有七尺五寸,脚穿高底鞋,衣服下面衬垫着硬硬的马毛,身躯格外庞大。
这人坐在高位,颐指气使,好不得意。
倘若子规在此,一定能识得这人物。丹歌在此,也一定会发现和阴龙人形的相貌有相似之处。
这人是谁?却不得而知了。
第十四章 芒砀之行
“嗯?”神行在前的丹歌忽然有所感应,连忙停驻了步伐。他扭头回望歌风台,但他已经离得太远,不见歌风台上的异样了。
“怎么了?”子规在几个呼吸间已经追至,看到丹歌若有所思地回望,他也扭头看了一看,却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看到。
“我们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丹歌道。
“你感受到了什么?”子规自己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一个目光,一种注视,穿越了时光而来的古老注视,所以这目光格外苍老,气息微弱得如同米粒之光。可仅凭这一点微光,传递给我的是难以泯灭其中的上位者气息。”
“要回去吗?”子规问。
“不必了,我们也许是逃过了一劫呢?可不能赶回去送死。”丹歌摇了摇头,转身又神行直奔西南永城,“那目光里潜藏着他的心路,包含着诅咒、怨毒和隐忍。”
“哦……”子规点累点头,心中暗暗想到:“一个怨毒隐忍的上位者,那这皇位,想来得之不易,或是守之艰难。这汉朝之时符合这点的帝王,一是受尽吕后刺激的汉惠帝刘盈,二是……
“啊!”子规猛然击掌,已是恍然大悟,“哈哈。丹歌,这一趟来沛县,并未白来!尤其你这回眸一望,可真是价值千金!”
“哦?你分析出了什么?说来听听。”丹歌问道。
“容我卖个关子,我这仅是猜想,到了芒砀山一看,就能判断我这猜想的真假,那时再讲可也不迟。”
“你这个有九成的准确率吗?”丹歌笑着问道。
“大概有吧……”子规不知丹歌为何有这一问。
“正着来反着来?”
“嗨!”子规恍然大悟,敢情这家伙还在纠结他的卦数!子规没好气地白一眼丹歌,“好好好,阁下的太乙神数真是厉害的很,准确度也是极其得高啊!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哎!受用了受用了!”丹歌背起了手,子规一言让他真是无比舒畅。
“嗤!”子规表示嫌弃,加快速度,超越了丹歌,化作流光一道直奔那芒砀山而去。
“哎!等一等本神算大师呐!”丹歌也不落后,变作第二道流光紧追子规之后。
沛县到芒砀山约有百十多里的路程,两人神行之下,三刻钟就赶到了。他们就落在芒砀山景区内的斩蛇碑前。
一座三层八角亭台被五色的灯光打亮,绚丽夺目色彩纷呈。亭台之内,有龙之六子石刻,身上所驮即是斩蛇碑。
光照之下,在斩蛇碑上,会展现刘邦威武幻影,这等奇妙,早被凡人们广为报道,已经人尽皆知。但此刻近看,子规丹歌也不无感叹,这等奇异景象凡人无法解释,在他们看来也同样难以清晰其中的奥秘。
“这应该是这个地方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线索了一个刘邦的幻像。此刻你快说说你的猜测吧,我们好验证一番。”丹歌不怀好意地说道。
“验证个屁呀!一个刘邦的幻像?从一开始我们不就知道是有关于他的吗?具体的事件哪!这幻想是不是也有怎样的机关?是诵大风歌还是别的什么?他在这里说过什么名言吗?”
“我们曾在丰县被引导到了大汉坛,西面之字是:赤霄成业!”丹歌缓缓道出“赤霄成业”四字,而幻像并无异动。
子规在这碑前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眼中亮光一闪,有了猜测,“《史记》记载,刘邦起义遇白蛇拦路,探者回报前有大蛇拦路,希望能折返。刘邦道……”
“壮士行何畏!”子规缓缓讲出,声音饱含热血,一往无前。
“噗!”四周灯光在子规最后一字出口的瞬间齐齐熄灭,但斩蛇碑上,那刘邦幻像犹在。
此时幻像刘邦手中执剑,威风凛凛,面向一条巨大白蛇,举剑欲斩蛇首,而蛇张口,似有所语。之后刘邦举剑斩蛇尾,蛇又张口,又有所语。刘邦第三次举剑不再停留,将白蛇自中间斩断,一分为二。
“不错!”子规兴奋地击掌,“我猜测的不错!”
“厉害厉害,古文记得也如此清楚,让你蒙对也对得起你了。”丹歌“称赞”道。
“去去去,我说的是我离开沛县时的那个猜测,如今得证了!”
“哦?说一说。”
子规调理了一下思绪,没有继续讲,而是问道,“你可知西?”
“西?”这基础的东西丹歌自然信手拈来,“西属金,西方上帝为白帝少昊,司秋。四灵西为白虎。问这干什么?你快说你的猜测呀!”
