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失误
而这会儿在银杏林中,子规和那两个人已经交手了,一个修行者对抗两个凡人,差距显而易见,修行者占据着完全的上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子规已经节节败退,此时正在林中不停地躲避着。
子规之前忌惮着这西装革履的两人手中的武器,所以他打算防守,他很期待这两人主动发起攻击,那样两人会暴露许多的破绽,让他有足够的机会去反手制服他们。
但是他低估了这两人的智力,更是低估了他们手中武器的威力。
这两人知道的东西竟然不仅限于对修行者身份的判断,他们对于修行者掌控的力量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这两人如子规所愿主动发起攻击之后,就一直全神贯注地掌握着手中的武器,没有让子规的任何招式得逞,甚至于他们还寻找机会想创伤子规。
因此子规不仅没有找到制服的办法,而且比刚才防守时的处境更加堪忧。
这两个凡人能够成功还是仰仗他们手中威力不凡的武器,他们仅仅是将武器握在手中,就把他们身周护得密不透风,子规所有的招式在那武器面前都失去了作用,无论是子规颇为得意的哀鸣之声,还是得心应手的天地气息所化宝剑。
子规手段迭出,却越打越心惊,那武器形成的保护针扎不透水泼不进。作为武器,显然主要是用作攻击的,但它们形成的防御就已经这么厉害,那它们的攻击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啊!而且这两个凡人没有办法催动这宝物,如果催动起来,这两个武器的防御和攻击就更加恐怖了。
子规就像是大人和小孩子做游戏一样,他的浑身解数落在那两人身上就泥牛入海没有了踪迹,而那两人随意的一招就足够将他置于死地。
他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两人追着打,他如果真想逃脱,自是有办法脱身的,但是他并不愿服输,尤其在受尽这等屈辱之后,他如果不能找回场子,就真是白修行了千年!而且这两样武器威力实在强大,落在图谋不轨的人手中不堪设想,所以子规并不能轻言放弃。
两个凡人追了几遭,就停了下来,子规不得已也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打破僵局的能力,所以就又陷入了对峙之中。
“丹歌那家伙不会还在睡觉吧?”子规遇到这样的阻碍就想起了鬼点子颇多的丹歌了,他这会儿吃了瘪,所以这会儿的领悟最深,“怪不得他负责起紫气异变这件事呢,他显然比我要灵动多了。”
可他忽然想起丹歌不再身边,不由气鼓鼓的,“却也比我懒多了!”
子规正抱怨着,他灵敏的听力就听到有喧嚷的声音正缓缓靠近他们,声音有男有女,说话大都含混不清,子规稍加判断,就明白来者是一群宿醉的男女。
子规和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就处在这银杏林的小路上,如果这一伙人前来,势必沿着小路而来,他们都未必走到这里,只要他们的声音出现在子规面前这两人耳中,就会吸引这两人的注意力,他们只要有一刹那的分神,子规完全就可以趁机动作,制服他们!
子规有了对策,脸上依然保持着对峙的样子,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这两人的眼中,等待他们刹那的失神。
那一伙男女已经不远了,渐渐走入了子规面前这两人的听力范围之内。
“咕!”子规忽然出声,他紧紧抓住了眼前两人失神的刹那发声,激荡他们的脑袋让他们陷入短暂的迷惘,然后他迅速动作,凌空飞跃快速接近两人,就要夺取他们手中的武器。
但子规得意的表情在下一秒变作了恐慌,这两个凡人迷惘的时间十分短暂,在子规的手刚要触碰到他们手中武器的时候,他们已经恢复了神智,随之挥动起了武器。
“啊!”子规这会儿后悔莫及,他失算了一步,这两人手中握着那不凡的武器,他们完全能借助武器的力量更快地从迷惘中走出来,这紧紧是毫秒的差别,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毫秒之差,让子规完全陷入了险地。
那两人挥动的武器同一时袭向子规,子规有感受到了那两股强大的力量,一个是无限灼热,一个是浩瀚时空。子规现在停滞空中,他能做的动作很少,他仅仅可以强扭身体,避开其中的一道力量,然后另一道力量他虽不至于全吃,但总是要受到一些伤害。
子规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要做出他最正确的选择,这对于他并不难,但难的是这两股力量的强弱判断,也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正确的选项是哪一个!
灼热,如果他避开了浩瀚的时空而遭受灼热,那透骨的热力是否会把他烧穿?他感觉他承受哪怕是一点灼热,都会变得极为恐怖,也许这热力只作用于他的手臂,那也很有可能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手臂已经被烤作了鸡翅!要知道他本来就是一只鸟!
时空,也许遭受时空是个不会更坏的选择,子规没有时间想更多了,他选定了遭受时空。
只见子规身子一转,避开了袭来的木棒,头一仰,也堪堪避过了扫来的五色结绳,那结绳贴着子规的面门扫过,子规只听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摔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哼!”那拿木棒的人见状知道子规已经被制服,手握木棒就要往他的心口凿去。却被一旁拿五彩结绳的人制止了,“别!我们还要赶回去,而且有人来了,你杀了他尸体没法处理。”这人说着拽起拿木棒的人,钻进银杏林里逃离了现场。
这会儿那一伙宿醉的男女果然出现在了远处,正朝着子规缓缓走来,同一时,天上一只仙鹤口中叼着罗盘,急急扇动着翅膀来临子规盼了很久的丹歌,终于姗姗来迟。
丹歌在这小路旁落了下来,瞥一眼远处渐渐走近的人群,这一伙人既然是宿醉,所以见到什么奇异的东西根本辨不出真假,于是丹歌明目张胆地就变回了人形。他没有耽搁,背起子规就钻入了林中,前往他们的酒店房间。
第六十九章 玩物而已
幸好此时已经是很晚了,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一只大白鹤驮着一个人类钻入了一个酒店的房间。
子规在回到酒店不久,就从昏迷状态醒来了,但他醒来之后又险些被难以忍受的疼痛打入昏迷,最终他挺住了。
“啊!”子规紧紧皱着眉头,克制着自己想要呼喊的冲动,他头痛欲裂,这头痛让他五官都扭曲了,而他没有任何办法。
“你还好么?”丹歌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子规忍痛给了丹歌一个白眼,却因此险些真的翻了白眼,他强镇定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盼你的时候,你偏偏就不在,我这会儿头疼了半天,也没见你给了治疗的方案。”
丹歌后知后觉,“哦!你头疼吗?!”他马上翻找自己的兜子,子规从昏迷状态醒来后竟然头痛,那么这头痛一定不简单,必不是普通药物可以治愈的,他需要找到可以发挥奇效的宝物。
然而他浑身上下的宝物仅有两件,一个是还魂草死后所化的黑色颗粒,有养魂之效,一个是问天所得的透明竹叶,具体功效不明,但因为这竹叶本来生长在神农架紫竹河谷,紫竹河谷又是《神农本草经》所化,所以大概有医治的作用。
天命所归,子规注定不受头痛欲裂之苦,这两样宝物,恰好对症!
丹歌捏出一粒黑色颗粒送到子规口中让他服下,又把那一个透明竹叶贴在了子规的额头,子规的头痛状况立刻有所好转,只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头还在隐隐作痛,但相比之前,就是天壤之别,现在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了。
“我好了太多,果然你的办法多。”子规十分欣慰,撑着身子在床上坐起,把贴在头上的透明竹叶揭下,这类宝贝还是要妥善安置为妙。
他正待讲话,却眼前一黑,耳边又是“嗡”的一声,身子猛然倒在了床上。丹歌眼疾手快地将子规手中的透明竹叶拿回,又贴在了子规的额头。
过了半晌,子规才悠悠地转醒,“我还当是根治了,原来只是压制。”
丹歌面目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还需要针对于此的宝物,在我没有找到之前,你只能贴着透明竹叶躺在这里了,你倒是可以顶着它出去,但它不容有失。委屈你了。”
子规摆了摆手,“那倒没有什么。”
“伤你的武器,来历不小啊。”丹歌叹道。
“我曾在和他们对峙的时候套出一些讯息,那武器来自于商丘,风家。”子规答道,他头上这一丝疼痛十分致命,当他在深入思考的时候,这疼痛就会来袭,所以子规仅仅只是表述所知,不愿再思索了,幸好丹歌的智慧并不比他差。
丹歌默默把风家在心里念了几遍,却根本想不到风家的来历,似乎和沈家一样是隐遁尘世外的家族,但丹歌却并没有什么映象,他只好暗暗把这家族记在了心里。
他说道:“这风家很有可能是个庞然大物。你我都清楚,竹叶来自于《神农本草经》所化的紫竹,是神农的研究,用这竹叶问天,我们默认回答我们的就是三皇之一的神农,这也是我们对此物颇为珍惜的原因。
“而现在神农的力量仅仅能压制住这武器带来的伤害而不能抹除,可见这武器曾经的主人,必不逊于三皇,那这风家,底蕴一定十分深厚。”
子规皱了皱眉头,“那武器曾经的主人或许比三皇更厉害,因为我当时并没有承受那武器的全力一击,那武器仅仅是在我的面前扫过而已,都不曾碰到我。”
丹歌闻言一惊,“嘶!我们和这样厉害的家族结下了梁子?你怎么也会有这么莽撞的时候!”
子规笑了笑,他很欣慰于丹歌说的是“我们”,丹歌没有把他自己择出去,而是选择站在自己一方共同承担,当然他更欣慰的是结果并没有那么糟糕,“我套出来的话表明,那两样武器是被那两个人偷出来的,所以我们不仅没有结下梁子,也许能因此而结识这个厉害的家族。”
“哦?!”丹歌兴致勃勃,“你具体讲一讲吧!”
