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商机
天子于是沟通了骨针,开始缓缓勾连着骨板,试图以黑胖们和苍蝇们的办法如常地开启这个一道通路机关。他有之前两次使用骨针的经验,开启这个就相对简单不少。
眼看万事俱备,只在临门一脚,子规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道:“我想到苍蝇不比大多的哺乳动物,多数哺乳动物是色盲,但苍蝇却不是,它们能分辨清晰许多的颜色。而这香液是紫红色的,在其发作之时,所有的苍蝇就都能看到这股子香液之毒的来袭。
“而眼看同类在夺魂香中身死,它们一定会警觉起来,然后迅速逃离。如果它们的巢穴有别的出路,这无疑还是会让一些苍蝇逃走。或许这样的结果比我们直接惊动它们要好,但依然远远达不到我们要将它们全部灭绝的预期。”
“嘶……”砚龟道,“是呀!我如今想来,我早先见识过的夺魂香液,俱都是无色透明的。这一瓶夺魂香液十分纯粹,显然夺魂香液的本色就是五彩,而变成烟气就是紫红,其威力着实强悍,但在色彩上却吃了亏。
“我想我之前见识过的夺魂香液,都曾是经过后来的调配,于是威力大幅削弱,香气也易于挥发,但是胜在了无色,可悄然杀人于无踪无影。如果为了全灭苍蝇,则显然我们也要对这纯粹的香液经过一些调配才是。”
“可是如果有了香气,就依然是个不小的问题了。”子规道,“因为苍蝇的嗅觉也很是灵敏啊。它们如果只是嗅到极细微地香气,而通过吸入大量夺魂香同类的死亡反应,断定香气有毒,然后匆匆逃离,我们依然做不到完全灭绝它们。”
砚龟道:“也就是说,我们要试着只去掉香液的颜色,要保证香液的其他方面在调配后依然能原液一样的状态。香气方面,还要做到我刚才中了香液时的体验唯有中招者,才能感受到香气。”
子规点头,“对。”
丹歌分析道:“照着胥师所言,它见识到的香液会挥发逸散,威力大幅减弱,我猜想这个调配应该是十分简单,就是加水。水稀释了色彩,完全成为了无色。奸商们总能做出这样的勾当,就譬如焦家。
“焦家一叶祖茶研成粉末可以分在一百打药物之中,也就是一千二百瓶药物之中使用,而一打药物花费的钱财就在五位数上,可以说并不便宜。但明知如此,冤大头却不少,就譬如风家。”
风和朝丹歌伸指点了点,“你这样说两个大世家,你是不想好了!”
丹歌笑了笑,他敢这样说,就是明知道这两大世家不能拿他怎样呢!“因为祖茶力量强大,所以一叶祖茶分散在一千二百瓶药物之中,依然有着不错的效用。显然香液也是如此,香液原液毒性极强,所以大量稀释,毒性依然不小。”
“嗯。”砚龟点点头,“按着我当前所受的伤害来看,这夺魂香液原液的毒性和祖茶的药性,差不离二者力量在伯仲之间,也就是说其他的修行者中了这夺魂香液原液的毒,必须以一叶祖茶,才能救回,否则必死。
“于是一滴这夺魂香液的原液便是达不到以一千二百滴水来稀释,也恐能在一千滴水稀释之后依然保持相当的毒性。二十滴水约是一毫升,一滴夺魂香液原液就对应至少五十毫升的水,那么一毫升的原液,就对应着需要一升的水。
“这个紫红开片的小瓶,也就大概能装一百毫升的夺魂香液原液,那么这样一瓶夺魂香液原液,就能稀释出一千瓶无色的夺魂香液。嗯……”
砚龟说到此时有些感慨了,就如他分析的一样,如果以夺魂香液原液制取无色的夺魂香液然后进行贩售盈利的话,这原液就和焦家的祖茶一样赚钱!
这时候本来一直试图启动骨板的天子忽然扭过头来,看向了丹歌子规,“你们之后要去泰安,然后就要去江陵了吧?途中过随州,能不能代替情报组织谈一笔生意?”
风和一眯眼,“你的意思是,捆绑贩卖?一瓶无色夺魂香液配一瓶焦家的药?情报组织确实要做起这稀释无色夺魂香液的生意?”
“对。”天子点头,“瘟青那里有夺魂香液的配方,所以制取得来的香液品质应该不会比祁骜画出的这一瓶差之太多。而和焦家的联合,目的主要是借一借焦家的名气,同时搭配解药贩售,我情报组织也不会被有心人归在恶类。而这一笔生意,也只能丹歌去谈。”
“这我自是愿的。”丹歌点头,他们虽然说无意在情报组织任任何的职位,但自情报组织初建,他们就已经归在其中了,这以后就是他们的门户,他们自然希望这个门户足够好。“但也许需要让瘟青制取一些成品,我带到焦家让焦家人去估量一番。”
“实际上……”祁骜道,“我不是也要去江陵吗?所以成品就在我随身,而……,我实际也是情报组织一员了吧?”
天子的双目一亮,他刚才之所以提及瘟青夺魂香液配方,而没有说让祁骜以画术得来夺魂香液,就是因为祁骜虽然没有被风家抢走,却也没有宣告加入情报组织。祁骜和组织处在暧昧的关系上,组织热切期盼祁骜的加入,也给足了祁骜各种暗示,而加入与否,一切的定夺都在祁骜自己的手中。
此时祁骜如此一说,说明着他早有意加入,已确乎将自己当成情报组织一员了。这让天子欣喜不已,这是人家自愿来的,而不是强绑来的,其心内对于组织是有认同的,这是好事,这样的人才能长久。
而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风和知道,这下子自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连违背约定强行拉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的加入,这是情报组织莫大的荣幸!虽然如此……”天子虽然高兴,却还是有着理智,“你的画术技艺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艺术,转换为真实的神奇艺术。艺术是可以牟利,但钻营牟利的艺术,最终会变质。
“尤其在修行如此玄妙的事情上,初心的丧失,很可能会让你完全丧失这种艺术能力。所以我绝不会让你来做这个事情,便是当前我们所见你画的这一瓶夺魂香液,都不会用作商用。这是组织的保证,同时也是对你的提醒。”
祁骜有些感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瘟青也是极聪明的人,他只要将自己的制取技艺照着这一瓶夺魂香液的方向改进,则生产出来的一定是上品。”丹歌道,“如果是这样上品的东西,我猜和焦家的商谈应该能很顺利才是。”
“未必。”风和道,“焦家神农为祖,其心在善,助你们卖毒,他们恐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你们若一定要谈拢,我这里给你们提供一个线索吧。”
“哦?”丹歌挑眉,“什么线索?”
“是药三分毒。”风和道,“济宁有一桩利用焦家药物造成毒杀的事情,你们可以去考察考察,具体的细节,我这里却也不清楚。”
丹歌双目满含深意地看了风和一眼,“您这是要我威胁焦家。”
“如果你们能找到夺魂香液的一个药用方向,那这件事就不再是威胁。”风和道,“而会是殊途同归,他的药可以杀人,你的毒,也可用以救人。”
天子有些怀疑了,风和竟如此热忱,“您这么好?”
风和摆摆手,“便宜供应我一些夺魂香液原液,也就是了。”
子规点头,“如能因您这个线索将事情同焦家谈妥,那就供应。否则,我们只愿意把济宁调查的事情始末分享给您。”
风和点头,“好。”
“我说……”砚龟瞧着这一圈儿人个个算计的样子,通身寒冷,这样的人可太可怕了,尤其是有这样的一群!“你们不思索当前,这夺魂香液原液只去颜色、不降毒性的方法了?”
“哦!”丹歌点点头,朝风和一看,“那我这里就先告诉您,一个将这夺魂香液原液不降毒性,只去色彩的方法。您日后得了原液,必能用上。”
风和却是一撇嘴,“切!我若非想到了方法,才不会这么紧要着和你们要这夺魂香液的原液呢!你这办法,也是得来自我风家吧?就在上一个布局即五长老的布局之中,书名为《平权五行色彩的调配》。”
丹歌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暗赞:可以呀,这老头儿脑袋好似比之前灵光了呢!
风和道:“平权五行色彩调配当中,唯有一种是无色的,就是水和金,水对应黑色,金对应白色,黑白相配,玄玄修行界内,呈现无色透明。而五行黑色,恰可以很好地掩盖掉这水的全部色泽,而后再用五行白色,则可使这香液呈现无色。”
众人闻言点头,正是如此。随后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祁骜,他们随身未带什么五行色彩,那么就只好依靠祁骜的创造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心思
祁骜果不落其画家的名头,他对于之前曾经出现在这禁地五长老兑泽之位布局内的五色盘有着极为深刻的记忆,于是他还未作画,已是胸有成竹。由着他将墨汁调出浓淡,在天龙方絮的画纸上刷刷点点,几下子就把这五色盘黑白时的样子画得似模似样了。
在之后墨笔连点,一个真实的五色盘就此出现在众人眼前,其形其色,都和众人在转子房间内看到的五色盘一模一样。倘若忽略去了祁骜绘画且使之成真的过程,则这样一个五色盘的出现,就仿佛是祁骜悄悄从那房间里顺走的一样。
这五色盘不光是长得像,其上的五色颜料在众人鉴定之后确定,果真是五行颜料。其携带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呈现相应的白青玄朱五行色彩,彼此等量调配,则完全符合《平权五行色彩的调配》理论。
而按照风和所言,他从《平权五行色彩的调配》中获取的、同样是受到众人肯定的让夺魂香液原液呈现五色的方法,正是要用五行色彩水属性的黑色和金属性的白色对香液原液调色。
这调配的工作依然交给了祁骜,众人要依赖他对于色彩的敏感,使用最少的五行颜料完成这调色的任务。当然,实际上没有任何理论说明五行颜料的多用会让夺魂香液原液产生变化,所以多用些五行颜料并没有任何坏处。
但依据祁骜的敏感找到五行色彩用量最少的这个临界,对于情报组织、对于风家,都是深刻的意义。这两方一方要生产大量原液,另一方会从那一方获得大量原液,这些原液并不是都将用以稀释,而但凡要直接使用,则一定会调配成无色透明。
这一个临界值的发现,就能节缩相当的五色颜料用量成本。在批量的生产当中,类似于此锱铢必较的节省,会在批量之后显现出它的意义来,那可对应着一笔不小的财富。
而其实风家和情报组织在此时也都在默认,他们未来一定会存储相当量的无色夺魂香液原液。因为他们都发觉了,能对应焦家世代传袭而来祖茶药性的毒水,其惊人的杀伤,或许会在其面世之后,快速成为整个修行界内世家大族必备的毒水。
这夺魂香液的原液,将比之稀释后的五色夺魂香液更为紧俏,有了这原液的存在,则越阶杀人不再是梦想。这样的东西世家大族一定常备,小门小户也趋之若鹜,而拥有夺魂香液原液之多少,或许将成为度量整个修行界内实力强大与否的新的标准。
风和正是早早地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一场血雨腥风必将由情报组织为起始,席卷整个修行界。于是他乐意主动示好天子,只求这夺魂香液原液的供应。
风家自诩名门正派,风和更是如此标榜,但风和对于修行界将加入这样的毒器却丝毫不加以阻止,并不是风和因为利益而放下了正义,而该是为了生机放下了正义。修行界这一潭死水,在丹歌等人出现之后,隐隐有了微漾,风家作为修行界名副其实的中心,已经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氛。
无论是老青龙死、新青龙继,还是丹霞故事、恶妖阴谋,乃至圣祖圣像、燧木洞裂,以及鳞屑浮空、通天赤色,当前血水封棺、骷髅鬼邪,江陵廿於菟恨、罗云昭事。历历诸事,一场风暴早已预定,可以说,情报组织的血雨腥风,虽由人主导,却起于必然。
风暴既然已经早早酝酿,因为对其感受不够明晰,做不到防范,就不如推波助澜。让这场风暴最初的方向,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再由此,探索以后风暴盛大之时的生存之道。
风家就是这样的想法,于是这夺魂香液的原液,如此族之重器,就能被情报组织和风家利用,嫌弃一场小风暴来,或许之后,诸多的矛盾显现,真正的风暴也就可以看到了。同一时,这夺魂香液原液犹可作为一枚探路石,或可探一探风暴的雏形,或可探一探将来风暴里的敌友关系。
而天子也对于这场风暴有着清晰的认知,在这个将乱的时候,就是情报组织发展的极好契机。夺魂香液原液将作为重器,那么掌握生产这重器的情报组织,必是世家大族觊觎者,亦是世家大族忌惮者。
收获和危机共存,对于情报组织而言,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而山雨欲来的情况,凸显一个将乱未乱,在这飘摇之始未飘摇之际,世家大族的出手必然谨慎,这就是情报组织机遇大于挑战的时候,情报组织的发展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真当风暴来袭,情报组织手攥重器,又将是那风暴里唯一傲然独踞的势力。
正是有这样信心,所以天子预料,但凡随州焦家人里有一个有远见的,那么焦家一定会看到与情报组织合作的万般好处。天子几乎笃定这个合作会谈妥,至于济宁能搜寻到的焦家药物杀人的事情,或将是给焦家一个不错的台阶,能让焦家从祖训走到实地上来。
风暴和安定就在转眼,情报组织和风家一样,两手打算,既要在平定中发展,也要在风暴中生存。老狐狸们,已经早在夺魂香液其威力在砚龟身上显现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在脑袋里过了无数遍了。
至于丹歌子规,对于两个领导人物的思考是知晓的,对于他们之后的动作,也是默许的。他们在完全了沈家紫气异变的事情之后,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丹歌所背负、子规也难逃的千年弦断大劫。
他们一直对这大劫没有什么头绪,好像哪里都能看到这大劫的身影,却好像哪里的身影都不够分量。他们自然可以慢慢地等下去,等一个大劫难的正常发作,而他们也接受由小风暴诱发大劫难。
所以风家的静极思动,情报组织的推波助澜,在丹歌子规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而作为推手,风家情报组织以及将要和情报组织合作的焦家,必当成为丹歌子规有力的后盾,他们甚至将完全没有旁观的机会,一定要时时刻刻站在丹歌子规的身后。
丹歌子规对于这送上门的不会更易立场的坚定帮手,自然是完全没有谢绝的理由了。而有这样未来鼎立三足的三股势力作为支撑,丹歌这个所谓“救世主”,也就真有了“救世”的可能。
狐狸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而他们思绪之快,在他们刚刚回神之时,祁骜也才刚刚完成对于夺魂香液原液色彩的去处。此时呈现在祁骜手中法力泡泡内的,就是一滴完全无色透明的水滴状夺魂香液了。
“嗯……”风和想着,瞧向了砚龟。
胥师老龟通身忽然寒意乍现,立马警觉起来,它立刻说道:“不需验了!此时这液滴铁定还具有原先的毒性!因为加入的是玄水、白金二色,若是掺青木,则还可能因为木属性的药性,而让毒性削减。总之,直接施展吧!”