“‘西’字,我们在丰县见过。传说中,拦路刘邦的白蛇即为白帝子,刚好对应那‘西’字。而丰县后来的线索‘赤霄成业’四字,说的也正是刘邦斩白蛇的事情。
“所以我猜测,你在沛县感受到的那个有着诅咒怨毒和隐忍目光的人就是王莽,他正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线索!
“我这猜测最终证实是正确的,就是因为这永城斩蛇碑幻像演绎的故事。这是一个刘邦斩白蛇的传说:刘邦起义芒砀,遇白蛇拦路,欲斩其首,白蛇说:你斩我的头,我就祸害你朝代的开头。刘邦又欲斩其尾,白蛇就说要祸害刘邦朝代之末,刘邦于是自白蛇当中斩断。刘邦却不知,这白蛇将祸害汉朝的中间。”
“恩,这祸乱汉中的就是王莽,这确实应证了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丹歌道。
子规打了个响指,“不错!谋朝篡位的人隐忍势必会有,而这诅咒怨毒,对于王莽,大概来自于对刘氏骨子里的痛恨,因为他们是刘邦的后代。而王莽来自白蛇,刘邦正是他的杀身仇敌!”
丹歌摸着下巴,说:“我们三地串联起来的线索,最终指向的都是王莽,或者是王莽的前身,白蛇。但这王莽白蛇与徐州之地天灾到底有怎样的联系呢?”
“哼哼!”子规颇为得意的看一眼丹歌,“这就又要提到我的猜测了!”
丹歌撇了撇嘴,只能任凭子规得意。
“你猜我在沛县为什么就猜到了我们此行的最终线索就是王莽?”
丹歌面无表情,心头暗骂,“我猜个什么,你直接说不就好了!”于是他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子规,并不接话。
“你问呀!”子规心说我这正是卖弄的好机会,你这不问我多尴尬。
“好好好!”丹歌无奈,强行提起了兴趣,强咧个笑容,“我尊敬的杜老师,为什么呀?”
“因为呀,新朝建立那一年,在公元八年。”子规说完,转身慢慢朝着东北方向走去,目的地是徐州云龙山。
“完啦?公元八……”丹歌说着一愣神,“八年?!”后两个字丹歌高喊出来,已是惊讶不已。
“嗖”得一声,丹歌已经追上了子规,“确定无疑?”
“无疑。”
“哦~!”丹歌边是长叹边是领悟,“原来如此!”
平帝元年也就是公元零年,徐州天灾旱两年涝五年一共七年,在第八年天灾消失。公元八年,那时王莽恰好即位!这令人惊异的巧合,正是徐州天灾和王莽相关最有力的证明。
“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告诉那阴龙去,至于之后它如何追寻后续的事情,都是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只需救回金笑的魂灵就好,我们回去要做好预备,我这复生之术,可是要历时三十六天之久!”丹歌道。
“呵呼。”子规长吸一口气,又紧着短叹一声,他感慨不已,丹歌现在随意提起,就是要救活金笑,可见他对此何等上心。
“谢谢你。”子规压低声音,闷闷地说道,他倒不是不情愿,却是有些难为情。
纵使再低的声音,哪怕是蚊子叫,丹歌也能听得分明,但此时这一句致谢,丹歌却权当没有听见。他只是问道:“可,你说那王莽对徐州做了什么,能使上天连续七年降下天灾而全然不顾及百姓的生死。”
“……啊?呃……。不清楚,或许是王莽藏匿徐州的怎样逆天之物,以前镇不住,到他当上帝王,这东西就镇住了,天罚也就撤去了。”子规也顺着话题猜测,全然没有了尴尬,他确定丹歌是听到了他的致谢的,也就不纠结了。
“不对不对!我们追寻这些东西,起初是以刘邦为线索的,也就是说,不是王莽对徐州做了什么,而是白蛇对徐州做了什么!”
“白蛇一直盘踞在芒砀山,它可不曾到过云龙山,而刘邦到过云龙山!嘶……”子规想到这里,感觉有一些东西呼之欲出了。
“还有斩杀了白蛇的赤霄剑,帝道之剑。恩……”丹歌也感觉自己就差那么一丝就捕捉到真相了。
此事就只有那么一层窗户纸横在当前,他们朦朦胧胧的有些想法,却看不真切,也出不了手把这事情清晰呈现在眼前。
“算了算了,我们回去找阴龙吧。他在那里盘踞了两千年,想必感知了一些异样的东西,这层窗户纸,就交由它来捅破吧!”
两人商议定了,却不急行,身上沉重的担子已经放下,两人慢慢悠悠地回转云龙山。
到这一日清晨,两人才返回了云龙山,两人自养龙林入口进入,却并未看到那铺天盖地的黑气,地上的树叶冰霜消去,湿润土地,此地变得泥泞不堪。
阴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