“嗯。”子规皱了皱眉头,他翻动脑海中记忆的时候,还是会引发疼痛,这真是匪夷所思,那么五彩结绳只是一扫而过,却像把疼痛镌刻在了他脑海中似的。
“你睡了一夜又一天,我就闲了一个白天。下午我变回原形遨游江陵想找一些有关赤蛇的踪迹,当然是一无所获,所以我在傍晚的时候就飞回来了,我飞到这附近,就被出现在这附近的那两人吸引了目光。
“他们一个人拿着木棒,另一个人拿着绳子,但他们却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精心打扮的人手中却拿着破烂,这太不合情理了,所以他们被我注意,我就一路紧跟着他们。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出了市区,走到郊外,沿着小路钻入了那一片银杏林中。
“他们进入银杏林左顾右盼瞻前顾后,显得鬼鬼祟祟,显然防备着什么。我本想暗中继续观察,但我没料到我以鸟身出现引起了银杏林中鸟类的轰动,它们可以感知到我的气息,于是全部飞起,来到我的身周盘桓,并且高声鸣唱着表达欢迎。”
丹歌扁了扁嘴,修行千年的鸟绝对是鸟群中的领袖,群鸟欢迎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但因此暴露却让人无语,当然这无可避免,毕竟鸟群也不会想到他们的领袖在偷摸追踪人类。
子规继续说道:“那两个人显然很懂修行者的事情,他们立刻立在了原地,不再前走,我猜想他们如果见不到我,大概是不会迈步的了,我等下去没有意义,我就现身了。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立刻就发动了攻击,他们随便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武器,我就怂了。
“那武器散发出来的力量,根本让我提不起勇气去对抗。我们对峙了很久,我想着他们主动攻击我,他们暴露更多的破绽我绝对有机可乘,所以我就言语上激他们,因此得到了许多的讯息:那二人受人指派潜伏风家偷盗,今日终于得逞,盗得风家两少爷手中玩物。”
“玩物?”丹歌闻言大骇。
第七十章 象
“不错,那两样东西是被风家两位少爷弃置在角落的玩具。”子规肯定地说道,“那两个盗贼再高明也不过是凡人而已,我猜他们偷不到更珍贵的东西,所以为了交差就拿了被遗弃的玩具。”
丹歌闻言忽而一笑,“这样我倒是知道为什么我没听说过风家了,那么厉害的宝物被扔在角落,要么是这风家有更多更强的宝物,家族强大,封锁了自己家族的消息;要么是这风家没能慧眼识珠,导致宝物蒙尘,于是日趋衰落,更鲜有消息。”
子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同时提问道:“那你觉得这风家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后者。这两个凡人盗贼的得手说明一切。”丹歌言语十分地确定,推断到此处,之前他们认为的厉害家族被推翻,没落的家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个家族一定曾经强盛过,但他们在强盛之后忘却了带给他们强盛的宝物,他们丢失了命运的眷顾,所以命运也就不再眷顾他们。
子规又点了点头,他现在很享受这种不需思考就能得到结论的状态,“我也有同感,这样的家族还值得我们交好吗?我们大可不必在这件事上再费心了。”
丹歌摇了摇头,“我们做事什么时候这么功利了?我们是有目的的。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医治你头疼的办法,也许还在那两样武器身上,所以这武器的踪迹就一定要追寻。”
丹歌说完,却发觉子规蛮有深意的笑容,子规不需细细思考,就能明了丹歌的心思。丹歌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当然我们借此机会能扶起一个没落的家族,多一个势力的帮扶,没什么不好的。”
子规一脸的嫌弃,“我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我们得知五兔身份是准圣人的时候,那善面的业膻根曾经让我们帮忙换得五兔恩情,日后有座大靠山。你那时曾大言不惭地说过:‘说起来,我们也是颇为自负的人,还不需什么人帮衬。’这种豪言壮语的。”
“啊?”丹歌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有这回事情吗?”
子规斜一眼丹歌,“啊哟小伙子你可真是健忘哎,那事情过去不久,好恍如昨日呢!”他说着一伸手臂,露出左臂上十兔留下的足印,“呐,想起来了没有!”
丹歌颇为“惊讶”地捧着子规的手臂端详了半天,嫌弃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看起来真么男人的一个人,竟然纹了这么一个萌萌的纹身!”
子规扁了扁嘴,从丹歌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去去去,去死。”
丹歌笑着,最终还是无奈承认,“这些天看下来,我们遭遇的东西都不弱小,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这样刻意的经营并不出于本心,但形势所迫,高傲也要低头。而且我们如果能让着家族再次起势,我们的地位是很高的,并不会显得低声下气。”
子规转过头来点了点头,“你的选择和我一致。”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定下了目标,他们虽说来到江陵要追寻赤蛇的踪迹,但他们,确切的说是丹歌一人要更留心于那两样宝物的下落,甚至于它们的下落比赤蛇的下落更为重要,因为找不到这两样宝物,子规就一直要卧病在床,二人小组的实力就要削减一半之多。
渡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丹歌就出发前往昨夜找到子规的地方,也就是子规和那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发生冲突的地方,寻找那两人和那两样武器的踪迹。
这银杏林在郊外,距离城市并不远,所以林中常有人前来,但这许多的人里,并没有西装革履的人,倒是有不少看上起不太健康的人,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在这银杏林外不远,就有一个医院,这里是那医院中病人们说散步的所在。
丹歌在这林中呆了一天,再没有遇到过任何西装革履的人,也没有看起来怪异的人,所以在傍晚时候,丹歌就放弃了等待,离开了银杏林。
他其实也想过如果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另有目的,不可告人,也许就出没在夜晚呢?但他依然选择了放弃,因为他有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算卦。他如今的算卦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每天可以发挥南岳之图的威力勾连三股力量加持,在这状态之下算卦,得到的结果十分可靠。
他随意折了三根差不多的树枝,找个没人的地方就算起来了他之前的竹片,都交代在昨天晚上了。
“唔,说起来昨夜那一卦真是奇异。这会儿想起来,却正好对应了那两件宝物,那木棒蕴藏灼热,就把那三个竹片烧成了灰。而那三个竹片纠缠在一起形成结,被烧作灰之后灰呈现的五彩色正对应那绳上结的五彩,这两样都映照着那五彩结绳。”
那卦象早就昭示了子规的处境,只是当初的丹歌并没有看懂。
丹歌很快结束了算卦,在三股力量加持之下丹歌算卦算出的卦象不仅准确而且内容详细,但正因如此,却让丹歌摸不着头脑,“这要求我做的事情和我所求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丹歌算的是子规头痛的解决之法,而卦象中呈现的是一系列要求丹歌做的事情,说做完了这些事情,子规的头痛就能迎刃而解。这其中的事情都是善事一类,和头痛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他想不清其中的道理,“难道是子规作恶多端?要借此时机赎罪?”
丹歌挠了挠头,他这样说也仅仅是调侃,毕竟相处了许久,他还是知道一些子规的为人的。既然卦象上这样说,而且这卦象是在有力量加持的情况下得出的,所以丹歌还是很相信的。
丹歌决定就按着卦象走。
象曰:足驻之地,面北而南。前桃李芳,后柳丝长。
西北十里,竖井天然。清水涤神,柑橘魂涨。
步往正南,行过五里。盈门宾客,艳丽新裳。
父母高堂,新郎新娘。女儿痴傻,男儿泪淌。
赠女清水,拂男清泪。悠悠天地,情安一方。
第七十一章 报应来了
那卦象一共说了三件事,这只是其中之一,丹歌准备循序渐进,一个一个地来。
他按照卦象,回到了酒店,也就是卦象的足驻之地,这酒店坐北朝南,门前又桃树李树,屋后有榆树柳树,正对应卦象的描述。
既然回到酒店,丹歌就返回房间看了看子规的状况,子规依然躺在床上,他的状态比之前还要稍差,他作为修行者对于细微的变化非常敏感,他感觉到竹叶的压制效果在逐渐减弱,他的头痛在渐渐变强。。
丹歌忧心忡忡的,“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你的病情耽误不得,但我在那银杏林里呆了一整天,没有任何的收获。你感觉竹叶还能坚持多久?”
“大概一周,一周之后竹叶就会完全失去效果,我猜测我的头痛会在那时加剧,那股力量会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我可能就……”子规笑了笑,他这种命运的人,才不会迎来那一天呢。
丹歌本想把他算卦的事情告诉子规,但想到子规并不信任他的占卜,所以他欲言又止,最终没说,“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所以那一伙人会按下自己的急躁蛰伏一段时间,等到他们感觉没有危险了,就会出现了,这个蛰伏时间很有可能不止七天。”
子规满含深意地看一眼丹歌,“所以你已经有了别的办法,我支持你,但是并不是今夜。”子规扭头看向窗外,“我预感到如果你今夜有所行动,你必将先我而去。”
腾地丹歌脸色一变,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再扭头看着子规,等待着他的解释。
子规却没有解释,而是说道:“你知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他说着,右手有意无意地摸在自己的左臂上,指尖划过的,是那小小可爱的兔脚印迹。
“哦。”丹歌沉吟着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窗外的世界唯有昏黄的路灯还在证明着世界的存在,如果泯灭了这路灯,隔窗的世界全然是一片漆黑,他探手就会被完全侵蚀掉了。
丹歌盯着一盏路灯,忽然眼前一阵明灭,是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丹歌的心跳随着那一阵明灭开始了剧烈的跳动,显然刚才经过的东西就是觊觎他和子规性命的东西了。
这东西就是那子规所传达的意思了。在泌阳县他们遭遇了那个兔子游戏,参与到了兔子们的计划中,他和子规做了最为关键的第一步。如今虽然不知道兔子们推倒业膻根的计划成功与否,但是他们帮助十只兔子解开那个游戏所带来的报应,已经来到了。
从刚才那一下明灭之中,丹歌已经感受到了他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显然这个东西他一个人或者子规一个人都是无法应对的,我想起了十兔再三的嘱咐,希望他和子规不会分开,现而今他们确实没有分开,就是因为合他们两人之力,才能应付这即将到来的东西。但是子规却卧病在床,完全没有战斗力了。
正恍惚间,路灯又有一下子的明灭那东西徘徊在外面,只等着丹歌子规送上门去。庆幸于丹歌回到酒店看望了子规,如果他回到酒店就按照卦象去走,他恐怕早已死在这长夜里了。
丹歌噌得拉上了窗帘,转身走回床前。而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窗外掠过了十二双明亮的红眼。
他回到床边,问道:“那是否从此刻开始,我们就一定要形影不离?”
子规笑了笑,“现在我完全无用,它为什么不趁此时机进来杀死你我呢?想必它一定惧怕强光,白天你随便行动,晚上一定回来就是了。”
“那就还好。”丹歌点了点头。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稳,想到窗外有东西随时准备着发起攻击,他们的紧张心情根本难以安定下来,但屋内的灯光还算是稍稍给了他们一些安慰。
一夜过去,明日升起,世界的明灯亮起,带给了两人最大的安慰,子规终于安稳地睡去,而丹歌等到太阳高高升起,振奋了精神,去依照卦象行事。
他从酒店大门出发,往西北方向走了五公里的路程,来到了一个院落,这院落十分别致,四面的围墙都是土墙,在这院落的正南是大门,门的两侧有高有数尺的门柱,竟是由泥土夯成的,木质的大门就装在这门柱上。
这院落的大门敞开着,露出门内院落的样子,院内青石铺地,正对门的北边是两件瓦房,在院落东北角,有一片荒芜的土地,在院落东南角,是木栅栏围成的猪圈或是马厩一类的处所。而在这院落的西南叫,就有着一眼深井。
丹歌将扫视一眼就盯上了那一眼深井,显然这就是那卦象描述的竖井天然了。他没有作声,悄然踏入院中,进得院门就听到右侧有人运气的声音,丹歌往过一瞧,在那猪圈或是马厩里,此刻正蹲着个人,丹歌仅仅能看到那人的头,那人显然在方便。
丹歌这会儿更不好出声了,他悄然走到井边,只见井台上放着一个装满清水的塑料瓶和一个小小的橘子,这两样东西显然就是卦象中描述的清水河柑橘了!丹歌把这两样东西拿起,静悄悄地走出了院子,离开了。
按照卦象,丹歌往正南方走了五里路,来到了一个村庄,村子入口处此时有一个巨大的彩虹门,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新郎:栗沛,新娘:石笋”喜结良缘。
从此处起,每隔数步都有红纸或压在路边,或贴在墙上,丹歌照着红纸走,最终找到了办喜事的这一个院落,这院落此时胜友如云,高朋满座,两对老人坐在堂上,一对璧人立在堂下。
丹歌走进院中,立在一边,看着这一对新人礼成。那卦象中说女儿痴傻,想必说的就是新娘了,但看起来这新娘亭亭玉立美貌无双,丝毫没有半点痴傻的样子,于是丹歌就有些疑惑,“难道不是指的新娘?”