风和撇撇嘴,他还没有说话,这老骨竟是意识到他有心让老龟再试试这无色之后液滴的毒性了。
天子之前已经摸索除了骨板开启的办法,此时一试,已是应验,骨板缓缓开启,在这骨板的中央出现了一个一人来粗的洞。而后天子转过头来,“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好吧!”风和点了点头,这让砚龟完全放心下来,之前它还吹嘘自己是不死之身,然而在它试过这夺魂香液原液之后,它却不再会如此吹嘘了。或许它真的不会死,但夺魂香液原液,也让它感受不到生,其恐怖之处,难以言表。
风标拿着那法力泡泡,给之施展了一个小小的轻身之风,让这小泡泡无声无息地落了下去。而同一时间,天子这边已经以骨针驱动骨板,闭合了开口,防止夺魂香液从这个方向逸散而出。
风标这里法诀忽然一遍,他埋在那一滴无色夺魂香液原液内的火星被激发,其光其热,都可堪太阳微粒,光热能瞬间将夺魂香液原液蒸成雾气。有毒之物对无毒自有趋向,所以雾气将很快巡回整个巢穴,所有嗅到香液香气的苍蝇抑或蛆虫,都必然身死。
后续,众人为保险起见,又如法炮制地朝那巢穴之内滴加了数滴无色夺魂香液原液。待时光过了大约三刻,众人估量着大概大概巢穴内的生命全部被杀死了,这才再次打开了骨板。
而等骨板开启之时,一股气息霎时冲开了骨板,或是死气,或是毒气,总之来势可谓猛烈。而子规早有应对,他伸手一扬,忽然手中结剑,剑呈以天地气息,于是这冲出来的死气毒气,尽被敛集。
等到终于气断,宝剑生成,子规手中攥着一把之前不曾凝结成的重剑,其紫红之色,艳丽诡秘,杀意昭昭。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入巢穴
众人都不曾自身体验过这夺魂香液的强悍威力,他们对于这香液的认知停留在一个较为直观的认知上,正是此时砚龟还没有恢复的、那头从到背深深的裂痕。如果说一只砚龟受到的伤害还是不能让众人对这夺魂香液产生一个正确评判的话,那么当前看到子规手中的剑,也就能确认了。
子规手中这一柄剑显然完全就是以方才滴落到骨板那一边巢穴之内、汽化发作的全部夺魂香液凝成的,其色彩直观地反应了它的危险程度:红得发紫这色彩如果形容一个人,那么该是这个人声名鼎盛之时,而当形容一样毒水,也该有相当程度的声名狼藉。
除却了色彩上的判定,其凝结宝剑之后自然凸显而出的杀意,也显示着这夺魂香液的厉害锋芒毕露,这该是如何的绝强者和无羁者?!
于是当众人看到子规手中这一柄凝集的宝剑时候,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是作为宝剑主人的子规本人,浑身也有着怯怯的寒意。这果真是可以引发血雨腥风的,而可被各族各派视为重器的毒水。
而这一柄剑的凝结,是子规广集了骨板之下,那个洞穴内全部的毒所成,也就是说,此时骨板那边的巢穴里,该是再没有任何毒性了。如果有任何一只苍蝇或者蛆虫从这香液之中苟且逃生,那么此时毒气全部收集,就是其喘息进而逃走的好时候。
然而这个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夺魂香液的威力惊人,又无声无息,其十五分钟发作,一定将骨板那边巢穴的全部角落侵袭过了。巢穴内任何的生物都会死去,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丹歌来在骨板开启的一人来粗的口子处朝下头望了望,入目黑洞洞的巢穴里似乎危机四伏,而此时在夺魂香侵袭过后,其中的任何危机已经不存在了,唯有杀机过后,一地的生机泯灭。他道:“现在,我们可以到那边看一看收获了。”
天子却看向了子规手中的宝剑,问道:“你难道要一直带着这把宝剑吗?虽然在当前来看着实是值得珍惜的,可但凡有一个不慎,就可能对我们自己人造成损伤。你有信心一直维持它如此的话……”
按说自己自己凝结的宝剑,子规该是有信心的,但他自己握着这宝剑都心生寒意,如此如履薄冰的话,他便是能够控制着宝剑,却无异于给自己请了个祖宗供着。战战兢兢,遭罪受苦。
子规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把这剑就留在这里吧。我们此时存在在这个偌大妖怪的身体之内,虽然很可能苍蝇们、蛆虫们关系着它的生机利害,杀灭了全部的苍蝇蛆虫,却未必致死这妖怪。
“它或许奄奄一息,犹在苟延残喘。所以或许我们还将要给它致命一击,而我当前手中的宝剑,正适合这份工作,也不算是完全浪费掉了这些夺魂香液原液。”
说着,子规将手中的重剑一提,然后瞄了个准儿,将这一柄宝剑掷了出去。这宝剑循着之前丹歌风标在这肠壁上的开口飞了出去,插进了外头的肉里。子规这才道:“等我们离开这怪物身躯之时,则宝剑的形体就会崩解,夺魂香液就会从这怪物的伤口开始,在其身内迅速肆虐起来。”
风和点点头,“这倒免得到外面我们再出手了。那么,夺魂香液已经处置,我们就进入这巢穴里面,看一看其中确实的情形吧。”
“好!”风标应了一声,手中法诀一动,他之前种在数滴夺魂香液原液中的火星尚还存留在巢穴之内,此时他勾连它们,让它们凝集起来,再次发光,打亮了骨板那边的整个巢穴。
众人站在洞口处先朝内打量了一番,这性好恶臭的苍蝇们,它们的巢穴之中,按理来说不会怎么干净才是。众人都算是喜爱干净的人,此时要进腌之所,必当寻一条避雷的路线,以免沾染污垢。
然而打量之下众人却发觉,巢穴之内确实不怎么干净,但是这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部分,却十分干净。丹歌点点头,“是了,这通道如此粗细,正适宜黑胖们堪堪通过,所以这洞壁被黑胖们总也蹭着,于是才这么干净了。”
“这倒也不错,唯这一段路我们可能沾染污秽,此时倒无忧了。”天子说罢,头一个轻身跃入了通道之中,缓缓下落,同一时手中法诀变幻,以清水在下方涤出一片洁净的地面来,供众人落足。
众人依次通过,唯当轮到祁骜时,把这个洞塞了个圆满,虽然如此,祁骜却也安然地通过了通道,并没有被卡住。丹歌看到这种情况笑了起来,“对对,黑胖们大概就是这样贴壁出入的,也正如此,才把这通道磨得光滑干净。”
祁骜满脸黑线,他该庆幸之前在风家老宅载重燧木的地方经受了人气的洗礼,自身还是消瘦了一些,不然的话,今夜岂不是要卡在这洞中?!而便是消瘦了些,祁骜也高兴不起来,他现在的身材还与那些黑胖们相当,想到黑胖们恶心的模样,他对自己也不忍直视了。
众人接住了从通道掉下来的祁骜,让其站定,然后众人就立在这洁净的一隅,朝四面打量过去。风标此时识相地将火星分散开来,让它们飞得高高的,光芒四射之下,整个巢穴就被打亮了。
入目的情况与众人当前所处的洁净之地截然相反,遍地的恶臭之物,这就是苍蝇们、蛆虫们的喜好。这在众人看来就是一个粪坑,而对于苍蝇们、蛆虫们来说,或许这就是天堂。
丹歌在扫视一圈儿之后,道:“曾听说过酒池肉林吧?这里就是苍蝇们黑胖们的酒池肉林了。在我们看来,就是粪池粪堆。尤其这些粪池,这就是蛆虫们的温床,它们的幼年,显然就是这样度过的。
“而从我们遭遇的黑胖们的庞大程度来看,或许这里生命的一生,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幼虫阶段,成虫变态,一般都是迫不得已。”
“十一、十二……,十六、十七。”风标默默地数着,“确定了,我找到了死了的全部双头蝇的尸体,十七个,和之前遁逃的双头蝇数量相符。”
“嘶……”风和想了想,道,“也就是说,这十七个来到这巢穴之前,这巢穴之内全部的苍蝇们竟都是不见了。显然,之前黑胖们针对我们而呼朋引伴,苍蝇们竟是倾巢而出,我们遭遇的双头蝇、绿枣蝇,是本来这巢穴里全部的数量!”
子规点头,“正如丹歌所言,成虫阶段是黑胖们迫不得已的保命手段,这也就可见地位了。虽然是幼虫,但显然黑胖们具有更高的地位,对于可以作为它们先辈的苍蝇们可以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此时讨论它们的社会结构已经毫无意义,它们的族群已经灭绝在了我们的手上。”风标四面望着,“这里的一切表明着夺魂香液汽化之后良好的水溶性渗透性存在于粪水中的蛆虫们无一例外,都是被杀死了。”
“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风和道,“这里的试炼也该告一段落了,我们在这怪物肠道里头已经丹歌了不少的光阴,接下来我们还有君子六艺的‘书’和‘数’两艺需要颠覆,我们尽快出去吧。”
说着,风和就要轻身而其从原路返回,但他却被丹歌一把落了下来。丹歌笑道:“您这一出去,要经升结肠、横结肠、降结肠、乙状结肠,才能从这怪物的肛口出去。这路途遥远,可也是在耽搁时间。”
风和朝这巢穴的四面看了看,没有发觉什么出路,唯有满地的粪。他问道:“难道你有什么捷径?”
丹歌笑道:“从盲肠下来,这个巢穴长宽不等,长应人体左右,宽应人体上下,于是通长的巢穴最左,就是这巢穴内苍蝇蛆虫们的另一个通道。”
丹歌说着朝着他所说的位置一直,在较远的一处,那里封堵这一块儿黑色的石头。而其哪里是什么石头,实际就是完全变性了的粪球。
“那里?”风和瞧着皱眉,“确实,这十七个双头蝇的排布方向来看,它们也是逃向那个方向的,那个方向应当有着另外的出口。显然苍蝇们的警觉性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强,虽然如此,但它们完全没有跑过夺魂香。只是,要推开这变黑的粪球?这可就是所谓的宿便,多恶心啊!”
丹歌歪头看向了子规,“据说,和酸奶有益排宿便哦!”
子规一挥掌,一道酸风立刻产生,朝着那黑色石头方向刮了去。“我的酸风这一回可也要不得了!”