他正想着,就看到那新娘端着一杯酒忽然一饮而尽,却并没有咽下,然后一扭头,“噗”地一声把嘴中的酒水喷出,正喷在桌案的红烛上,“呼”地火起,燎着了一旁的帘子。
“啊!”那新娘忽然受惊,“火!火!”她大喊两声,跑到一旁的桌上夺过一个酒瓶,朝着那着火的帘子撒了去。
第七十二章 成事
这一系列操作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火焰燃起时,宾客们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落下,等到宾客们的脸上换上惊愕,新娘已经拿着酒瓶把酒浇在了火上。
一霎时这婚礼就乱了套,就近的宾客都起身救火,远处的也闻声站了起来,方才安静的典礼立刻嘈杂起来。那发疯的新娘被新郎紧紧攥住了双手,而在新郎新娘之外,还有几人紧紧围住,双重保障防止那新娘再有动作。
刚才新娘把酒浇在了墙上和桌上,救火的人就地取材,把摆在一旁的两盏茶水用作灭火,等反应过来那茶水是用作婚礼仪式的,却为时已晚。
主人家一言不发,这会儿堂内的半面墙被火燎黑,媳妇要奉给公婆的茶水被用作灭火,这婚礼一再错漏,无法进行下去了。
宾客们都站着,也怔怔地看着,他们都是栗氏本家,所以并没有趁机搅事,这婚礼办砸他们也不好受,都一言不发地等待着这婚礼的继续。
新娘被交给了娘家人,新郎腾出手来,脸上挂着泪痕,闷着声音招待宾客。宾客依言落坐,碗箸轻响,觥筹交错,却没有人声。
新娘的父母抱着女儿,三人都泣不成声,新娘的母亲更是浑身瑟瑟,歉疚地看一眼亲家公亲家母,目中满是询问的眼神,而回应的眼神则更为复杂新郎的父母显然也陷入了抉择。
天空的明日被彩云半掩,清风正吹拂揭去太阳的面纱,而面纱未揭去的部分遮下阴暗,笼罩了整个庭院。那本是热闹非凡的婚礼此时死寂如同祭祀,丹歌宛若祭祀一般直地站在原地,这会儿宾客都已落座,就显出了他的不同,新郎招呼了一圈,扭回头来就看到了丹歌。
新郎有些纳闷,参加他婚礼的都是本村的栗氏本家,他都是认识的,而此时站在那边与众不同的这一位他却从未见过,这一人和自己年纪大概相仿,但神态气质,都强于自己,尤其此时有一束日光不偏不倚地打在这人身上,这人一身白衣就翩翩欲仙一般。
新郎虽然心情不好,但眼前的情形让他莫名地心生敬畏,他默默压下心头的不满,走了过去。
“这位兄弟有些面生啊。”新郎皱着眉头问道,他的不解和愤怒,都藏在这皱起的眉中了。
丹歌笑了一下,伸手点在了新郎的眉间,随之新郎的眉头被抚平,“新婚时候你皱起的眉头,就是你们日后要翻过的大山。”
新郎苦笑,长呼了一口气,“还没有请教您是……”
丹歌指了指那一边还抱在一起的新娘和其父母三人,“我是您夫人石笋的朋友,闻听今天是你们大喜之日,我特意赶来给你们敬一杯酒。”
“可,您也看到了,石笋她……”新郎又长叹了一声。
丹歌不知何时已经在手中拿着三个盛满酒的酒盅,抵了一杯给新郎,“我没有看到,所以什么也没有发生。”丹歌说着走向新娘。
就像呼应着丹歌的到来,那新娘自己挣脱了父母的双臂,转过身来,看着丹歌走来,她的眼睛空前澄澈,她的头脑空前清明。
远处的新郎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妻子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完全没有任何痴傻的状态,他眼睛猛地一亮,心中无比地惊讶和雀跃,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新娘跟前,此时,正好丹歌把一杯酒递给了新娘。
丹歌举杯,道:“恭祝你们新婚大吉,愿你们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心心相印,白头偕老。”他说着一饮而尽。
那新婚夫妇也都举杯,一饮而尽,然而清酒入腹却产生了疑惑,“怎么?是水?”
“甘醇似酒,清淡如水。”丹歌说着往院外走去。
就在丹歌踏出院子的刹那,天空中日光全然照亮了庭院,也就在这时,新娘轰然倒地。
“石笋!石笋!快捉住他!”
……
丹歌没有走远,他就隐在这屋子背后,而参加婚礼的那一堆宾客简直一群憨憨,他们早已追出村外去了。
从中午到现在有三四个小时了,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丹歌有些忐忑不安,他完全是按照卦象行事,所以他也估计不到后果如何。
他以敬酒的名义把他从井台上得到的清水当酒骗新娘和新郎喝下,新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新娘却昏厥了,难道那清水里当真有针对痴傻一类人的奇特效果?丹歌因为从没有听说过,所以不敢笃定。
“清水涤神,清水涤神……”丹歌琢磨着那卦象中的文字,如果照着卦象的描述,那清水应该能洗涤灵魂,所以丹歌推测那新娘喝下清水之后,大概会摆脱痴傻的状态。
但是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丹歌也开始对自己的猜测有些动摇了。
“栗郎……”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缓缓地传入了丹歌的耳中,让丹歌一个激灵,然后发展为了浑身的恶寒。
“嘶。什么年代了?栗郎?!”丹歌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偷听屋内的甜言蜜语。
现在他卦象的第一件事已经完美解决,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了。
接着之前的卦象,象曰:
又向东南,二十余里,柴扉半掩,有女初啼,阴阳交替,多有忧疾。
赠之柑橘,百日为期,赐之名怡,不可更易,诸赏推辞,莫做停息。
“嗯,阴阳交替……”丹歌沉吟,“看来我要在黄昏时分到达那里。”这会儿已经近下午五点钟,马上就要黄昏了,丹歌于是变作白鹤连忙往东南方赶去,飞到半途却忽然想起了报应之事。
他处理完这件事情显然就入夜了,那会儿如果蛰伏在黑暗中的东西袭击他,他绝对是敌不过的。可如果他放弃这件事回去酒店避难,那么子规的头痛疾病就永没有康复的希望了,子规最终会被头痛完全折磨死,而他最终也难逃一死。
丹歌斟酌再三,既然早晚是死,唯有此时搏一搏,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在就近的超市买了个强光手电,然后才继续上路,“子规推断那家伙怕强光,希望这玩意儿顶一点事。”
第七十三章 卦中第二事
丹歌鹤嘴叼着这强光手电继续向东南飞去,一路上就在思索卦象所展现的东西,从这简简单单的描写之中,就能抓住许多细节。
柴扉半掩,有女初啼,阴阳交替,多有忧疾,这也就是说这一家的门是较为古旧的木门,而且女儿出生都是在家中,就可见这一家多么贫困,而且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的女儿降生在阴阳交替的时刻,生下来就羸弱甚至有先天的疾病。
而之后卦象的言语,丹歌却并不能看懂了,“百日为期,我要和这一家人约定什么事情呢?”
丹歌本想细细钻研,但此时他已经接近目的地,索性就放下了思索,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就见机行事吧。
丹歌很快到达了目的地,这里又是一个村庄,这村庄可是不小,村里房屋依山而建,鳞次栉比,井然有序,房屋形制也都颇为相似,都是二层的瓦房,而唯有当中的一户,是低矮的平房。
如果把这村庄比作一口牙,别的地方都整齐坚固,却在这口牙的门牙上,缺了一块,别提多难看了。而这一处不仅难看,更是引人注意,丹歌来到这里,一眼就瞧到了那个缺口,显然,这一户就是他的目的地。
丹歌飞到这一户的屋顶,变回人形,悄声埋伏着,而他从声音判断,果然屋中有一个孕妇待产。
此时远处明日西斜,日光半隐,黑夜自东方席卷而来,天地的余晖是光明的末途,却也是黑暗的前路。
丹歌忧心忡忡地看着世界的东方,攥了攥手中的手电,他既等待着新生儿的一声哭泣,却又忧心着报应者的一声叩问,生机将在他脚下绽放,可死亡又将在他面前侵袭,这真是两难的处境。
“这真是背运,偏偏这报应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这么不是时候。”丹歌发着牢骚,如果子规此时安好,他也就不用费劲心机追寻解决头痛的办法了,他们能全然不惧地走来夜里,和这报应来一场正面的对抗。
他们从一开始愿意答应兔子们解开游戏的委托,就已经选择把天地担在了肩上,所以这重担落肩,就是天地的重量,这重量不过区区,他们从不放在心上,但他们恼火于这报应来的时机,正是他们最难承受的时光。
“但好在这事情没那么糟糕。”丹歌把手放在了手电的开关上。
倏忽之间,天地最后的光亮隐去,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啼哭声音响彻云霄,孩子诞生了,这一声带着世界最初的力量,给丹歌以振奋,丹歌也在这时候,把手中的手电开关拨动。
“啪!”
酒店里,子规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他手扶着额头的竹叶,走到了窗口,看着漆黑的屋外,若有所思,“今晚我还真没有他会死去的那种感觉,可这不是他不回来的理由啊!他所得到的治愈我头痛的方法,一定要在夜里行动吗?”
子规紧皱着眉头,他的头痛比之前强烈了不少,他因此不敢进行深度地思考,那样会让头痛加剧,但他却不得不试图思考,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以减轻丹歌那边的压力,“例如吸引它。”
它,就是指报应了。
子规微微地探出一根手指,将一身的气息全都埋在指尖,然后散了出去,他要用这种方法吸引那报应,那报应一定距离这酒店不远,它闻到气息,一定不会舍近求远,一定会来找自己。
“只但愿丹歌比我远。”子规心中默默,却在这时,窗外闪过一排红色的光点,随后子规手指吃痛,有什么东西划破了他的手指,子规猝然收手,不及关窗,只见一道身形裹挟着黑暗从窗外探头,把子规顺着窗口往外扯去。
子规的手指上,一滴鲜血滴落下来。
“咚!”
丹歌把手中的柑橘捏碎,汁液滴在孩子的口中,这孩子眼神还是空洞的,但是生命体征已渐渐正常。
“啊!”在这破旧的房屋内,那一对不算年轻的老夫妻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喜极而泣。丹歌把孩子递给那女人,女人满含热泪抱着孩子,把头靠在孩子身上,听到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的泪水更加汹涌,“活了,活了!”
“仙长!”男人搬来了凳子,让丹歌坐下,而自己站在一旁,显得恭敬而感激,“感谢您。”
丹歌拿着手电,手电依然开着,看起来很怪异,但屋内没有人质疑。
丹歌并没有应声,他陷入了思索,“挂上说:赠之柑橘,百日为期,赐之名怡,不可更易,诸赏推辞,莫做停息。从这孩子的情况看来,这孩子患的是先天失魂之症,本该生来就夭折,却被这柑橘强行吊住了命,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结合卦象之前描述的柑橘的作用:柑橘魂涨。所以我推测这柑橘在这孩子体内建立了一道假魂,这假魂的存在时间,必是百日期限了,百日之后如果没有真魂入住,那么这孩子就会真的死去。
“而卦象让我赐给这孩子姓名,很有可能就是为真魂预定了房间,到时真魂依照这个名字投下,就不会出错。显然是这样了,而至于诸赏推辞……”丹歌环视四周,“他们恐怕也给不出来什么赏。”
丹歌想完,面容严肃地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老夫妻两人说道:“你的孩子患的是失魂之症,一百天内就会痊愈,那会儿孩子的聪明机灵就显出来了,你们要保证你们决不能在此期间放弃掉她。”
两人急急点头,“疼都来不及呢!不会放弃的。”
“但愿你们能做到,毕竟她这症状除了本能的吃喝拉撒睡之外没有任何活人的动作,你们不仅要适应这种怪异,更要克服这种莫名的恐惧。”这个歌孩子在没有得到真魂之前,就是一个有着生命的洋娃娃,那样子其实是十分可怖的。
“还有,我要给这个孩子起名,你们要保证绝不会改掉她的名字,至少这百日之内不会改掉。”丹歌声音笃定,不由争辩。
“好!”那男人连连点头,这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恩赐,他不识一丁,如此正好不必为起名发愁了。
“请问贵姓?”丹歌问道。
“免贵,姓俞。”
第七十四章 另一个俞仁
“俞?!”丹歌闻言心中一沉,这个姓真是他最不愿听到的姓氏了,他在徐州参与到俞家的事情之中,虽然因此结识了神明黄岚,却也从其中将恶毒的人心被一览无余,生平首次感受到了恐怖。
现如今再遭遇这样一个姓氏,让他忽然有些不安,是否眼前这憨厚老实的人还隐藏着另一副面孔?难道他和俞家之间的瓜葛并没有了结?
丹歌凌厉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男人,这男人面黄肌瘦,相貌也并不好看,看起来和之前俞家的俞仁俞述父子二人没有什么联系,但丹歌还是谨慎地打听道:“那么你叫……?”
男人被丹歌的眼神看得心里慌慌的,听到发问,赶忙答道:“俞仁。”
“谁?!”
丹歌猛然一惊,不待对方回答,眼中一闪而过一道明光,他立刻伸手扣住了俞仁的颈部,身形暴退,眨眼间退出房屋来到了院中,“你叫俞仁?”丹歌言语中透着狠厉,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给俞仁的感受就是如果他不说实话,那基本就要丧命了。
丹歌本身到并没有杀死他的心思,但是如果眼前人和徐州俞家有什么瓜葛,他绝不让他好过就是了。
这俞仁踮着脚,脸往后仰着,他的手不停地颤动着,“我……,我……”
“说!”丹歌手上一紧,几乎要将俞仁的脖子锁死。
俞仁已经感觉到自己有窒息的感觉了,他如果不能给出答案,恐怕就要被掐死了,他知道是自己的名字使眼前的仙长如此紧张,但是他就叫俞仁,这无可争辩,他如果乱编一个,只会让仙长更加起疑,于是俞仁硬着头皮说道:“我真叫俞仁。”
“哦?”这样说丹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他就怕眼前这人再编个别的名字,那时欲盖弥彰,也许就这和徐州俞家有些关系了。
丹歌松手放开了俞仁,俞仁终于得救,他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着,急促地喘着。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的眉目低垂,不敢抬头去瞧丹歌。
这仙长亦正亦邪,他救过自己女儿的命,却又险些害死自己的命,而既然这仙长显现杀心,之前再大的恩惠也化作了烟云,现在丹歌在他的眼中就是完全的恶魔,之前搭救自己女儿的命也许是出于某一种虐童的变态心理呢?俞仁战战兢兢,默默期盼着家里能安然躲过这一劫。
此时恶魔丹歌并没有完全放心,他在院中扫视一周,看到一盆水放在院中,忽然有了主意,曾记得那徐州的俞仁是被他老婆碓捣肉浆作成了画作,他从画中走出,是惧水的,水会冲烂他的形体。因此判断此俞仁是否为彼俞仁,也仅需要这一盆水就行了!
丹歌走过去端起水来,一扬手,“哗”的一声那水就泼到了俞仁身上,随之那俞仁一个激灵,噌地站了起来,目中满是讶异和愤怒,但碍于形势,只能憋在心中,隐而不发。
看到俞仁安然无恙,丹歌放心了九成,但还有一成不安让他继续盘问道:“你是否去过徐州,或者你的祖上是否到过徐州?”
俞仁连连摇头,“没没没,从来没有。”
丹歌冷冷地扫了俞仁一眼,“你最好说实话。”
“真没有!我祖上世代贫农,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没有走远过!更不说跑那么远!”俞仁说着一拍脑袋,一指屋中,“我家里有族谱!”
丹歌一挑眉,“去拿。”
“哎!”俞仁飞快地跑进屋中,搬开叠在墙角的被褥,露出其下一个黑漆漆的木柜,在木柜的底层,翻出来一本保存完好的古朴书籍,正是俞氏族谱。
丹歌根据俞仁的指点找到俞仁这一枝,往上查去,俞仁的祖辈生卒年居住地等等一应记录齐全,果真如俞仁所说,世代都居住在江陵,从没有远迁。
丹歌现在终于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心,他扭头递书,才注意到行动小心浑身湿漉漉的俞仁,眼前人因为自己一时猜疑,收了多大的罪啊!
丹歌恭敬地奉还族谱,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抱歉,是我思虑不周,让您受委屈了。”
“啊!不不不!”俞仁受宠若惊,慌忙伸手搀扶,来到近前却停住了手,他发觉眼前仙长一身白衣,自己浑身湿透,上手搀扶恐怕要弄脏了他的衣服,俞仁虚空摆了摆手,“您,快直起身来吧。”
丹歌蒙赦,直起身来,“因为我曾受骗于一个叫俞仁的人,而恰巧你也叫俞仁是,所以我反应有些过激了,您多多包涵。”丹歌说着一挥手,拂出一道热风,把俞仁瞬间吹干。
俞仁一脸的讶异,他这会儿就想起来之前这仙长掐着自己的脖子,是眨眼间就把自己带到了院子里,啊那会儿受到惊吓没有注意,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的仙长当真有真法力啊!
丹歌巧手立威,让俞仁一定言听计从,“我们言归正传,我要赐予您女儿性命,这个非常关键,如果不用此名,百日之内您的女儿病情不会好转,百日之后会立刻死去。”
俞仁抱拳连连拱手,“一定用!一定用!请您赐名。”
“怡。”丹歌伸指在砖墙上写下“俞怡”两字,“她以后就叫俞怡。”
俞仁更惊讶了,这仙长仅凭肉指头就在砖墙上刻出了字,法力真是高深!他点了点头,转身从妻子怀中抱过女儿,“俞怡,快拜谢仙长赐名。”
“不必……”丹歌笑着摆手,笑容却忽然一僵,那女孩空洞的双眼忽然展现一丝笑意,显得极其诡异,丹歌浑身哆嗦一下,扭过了头,“好,此间事了,我告辞了。”
说着丹歌不作逗留,夺门而去。
“嘶……”丹歌在路上搓着胳膊,“看来那女孩未来的真魂一定是经我手才成功归位的了,她那一笑真是人,让我心脏都漏了一拍,险些恩将仇报把我吓死了。”
他嘴上发着牢骚,心中已经在盘算接下来的事情了,卦象显示的第三件事,完成这一件,就能得到治疗子规头痛的办法了。
第七十五章 玄猫惊变
象曰:
再往东北,百步之遥,日落西山,夫子横尸,尸陈东巷,摆设香堂,
天为衾被,地作温床,玄猫惊变,陈尸遁走,阴阳摆卦,所测无疑。
形如猎犬,神如虎狼,狺狺狂吠,长久不息,忽而月照,戛然而止。
诸事不吉,就地埋葬,坟茔之所,西南百步,清酒一樽,诸念清除。
丹歌于是依照卦象而动。
他自俞仁家门口开始,向东北走了一百步,来到了一条小路上,在他立足的地方,横着一条水沟,这水沟两侧的泥土也颇为湿滑,此时在这水沟的一侧,有一道明显的人踩过滑到的痕迹。
丹歌在俞仁家耽搁很久,来到这里并没有见到什么夫子横尸,却可以通过这一道痕迹看出,曾几何时,这里有一个人摔倒,而如果是一个老夫子,那么很有可能就如卦象所言已经殒命。
于是丹歌跨过水沟,继续往里,寻找东巷所在,然而虽然此时刚入夜不久,但各家各户院门紧闭,房屋一片黑暗,整个村庄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明,让丹歌有一刹那的错觉是这一村的人都在躲避什么,“难道他们村有高人算到今夜有陈尸遁走吗?”
丹歌正思索着,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快步接近,他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见前面从黑暗中跑出来一个男人,这两拨人好巧不巧的刚好在丹歌身旁碰面。
“张大师,劳您大驾了,您所料不错,我父亲果然今天命中有劫,我们兄弟姐妹四个轮流看守,不让他外出,谁知道他憋得厉害,假装睡觉诓骗我们,我们刚有一丝懈怠,扭头他就不见了,等……,等找到他,他就滑到在那路上的水沟边,断气了。”那男人说着声音呜咽,抽泣起来。
“请居士节哀,我们一路赶来,看到村上的人都闭户熄灯,看来您确实依照我们的嘱咐行事,这省下我们不少功夫,请将老居士的尸首陈在您院外拐角的东巷,我们在那里摆设香堂,守护尸身,以防老居士尸首受惊遁走。”回答的是一伙道士之首,一位苍髯老者。
这老道身穿米黄色道袍,头戴黄冠,手拄威灵拔度之幡,身背桃木剑,仙风道骨气态悠然,讲话时言语温和如润物细雨,但丹歌却能听出其中饱有雷霆,此真大道士。
“哦!依您所言,您这边请。”那男人伸手引道。
老道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出行,反而扭过身来,对着丹歌抱手行礼,他这抱手里十分罕见,他的右手握着左手拇指,形成抱手,乃是抱阴负阳之意,是正规的道士礼节。丹歌见到此礼目光一闪,连忙回礼,原来老道好眼力,已经看出他同为修行者。
“小友今夜,是走是留?”老道借此暗问,看一看丹歌是敌是友,老道问的并不是丹歌的行踪,而是问的那尸首的情况,他们几人一心要守,如果丹歌出来捣乱,他们就要多加提防。
“我去留皆可,恐天不准留。”丹歌悄然指了指上天。
老道心说这小娃娃竟在我面前妄言天数,真是不知好歹,但他又恐怕丹歌作乱,于是邀请道:“小友与我等同守,如何?”