子规嘴上虽然如此说,但行事却是万全。他操纵这酸风一路而去,沿途扫出一条干净的通路来,然后这酸风腻入了黑色的石头当中,在下一个刹那,那黑石头在如此简单处置之下简单融散,落在两旁,直接露出其后一条通道来。
第六百四十章 回到布局中
几人彼此瞧了瞧,目光注视着那通道的情形,却是未动。这黑色的宿便石头被化开之后,似乎有了通途,但这通道与之前众人经过的风景也是一样,依然是漆黑一色,其中没有丝毫的光亮。
而光亮,存在于他们几人一道来在这怪兽肠道之内时得到的提示他们在初来此地的开头时,见到了闪亮而后消失的光,那正启迪众人,光明所在,即此间的出口。
于是众人犹疑了,他们未敢轻易动作。因为他们处在一个机体运转正常的怪兽躯体之内,而机体保障运转,有着一些生理的机窍。就例如心脏之内心房心室之间的瓣膜,又或如回肠瓣、盲肠瓣,这些机窍的存在,规定了方向。
所以众人此时如果踏入这通道,然后通过,他们不能保证他们是否还能够回来。而如果出去的路距离这怪兽的肠道的出口更近,那就最好。可如果出去距离出口更远,那他们就或许要多走一遭了。
按理说众人手中有着雷霆之威,在这肠道内肆意穿行是毫无问题的,本不该有这样的顾虑,但偏偏他们就有了。这顾虑来的仿佛莫名其妙,却又似乎有所见地,众人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他们此刻身处的这怪兽的脾气。
他们已经灭杀了全部攸关这怪兽生机利害的苍蝇和黑胖,他们感觉到,如果他们接下来如果对此间再有破坏,那么他们一定会迁怒到这偌大的怪兽本身。而他们存身在这怪兽身内,恍若囚禁,实是仍人宰割的鱼肉,这里是怪兽主场,怪兽的怒火,他们未必可以抵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风和道,“我们既然都有所顾虑,就不如稳妥着来。这一条路出去到底是哪儿我们根本没有把握,甚至这条路出去是不是消化道,都没个准儿。
“而我们所知有一条康庄大道,就在我们的身后。我们还沿我们的来路折回到大肠之中,然后沿大肠而走,经升结肠、横结肠、降结肠、乙状结肠,就能走到这偌大怪物的肛口,顺利地离开。”
“这是稳妥的办法。”丹歌嘴上虽然如此肯定着家主风和的话,他的目光却和风和没有任何的交流,他知道这个稳妥的办法,但也只是个办法。他现在眼前所看到的,这幽深黑暗的道路,似乎会是一条近路,又或会是一条险路,他更喜欢这一条。
子规瞧了丹歌一眼,笑问道:“五五之数,搏不搏?”
丹歌一歪头,“你猜?”
“你心动了。”天子道,而似乎,他也心动了。
风和听着这几人的话,已经渐渐皱起了眉头,这三个,似乎都有意去探一探险。他们一行六个人,现在已经有三个都有意走这一条未知的新路,如果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法子,那么最终的决定结果,似乎已在显而易见了。
风和想得很清楚,他接下来任何的据理力争都是毫无意义的,尤其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劝服不讲理的丹歌,所以这时候他顺着下来,不加以反对,才算是明智。
风和在思索的时候,他的身旁有另外一个人在对他进行着察言观色,这正是风标。风标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但风标又一定会遵从遵守父亲的决定,于是这时候的察言观色,就是为了之后的顺承。
于是风和回神的时候,瞟到了风标隐晦试探的目光。风和一挑眉,“儿啊,你觉得呢?”
风标双目一瞪,“我觉得?”他有些讶异,父亲忽然用了商量的语气,而往往这个时候,基本上父亲的结论就不再重要了,父亲已经将抉择的权力全权交给了他。
“走新路。”风标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票数过半。”风和一摊手,“那么,就走这条路吧。”
众人没有再耽搁,各人各有保障,可不惧得接下来路途之中出现的任何鬼魅伎俩,于是由丹歌在前领头、风和在后护卫,六人即钻入这通道之内,沿通道缓缓而走。
“嚓嚓嚓”,众人走在这通道之中,就仿佛迈步在茂密的草地上,每走一步,就要踩倒许多的小草,然后发出小草相互击打以及纤维断裂的声音。而此时他们踩在这肠道之内,没有小草,但声音的产生却和踩倒小草有异曲同工。
风和走在最后,看着众人脚上带起的肉茬儿,道:“这里的肠壁已经干枯了,毫无生机的样子,却又似乎以极为弱小的生机堪堪维持着。显然这一条通路并不是经常开启,封堵可有一些时光了。这肠壁十分脆弱,于是我们踩下去,就有肌肉纤维被踩断。”
“提气而走。”风和说了一句,除祁骜以外,众人气息皆是一变,一时间众人的行走仿佛绒毛拂过一般,便是风雨也可摇动,于是对脆弱的肠壁也毫无侵袭。而祁骜此时,则被子规天子一左一右地驾着,如此六人,轻轻悄悄地沿着这场道一直往前。
走了一程以后,渐渐地众人脚下的肠壁开始出现焕然生机的颜色,众人知道,他们已经走进了这一个通道相连的具备生机的另一端。
众人脸上渐渐换上笑容,但风和却不得不将众人的这一丝欢欣轻松打去,“这偌大的怪兽生机磅礴,于是虽然这里已经显露了生机,但相距出口应该还有一段距离。而接下来的这一程,才该是最有可能出现怎样变故的一程。”
这话一说,众人的神色急变,又严肃起来。这严肃的脸一直维持到众人走过了这个肠道,站在了这出口处,看见了面前一个曲折褶皱的肠道,看见了转过弯去就可以看到的一丝光明。
“何谓危言耸听?”丹歌朝那光亮处一指,“言光明之地危机四伏,不外如此!”
风和扁了扁嘴,谁曾想他们这一路会这么顺利呢!
“这个时间,我的宝剑恐也恰是不好维持了。”子规道,“夺魂香液就要发作,正是我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他们终于要离开这恶心的地方了。几人不作停留,几道光芒窜起,众人已是朝着眼前的光明而去。
而等众人出现在在光明之时,他们并没有如想象的一样落在这大怪兽的屁股蛋子上,他们直接出现在了一片花丛之中,梅兰竹菊四时不同的花木共同掩映绚烂他们已是回到实际的“君子六艺”考校板块了。
“呼!”众人常常地呼了一口浊气,然后深吸气时,便是四面浓烈的花香了。丹歌道:“不知道我们在里面经历的多久,我感觉是很久了,但想来既然时区别于现实的空间,兴许时间也并不是相对的……”
丹歌还在说,而风标已经窜出了这六长老的布局,去大殿狭开了一道门缝朝外面的天空看了看,折回来时脸上堆满笑意,“你猜得不错,此时夜还很深,我们还有较为充足的时间继续我们对于‘君子六艺’的颠覆。
“到我们从那肠道重新出现在这里,我们已经完成了对于‘御’的颠覆,加上之前的‘礼’、‘乐’、‘射’,我们已经颠覆过半,单剩两项了。”
风和道:“剩下两项为‘书’和‘数’。射有五中射箭技艺,御也有五中驾车技艺,而书,也有六书,也就是六种造字法:象形、指示、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这显然只会更难啊!”
这时候砚龟胥师说话了:“许慎《说文解字叙》中说: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
“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事,令长是也。
“而这还只是造字,更有识字、书法、作文,这‘书’涉及广泛,其中的任何一样颠覆,都不是易事。其中最为简单的,当是写字,写字固有章法,闯了章法就是颠覆。”
丹歌皱眉,“按着这布局的尿性,会不会是全考一遍?”
“哼!”天子一哼,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有得熬了。一片文章要作多久?而一片颠覆的文章又要作多久?!我们可以先预定杳伯他们三五年的野外生活了。”
“我总觉得不会那么难。”胥师道,“以我自然通达的对于墨笔的感受来说。”
“借您吉言。”子规拱了拱手,已经迈步走向了布置着“书”挑战的位置,文房四宝摆在一个矮几上,并没有任何有关于题目的提示。
“这……”子规扭头看向了胥师,既然这个砚龟能通灵墨笔,或许它能感悟到一些线索。而胥师此时正在闭目沉思,显然在接收子规眼神之前,这胥师就已经在试探着通灵勾连,给众人寻找线索了。
不就,胥师猛然睁眼,“找,找字!”
第六百四十一章 糟粕
“哦?”众人实际上并没有将什么希望寄托在胥师砚龟身上。毕竟砚龟通灵墨笔的这样一环,未必能被风家布置这个布局的先人算计在内,所以众人几乎认定,砚龟未必能帮上怎样的忙。
也因为如此,才有了刚才胥师猜测这颠覆“书”的考校不会太难时,子规仅仅回应借其吉言,将胥师的话完全看作了祝福。而便是当前,胥师一本正经地给了众人一条它感应出来的线索,其话语虽然笃定,众人却犹在将信将疑之中。
但胥师提供的线索真假不论,总归是一条思路,总好过现在众人的毫无头绪。于是,六人凑到了这小小的矮几四面,各自侦查一处,寻找着这矮几及文房四宝上的全部字迹。
这君子六艺内“书”的考校众人或许没有信心,但是在这物事之上找寻一个字,这样只费眼不费脑的营生,众人还是颇有把握的。尤其这些个修行者们,专一神目如电为特长,寻找起来就更是轻松。
不一时,风标扬了扬手,道:“我找到了。”
众人扭头去看,只见风标手中攥着那本来摆在矮几上的笔。风标朝着这笔杆的尾部一指,道:“这杆是中空,却也有封堵的地方,在这杆内的深处,虽然漆黑,却犹然可见,乃是楷书镌刻,一个正正规规的‘永’字。”
“唔。”众人闻言丝毫没有欣喜,反而齐齐地将心一沉,脸上都是苦涩起来。本来找到字是该欣喜的,若是旁的字,便是再难写的,众人或许也有的应付,偏偏这是一个永字。
永字有八法,而这八法,就代表着华夏书法的用笔法则,于是风标虽然找到一个字,却实际是找到了八个麻烦。这比考校造字法还多两样,这比考校之前的“射”、“御”还要多三条。
“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起到作用的原因所在了吧。”砚龟胥师说道,“永字八法,久违了,这正是由我的前主人王羲之为始,历代相传的楷写妙义。永字八法……
“点为侧,侧锋峻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不可顺锋平过;直笔为努,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而须直中见曲势;钩为,驻锋提笔,使力集于笔尖……
“仰横为策,起笔同直划,得力在划末;长撇为掠,起笔同直划,出锋稍肥,力要送到;短撇为啄,落笔左出,快而峻利;捺笔为磔,逆锋轻落,折锋铺毫缓行,收锋重在含蓄。
“而你们要颠覆这永字八法,自然就要入了行书草书之中,行书草书既然有其名,则你们依然不算突破全部,你们仍旧算是桎梏在前人的术法章程当中,这颠覆也就不算全然。”
“若是每一笔都去针对颠覆呢?”风和思索着,手中散出风气,在地面上划拉起来,“点如同侧锋峻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则我足势起笔,转而出锋;然后横以顺锋起笔,平顺而过;直笔通直,提钩顿笔。
“再仰横平直,轻点如豆,划末收力,长撇简短,如气断夭折。接着短撇缓行,顿顿挫挫,最后一捺,轻撩而过,毕露锋芒。如何?”
众人一直看着风和将这样一个“永”字写完,待到字成,齐齐一声叹息。风和这一番看似颠覆地写就下来,却一个更为轻巧漂亮的永字出现在了地面,独具美感,显然这个颠覆是成功的,它归入到了行书之中,而这程度的颠覆却与当前要求则并不契合。
风标朝自己的父亲摇了摇头,“您写得太好看了,却也败在它太好看了。”
砚龟想了想,道:“要说可以完全颠覆这永字八法的,写成完全垃圾的字的,你们其实也有前车可鉴。”
丹歌双眸一亮,看向了砚龟,“请问,是怎么样来写?”
“你们的所谓‘大师’,不曾给你们指点迷津吗?”砚龟笑道,“那什么‘射墨书法’,还有‘吼书’,‘舞书’、‘盲怼’……,可真是层出不穷的呀!”
“哦!!!”丹歌连连鼓掌,欢欣起来。砚龟一言,丹歌已经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射墨之类的垃圾书法,在此时恰有妙用!“没料到那样的垃圾东西,竟然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废纸废墨呢!”
“那是什么?”风和一直蜷在风家,对于这外界的风雨则毫无所知。
天子在风和出言相问之时,已采来了一朵菊花。他将这花儿递给了风和,笑问道:“家主,这花儿美吧?”
风和却没有回答,而是追问砚龟丹歌,道:“不是,我请问那什么射墨……”
天子伸手一拦风和,“您待会儿就见识到了,您只说这花儿美不美?”
风和答道:“美!既美且香。”
“您把它揉了吧。”天子提出了一个建议。
风和一瞪天子,“这什么话?!这花儿该好好保藏,怎么有毁灭的道理?!”
天子不怀好意地朝风和手中那一朵菊花瞧了一眼,道:“那您可要护住了!”天子说着转头,看向了丹歌,“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好!”丹歌点了点头,从风标的手中接过了笔,在砚中研开了墨,然后以笔蘸墨,蘸得满满的,显然微微一碰,就必当有大量的墨溢出。
风和见丹歌就要落笔,连忙探手阻拦,“哎,丹歌!你这……”
丹歌一笑,“我知道,正常不会如此,但当前却就是要这么写的。”
丹歌说着已经握笔往这矮几的纸上猛然一戳,同时丹歌的口中还有一声沉沉地“嗯”声。此时毛笔中大量的墨汁喷出,在纸上溅出一个“龙头”来,丹歌贱兮兮地朝两边一看,傲然笑道:“龙头出来了吧!”