“诺。”丹歌答应下来,这样那陈尸有什么反应他都能第一时间得到,不会错过。
老道见丹歌应下,依着一旁那位居士的指引走去,后面的小道士们紧紧跟随,丹歌则在小道士们走过之后才遥遥地坠在末尾。他这一自谦的举动倒是换来那老道的不少好感,然而丹歌本意只是不愿和这一伙人为伍罢了。
队伍往前走了数百米,来到一座高大而恢弘的院落,在这院落外的东面,有一点点微光透出,那里就是东巷了,丹歌走到东巷,只见小道士们已经忙活着摆设香堂,在这香堂之中,有一座三尺的南北高台,高台之上陈有那老居士的尸首,头在北,尸首被白布完全覆盖。
在这老居士尸首之南,道士们摆设法坛,摆设完毕之后,小道士在法坛东西盘坐,老道盘在法坛南侧,丹歌自如平常,倚靠在院墙外,那老道抬眼看了三遭,终究没有言语。
晚夜幽凉,四周虫鸣阵起,长夜没有明月和星光,唯有一片黑暗,这东巷处有风灌入,吹得法坛上香烛幽光扇动,而哪怕那火苗跳动得再剧烈,也从没有熄灭的意思,这就是老道的法力所致了。
这样过了很久,直到夜半更深,方才的狂风戛然而止,那老道感受到四周狂风熄灭,悠悠地出了一口气,他显然认为一道难关已经度过了。
然而丹歌却并不认为如此,这风息得极其诡异,显然并不是好事,果然不久之后,虫鸣声也忽然停止,天地间寂静一片,甚至于小道士们的呼吸都能听清。
丹歌隐隐不安起来,他感觉到那陈尸很快就会受惊而异变,他本能地想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按下了冲动,陈尸遁走他才能依照卦象得到那清酒一樽,那个应该就是治疗子规头痛的良药了。
“噗。”一声轻响。
这一声响在丹歌的心里,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踩在了他的心房,如果丹歌所料不错,在他眼前,虽然他不能看见,但其实已经有东西在了,这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那卦象所说的玄猫。
距在法坛之南的老道也若有所思地睁开了双眼,但是眼前一无所有,让他疑惑不已,他又扫视了丹歌几眼,丹歌已经装作沉睡的样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噗噗。”丹歌又感受到了那脚步,那东西一直在动,它无形无影,果真不是凡界的东西。
“呼。”一阵风声起,那东西跃到了高台上。
“喵!”一声就好似猫被踩到尾巴一样发出的凄惨而凌厉的叫声忽然响起,让丹歌这个有准备的人都是一惊,更不用说那老道和那一种小道士了,全部都是一个激灵从地上窜了起来,再往高台上看,那尸首已经不见了。
第七十六章 道童殊迁
“师父!”小道士们齐齐喊道,他们都指向高台,示意老道那陈尸已经遁走。老道听着翻了个白眼,扫了一眼法坛上熄灭的蜡烛,心说还用你们指示,我自己布置的法坛被破,我难道不知道那陈尸遁走吗?
老道沉下泛到心头的怒气,转过身来斜了丹歌一眼,暗暗想到:“难道这小子真的懂得天命?还是说就是他蓄意破坏?可也不对,这小子才多大,能有什么修为。”这老道思索着,就自动将丹歌的嫌疑排除了。
就在这时,这东巷旁边那居士的院落大门轻响,跑出来了之前迎接老道的那个男人,他自然是被那一声凄厉的猫叫吸引来的。他奔过来,就见到众人都站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台,他也就顺着望去,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就把他吓尿了。
入目不见白色的被单,尸首也不见了,唯有两道幽光打量着他。那是一双眼睛,这眼睛放出幽幽绿光,极致妖异却清冷无情,男人被这一双眼打量,就如同赤身站在这双眼面前一样,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所知都被这眼看穿。男人瑟瑟的一言不发,已经被吓傻了。
挨着这男人最近的就是靠在前边的丹歌了,丹歌立刻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高台上并没有任何东西,但丹歌也感觉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存在,结合陈尸遁走之前发生的异样和那时丹歌的感知,他断定这高台上有一只他看不见的猫。
依照卦象所言,这就是那一只惊变的玄猫了,这一只玄猫可以避开这一众修行者的耳目,却可以在凡人面前显形,显然它也并不简单,玄猫本就是可以辟邪消灾的,而这个玄猫又具有异能,很可能是地府的贡差。
丹歌也不往深处思索,这都是无意义的事情,他只为那一樽清酒而来,才不管玄猫来自何处。他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的思绪都回到了现实。
男人也清醒过来,在往高台看去,那一双眼睛已经消失了,他拍了拍心脏,按下心头的恐惧,问道,“张大师……”
老道一脸歉疚,“居士,老道思虑不周,老居士的尸首终究还是被猫叫惊扰,遁走了。”
“那……”男人却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更为恭谨地询问解决之法。
老道不等那男人相问,就急忙说道:“居士莫慌,老道还会奇门遁甲,一定测出老施主逃遁的方位。”
丹歌暗暗点了点头,这事情还是在按照卦象所言发展,他往后把卦象思虑了几句,发觉那遁走的尸体因为不祥会被就地埋葬,于是对着那男人说道:“等张大师测出了方位,你家全部老小也都要跟随前往。”
“额……”男人先是因为丹歌插话吃了一惊,随后听了丹歌的话语又有了疑惑,他拿不定主意,自然就看向了老道。
老道也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捉摸不透丹歌的用意,但他强撑着面子,给那男人干干地咧了个笑容,随后严肃地看向丹歌,“小友不可胡言,我等追到尸体一定带回,居士一家不必跟随。”
丹歌侧着脸撇了撇嘴,他懒得解释许多,所以他满脸笑容地扭回了头来,说道:“是我妄言了。”
那男人闻言,不爽地斜了丹歌一眼,离开了东巷。丹歌这下子不爽了,我为你好你却不领情,你全然信这老头,到最后还鄙视我一眼,这我要是不整一整你,你就猖狂得没边了!于是丹歌走到老道身前,恭敬道:“不过最好还是带上那位居士,做个见证。”
老道颇为受用,欣然采纳了丹歌的提议。随后老道摆定奇门遁甲盘,内为阴阳,有生休伤杜景死惊开,外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老道依照法诀引导法力到奇门遁甲盘,法盘亮起,老道口中按诵咒语,良久,法盘熄灭,老道猛然睁眼,眼中闪耀一道精光。
老道站起身来,“我已测出,老居士尸体遁向西北十三里之外!”他看向丹歌和众小道,“你们收拾家伙,我们即刻启程。”
“诺!”众人应道,好巧不巧的这一声把那男人惊了出来,老道一瞧正好,省得叫了,对那男人说道,“请居士与我们同往,做个见证。”男人扁了扁嘴,应了下来。
没容丹歌高兴,就见那男人开了一辆轿车来,还顺便带了老道和三个小道,留下了一个小道童和他只能步行前往。
丹歌看着远去的车,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他并不在意走路或是坐车,但是这样的待遇让他很不爽。
“师兄。”这一个小道童清亮的声音怯生生地唤着丹歌。丹歌一听这声音,就并不厌恶,再看这小童的相貌,两道弯眉稍淡,两轮明眸含星,一弯薄唇浅笑,两颊白服红晕,丹歌就更感觉这小童十分亲切。
“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啦?”丹歌说着就欲往兜里面找糖,似乎打定了要拐走这小道童的心思了。
“小道道号殊迁,已经十六岁了。”小童道。
“他们把你落下,你就没有怨言吗?”丹歌问道。
小童不假思索地道:“小道谨遵师尊安排。”
“你师尊的洗脑很成功啊!”丹歌撇了撇嘴,“把你落下和我呆在一起,他就不怕我把你拐走?”
小道童傲然一笑,“小道虽然才疏学浅,却胜于不学无术。”
丹歌被这一语惊得抽了抽嘴角,“敢情我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你从哪里断定的?”
小道童道:“师尊与你相见,以抱阴负阳拱手相礼,你不予回礼,此为其一。师尊摆下法坛,你倚在墙边并未护法,此为其二。你劝说居士一家前往追寻后被师尊驳回,此为其三。”
丹歌失笑,“有理有理!”他笑着往前走去。
那小道童只以为丹歌生了气,疾跑两步追上了丹歌,又怯生生地道:“师兄。”
“哦?”丹歌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和我这不学无术之人同行?”说着又疾走两步,落下了小道童。
小道童有疾跑几步,追上了丹歌,“师兄。”
丹歌心里发笑,脸上还是装着严肃,“你怎么还跟着?”
“我怕黑……”
第七十七章 露怯
丹歌闻言不由一个踉跄,这小道童奉着满身骄傲作为面具,其实掩饰着这样自认丢脸的一个弱点,丹歌饶有兴致地看一眼那小道童,道童现在满脸的忸怩,其实已经很难为情了,丹歌调笑道:“你既然比我有才学,想必你有许多办法对付夜行的魑魅,那你怎么还怕黑呢?”
“师尊曾说,我的双眸中包藏祸心,黑夜中有夜行的地府贡差,会抓瞎我的眼睛。”小道瑟瑟地说道。
丹歌端详了一下那小道童的双眼,那双眼仿佛包含着整个星空,丹歌能在这双眼中看到自己美好的脸,这一双眼具有无与伦比的纯净和安宁。
“地府贡差?”丹歌说道,似在相问,又是自语。也就在小道童听到这言语的时候,眼中悄然蒙上了一层阴翳,这样一幕被丹歌捕捉到。
丹歌到此就理解那老道为何会诓骗小道会有贡差抓瞎他的眼睛了,因为这样一双无害的眼睛,在日后的交际中,一定会为这小道童带去极大的便利,这反而对于小道童的修行极为不利,修行本是清苦的,便利的修行就难以深刻。
所以小道童的恐惧会缓缓坚实他的内心,也会抹去他眼中的那抹光彩,所有的纯真敛于内心不发于外,在艰苦外界之内追寻本真,那样的修行就会刻骨铭心。丹歌对那老道的看法稍有好转,他或许并不是个了得的道士,但确实是个合格的老师。
“走吧。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丹歌说着拉起了小道童的手,一兜,就把小道童打了个旋儿用一臂夹了起来。
“师兄,你干嘛?”小道童刚发问,耳畔一阵风向,他急忙把目光移到丹歌之外,入目只见两侧的景色飞速地倒退着,他又往下看去,只见脚下并没有实地,而是一片黑暗他们在空中飞行!
丹歌低眉一扫那一脸精彩的小道童,悄悄抿了个笑容,调笑地说道:“师弟,我这神行之术用得不怎么安稳,让你受苦了。”
那小道童悄然抬眼看了看丹歌,嘟了嘟嘴,“师兄,是小道看低你了。你比我师尊还厉害,太不可思议了!”
“嗤……”丹歌发笑,再抬眼,就看到前面正是载着小道童师尊和三位师兄的车,“哦,我们已经追上了,就在这里歇下来慢慢走吧,等他们再把我们拉开……”
“不!”小道童握了握丹歌的手臂,“师兄,求求你,超过他们,我们在他们之前赶到好吗?!”
“我……”丹歌本想拒绝,但他想起了那卦象的第三句话,那尸体的各种异变,显然有一些讯息要透露给他,如果他这里慢慢吞吞的,也许就错过了,“好吧。”
丹歌渐缓速度,落下身子,不偏不倚正是瞄准的下方行进的汽车,丹歌鞋底碰到车顶,悄然使了个沉身的诀窍,“哐”,他在车顶踩下一个小坑,然后又提身而起,速度是之前数倍,化为一道黑影极速地赶往老道预测的目的地。
“哧!”黑夜中一声急刹,那车停了下来,车里钻出来那五个人,三个小道士在四方防备,老道一个轻跃飞到车顶,细细地婆娑着这车顶的坑,眉目凝重起来,“有高手路过!不好!殊迁!”老道这会儿懊悔不已,他真不该丢下殊迁,美其名曰历练,可这会儿只怕是凶多吉少!