“呃!”风和瞧着这一幕气息忽然一紧,忽然觉着自己有些胸闷,他手上猛然绷上了劲儿,而他顾念着手中的菊花,倒是抻住了,没有把手中的菊花捏碎。但他这珍惜书法的人见到这头一笔的糟蹋,已经有些怒气了。
而在矮几之前,丹歌就保持着将笔触戳在纸上的状态,照着永字的形状那么划拉了起来。什么笔画的起止顿挫,什么文字的立意结构,什么书法的性情精神,全然丧失,他一味描画,纸上呈现的字浑然是塌骨毁神的一堆墨迹,而堪堪可见,其好似是一个永字。
等到丹歌停笔,四面的气氛已经颇为紧张了。但映在这紧张气氛之中的,是这矮几颜色渐灰,这一关他们已是顺利地闯过了。
丹歌再扭头看向这紧张气氛的源头,风和僵僵地站在原地,两手攥拳,之前天子给风和的那一朵菊花,已经被风和攥出了水来。
丹歌知道风和的这种情感,像风和这样的,他一定对于书法有很深的感情,视之亲昵,恍若爱人。此时丹歌这么一出,却活生生把这美人儿糟蹋了,谁人不惜,谁人不怜。
尤其风和之前从不知道有人曾对书法如此作妖,所以如今初次见到,才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赶在丹歌解释之前,天子已是凑到了风和的身边,“家主,您的花儿……”
“唔!”风和再抬手,看到手中捏烂的菊花,一时有些尴尬,这一下子,也让他从那怒火中舒缓过来。天子见状,这才说道:“丹歌这画得虽然丑陋,但终究闯过了这一关,而他的不过是效法他人,这描画并不是他的自创。”
风和一甩手,将手中的菊花扔掉,瞧着这破碎的菊花,道:“我从来以为是修行界守旧,浑不知人间界如此……,如此‘超前’!人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可,可这等糟粕如果流到后世,只会噎死传统!”
“我们都知道。”子规道,“可惜那些始作俑者不知道。”
祁骜道:“修行界是桃源,我们要在陈旧里,坚定守护传承和精华。”
风和看向了天子,“这不会是只是我们这一群人的一厢情愿。”
“对。”天子点头表示赞同,“这份珍惜哪怕此时只有我们,未来也将由我们开始,开枝散叶,遍布修行界。”
砚龟胥师缓缓点头,“你们能有这样的意识,真是令人欣慰。”
众人言罢没有在这上面多作纠结,转头看向了这最后的一项考校,君子六艺之中的“数”。
丹歌道:“秦九韶曾说:‘周教六艺,数实成之。学士大夫,所从来尚矣。……爰自河图、洛书发秘奥,八卦、九畴错综精微,极而至于大衍、皇极之用,而人事之变无不该,鬼神之情莫能隐矣。’
“于是,这‘数’,实际上就是人文、自然的变化之‘变数’。风家的先天八卦,后世的《易经》,还有三式:太乙神数、奇门遁甲、六壬神课,都能在这里发挥威力。
“此时我却要在家主、风标你们两位大卦师面前毛遂自荐,只因为单单我的太乙神数,有反解一说,所以在应付这考校时,能自然而轻快地形成颠覆。”
第六百四十二章 沈家之谜
“反解,我倒从风标那里听到过你的这个奇特的情况。我也对此有些思索。”风和点头说道,“《易经》是后天八卦,却犹然和先天八卦相类。三式之中,则以盛行之六壬神课最有代表。易经中卦象为三爻所成,三爻六壬,正是道理不同的预测学。
“预测学中有‘象’,进而可以推得结论,还有‘时’,能为结论标定期限。‘时’与‘象’的结合,就有了确定的预测,也就是卦面卦象。易经,或者往前追寻,风家的先天八卦,这两者都是三爻形成的预测,都是先的有‘象’,再有‘时’。
“而三式六壬形成的预测,都是先有‘时’,再有‘象’。但在‘时’、‘象’这两者之间,‘时’可是无法被改变的,也就不存在正反两面。无论是人间界的还是修行界的人类,对于时间这一个映象都只存在认知而并不存在理解。
“仙人或许可以回到过去,却也只是循着时间线,改变镌刻时间的事件,从不曾直接改变时间。于是,结论是,时间是宇宙内绝难变的东西,所以在你反解这一问题上,只能涉及‘象’的概念。
“‘时’的不参与,使得‘时’与‘象’的测算顺序也不再紧要,这也就意味着我能将我所知先天八卦中‘象’的理论完全套用到你的太乙神数中。而先天八卦里,‘象’之所以需要反解,说明测算得到的所谓‘象’,是‘反象’。
“反象,以先天八卦为例,就列在这先天八卦的图案之中,阴阳爻的相对替换,就会变成反象。例如坤卦,乃是三道阴爻,其反卦,就是三道阳爻组成的乾卦。而它们的象征意义,也就由坤卦的南方后土,变作了乾卦的北方高天,正是南辕北辙。
“而这样的卦与反卦为什么会出现呢?简单而朴实的四个字,所谓:‘阴阳颠倒’而已。所以,我料定,丹歌你的卦之所以是反的,正是因为你在某一个方面有着阴阳的颠倒。”
“阴阳颠倒?”丹歌左右看了看自己,“可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异样啊。”
风和苦笑起来,“莫说是你,便是你的杳伯,那样高深的修为,也没有看出来你有怎么样的异样呢!但这个阴阳颠倒是确乎存在的。这虽有弊处,也有利处,你可凭此,正向测算阴间事,反解测算阳间时呢!”
丹歌闻言却高兴不起来,他显然不相信自己有所谓阴阳颠倒。阴阳颠倒是修行者自身的一样缺憾,而说白了,阴阳颠倒的活人,就是活在白日里的鬼,谁又愿意自己是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呢!
且丹歌自己又没有感受到自己具有这样阴阳颠倒的缺憾,便是杳伯也没有感觉到过他身上的这种缺憾,所以风和这个定论的可信度很低。丹歌只犟嘴问道:“证据呢?”
子规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此时道:“我倒有一样证据。你曾和我说,我当初因为遭受了风家钻木的袭击,头痛欲裂,你为我寻找解药,也就是秦广王所赐的仙酒之时,你是以南岳之图加持己身,正向测算的。
“后来你与江陵张大师一通推算廿於菟踪迹,也是依靠南岳之图加持,也是正向测算的。而你当初在徐州,测算俞述的身世之时,仍正向测算的。这三次正向测算,其中有两次都是需要南岳之图加持。
“这说明,南岳之图加持给与了你极大的阳力,这才让你的测算成为正向,那么未被加持之时,你当为阴盛阳衰之体!这正是阴阳颠倒,阴盛阳衰出现在一个活人身上,是极不正常的。
“而作为佐证,就是你在徐州测算俞述身世之时,乃是正向测算没有反解,而后来我们也都知道,这俞述生母乃是地府地狱,父亲倒为凡人,却早也死去。母亲决定了子女的大多数性状,俞述又长久处在阴邪之地,本身,早也与鬼厉无异。
“你测算俞述身世,实是测算阴事。又有家主刚才的说法,你如此体质,当可正向算阴间事,反解算阳间事。所以你阴阳颠倒,阴盛阳衰之体,早在徐州,就已经体现了。”
子规说的有理有据,丹歌闻言想了想,也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儿,但他低头看向自己,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有任何异样于旁人的地方。阴气盛而阳气弱的情形,在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体现,但太乙神数的事实,却又摆在那里。
丹歌猜到:“或者,这是我学习的‘太乙神数’的问题。”
“无论是你本身的问题,还是你所学‘太乙神数’的问题,这个源头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追寻。”风标道,“就是你的来历,你的家族。”
“我的家族……”丹歌喃喃自语。他此时想起了当初他和子规初见之时,子规曾经质问过的一个问题,类如夺人血气的失传禁术,为什么丹歌会知道?而追根究底,为什么长白沈家会知道?
那时候丹歌就对自己的家族产生了意思的疑问,而此时,又有更多的疑问指向了他的家族。长白沈家,老龟背负潜藏天池水底的长白沈家,这个家族到底有怎样的秘密,是他这个家主嫡长子、曾经的代家主都不知道的呢?
“你的家族不会很简单。”风和道,“从我与焦家的交情来说,我知道焦家不少的事情。其中有这样一条:焦家原来的大长老、焦家八井祭司焦离的曾祖父焦居临老爷子已经活到一百三十多岁了,他的姐姐出嫁,应该也在百年之前,也正是嫁入了你长白沈家。
“而除了他对于长白沈家的这一点儿记忆以外,遍寻中原的典籍,近百年来,长白沈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本典籍之上。这其中不排除战乱的破坏因素,但便在战后,在至少这近七十年安稳时光里,你的家族,在你之前,也从没有出现过。”
“唔!”如果说刚才的丹歌还能佯装淡定,此时的他在却已经讶异到不行了!因为家主所说的这个事情,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他的家族,没有被记载下来!沈家是凭空产生的?
还是说沈家就是真正地潜藏池底至少七十年之久?这又是为什么?而他自身可能存在的阴盛阳衰颠倒之体,显然也得自于沈家,沈家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七十载脱离尘俗,只因为掩盖族人类似丹歌这样阴阳颠倒的不同吗?
太多的疑问了,丹歌本以为他背负的天地大劫之使命已经足够他烦恼的了,而到此时他才发觉,他其实还背负着身世之谜哪怕他实实际际地知道自己有一个不错的家,潜藏在长白天池的家。
丹歌真想一下子从这里蹿了出去,赶回族里,揪着老龟问一个清楚,但是他缓缓克制了下来。他的行程满满,于是这件事情和天地大劫一样都急不得。他也许要一步步地去探索,此事之后他有机会前往江陵时,那时经过随州,就去问一问焦居临老爷子,或许能得到一些说法。
丹歌幽幽地吐了一口气,四面的香风拂来,将丹歌心头的浮躁渐渐抚平了。“无论怎样的事情,我们都要一步一步地走,所以,我们还是进行当前的事情吧。既然你们也说了,我的太乙神数测算阳间事情需要反解,此时我应付这‘数’的考校,偏不反解,就正是颠覆了。”
丹歌说着就此捏起算筹要测算起来,至于这一关要求测算什么样的事情,在丹歌捏起算筹的时候,就有数了。丹歌朝众人解释道:“这一关,要算‘本心’。”
天子一挑眉,“本心?!谁的本心?”
“自然不是我们的本心。”丹歌笑道,“这算的是这个布局的本心。”
“布局的本心?”天子觉得有些扯了,“这布局竟是活物?怎么还有本心?!”
砚龟胥师道:“洗墨池也是死物,我却就是本心。这地方奉行君子道义,如此正气,产生个像样的灵智不算难事。之前那虚无缥缈……”
“哦……”风和风标父子两人点点头,紧着朝四面作揖起来。其他几人无所谓,风家自家的子弟,对于这地方的灵物还是要有相当尊敬的。
丹歌则已经使动太乙神数测算起来了,他虽然算出来的卦象是反的,结果不灵验,但是其速度却是极快,几乎是转瞬就解开了。丹歌算定之后,将手中的算筹往桌子上一拍,喊了起来:“算出来了,乃是违逆!”
应着丹歌的声音落下,这布局之内“吱吱嘎嘎”的发作了声响,众人四面看去,远处的竹林倾倒,而后席卷梅花,经过幽兰,抹灭了菊。一个摧毁的力量从这布局边界四方传来,所到之处皆是毁坏,这布局之内是要改天换地了。
这力量来在众人面前,陡然停下,也就堪堪停在这“君子六艺”考校的布置之外。而后轰然一声,这整个布局空间宛若书页一般,在东头揭起一角,整个地皮扯起,经高天翻动了向西边而去。
这同时烟尘散落,好一场砂砾的雨。等众人在烟尘散尽时缓缓睁眼,他们却已经处在一个雅致的房屋之内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顺从之布局
这雅致的房间和之前二长老布局内的房子有几分像,只是少了茶壶和火炉,多了更多的器乐与书籍。这屋子里也不像二长老布局的房子那样但凡用到金属就是铜制的,这个房间众人扫过一眼,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铜制的东西。
于是众人也不需要任何一人发号施令,众人自然得分散在这房间各处,仔细寻找起铜制的物品来。
而搜索之余,众人都不忘闲谈,他们是有些话题一直憋在心里想聊的。就譬如此时他们所处这个房间的书页翻动一般的出现方式,以及刚才丹歌测算这个布局本心,得来的那个“违逆”的结论。
天子道:“就仿佛契合着‘颠覆’的主题,这布局之内的情形从最先我们看到的四君子争相斗艳的芝兰幽香之地,到当前我们所处所见的这个房屋场景,这两个迥然的场景转换,就存在着一种彻彻底底的颠覆。
“先是摧毁的力量席卷,将那些花木全部破坏,它们对应的君子精神也霎时泯灭。而后地面翻开一页,这新的篇章里,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房间了。这样的转换深化主题,又似乎别有深意。”
祁骜点头,“胥师之前为我们区分了‘君子之道’和‘君子六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关系,六艺是六艺,后续加上君子的名头,但实际上君子六艺和君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如此,可是在这六长老布局之中,‘君子之道’就是主题,那么存在于这主题之下的‘君子六艺’,其本质上就和君子有了关联。于是我们可以浅易地去理解君子六艺,单从字面上去理解君子和君子六艺,将六艺纳在君子规范之中。
“有了这样一层,则我们之前对于君子六艺的颠覆,或许就是我们最开始最直接的理解君子六艺的颠覆,就是对君子之道的颠覆。而刚才我们见证的场景转换,其中深化的‘颠覆’主题,其深意正对应着我们这个最初浅薄的认知。
“对于四君子的摧毁,新篇章的翻开,都在说明着‘颠覆君子之道’的含义。自始至终,颠覆君子之道,这句话已明里暗里被我们获知了许多遍,这一句话如果不是为了教化我们,不是为了给我们洗脑,则一定有它的用处才是。”
丹歌挑眉,轻笑一声,道:“教化洗脑?这种程度的明示暗示可不足以让我们这些格外正直的人黑化。而这颠覆君子之道的用处,我们不是早有用到?解开君子六艺的考校关卡,不正是本着颠覆的心思去的?”