“师父,殊迁身旁不是还有那个人吗?”小道士们说道,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丹歌。
“哼!那个人如果有本事我最初就不会生出历练殊迁的心思,那人草包一个,殊迁都能随便处置他!”老道一跃从车顶上下来,“危险了危险了!快拿我奇门遁甲盘!”
这一次老道飞快地发挥法盘的力量,马上就断出了殊迁的位置,老道一收法盘,“快!西北七里!”
四周静谧一片,鸦雀无声,尤其三个小道士,都羞得不敢站在一旁的居士。那就是提着眉紧着嘴,也连连避开老道的目光。
“怎么了?”老道问道。
“师父,我们刚从居士家往西北走了六里。”言外之意殊迁的位置和他们追寻的尸体在同一个地方。
“啊,啊!”老道尴尬不已,随之眉头却更拧得紧了,他自认这等占卜不会出错,但这二者重叠在一处,要么是尸体位置算错了,要么是殊迁的位置算错了,前者算错了丢人,后者算错了丢一条命,这两样他都不想要。
那居士倒是识相,立刻为老道解围,“想必是大师心系家父的尸体,刚才匆忙错算,又把家父算了一次。”
“啊……”老道强颜欢笑,心说我那宝贝徒弟比你一具死尸可重要多了,怎么会算错。但他还是点点头接受了居士的说法,“是是,待我再算过!”说着老道又执掌法盘,算了起来,这一次沉下心来,算的慢了些。
居士低下了头,暗暗在那边甩了甩手,“完喽,这一回你再算错我可怎么编?!”
不一会儿,老居士腾地抬起了头,目中的精光收敛,露出了之后满目的疑惑,扫了一眼四面的土地和客户,没好意思说,只能在心中暗暗思忖,“他怎么还在那儿!”
那居士看老道一个表情就明白了:“哦,还在那儿,你徒弟能耐啊,走着比我们开车快,我也不帮你圆了,看你自己怎么圆了。”
老道轻咳一声,长叹一口气,“只怕凶多吉少!我不是有意冒犯,我猜测很有可能殊迁被老施主的尸首虏去,被带到了那个地方。”
居士嘴角抽了抽,敢情最后还能找补到我家老爷子的身上?!他十分不悦,好在老道这样说,他们就可以启程了,让这老道完了事,然后就趁早把他们打发走得了,留着真是碍眼添堵。
居士和一众道士重现上了车,继续前往目的地。
而殊迁其实正如老道的占卜所言,早已经被丹歌带着来到了目的地。
在他们眼前,一句老朽的尸首,正撕咬着曾盖在他身上的白布。
第七十八章 异眸
这就是那个老居士的尸体,他此时正如同动物一样伏在地上,口中咬着那一块白布摇动这头部,如同在撕扯一块肉,不可名状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入,将接触的地方染成了黑绿之色。
“唔。”小道童殊迁被眼前这样的景象惊呆了,他想惊叫出声,却很迅速地捂上了自己的嘴,他知道这会儿如果惊扰到那疯狂的东西,大概会落得和那白布一样的命运。他捂着嘴,往旁边的丹歌身上靠了靠,紧紧地贴上,才稍稍心安。
但这细微的声响还是被那尸体捕捉到了,那尸体具有了犬狼之态,也具有了犬狼的机敏,那犬狼一下子转过头来,让小道士和丹歌都吓了一跳。
这尸体侧面时还看不出较多的异样,等他转过身来,尤其是吐掉了嘴里已经被染成黑绿的布之后,就可以看到他已经完全不具有人类的面部特征了。
这尸体的眉毛连成一线,然后完全覆盖了额头,双眼的外眼角提起,眼睛大块的眼白之中是一块暗灰而微小的瞳仁,鼻头皱起,嘴部大张,嘴角直抵耳根,嘴中的牙齿犬牙明显,他龇牙咧嘴,露出全无血色的惨白牙龈。
这尸体此时凶神恶煞一般凶恶地盯着丹歌和小道童,前身稍伏,后身拱起,如同犬狼一般跃跃欲试想要发动攻击。
小道童殊迁看到这一步强忍下心内的恶心,哆嗦了一下身子,他抓住了丹歌的手臂,整个人悄然躲到了丹歌身后,只探出一个头来。
丹歌伸手拍了拍殊迁的手以示安慰,他紧皱着眉头,这具尸体的变化让他摸不着头脑,这情景传递出的意义是什么,暗示着怎样的东西,他并不能了解。
“啊!啊啊!”这尸体面对着丹歌,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叫声,就像是声嘶力竭的狂叫,又像是喉头卡了什么东西咳不出来的感觉,他似乎想要发出狗的叫声,但因为其人类的咽喉,所以这声音就诡异了起来。
丹歌若有所思地念起了那卦象的第三句话,“形如猎犬,神如虎狼,狺狺狂吠,长久不息,忽而月照,戛然而止。”现在的情况就和那卦象十分契合。
“月照?”丹歌抬头望天上看了看,天上星月无踪,天地一片黑暗,“难道是还没有到时机?”
“啊!”忽然两道声音传来,一声来自于丹歌身后的殊迁,一个来自于丹歌身前的尸体,这两道声音同时传来,一个清亮一个嘶哑。丹歌立刻回神去看背后的殊迁,也在这瞬间用余光扫到了身前的尸体。
原来那尸体一声高叫之后,已经纵身扑来,而殊迁正是因此,才发出了那一声惊叫,然后殊迁就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丹歌迅速转身一把揽过殊迁,脚下地点已经迅速跃出,刚好躲过那尸体的扑咬,丹歌在空中一转身,看向刚刚落地的尸体,手中有一根羽毛一抖,霎时数千的羽针射出,钉在了那尸体的十指和十趾。
如此,丹歌才带着殊迁飘然落地,把殊迁放下,就看到殊迁还紧紧用手捂着自己的双眼,丹歌有些无语,这小孩怎么有着鸵鸟思想,危机来临时岂是闭眼就可以渡过的。他于是伸指弹在殊迁的手上,“你……”
“啊!别抓我的眼!”小道童立刻倒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护佑着自己的双目。
丹歌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那老道对着孩子做了什么,这危机感也忒强了些。”
“睁开眼吧,它已经被我制住了。”丹歌说道。
“嗯……”小道童试探着指尖狭开一道缝,坐起身来悄然一望,立刻合上了手指又蜷作了一团,“没有!它还在!它还在!”
“哦?难道是……”丹歌带着疑惑和猜测往那尸体一望,那尸体正满目恶毒的看着他,而除此之外,他感受到了另外一道目光,这一道目光非常熟悉,和在东巷时高台上目光的感觉一模一样,这道目光就在那尸体的头顶。
丹歌瞧着那边,联系小道童的反应,显然,那里有一只玄猫,正是地府的贡差,也是小道童恐惧的来源。丹歌端详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对方显形,但那一道目光一直都在,他试探着说道:“你好?”
“你好。”一声清冷的女人的声音响起,恍若惊雷一般炸在四面八方,丹歌身体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那一句尸体也在这声音响起之后,瑟瑟地低头伏在地上。而地上的殊迁两臂一抱,把头整个埋在了双臂当中。
丹歌朝着那边的空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扭头瞥了一眼殊迁。这孩子双眼不仅是纯净安宁,而且具有神异,竟然能看到丹歌都看不到的东西,这眼睛十分珍贵,也难怪这孩子对自己的眼睛珍惜得这么紧。
这样珍贵的眼镜如果依照老道想法处理,那这一双眼最终会被完全蒙蔽,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之前丹歌很赞同老道的做法,但如今意识到这一双眼睛的珍贵之后,已经对老道的做法不敢苟同了。
“既然天赋异禀,命途必定非凡,即使真纯显露,好过光辉伏藏。”
丹歌想到此处,悄然抱拳内心对老道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一伸手,把殊迁抱起,“站好!”殊迁十分听话的站好,然后丹歌握住殊迁的双臂,一下子把他的双臂别到身后。
“睁眼。”丹歌道。
殊迁犹豫了一会儿,微微睁眼,立刻就看到了那尸体上一双明亮妖异的双眼,他马上又闭上了眼睛。
丹歌继续道,“睁眼!”殊迁依然紧闭着双眼,他这会儿的感觉就是这位师兄和那个贡差是一伙的,他们想要他的眼镜,他现在无限地埋怨师父把他一个人丢下,又无限地期盼师父的到来。
丹歌眼睛命令不好使,只好使出强硬,他手中出现一道羽毛,往殊迁的眼皮上一扫,殊迁的眼皮就被缓缓地打开了,想合也合不上。
“师兄求求你,别……”小道童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他哀求着。
丹歌看着尸体上的空白,那个眼神还在,“这一双纯净安宁的漂亮眼睛,您要吗?”
“我要……”
第七十九章 兔影
“哦?”丹歌就听到我要两个字就没有了下文,心一沉,难道这贡差当真想要这一双眼睛吗?这可和丹歌的计划不一致啊,丹歌预估着贡差并不会要,这样让殊迁放下心来,日后就不必在夜里忧心双目了。然而目前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往丹歌预料的方向发展。
“难道这一双眼睛竟然如此珍贵的吗?”丹歌端详着殊迁的两眼,同时也预防着那边的贡差和尸体。
而站在丹歌身旁一动不敢动的殊迁两眼泪水止不住地流着,在他看来,丹歌这端详,一定是在给自己的双眼估值了,而远处贡差那一双无情的双眼也正打量着自己,他无法闭上双眼,任凭他如何避开那目光,但那一道道的清冷无情总会钻进他的眼眶,一遍遍地告诉他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殊迁已经开始思索往后的人生了,这一切的转变,只怪自己错信了一个看起来温柔的师兄。
“你,小道童,你愿意把你的眼睛给我吗?”那贡差清冷的声音突兀地从四周响起,询问殊迁。
“呜!”殊迁霎时哭出了声来,随之泪水也更汹涌了,他带着哭腔道:“不,我不愿意。”随后他哭着扭头恨恨地看向丹歌,“小道看走了眼,你那么好看,没想到心那么狠毒。”
丹歌闻言挑了挑眉,他的关注点全然在小道童那一句“你那么好看”上,之前和之后的话全部被他略去,他默默伸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一仰头,暗赞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这时,仿佛天地也想一窥丹歌的美貌,忽而天地一亮,一片荧光撒下,遍布了整个世界,丹歌和殊迁都抬眼望去,原来是明月出来了。
明月出现之后,隐身的贡差也在尸体的头顶显露了踪迹,果不其然是一只玄猫,玄猫将丹歌殊迁的双眸都尽收眼中,这两双眼睛,有着一种莫名的相似,他们的双目都那么澄澈,全然将天上的弯月勾勒在眸中,“囊括了天地浩瀚的双眼,一个是如今,一个是将来,果然没错。”
玄猫将这秘密再次牢牢放在心底,对着殊迁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话语将丹歌殊迁的目光拉回,两人这会儿都能看到玄猫的样子了,只见玄猫说着勾了勾前爪,似是在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自取了。
丹歌脸色一沉,手中已经掌握了一根羽毛,殊迁则紧紧地攥了攥拳头,到了此时,反而泪水停驻了,他鼓着勇气准备面临即将到来的厄难。
玄猫妖异清冷的双目忽然有了温度,它双目微眯,是和蔼的笑意,“……就要好好地珍惜它,不要让它侵染任何的污浊。”
“啊……”殊迁闻言大张着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支支吾吾地好半天不知如何应答。丹歌则长出一口气,这玄猫给自己加了些戏,幸好并没有改变结局。
“他会的,而你要保证你的同事们,即全部的贡差,绝不会打他眼睛的主意。”丹歌严肃地看着玄猫,这是一个必要的承诺,这样才能完全化去殊迁的心结。
“其实地府只有一殿王和十殿王有贡差,我服务于一殿兼着十殿的贡差,也就是地府只有我一个贡差,我答应下,就是全部。”玄猫所说的一殿正是秦广王,十殿就是转轮王,出于对上神的避讳,所以并没有直呼其名。
丹歌点了点头,在一思忖这话中的深意,就了然了,“这玄猫说这些,是点给我那清酒一樽,必是来自于秦广王了。”
“嗖。”玄猫从那尸体上一跃,又在空中悬停一会儿,然后稳稳落在了丹歌的肩头,它知道以丹歌的智慧,已经领悟了它的意思,它补充道:“你也帮助了王的大忙,所以你不要思虑什么回报。”
丹歌纳闷不已,“我帮了什么忙?”