风和闻言缓缓摇头,“且不说如胥师所言,‘君子’、‘君子六艺’有其本质差别,颠覆君子六艺本不算颠覆君子之道,就算将二者笼统归纳在一起,也不能释然这布局对我们全部的暗示。
“因为在我们解开君子六艺考校以后,这布局内摧毁六君子以及地皮的翻页,依然在向我们暗示‘颠覆君子之道’,这个暗示该用在何处?这个暗示指得就不再是君子六艺的事情,它的所指,应该在这个房间里。”
“对。”子规点头,“很明显,我们来在这个房间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布局的铜钥匙,也许这个暗示,就在暗示我们找到铜钥匙的办法。”
“颠覆了君子之道……”丹歌四面瞅了瞅,“那岂不是强盗行径,难道说要我们在这个屋子里行强盗勾当,抢掠一番,那铜钥匙才会现身吗?”
风标挥了挥手,笑道:“这倒不用,就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仔细寻找,实也无异于抢掠的程度。”
众人于是埋头,更是仔细搜寻起来,他们要将自己伪装成贪婪的盗贼,一寸一缕也不容放过。而因为如此细致,所以众人的进度也就大幅缓慢下来了。
子规寻找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他问道:“我倒更关心之前丹歌你之前的那一卦,你算这个布局的本心,因为没有反解,所以是错卦。错挂是违逆,那正向的解释是什么呢?”
风和知道反解的原理,丹歌算出的卦的‘象’又只是文字,则将这卦反解,其实就是取这个文字的反义词而已。风和笑道:“违逆的反义词,这个不好想吗?”
“这样?”子规挑眉,他以为这反解需要怎样的弯弯绕呢,而如果只是取反义词,则十分简单,“违逆的反义词,就是顺从了嘛。”
丹歌点点头,“不错。我们所在乃是六长老的布局,布局为巽风之位,巽卦为:‘柔而又柔,前风往而后风复兴,相随不息,柔和如春风,随风而顺。’所以这个布局的所谓本心,正照应着这个布局的方位,其本心是顺从的。
“然而我们遭遇到的关卡却是颠覆,这实际也是这个布局顺从我们的结果。因为我们火急火燎而来,心内想的是杀灭大殿内血水封棺内骷髅鬼邪体,悖君子气度,富凛然正义。
“于是这个布局对于我们的考验,就成了这样的,要我们颠覆君子之道,却又让我们杀死邪祟,声张正义。此间布局有灵,布局内景致千变万化,我们在这个布局内遭遇到的是独属于我们的景,而别人怀着别样的心思,则看到的就是别样的景了。”
“嘶……”风标点点头,“原来如此!则像六长老那样心思真纯的正仪君子,进了这里头或许一路通途,连个阻碍也不准遭遇,也难怪他没有提醒我们这个布局的任何险情呢!”
“又谁料,我们受苦吃亏在我们自己的心思里了呢!”子规摇头叹息,“我们各自专长心仪,才更可能是横亘在我们面前最难跃的深壑啊!”
“是呀!”其他的众人都是随同感慨起来。
再之后,众人又埋头寻找一阵儿,终于,风标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个蒙着层层灰尘的木匣子,而这木匣子上下开合,被上着一把铜锁。风标将这木匣子上的土掸去,将这木匣子摆在了书桌上。众人见到如此各自停下了手,围了过来。
“咳咳。”风标用袖子在自己面前扬了扬,扫去了灰尘,道,“此间最初的主人也该是君子人物。他不耍什么猫腻,这木匣子既然紧要,于是就这样藏起来了,而不是像之前的布局那样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里,企图蒙骗。”
这本是幸事,但众人打量以后,又不觉得那么幸运了。天子道:“可这君子人物,又实实在在地在这木匣子上上了一把锁,断绝了我们全部投机取巧的机会。铜制品既然对于我们紧要,我们总不能混不吝地将之摧毁,我们只能是老老实实地找钥匙才是了。”
“额……”丹歌歪头看了看木匣子,“你们说这个木匣子里锁着啥?”
“铜钥匙啊!”
“而这木匣子外挂着啥?”
“铜锁啊!”
“铜锁缺啥?”
“钥匙啊!”
“铜钥匙在哪里?”
“在里……”
顺着丹歌这么一问一说,众人懂了,这似乎是个死局?但总有聪明的,没有被丹歌这样的提问绕住,子规忙道:“不对!里头的铜钥匙却未必是解开这铜锁的钥匙,兴许解开这铜锁的钥匙还在这房间内。”
丹歌挑眉,问向风和,“铜锁一般配什么材料的钥匙?”
风和答道:“材质统一,一般也是铜钥匙。”
丹歌道:“对!既然如此,则如果解开这把锁的铜钥匙在这房间内,而这木匣子里也锁着一把铜钥匙,那我们会得到两把铜钥匙。我们一路以来,铜钥匙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吧?这个房间这个布局之内,会出现两把铜钥匙吗?”
子规犟道:“那这铜锁配的兴许不是铜钥匙呢?!”
丹歌笃信自己的分析,他朝子规一耸肩,“那你找找看吧。”
子规皱着眉,将左手腕上的镯子脱了下来,朝地下一摔,“去!”骨虫们落地分散,拖着沉重的身子在这房间内缓慢而仔细搜寻起来,它们被强迫行动,权当遛食儿了。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子规脸上的失落已经难掩。
等骨虫们重新汇集时,子规不得不承认丹歌的分析正确,“确实……,没有其他的钥匙。”
“但幸好,这是个木匣子。”丹歌笑道,“我觉得我们得到的暗示可以用在这里了颠覆君子之道。别人家的东西,在不能如常开启的情况下强行破坏开启,这是抢掠的行径,却又正是君子之道的颠覆。”
“嗯……”风和瞧了瞧这木匣子,“我老财迷了,但这个木匣子你倒是可以破坏,可你未见得那么容易就能破坏掉它啊。”
“是吗?”丹歌也连忙上眼端详起这木匣子的木材来,三两眼没看出品种,只得抬头相问,“这木头很特殊?”
“愈创木。”风和道,“最坚硬的木头之一,而还是被法力加持过的,其硬度不输玄铁。”
“玄铁我都有办法呢!”丹歌本要摘下来他的骨虫们,却忽然想到他的骨虫们也和子规的骨虫们一样,行动艰难,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那……”丹歌说着,手中已经有了一团火焰,这骇得风和脸色大变,他连忙上前,将丹歌手中的火强行按灭。
第六百四十四章 心锁
滕然的黑烟升起,那刚刚生发的火焰就此泯灭在丹歌和风和的手掌之间。风和拍着手,道:“我总得说你,你怎么这么暴力呢?!”
丹歌耸耸肩,“既然强盗行径,暴力可不正合拍?”
“虽然如此……”风和叹息一声,“可是火却是使不得,你应该还记得之前我们在二长老的布局之中做了怎样的事情,那可是现成制取了一枚铜钥匙的。制取时梧桐茶杯烧毁,正是用的火力!
“所以我们总要防备这个木匣子中类似这样的机窍,但火烧这木匣子却不是制取铜钥匙,而该是损坏铜钥匙,这当是防备外力破坏的自毁保险。”
“火不能用,骨虫们又因为吃饱不可能再破开这木匣,而若非骨虫,旁人也没有威力解开这宛若玄铁的愈创木木匣。那……”丹歌一耸肩,“那就是没法子了。”
“可要说起来,‘颠覆君子之道’,却未必就得是强盗行径啊。”祁骜说道,“与君子相对的,可不是强盗,而是小人。有‘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又有‘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还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强盗里总有小人,小人中却不止强盗。
“我们既然不能从这木匣子本身之上做文章,那么我们就还得按着人家给我们显示出的路走,也就是打开这木匣子上头的锁。而关乎于锁,老人们也有君子小人的论调,说门锁防君子,不防小人。
“映着这个布局给予我们的暗示,我们是颠覆君子要做小人的。而一把锁,总是设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们既是小人,这锁对于我们,应该并不难解。”
“是吗?”丹歌挑眉,伸手捏起了这木匣上的锁,这锁乃是广锁,也叫横开锁、枕头锁,这锁是和这个木匣子一样同样古旧的东西了。而现代人用的锁头,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按说现代的锁必当比以前的锁更为精密,在人间界倒是如此。可在法力至上的修行界却不是。修行界历代衰落,到如今更是陷入末法久矣。论才学,论法力,论见识,修行界内,今人远远不及旧人,于是这样一把古式的锁,其若是古妙法铸就加持,就绝不是今人可破。
但祁骜的说法未必不是一条思路,仙人应该没有恶趣味到在这里留一个误解的谜团,尤其是在攸关风家生死的血水封棺、骷髅鬼邪相关物件儿上。
而丹歌博览群书,对于这小偷把戏的溜门撬锁,也是曾经深入研究过的。只见这丹歌手中捏出一根羽毛来,这一手捏着,另一手倒着撸去了这羽毛上全部的羽枝,单单留下一根羽轴为用。
此时丹歌伸指朝这光秃秃赤条条的羽轴微弹,“嘣”,一弹之下,整根羽毛竟是抖出弦音原来在丹歌变化之下,这一根羽毛已经是坚韧宛若钢铁了。而此时这一根羽毛也不是寻常的羽毛了,它现在是一个“江洋大盗”手中最得心应手的百变钥匙。
丹歌将这羽毛的前头一掰,曲了个几字,而后丹歌就将这几字朝前,探入了那木匣之上的铜锁锁眼之中。这一根羽毛形成的钥匙,在丹歌手里不单单是如臂使指,更如同丹歌的双目,它在那锁眼中的一切遭遇,都能反映到丹歌的脑海之中。
而单是第一眼,丹歌就知道自己果然不能低估了这一把锁头,它果然不是寻常之物,并非凡人之所,而该是大有来头。丹歌朝众人立刻分析起这锁眼之内,古人以玄玄妙法加持铸就的绝伦锁芯。
“这锁芯内的法力分作阴阳两类,而各自宛若小点,有排布秩序。”丹歌道,“而小点以一定数目彼此相连,数目可从一到十,总共组成十个点线的图形。其中一个点、三个点、五个点、七个点、九个点由阳点组成。
“而二、四、六、八、十则由阴点组成。我说到这里,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对这个锁芯有了一些认识呢?”
风和点点头,“认得了,正是河图。”
“对,‘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以画八卦,谓之河图。’”丹歌道,“这河图正是风家先祖先天八卦之由来,而前人还能在这河图上做文章,应用到这锁芯之中。
“看来风家仙人早在深究道之本源了,也就是说,风家往昔的辉煌中,必有睥睨天下之辈,升仙达圣之祖!而如今这天下,如今这风家,远不如前人遗留的一根毫毛。这铜锁来历非凡,我不抱解开的希望了。”
风标拍了拍丹歌肩头,“你只尽全力探一探也好。”
“好吧。”丹歌答应一声,又感受起来,“这河图排布工整,对应口诀:‘一六共宗,为水居北;二七同道,为火居南;三八为朋,为木居东;四九为友,为金居西;五十同途,为土居中。’
“这样正确而无缺的锁芯河图排布,我根本无从下手,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操作,使这河图形成新的规律,进而让这个锁芯解开。就仿佛这铜锁是一直开着的一样。”
风和想了想,道:“或许没有真正的钥匙真的解不开这一把锁,河图当中,有左旋之理。其中阴数一三五七九是左旋,阳数二四六八十也是左旋,都是顺时针旋转。其中昭昭正理:顺天而行为左旋,逆天而行为右旋,顺生逆死。
“这就是这个铜锁应该有的开合关键,以匹配的铜钥匙在锁芯内左旋就是开锁,右旋就是合锁。其中不涉及机窍机关,而是对于河图的道理体悟,这一点你的手艺,显然难有作为了。”
“嗯。”丹歌点了点头,将他的“万用钥匙”从锁眼里抽了出来,避在了一边。小偷的路子也不让走,现在,就只能看其他人会有怎样的好策略了。
此时祁骜已经来在了木匣子的正面,捏住了那个铜锁,“咔啦啦”地摇晃了几下。换做以前,众人对于这个修行界内的新人,绝不会容他如此放肆。但之前的种种,都显示着祁骜的聪颖,于是众人虽然看到祁骜如此笨拙,却也仅仅是皱了皱眉,没有横加阻止。
祁骜说道:“虽说门锁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有一桩有趣的故事,讲得就是如何以锁防小人,你们要听吗?”
众人没有答话,但祁骜扭头询问之时,众人皆是点了点头,看来这一个故事在祁骜心里很是紧要了。
祁骜已经讲了起来,是一个凡人们常听到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心锁”。“监狱来了个老人,一个小偷,贼眉鼠眼的,粗鄙的容颜,但他却有一双与其相貌全不相称的漂亮的手。
“他所谓老人,不是他年事已高,是因为他是第二遭来到这监狱了,这监狱里的其他人和他相识,他是这里的老人了。两次入狱相隔不久,上一次不是如常的出狱,他是逃出去的,就用他那漂亮的出神入化的手。
“这一次的监狱有前车之鉴,他的牢门上,挂了一把崭新的,看起来很是厉害的锁。开锁大概才是这个小偷的兴致,所以他在看到这把锁的时候,他的两眼在放光,他已经预料了自己轻易地打开这一把锁,然后像上一次那样逃出生天。
“‘再不会被抓住了。’这小偷信心满满。等到入夜,这小偷从自己的牙槽里抠出来一根柔软的草这就是他预备下的钥匙。他就用这一根草探进了那锁锁眼中,舞弄起来,然后总在他以为自己成功将锁打开之时,却总也没有机窍响动的声音,他只能一次次地去尝试,然而一次次的都是失败。”
“哈哈。”子规笑了起来,他作为老师,这个故事他还是听过的,“因为那一把锁本就是打开的,所以那小偷总也听不到……”
风和一瞪,问道:“你是想说,这个铜锁,也是一直处于打开状态的?”
“兴许呢。”祁骜还没有动手去试,“因为刚才丹歌也说到了,因为作为锁芯的河图排列整齐,就仿佛铜锁是开着的一样。”
丹歌皱眉,“我只是说仿佛……”
“可……”祁骜道,“虽然布局已经给了我们‘颠覆君子之道’的暗示,让我们做小人,但如果因为做小人就可以打开这一把锁,那么当这一把锁遭遇一个真正的小人时,则无异于向那小人献宝。
“唯有将这锁设置成看似闭合实则一直开启的‘心锁’,才能防住君子,也防住小人。这一把心锁除防范以外,实则还有品德的验证,得到这个木匣内重宝的,当是解开了‘心锁’的‘小人’真正的君子、聪明人。”
祁骜说着已经拽着锁的两段想将这锁拽开了,但是他直捏的两手通红,拽的两臂酸软,那锁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他收手挠头,“我想错了?”
“未必想错。”风标笑着说道,他走到祁骜的位置,伸手捏住了锁,“但一个没有智慧的小人上来就硬拽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先辈们的设计防小人以万全,就早该防备到这一点。”
说着,风标的手指变幻了颜色。
第六百四十五章 得到钥匙
河图有十数,人恰有十指。河图数分阴阳,风标的手指也分作了黑白二色。摊出手来,以左手拇指起始为一,向右依次数过。逢单数手指覆盖一层阴气,阴气森森,于是相应手指显现漆黑,逢双数覆盖一层阳气,于是相应手指更为白皙。
虽然接下来的动作,只是将这个广锁拽开,但这拽开之前的风标所做的预备,却不可小觑,更不可省略。风标的手指正是合乎了这个锁芯内部的河图变幻,可以说,这把锁真正的钥匙,就是风标奇阴偶阳的手。
风标两手缓缓分离,相比于刚才祁骜的费劲气力,这时候风标的动作可谓轻柔,他面带微笑,显然手上是毫不费力。然而因为风标掌握了诀窍,所以即便是如此轻柔的拽动,那铜锁也是缓缓地打开了。
下一刻,这广锁被拽成两份儿,整个锁已经开启。风标将手中的广锁分两部分放好,搓了搓手,眼睛已经瞄上了木匣子。开锁的时候风标在抻着劲儿,防止这个锁因为他的莽力而触发什么样儿的机窍,使得这铜锁反弹闭合。
而等他将这锁拆下之后,他一度迫切的心情终于耐不住了。他的手“唰”地回到木匣之前,“啪”的一声掀开了锁扣,将这个木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这一个不小的木匣子,就如同众人的预料的一样,其中放着一把陈旧的铜钥匙,紧紧只有这样一把铜钥匙。
但众人都是满足了,众人对于这个木匣子的期待就有这些,而现在这木匣子不负众望。风标捏起了这一个铜钥匙,他该是头一次仔细看这样一把铜钥匙,又或者说,也仅有这一把铜钥匙,让他起了仔细观察的心思。
这个铜钥匙就宛若钥匙界的侏儒一样,很是矮小,它却又是侏儒界的胖子,整个钥匙显得非常憨。这憨憨的钥匙,还长着一张麻子的脸,它若非有才华,一定是不会有锁愿意和它配对的。
风标上眼这么一瞧,已经瞧懂了这钥匙“麻子脸”上“麻子”的规律和意义,风标笑道:“怪不得这个钥匙要这样藏起来,这钥匙配着的这锁,可算是修行界里最为直白的一把锁了。因为单从这钥匙上头,就可以断别锁芯是什么了。”
“这钥匙上有河图?”
风标摇头,“不是河图,和河图相反。这钥匙采用了阴文阳文的做法,对应在河图的阴阳上去。河图一三五七九是阴,这钥匙的一三五七九就是阳,对应的图形就是突起的小点,二四六八十,则是凹陷的小坑。”
子规拿起了刚才风标放在桌上的锁,将锁插好,道:“还不止是锁的问题。我们现在也知道这个铜钥匙的归宿在哪里了。大长老布局内得到的铜钥匙,通过首饰盒之下的方镜落入了现实之中。
“二长老布局的铜钥匙则被吸入那个布局的铜屏、铜幕之内,也是去往了现实。后续五长老布局的钥匙,也是先由铜镜落入了现实,后来由丹歌带了出来,它是唯一落在我们手中的钥匙。
“我的猜测和我们的论证曾证实,打我们进入这个大殿的大门,我们就已经走进了镜面内的世界,我们能在这其中以实体存在,这个世界或许不应称之为虚幻,但显然这个世界也并非真实。
“而我们之前经历中,所有钥匙的归宿都在告诉我们,解开镜面世界的机窍法门,存在于镜子的那一面真实世界之中。于是,当前的这个麻子脸钥匙,也应该让它回到现实中去,通过对应着它的、曾封锁着它的,这把铜锁。”
“现在吗?”天子有些犹疑,“之前的钥匙只是简单的钥匙,我们不知道它们用在何处,所以我们失去了。可当前的这一个钥匙,它不是如此,它是唯一一个能证明其用处的钥匙,因为它有对应着它的锁。
“它也和之前的所有钥匙不同,它的形状并不简单。我们是否能深究它们形状上要表达的思想,得出我们想到的东西呢?”
风和闻言缓缓摇头,“末法时代的我们,对于河图的认知根本不够,我们只知道这河图是八卦的产生而已,我们用以八卦,却不用以河图。我们能从中得到的结论,或许只是,这是风家的东西。”
“……”天子扁扁嘴,“您不要借着解释宣布这东西的主权,我们可没打算抢您的!”
风和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要说从河图联想到什么,一定就是洛书了。这二者,河图为体,洛书为用;河图主常,洛书主变;河图重合,洛书重分;方圆相藏,阴阳相抱,相互为用,不可分割。
“而实际上也是如此,先天八卦为体,后天八卦为用。后天八卦就和洛书相合,后天八卦九宫为:一宫坎(北),二宫坤(西南),三宫震(东),四宫巽(东南),五宫(中),六宫乾(西北),七宫兑(西),八宫艮(东北),九宫离(南)。
“即,第一行数字为:4、9、2,第二行数字为:3、5、7,第三行数字为:8、1、6。如果这个锁的锁芯能由河图变作洛书,我们就有现成的后天八卦与洛书对应关系,再将后天八卦转换到先天八卦里,兴许就能对应上这个大殿内的布局情况。但是,怎么变?”
子规想了想,道:“您刚才说,河图主常,洛书主变。这锁头百年千年都是开启的常态,它若一变,会不会就那样儿变出个洛书来呢?”
风标皱眉,“可这锁的所谓变化,也就是由开到关。而这广锁,无论开关,都是要插进去钥匙的。只怕是不能你关锁,钥匙一进钥匙孔,就传到现实里去了。”
子规道:“如果真是那样,那说明这个锁头里根本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指示。而如果这个指示就如天子所说的那样在这锁芯之中、钥匙之上,那么我插下去钥匙,这铜钥匙就绝不该消失不见。”
“总是要插。”天子皱着眉头,“那就上手吧!”
子规却是眉头,目光将众人的面孔扫了一遍,最终的目光落在了祁骜的脸上,“你以为呢?”
祁骜有些受宠若惊,头一回他发觉他的说话分量有这么重了。他刚才听着家主风和讲得那些河图洛书后天八卦的,头都大了,那些东西他尚还没有消化,于是对当前的事情也就形成不了判断。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不懂原理,也就不知道该不该。”
子规收回目光,又朝其他众人看了一眼,道:“那就由我做主了。”
“好。”众人点了点头。
子规也点头,他伸手将分开的两片锁合在一起,然后就这么将手中的铜钥匙插入了锁眼之中。他有一只捏着这钥匙,在扫了众人一眼之后,轻声一笑,捏着钥匙的手就这么松了下来。
那钥匙稳稳当当插在锁眼中,没有要溜走的意思。这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或许真如天子所虑的那样,这个锁芯之中,恐怕真有什么要相告众人的信息。而这个信息,极大可能,就是刚才家主风和所说的,河图变洛书。
“现在新的疑难摆在我们面前了。”子规道,“这钥匙该怎么转?顺着转,还是逆着转。按照如今的锁的规律,一定是逆着转是上锁,顺着转是开锁,我该逆着转。但不排除哪一个时代人家的道理就是反的,人家兴许逆着转才是开,顺着转反是关。就有如如今的左舵车右舵车一样,两种可能都存在。”
子规问得快,家主风和答得更快,他言辞凿凿,颇是笃定地说道:“顺着转。河图有左旋之理,顺生逆死。于是无论这把锁是上锁还是开锁,都顺着转。”
“这里头还有生死的事儿啊……”子规表现得有些怯怯,他把这插着铜钥匙的铜锁朝祁骜一递,送上了“和煦”的笑容,“有劳了。”
“啊?!”祁骜呆呆地接住了铜锁,“这这这……,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子规这只是吓一吓祁骜,他下一刻就要伸手再把那铜锁拿过来。但祁骜这时候却猝然出手,将那铜钥匙顺时针一扭,“嘎嘣嘣”,锁声有如上弦,最终“啪”的一声,磕在了这钥匙旋转的尽头。
“……”
子规拿过了铜锁,又将钥匙顺时针拧了拧,难以寸进,果然祁骜一下子将这钥匙拧到头了。
风和责备起来,“真是胆大!”
祁骜笑道,“这不是信任您么?!”
“哼!”信任,这信任却险些把他个老头儿吓死了去!风和看向子规,“锁上不锁上的都拧到头了,拔钥匙试试吧。”
子规捏着钥匙要往出拽,但他还没用上力,那钥匙却在他触碰之时,陡然生就了一股子强力,其霎时挣脱了子规的手,窜入了锁眼之中,消失无踪了。
“唉哟!”子规被这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了,“这时候,这钥匙倒去到现实了。那么这锁芯里如果有什么遗留讯息,一定也已经留下了。”
风标先夺过了锁,故技重施手指分作黑白,将这锁又往两边拽,这一次却再也拽不开了。“果真,锁死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生成数应九宫
天子点头,“锁死了也就意味着钥匙确实发挥了作用,而它在发挥作用之后消失,可说是功成身退。而且因为锁死,这锁的锁芯显然发生了变化,由河图变化而来的图形,一定能给予我们怎样的指示。”
丹歌这时候又捏起了他刚才已羽毛的羽轴制作而成的“****”,又将这钥匙探入了锁孔之中。显然他这个羽毛制的钥匙在这锁孔内依然不会有什么作为,而丹歌的目的也不在于开锁,而是想像上一次一样,借这钥匙,探一探这铜锁的锁芯布局。
丹歌只借这羽毛钥匙感受了头一眼,他就是一挑眉,道:“变了,仅剩九个图形了,没有十个阳点的图形了,而且图形中二、四、六、八的阳点形成的图案,占在了这图形的四个角上。阴点图形一、三、五、七、九,则处在了上下左右及中心。”
“嗯!”风和点头,“这样说来,我的推测不错,河图果然变化成了洛书,而洛书可以和后天八卦相合。再之后,我们就可以通过后天八卦对应先天八卦,将得来的讯息对应在大殿内的各长老布局之中了。”
风和说着,四面看去,只见祁骜呆在那里,似乎在记忆着什么。风和伸手戳了戳祁骜,“你在做什么?”
祁骜答道:“我在记河图洛书啊。”
“额……”风和苦笑一声,“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有些事实一定要和你说清楚……,你记得河图洛书是错的。”
“啊?”祁骜想了想,“不可能,我完全是照着你们所说的记的!”