“要开始了。”玄猫看向那一边的尸体,“其中的深意,日后你就懂得了。”
丹歌也看向尸体,那尸体已经完全收敛了狂躁,他此时已经挣脱了丹歌的羽针,他如同狗一样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丹歌也看向天空,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轮满月,在月亮之中,是一座高大的石台,台上是一个大大的镜面,在台的顶部,写就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孽镜台?!”丹歌轻呼一声,原来那尸体之中,有着一道罪魂,“好大的手笔,把孽镜台映在明月上!还有阳间审判!这真是千古奇事!”
丹歌头一遭见这样的场面,就沉溺在了这个庄重的仪式之中,他看不见孽镜台上的画面,但他看到了那尸体一脸的歉疚发出轻轻的呜咽,眼中也渐渐流出了泪水,“那是悔恨吗?”丹歌问向肩头,却无人应答。
“师兄……,那位贡差已经走了。”殊迁怯怯的说道,他此时知道了丹歌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帮他,所以他前面都是冤枉丹歌了,这会儿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哦……,是嘛,是我太专注了。”丹歌说道,他收回了神来,望向殊迁,只见殊迁通红着双眼,似是要哭的样子。
丹歌歪着头,“怎么了,你又受什么委屈了?”
殊迁扁了扁嘴,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我没法合眼……”
“啊!”丹歌一拍脑袋,他如此才想起这茬来,他伸手拂过殊迁的双眼,就将之前施加的术法驱除了。
“师兄,谢谢你……,之前……”小道士忸怩地说道。说的人不自在,听的人也不自在,这一声谢谢一下子惊出丹歌一身的鸡皮疙瘩,丹歌一边搓着胳膊一边连连摆手,示意殊迁不必道谢。
丹歌为避免尴尬,又看向了天上的明月,此时审判已经接近尾声,明月之中的孽镜台渐渐隐去,而就在隐去之后,丹歌隐约间看到了月上十只小兔子的身形联袂出现,一闪而逝。
“啊!”丹歌眨了眨眼,再看天上,明月如钩已经不复之前的圆月,也找不到兔子的踪迹了,但丹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细细一想,就确定了,“是啊,孽镜台如果出现业膻根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所以如果业膻根还在月宫,那这明月投影孽镜台一定难以成功,也唯有十兔打败了业膻根让太阴重掌月宫,才能投影成功。
“现在任凭那报应来吧,我和子规身死也死得其所了,我们可是做了一件通天的好事啊!真不知道子规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丹歌兴奋无比。
此时,远处照来一片亮光,伴着几声鸣笛,他更加振奋了那一樽清酒,也快要到手了。
第八十章
丹歌压下心中的激动,肃然了表情,和殊迁一同扭向车来的方向,同时趁着车还没来,对殊迁交代道:“你师尊如果问起我们怎么先他们到……”
“我绝对不会透露有关你的任何信息的。”小道童对丹歌眨巴这眼睛,尽显他的机灵与可爱。
丹歌还以一个微笑,继续道:“你的师尊看似对你苛刻,而其实十分重视你,他大概不会害你,你如果能和他交代清楚,就告诉他你眼睛的一切,而如果不能,就继续装作惧怕贡差吧。无论如何,你要珍惜你的眼睛,不要让它沾染任何的污浊。”
“嗯。我知道了。”小道童点点头答应下来。
汽车在前方停了下来,只见坐在副驾驶的老道一下子打开车门,一下子从车上迈步下来,一下子朝着小道童冲来,但仅仅冲了两步,老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步伐迅速缓了下来,一背手颇有威仪地向小道童走来。
丹歌看着这小老头儿既觉得好笑却又感到温馨,这老道明明对殊迁担忧得紧,但到了这会儿并不愿表现出来,依然装成一副严厉的样子,可他那快速的碎步,已经透露出老道的心急如焚。
小道童很聪明,他从师尊最开始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师尊对自己的担心,他于是笑靥如花迎向师尊,“师尊~,哎哟!”他笑容还没有全然展开,就变作了愁眉苦脸。
老道收回拂尘,严肃地看着正揉屁股的殊迁,趁此时机悄然将殊迁的全身打量一边,显然没有任何的创伤,他这才放下心来,厉声说道:“我不是让你历练吗?你耍什么花招,怎么比我们还先到!”
“我也想历练啊,但是你们走后不久,那个尸体就出现了。”小道童扭头指向老居士的尸体,那尸体此时还是如同狗一样蹲在那里,他的面目已经恢复成人类的样子,他如同雕塑一样一脸虔诚地望着天空的弯月。他接受完了审判,早已魂归地府,没有动静了。
这尸体奇怪的模样吸引了老道的注意,他听殊迁解释到这里,就猜到了之后殊迁的遭遇,他于是摆摆手示意一众弟子跟上,往尸体方向走去,“所以是他虏了你们是吗?他把你们虏来做了什么?”
“他变得像狗一样,大概是想杀了我们。”殊迁答道。
老道闻声一顿,“那你……”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月亮出来了,他好像是响应什么号召一样,像这样虔诚地拜向月亮,然后就没有动静了。”小道士说着,悄然对着丹歌眨了一下眼睛。丹歌伸指点着殊迁,“你个小鬼头。”
“啊……”老道点了点头,信以为真。他偕同弟子们走到了尸体旁,上下打量,发觉尸体已经硬如石刻,肢体也根本无法施展了。往旁边一瞧,原先覆盖在居士身上的白布这会儿一端被撕咬烂了,而且这一端完全看不到白色,完全是墨绿色的。
老道的见识不浅,从这白布的情况就判断出尸体果真是异变成了狗,而在虏走殊迁之前,曾对着这白布撒气,老道越分析越是后怕,如果不是碰巧月出救了殊迁,殊迁的下场一定就和这白布一样了,那会儿自己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祥!不祥!”老道突然高声说道,险些害死他的亲亲徒儿,他自然认为是不祥了,他扭头看向尾随而来的居士,“居士,老居士的尸体不祥啊,不能再回到家中发丧了,那样会给你家带来霉运的。请你返回家里把一家老小都叫来吧,在这里做个简易的法事就地埋葬了。”
“额……”居士闻听大睁双眼,扭头看了一眼丹歌,沉沉地点了点头,“好吧。”
老道看到居士的动作,恍然大悟,在东巷的时候丹歌就曾提出把居士家的一家老小全叫上的,老道不可置信地朝着丹歌仔细端详起来,暗忖:“别是这小子真人不露相啊!”
丹歌抚摸在领口,看向老道,“您有什么事吗?”
“额……,小友对这尸体变成狗怎么看?”老道这才发觉自己盯着人家有些不妥,但他反应迅速,顺势问向丹歌,试图探一探丹歌的底。
“哦,是狗吗?我怎么觉得是狼呢?”丹歌目中满是真挚。
“狼?”
“是啊,您没有看过西方玄幻小说吗?狼人啊!本来是人,但他们会在满月的时……,残月的时候也会吧……,就变身成狼。他变异了!对,变异了!”丹歌一本正经。
老道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强咧出一个笑容,“哈,也许吧……”心里对丹歌一点好奇都没有了,他已经认定丹歌是个不学无术的修行者了。
这时候,就听到“哧”的一声,远处的汽车前胎忽然漏气了,刚刚走到车前掏出钥匙的居士一脸懵,还没等他反应,接二连三的漏气声音传来,等居士再看车时,四个车胎的气都已经漏完了。
“这……”居士绕着车走了两周,“张大师……,这……”
老道都看得一脸懵,连着四个车胎漏气,这根本不像是巧合,反而像是人为的,但明明在这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了啊!
但老道业务熟练,立刻解释道,“果然这地方也被这尸体染得不祥了,居士您不要停留快赶回去吧!”
“可……唉!”居士无奈,走着离开了此地,这地方有些偏僻,他需要走上两三里地才能到了大路上打车,而他别无选择,总不能开着没气的车一路火花闪电回去吧。
丹歌暗叹一声这老道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的本事当真是登峰造极,显然殊迁这小家伙的撒谎技术就是跟这老头儿学的了,他偷眼瞧着那居士走远,摸了摸衣领上骨虫变化的羽毛,心中舒畅了不少。老道一定想不到他心中认定的不学无术的小子,其实才是罪魁祸首。
此间事了,丹歌不再耽搁,他在殊迁注意到他的时候悄然挥手作别,然后纵身一窜,消失了踪迹。
第八十一章 报应出现
丹歌从尸体的所在,往西南走了百步,就见到在一片平旷的土地上,有一块石头嵌在土中,这石头上部平坦宛若石桌,上面放着一个青铜的酒樽,在酒樽之中盛有满满的清酒。这酒清澈透亮,天上的弯月在酒中不能成影,丹歌伸手拿起,清酒荡漾,带动酒樽嗡嗡地响,仿佛这酒樽之中有生机焕然。
丹歌从这酒的变现就看出这酒颇为不凡,暗赞不愧是神仙的酒,丹歌凑过鼻子轻嗅,一缕微不可察的芬芳钻入鼻中,“似乎,这酒并不醉人。”
然而丹歌话音未落,那芬芳忽然在丹歌的鼻中炸开,一股浓香的酒气从鼻中涌入五脏,随后攀着脊柱往上,一下子钻入了后脑,这酒气来的猝不及防,丹歌毫无防备地感到一阵晕眩,就要倒地,而再等丹歌回神,才发觉自己其实纹丝未动。
“哇,子规得了个大便宜呀!”丹歌这会儿见识到这一樽清酒有多么好了,方才那一霎时的醉意让他感到飘飘欲仙,那可仅仅是问了一下而已,如果品尝一口,那感觉肯定更加奇妙。
然而丹歌并不敢品哪怕一口,他害怕自己品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也许不等回到酒店,就喝完了。而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确定子规需要喝多少才能病愈,如果他喝了一口导致子规不能痊愈,那他或许要为这一口贪嘴付出更多更多。
丹歌镇定下心神,将贪酒的心念全部压下,施展神行之法,快速赶回酒店,因为要保证手中的酒不撒一滴,所以他的速度就慢了不少,等他回到酒店大门前,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丹歌驻足在酒店门前,正准备施展轻身之法往上窜到他们房间的窗户,却见到风中飘飞下无数破碎的落叶,丹歌察觉不对,往上方看去,就见到一排足有二十四道红光正在悄无声息地朝自己扑来,那是十二双通红的双眼!