丹歌笑道:“因为我们说的都是错的。我们默认在镜面空间里,所以将河图洛书的阴阳自然地做了个颠倒。实际上,刚才我们看到的钥匙,那上头的图形才是正确的河图,属阳的应该是一、三、五、七、九,属阴的才是二、四、六、八、十。”
祁骜审视地目光在这五个人的脸上来回地扫,最终他确实下来,丹歌当前说的,才是真话。这下子祁骜可不懂了,他问道:“那你们刚才错着说,却为什么能说成一幅确有其事的样子呢?”
“这应该得益于这个布局的影响吧。”子规叹了一声,“因为这个布局为巽风之位,对应顺从,这里的气氛无休止地影响着我们,让我们思想内‘处在镜面空间’这一事实根深蒂固,潜移默化中,我们好似已成了这镜面内的居民一般。
“于是我们在无意之中,一直顺利地以镜面内居民的想法思考,根本没有发觉我们的错漏。直到刚才我们想到借洛书图形对应在大殿的长老布局之内,解开这镜面空间,步入现实之中。到此,我们才重新焕发了现实的思考。也才意识到我们的失误。”
“你只需把你几下的图形阴阳变幻一下,就是现实内真正的河图洛书了!”风和道,“而因为铜钥匙都落入了现实之中,我们可以估测,我们解开当前镜面世界的办法,一定是从现实中打开镜面世界的缺口,损坏掉这个镜面空间。
“于是我们的任何想法,都应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这镜面空间如此虚妄的存在上。在现实之中,洛书的图形和我们在这个镜面世界内见识到的图形是相反的,二、四、六、八为阴点所成占在四角,一、三、五、七、九为阳点所成,占在五方。
“而洛书先天八卦要运用在我们这一个布局之中,我思来想去,就只有我们排去布局本身代表的卦的影响,只以方位来确定我们布局的位置。譬如当前,我们要忘记我们处在的巽风之位,只记住我们处在西南。
“在后天八卦之内,一宫坎(北),二宫坤(西南),三宫震(东),四宫巽(东南),五宫(中),六宫乾(西北),七宫兑(西),八宫艮(东北),九宫离(南)。我们将这些卦填在这洛书九宫图上,也就形成了我们现在所知的后天八卦,即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而在先天八卦中,有八卦生成数,为: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我们再将先天八卦的图形对应在后天八卦的九宫之中,之后将图形对应的先天八卦数填在九宫图中。
“则此西南方向上,后天八卦为艮卦,将先天八卦的艮卦对应上来,八卦生成数就填在这西南方向上,为七。以此类推,西北为五,东北为八,东南为一。这些数字就对应在我们一路以来经过的四个角上的布局之内。
风标点头,道:“以这些数字为灵感,或许就能找到相应现实布局内铜钥匙的正确用法。实际上我已经有所猜测了,因为这几个数,都对应着相应数字的解封咒语。七,七星罡步解印;五,五行解印指法;八,八方解印或者八卦解印;一,太极解印。”
祁骜听着眼睛发亮,风标一下子说出了五种解印的方法,一个个听起来都很高端呐,他如果学会一脸个的,“这些解印,我能学吗?”
丹歌笑了笑,“你再修炼修炼吧。这五种方法,几乎是全部的高端解印手法了,没到炼气中程,就别打算能学会、能运用。”
“哦……”祁骜瘪了嘴,他炼精化气尚还刚刚开始呢!后头的炼气,那可真是遥遥不可及啊!
其他的人倒没有太过注意祁骜,而是想了想风家父子二人的分析,最终思索一阵之后,都是点头,“这该是我们能从这洛书上获知的唯一解了。”
实际并不是唯一解,众修行者们只是没有了解到人间界的情况。修行者们其实已经在使用先天八卦生成数的概念了,而他们却并没有获知到“生成数”的产生条件,生成数的产生是为了区别于后来新归纳的先天八卦数,叫做先天八卦洛书数。
现代学者张永红和刘林鹰归纳出了坤一、巽二、离三、兑四、中五、艮六、坎七、震八、乾九的先天八卦洛书数。如果他们知道这个,风家风和风标两人想到的解法就不是唯一的了。但即便他们知道了也不会用就是,毕竟这只是现代的说法,而铜锁的设定、大殿的设定,可在千载之前。
众人获知了这样重要的讯息,而铜钥匙也找到并且通过铜锁传送到了现实之中,六人的修行者小分队,已经完成了他们之前确定的所有行程。
然而,众人之完成了传送铜钥匙到现实的这一部分,打破这镜面幻境的事情,众人依然一筹莫展。天子叹息:“我以为我们将全部的铜钥匙找到、归位,也许就会触发相应的机关,然后我们就能知道打破这镜面世界的办法了,可当前看来,我们的路到这里还远远没有走完啊!”
丹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他拿着的那一把铜钥匙,“实际上,我还带着五长老兑泽之位布局的铜钥匙,会不会是因为这一个钥匙的不归位,所以一些机关还不能发动呢?我们是否要回去,将这个钥匙……”
风和果断地摇头,道:“既然这钥匙容你带到这里来,可见那个布局内并不是太需要这个钥匙,又或者这个钥匙就是有着其他的用处。我们现在折返,将这钥匙送入铜镜,如果并没有相应的机关激发……”
天子赞同风和的想法,“对!这钥匙送回去如果不能够如我们的预想那样运作,则很可能关在镜面之后我们的同伴们,也没有办法搭救了。有这钥匙,就仍有许多的可能!”
子规道:“我们尚还没有去过三长老和四长老的布局,那两个布局已经崩坏掉了,所以镜面空间应该不存在,是完全现实的布局空间。而我也曾在五长老的布局之内说过,家主的镜子能运用的地方,就在那两个现实的布局之中。
“家主的镜子能契合虚实,通达明灭,于是,我们在那现实中运用镜子,或许就能找到现实去往镜面空间的通路。之后我们若能断绝了那通路,随之镜面空间就可以毁灭掉了。”
“好!”众人齐齐点头,子规这样的一席话,把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和结果都说了出来,话语里或许有预估的成分,但是从子规嘴里说出来的预估,那与事实也是无异了!众人有了方向,立刻干劲儿十足了。
在风和的发动之下,巽风之位的布局空间转换,将众人再从那房舍传送到了四君子齐在的花坛绿林之中。这些花儿在之前的布局变幻中才遭毁灭,此时又重新塑就,它们一如新生一般,格外娇艳格外芬芳。这和众人的心情是相应的。
众人来在大殿之内,径直奔向这大殿的正东边,正是三长老的离火布局。而家主则坐在圆桌会议的三长老位置上,默念心法,拨动阴阳爻的弦,随之这东边一阵扭曲,滕然跃出一个火焰山来。
第六百四十七章 战火焰山
按说这东边三长老的布局早已经崩毁,其布局之内的一应布置本该全部消散,尤其象征着这个布局方位的离火之力,最应该消失不见。然而这布局开启以后,滕然出现的火焰山,却告诉了丹歌等众人这布局的情形根本不是他们想当然的那个样子。
这火焰腾腾,真如那《西游记》书里描述的火焰山一般,其火其烈,绝非等闲的火焰,对应着也绝非等闲的威力。可要说这里的火真像火焰山上那太上老君炼丹炉落下凡去的三昧火,却也牵强,这火又不及那三昧火的厉害。
“不上不下。”丹歌道,“不是凡火,却也不是仙火。”
祁骜之感觉到铺面而来的热浪,至于分辨这火焰的仙凡,他则是毫无考量。他只得相问:“那是什么火?”
丹歌瞧了祁骜一眼,点了点头,“你之前受过元阳真火的治疗关照,你此刻不认得,看来它连元阳真火也不是了。那么这火不是鬼火,就是妖火!”
“呵呵。”子规轻笑一声,“先前有一个十二头的怪物,它的第二头,喷的就是这样的火。”
“是廿於菟?!”丹歌双目一瞪,子规的五感远胜于他,所以子规有这样的判断,一定是抓到什么性状了。而丹歌惊讶于子规口中说出来的这个答案,莫非是那廿於菟跑到这里来了?
他再一想,却是明白了,“是了!廿於菟曾与月宫众人相战,被斩下八头,那八头落在风家这东面。头骨骷髅已被老骨拿去炼化,而血肉消散,却原来是随着这逆反的法阵,来在这里,借用散去的离火之力,在这里苟存下来了!”
“那,它威力如何?”风和问道。
“您问廿於菟?”丹歌轻蔑地摆了摆手,“只是手下败将罢了。可要问您风家这一布局的离火威力……”
“……”风和眨巴眨巴眼,渐渐扭身儿,“我们逃吧?”这一句话已经很是明显了,风家的那布局的离火威力,绝对不容小觑。细想也是,这布局上千年的存在,其一直能维系如常,可见其中的力量雄厚,便是千载的消耗,竟是不显!
廿於菟乃是准圣五兔斩去的胸中尸虫所变,中尸虫名作彭质,常令人烦恼,不得清净,于是廿於菟也有如此个性,廿於菟的血气,也不在例外。本来众人站在这布局之前,那火焰山俨然廿於菟血气所成,微有灵智,众人初时面目怡然,无懈可击,那火焰山也是不动。
但等得风和这边一露怯,这就相当于将他们的命门暴露给了廿於菟血气而成的火焰山。胆怯之人如何生厌,唯当屡屡苟缩,却恐怖渐渐逼近之时!所以风和这一个转身欲走,一下子激发了整一座火焰山。
“腾”的一声,那火焰山显耀着威势,放出了比之刚才强盛几倍的光明,散出比刚才汹涌几倍的热浪。光明灼灼,那热浪从布局的两边冲了过来,形成环合,将众人的去路一下子封死了。
风和要说挣脱这等热浪不是难事,他手中法诀一变,就要唤出水来,给自己开拓道路。但就在他指诀成型之际,丹歌的手恰好伸了过来,将风和的手一掰,笑道:“家主,就从这儿突破了!”
风和扭头去看,除了没有多少本事的祁骜还显得有些怯怯以外,剩下的四个年轻才俊,这时候看着那具备灵性的火焰山,一个个踔厉奋发、斗志昂扬!而这些个好战的人,却还要把锅甩一甩,“这要怨您,这血气的主人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您那里一怂,它这里才敢动的!”
就在此谈话之际,那高高的火焰山上啪啦啦的一动,从那山顶上就此滚落下两块火焰熊熊的石头来。说是石头,可全然内无实质,分明一团外浅内深的火焰,然而这火焰团团滚落竟有声势,虚物似也有了实态!
风和要强行带走这战意熊熊的四个人已经不可能,尤其当前敌手已经发作,这一招化虚而实,声威赫赫,必然威力极大。这一招显然不是廿於菟的妖火可成,其中必有此布局本来的离火威力。
这样威力一击,众人唯有正面应对,风和叹息一声,甩了甩手,“上吧!”等瞧着四人迎击上去,风和的眉毛一皱,“显然这廿於菟血气和这里的离火相处融洽,这是我风家的耻辱,这无异于与外族勾结!偏它上赶子来,那就立马送它走!”
从来长老理家规,家主执家法。风和作为一家之主,他已许就不曾施展雷霆、惩戒判族的人了,数月前丹歌等人初来商丘,风家倒是因此择出两个接引、典购两个叛徒,却也不及带回身畔,就全被击征刺杀掉了。
而当风家家主正经八百地要执家法时,任何的背叛到了他的面前,就只有一个“死”字!哪怕今天这家主要惩戒的,是千载存留、毫无神智的一团离火威力,兼带苟延残喘的廿於菟血气残留。
家主正色,两手一搓,一个阴阳就在指尖成型了,这阴阳推演,就是八卦。八卦的左面,即象征西面的一面,乃是坎卦,坎对应月亮,为水。这坎卦一时得了家主的倚重,整个八卦倾倒,好好的八卦只在刹那,便独独留下了坎卦。
这一层布局已经被破坏了,于是家主处在现实之中。没有了镜面的隔阂,他这坎卦相引,一道月光透过了大殿的屋顶,直直地打在了这坎卦之上。四面的水汽由此密集起来了。
祁骜本来还处在家主的身边,这一会儿他忽然有了溺水的感觉,扭头忘了一眼家主面沉似水,一道明月打在他身上,宛若月神降临。这等威严,越发让祁骜窒息,他缩了缩头,离开了家主远一些。而他的感觉很清楚,家主这酝酿,恐怕还要一会儿。
而丹歌等人这边,他们已经跑上前来,迎击这来袭的火焰石头了。这四人面对火焰的解都是一致的冰!但见四人各自从手中抖出一根冰箭去,直插那滚来的火焰石头。
火焰虽然有浩浩滚落的落石声势,其却犹然是虚体。这四根冰箭两根在左,两根在右,径插到了那火焰当中。冰箭落在火心儿砰然爆裂,一时冰霜飞溅,其中有如冰针,有如霜雪的,都是丹歌等四人操纵冰箭迸发威力的模样。
冰火对抗之中,火在威力上占了上风,冰在变化上占了上风。火焰的威力蒸干了冰雪,但冰雪最终的变化宛若刀割剑穿,那团团火焰一霎时千疮百孔,火石崩裂,留下了火苗片片。
不及丹歌等人欣喜,那火苗飘然一动,一个个形成旋转的刀刃,直扫四人而来,这一次比之刚才的落石火焰,更添凌厉了!而火焰山,或者说廿於菟的血气在见识到四人不弱的本事之后,也不再单一攻击了。
正面那刀刃扫来,侧面的热浪也被鼓动。刀刃之下的火焰山,猛然震开两道沟壑,自那沟壑之中,猛然抖出了两道长链。众人不需细看,却已经细辨,这分明泥土造就火焰煅烧附着的两道大力火鞭!