丹歌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夜行事总觉得缺少什么,原来就是这东西,就是他们帮助兔子解开兔子游戏而引来的这个报应,一夜之间他忘却了防备它,而它也竟也不曾找上门来。
“子规在屋中不会出来,它难以得手,怎么不来找我?”丹歌纳闷不已,他将目光移到他们的房间窗口,就见到伸出来的一根手臂,丹歌心一沉,“那傻子不会是……”
“吼!”
那十二双眼睛已经扑到丹歌近前,它不再潜藏声息,十二个头一致地发出吼叫,声音激起狂风应和,扫动飞叶如刀,是虎啸之音!
丹歌往后倒去,手中数片羽毛一挥,羽毛在空中连成一线,随后这羽毛在空中竖直方向一个旋转,羽毛的羽针将经过的部分铺就,形成一道圆盾,如此细密地将圆盾布置了十二道,才把这一道声音的威能以及扫动起的飞叶全部抵挡。
丹歌暗暗感受着这一啸之威,竟相当于自己的全力一击,“这东西不知什么怪物,一啸就如此强大,那么它的全力该会何其恐怖啊,虚弱的子规对上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丹歌心有些慌乱,他心忧着子规的情况,并不愿和眼前这家伙战斗,而且即便战斗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要寻找机会快速窜回屋中,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他越早回到屋中,子规生还的几率越大他在感受到眼前这家伙的威力之后,就已经认定子规凶多吉少。
然而关心则乱,丹歌一时半会难以将心中的慌乱平复,更不要提思索出什么对策了。就在这时,丹歌又嗅到了一道芬芳,依然来自那一樽清酒,那芬芳瞬间将丹歌的百骸通透,同一时也将丹歌的慌乱抚平。
丹歌不由惊异于这酒的厉害,“一樽清酒,诸念清除。果然不凡!”丹歌利用这刹那的平静,已经思索出了方法,他恨恨地看一眼那怪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丹歌一紧左手,攥了攥手中的强光手电,悄然将一根羽毛附着其上,随后丹歌叫到,“嘿!接招!”说着把手中的手电当做暗器向那怪兽的方向掷去。
掷出之后,丹歌紧紧盯着那怪兽的十二双眼,只要他们的目标转移到他掷出的手电上,他就准备跑。但对面的头实在不少,十二个头分出了三个去看那手电,余下的九头依然看着丹歌。丹歌并未怠慢,转身就跑,但头还是观察着那怪兽。
那怪兽忽而动了,朝着丹歌追来,同时望向手电的三个头目中也显现了狠厉似乎打算摧毁手电,丹歌目中精光一闪,就是此刻!他连忙催动附着在手电上的羽毛,羽毛波动开关,霎时强光亮起。
那三个头被这强光一惊,酝酿的攻击没有发动,放过了手电,而手电继续照着丹歌的预料往前飞去,他从一开始手电瞄准的就不是怪兽,而是他们房间的窗户。丹歌放下心来,全力加速奔跑,他却不知,那手电飞到窗口,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而怪兽的三头错手之后,就和其他九头一道,一门心思追击丹歌了,丹歌扭头洒然一笑,身子忽然不动了,随后身形越来越虚幻,待得怪兽扑至,丹歌的身形已经全部消失。丹歌正是施展金蝉脱壳,借用手电上的那根羽毛逃脱了。
等到丹歌现身,却并不在窗前,而在屋中,他的手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耳边响起细弱蚊吟的声音,“回来了。”
丹歌大睁这双目看着靠在床边虚弱不堪的子规,扭头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手电,“你……,那之前我看到窗户的手臂是……”
子规惨笑一声,“我是在那里昏过去了,被你的一声‘看招’惊醒的。”
“你在做傻事,你这么羸弱,绝不该替我吸引火力,我专门买了强光手电对付它的。”丹歌一脸严肃地看着子规。
“手电?那还是我吸引它靠谱些。其实我仅仅往外探出了一指,我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它把我整个往外扯去。幸好我有朋友。”子规将左臂展示给丹歌,它臂上的那个兔脚印记,已经不见了,“你知道吗?它们成功了。它们还通过这个印记救了我,告诉了我关于这个报应的一切。”
丹歌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看月亮的时候见到他们的影子了。”丹歌把手中的酒樽递给子规,“你的头还疼吗?喝下它,你就好了。”
第八十二章 於菟五兔
“唔。”子规皱了皱眉头,从丹歌手中接过那酒樽,“你不提还好,这一提它又开始作祟了。”他将酒樽拿到嘴边,还没有饮用,就感受到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鼻中,汇集到自己的头部,将他脑中乱麻一般的思绪解开了一些,子规立刻感到头脑的疼痛有了极大的缓解。
“嗯~,这东西好厉害,你一定费了不少周折吧?”子规抬头,却并没有在床边看到丹歌,他环视一周,发觉丹歌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黑夜,他朝着丹歌说道:“那报应应该是离开了吧?”
“离开了。”丹歌扭回头来,“我们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你病好之后,我们两人联手,绝对是敌得过它的,他的力量确实强大,但似乎智力并不够。”
子规稍稍抿了一口那清酒,回味片刻之后,说道:“它的成因特殊,所以它的智力增长绝对是一日千里的,也许明天你就发觉它比你我还聪明了。”
丹歌听着皱起了眉头,这绝对是一个糟糕的消息,这个报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棘手,,他们的处境也将越来越危险。而子规似乎从兔子们那里知道了什么秘辛,也许其中就有对付这报应的方法,“它的成因?”
子规这会儿抿了好几口了,那酒樽当中的酒已经下了一半,“对,它的名字叫廿於菟,二十首妖虎,它的出现和五兔有极大的关系。”
“五兔?那个准圣人?”丹歌有些好奇,老虎和兔子竟然相关,而且是极大的相关,任凭他想象力如何天马行空也想不透啊,“它们俩怎么……”
丹歌忽而噤声,那子规不知何时已经把那一樽清酒摆在床头柜上,而他自己躺在床上,已经响起了鼾声。
丹歌嘟了嘟嘴嘴又将身子扭向窗外,看着窗外的黑夜,心中有万千的思绪,“原来它叫廿於菟,於菟就是虎的意思,廿是二十的意思……,二十首妖虎……,二十首?”他想到这里却察觉不对了,子规刚才提到的是二十首妖虎,但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夜他遇到的那怪兽仅有十二双眼睛。
“剩下的八首哪里去了?”丹歌皱起了眉头,他扭头看向子规,那子规睡得死沉死沉的,他也不好惊扰,“明天再问吧。”丹歌也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一夜无话,等到丹歌醒来时,已经是当天的中午了,子规早已起床,正坐在床边摇着手中的酒樽,在那酒樽当中,还有着约有四分之一的清酒。
“哦?怎么还没有喝完?”丹歌坐起身来,问道。
子规把酒樽递过,“我已经完全好了,这是剩下的,这等佳酿,我可不敢独吞。”
丹歌接过了酒,一饮而尽,“哎哟,觊觎了好久,终于是喝上了!”
“这酒有着理清思绪的作用,十分奇特。”子规说道,“我们借此反推,就可以得出那五彩结绳的作用。”
“哦?”丹歌喝下这酒之后思维十分敏捷,“你是说那五彩结绳的作用是扰乱你的思绪?”
子规点点头,“对。我清晰地感知到我喝酒之后我的脑中消去了许多东西,所以那结绳是给我强加了什么东西,从而扰乱了我的思绪。”
“那你认为强加的东西是什么?”
“事,事情的事。”子规沉声答道,“它给我强加了许多不属于我的故事,于是我的脑子就开始甄别这些故事,使这些故事条理,但因为它强加给我的事是一团乱麻,所以我开始头疼。”
丹歌将信将疑,“你这么判断的理由是?”
子规不答,反而问道,“绳子能做什么?”
丹歌手托着下巴,看着屋顶沉思,“能……,啊!能编好看的东西!”
“额……”子规端详着丹歌,“没想到你还有个少女的心。好好好,那结绳呢?”
丹歌眨巴眨巴眼睛,“结绳,就是有疙瘩的绳子嘛,也能编啊……”
“是结绳记事!”子规没好气地说出了答案,“古人的结绳记事之法,依据绳的材质、粗细、经纬和绳结的大小色彩来记录事情。”
“上古无文字,结绳以记事。”丹歌正经地说道,“如果据你的推测,那结绳果真是一件神物无疑了,和它一起的木棒也一定不简单,而曾拥有它们的风家,一定也是传袭万年的庞大家族。”
子规点了点头,“虽然我的头痛已经治好,但那两样宝物的下落反而要更加密切地追寻。”
“嗯。说起来,这几日我遇到的宝物可是不少了,除却你喝的那一樽清酒,我还曾得到一瓶井水和一个柑橘,那井水治好了一个痴傻的女人,柑橘救下了一个失魂的新生儿。”
“嘶,这两样东西会不会也和那木棒结绳有些关联啊,也许风家失窃的不只那两样东西呢?”子规猜测。
丹歌也不好反驳,他们并不知道风家的信息,所以他们并不能排除子规所说的可能,“好,那我们去那里再探一探。”
两人说走就走,化作鸟儿赶往西北十里处的那个院落。而在这路上,丹歌就问起了昨夜的疑问,“你昨夜曾说那报应是二十首妖虎廿於菟,可我只见到那东西有十二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曾说过那报应和五兔有关系吧?你把它二者念一念。”
丹歌依言,“五兔,廿於菟。五兔,於菟?哦?”
“哼哼,对,他们两者其实本是一体。五兔修行迅猛,已经逼出一尸虫,是中尸虫彭质,彭质未死就化作廿於菟。”
人身中有三尸虫,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三尸斩断,就得证道果。
丹歌闻言无语,“所以这报应是五兔给我们找的麻烦?这简直恩将仇报啊!”
子规笑着摇头,“相反,五兔害怕我们招惹的报应过大,所以刻意逼出中尸虫补全我们的报应,让这一切变得可控,他们怕我们难以对付,事先已经斩去了廿於菟的八个头颅,所以你看到的廿於菟仅有十二头。”
丹歌挑了挑眉,“它们还有这番好意。”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五兔也是为了自保。”子规道,“五兔逼出中尸虫,中尸虫变化为廿於菟后,恶妖界突然传话,说廿於菟为继业膻根后的妖界统领,显然是想陷害五兔。众兔联合斩去了廿於菟的八首,天庭查不到廿於菟的存在,也就放下了对五兔的怀疑。”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