热浪先于火苗的刀刃之前,后发先至,从两面朝丹歌等人涌来。“啪啦啦”,这四个人不同门不同派,却恍若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但见他们四人齐齐一拂自己的衣衫,指尖划过,带起零星如水晶的冰点。
再看四人,他们的衣服之上在这动作之下,已经细细密密地铺就了一层寒冰。他们百炼之躯根本不惧这什么热浪,他们这样一手,也只是防备着别烧毁了衣衫,让他们一丝不挂了。
而如此处理,那什么热浪已形同虚设。此时那火焰的刀刃卷动在空中虎虎生风,已经来在四人的面前不远。这应付四人就各不相同了,天子手中已经预备了朱批符纸,他朝前一抖,那朱批被卷进火焰的刀刃,一霎时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却恰好让朱批符纸发挥作用了,天子这里心念一动,这几个火焰刀刃扭头调转,竟是已为天子所用。这火焰刀刃在天子操纵之下扑向的,正是那刚刚抖起、巨力深沉、威力可怖的火鞭。
子规伸手朝天一探,“咔啦啦”一道雷霆迅雷不及掩耳地劈打下来,正落在子规面前的几道火焰刀刃之上。雷霆具备雷火,兼有电力,还能驱邪。雷霆一落,这火焰刀刃上妖气立刻清空,刀刃霎时无主,再被一劈之下,在原地化作雷花,消散而去了。
子规此时有急忙探出覆盖水气的手,朝他引下的雷霆内一抓,再抽手时,一把淡蓝而透白的宝剑被他抓在手中。此时击征如果在场一定多有感叹,形成这一把宝剑的气息不是旁的,正是雷气!
当初子规留在连鳞身上的剑气,后来在子规为连鳞治疗时,正是以雷气为引,将剑气全部抽离的。这等雷气世间少见,珍惜之物,则有相应之威。
第六百四十八章 神兽与异兽
这样雷气一剑凝集,剑身虽然锋芒毕露,但撇开了这等形状,这一柄雷气之剑委实的毫无侵略威力。剑毫无雷霆叱咤,宛然如水,其存在之意,仿佛只在这火焰火红之中照下一片特立幽蓝。
然而这一柄敛芒之剑,一如寡言之人、不吠之犬,平庸于外、忍容其貌,其实内里是全然的狠厉与杀机。这一柄剑的雷气,来自于雷霆扫过雾气,雷霆为火,雾气属水,这雷气当属天底下数一数二属性相克却相存的东西了。
它的内敛只是为了维稳,而当其爆发,则水火的攻势,一定可以裁开哪怕天地的屏障!
子规攥着这一柄剑,这是他从来未有施展过的招式,哪怕是迎击廿於菟,他都不曾用过。这剑的形成需要契合天时、地利、人和,就在此时此景,这滚滚的热浪里,这一柄剑的诞生条件才终于达成!
这是难得的一剑,也是子规极为信赖的一剑。他攥着这雷气的宝剑,那幽蓝照着他的脸,他脸上满是相应幽蓝的淡然如水的平静,但其心内,却肆意着幽蓝之外的,漫天火红!那时他勃勃战意,汹涌杀机!
然而子规在瞬间又平复了,他只攥着这样一剑立在原地,其态睥睨天下。显然,他这一剑出去,就是要做出了结的!
在子规一旁的风标自然也见到了子规这样自信的面孔,他之前可从不曾见过子规有这样的喜形于色过。他也就知道了,子规手中的这一把宝剑,显然是子规长久不用的一张宝牌。
按说这些个聪明人少有攀比的时候,风标本来也不在乎这个,可真当他将手中的法诀施展起来,却显得有些繁复,这显然根本不是他之前曾用的所谓先天八卦四大招任何一条。他也不预备用坎卦生水对付此地的火焰了。
祁骜缩在一侧,瞧着风标撇撇嘴,他那识人极准的眼,早将风标的小心思看透了。“看来即便是修行者也不能免俗,虽然不是争锋相对,但也不愿意轻易地落在人后。尤其这人人都可以动两手的情形里。”
“你却也是修行者,怎么没有这样的攀比之心?”此刻藏在祁骜乾坤口袋里躲避火气的砚龟胥师说道,“不是明面儿上的较量,但彼此悄然的攀比,实则也潜移默化地影像着两方,而修行者就是在这林里的假想敌中渐渐爬出来的。
“你自认你先是个画家,然后才是个修行者。可你当初成为画家,却是为了如今的修行者。修行者才是你的本衷,你不与人比,难道要老死在自己那点睛画技的孤林里?”
“我却怎么比?我对付这火,可毫无经验啊!”
“你既然会画,你便画吧。”胥师在祁骜口袋里闷声闷气地说道,“《山海经》有记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你只将这蠃鱼画出来吧,鱼身却长着鸟的翅膀,会发出鸳鸯的叫声,而见到它,就会发生大水。这东西存在于上古,能力非常,不是凡品,你恐是画不成,但总该一试。
“而一旦成了,又是大祸患,所以你要在这鱼的外头勾一个细网,把它网住,不由它跑掉。等到大水生发,你就以墨笔强行毁灭了这鱼。”
“好!”祁骜有了治火的方向,也没有怠慢,就这么作画起来。但因为砚龟不愿意遭热,所以这研墨全由砚龟再乾坤袋内代劳,而等祁骜捏出祸绝笔,这笔头上的墨,该是他这长久以来见过最细最稠墨!
祁骜紧了紧手,暗道:“有此神助,必有所成!”
而在祁骜心心念念要绘画上古神兽的时候,风标那边已经生发了一些神兽踪影了。但见风标面前的土地松软,竟如同水一般荡起了涟漪,而搅动涟漪自这水土之下探出的,乃是两只竖耳,半绺红鬃。
这全就是风标能发作的威力的全部了,只有这样的半截,脸整一个脸都探不出来。可就如同之前六位长老们的六御大阵一样,仅仅是稍微的轮廓,就有不弱的威力。风标的法诀也是如此,但是这两只竖耳,半绺红鬃,其生发的威力已经非同小可了。
之间这土地上的涟漪往外一荡,竟是掀起了一个浪头,而这浪头拍起来,却不再是土,而是实实在在的水!这水浪一滚,忽然更磅礴了些,逝者如斯,这浪头禁制拍进了火焰山中,那微弱的什么火焰刀刃直接被浪头排没,这浪头去势不止,已直冲那渐渐抖起的两条火鞭而去。
这水浪过处,火焰山的火焰威力立刻大减,而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的水汽生发。可以说,这火焰山如此强劲的火,却根本不曾蒸发这水浪的一滴水!水浪之强,已可见一斑!
丹歌站在旁边看得仔细,暗暗咋舌,这真是好大威力啊。而他见多识广,已经分辨了风标这一个法术,“是了!方才你风家人还在感叹以前的风家已经开始研究河图,追寻道之本源了,你们作为后辈对于河图却毫无了解。
“现如今看来,你们是对河图毫无了解,却对献出河图的龙马有相当的研究了!而你这一招,恐怕还只是你们研究所知的冰山一角,只用了龙马献图时出水卷动的波浪。”
“这是龙马?!”子规怔怔看了那两耳与红鬃,“冒天地鬼神之道,为千古文章鼻祖!好家伙!”
风标一时争抢,这时候被人识破,又有些羞赧,“嘿……”
丹歌、天子、子规、风标,四人之中天子、子规、风标已经各展招数对付了来临的火焰刀刃,仅余了丹歌。而实际丹歌出手尚在这三人之前,他扔出了一把羽毛,把火焰刀刃引在一块儿,再放了阵风,把那火焰吹跑了。
唯独丹歌的处置平平无奇,而因为其他三人的神通显露,丹歌的实力忽然受到了其他三人的强烈质疑。
“你不会,就那么几手符……”
“……还有无数羽毛吧?”
“呃……”丹歌眨巴眨巴眼睛,“这不够吗?”
这三人的身子齐齐一歪,都看向了丹歌,“来个新鲜的!”
这时候,还不等丹歌作出什么反应,几人的背后却传来了一声满怀激动的高叫。“新鲜的来了!”
众人闻声立刻扭头去看,只见祁骜一手捏着三天龙方絮,这三天方上活灵活现一只长着翅膀的飞鱼罩在网中,在这鱼与网之外,尚有两个明显的墨点。而祁骜的另一手,攥着他的祸绝笔,这一笔正要落下,三天方需点墨三次,已有两点,这是最后一点,一点成功,则死物成真!
丹歌等四人单扫了一眼就已经明白,祁骜这画得乃是何物,“蠃鱼?!”这蠃鱼一处,其珍惜程度,能与风标的龙马不相上下。而风标的龙马只露了个顶,这蠃鱼要是全然成真,则在众修行者的无端比试之中,祁骜要独占鳌头了!
祁骜此时信心满满,这信心不来自他自己,却是来自于他手上的笔,更确切来说,来自于砚龟胥师亲手为他研出的墨!这墨是法宝,是逾越修行者间境界横沟的无上宝器!
“笃”,祁骜已经将第三点点了出来。这三天方之上,忽然迸发了极盛的光芒,这光芒比之那偌大火焰山峰放出的火光更为耀眼,这光辉扫过,天地间什么红蓝的色彩,全部都泯灭了。
好在这光辉总是有限,其渐渐收敛,又敛回了三天方上。众人的眼睛也很快恢复过来,彼此眼睛不眨,齐齐注视着三天方上的蠃鱼。
只见画纸上的蠃鱼嘴巴动了动,尾巴动了动,仿佛由头至尾,已经全然焕发生机。之后“噗”的一声,在祁骜的想象里,这样一声,必是蠃鱼冲破了纸张,忽闪着翅膀摇动着尾巴具备了生机。
然而事实是,随着这一声,祁骜的手忽然一疼,再看时,整个天方纸已经从四面生发了火焰。这火焰以极快的速度烧过,祁骜感觉到疼只是一瞬,在下一瞬,他捏的那个地方,已经完全是灰烬了。
这火焰也是有选择地烧,蠃鱼的部分全不放过,罩着蠃鱼的网却是留着。这蠃鱼转眼被烧尽,徒留了一张鱼嘴尚在坚挺,没有被顷刻焚尽。
“鸳鸯。”这鱼嘴叫出鸳鸯的叫声,而实际鸳鸯的叫声,就是鸳鸯二字的声音。所以这凄苦的鱼儿,说了鸳鸯两字,留了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单身遗言,就凄惨死去了。在鱼嘴说完这二字时,火焰噬过,那蠃鱼最终毫毛不存。
“啥呀?!”祁骜简直要疯掉了,从信心满满到满是失落,这样的落差让他有些接受无能。而要说他一无所获,却也是不对,那火焰烧尽之后,还留给了祁骜一张兜鱼网。
祁骜抓着这成真的网,这网给他完全不是安慰,而更像是讽刺。就好像困苦之人被人允诺千金,最终却只得来一枚铜钱一样,这网如那一枚铜钱一样,无形地嘲讽着祁骜的无能。
祁骜将要泪涌,就忽然有了江河伴唱。
第六百四十九章 黑将
这江河的声音来自祁骜的身后头,其声音却不是寻常的河流,仿佛适逢绝壁,一泻千里,又似惊涛打落崖下,浑如击鼓,隆隆之音震耳欲聋。尤其此时这声音忽然炸响,让祁骜的心里顿时失了一拍。
而不等他扭头去看,却有两道凌厉的寒光从他的两侧飞过,祁骜余光扫见,却是涌动的白花。等祁骜再有反应,细致打量,这才明白,那什么寒光!是好大的一阵浪涛避过了他,径冲向他面前的火焰山而去了!
独不冲他,是这浪涛偏属于他!刚才的蠃鱼因为三天方根本承受不了它的真身,所以蠃鱼完全没有形成了身体,甚至生而即死,徒留了一张鱼嘴放出了凄绝的哀响。然而,正是那“鸳鸯”一声,就从不知何处引来了如是磅礴的一股子浪涛!
这浪涛趋势就如同它发作的声音一样,一往无前,直接冲入了那火焰山中。这水虽不比龙马唤来的水,这水尚是凡水,遇到火焰就会沸腾蒸发,然而架不住这水的量大,于是好么样儿的火焰山,被这涌入的水立刻占了小半。
这水去势倒是仍有,但到底敌不过这富有灵智的火焰山,火焰将这水四面一包,小火慢炖,就这么烤起来了。祁骜眼瞧着却只能着急,这么些水,去则去了,他可不知道怎么收势,只好任凭水被如此蒸干。
虽然看起来这样一击是被火焰山顷刻化解的,但是水火无情,刚才那奔涌的水就在顷刻之间泯灭了不少的火焰,可也算是建功卓著了!
水在火烤之下沸腾起来,整个布局之内渐渐充满了雾气。祁骜看着这雾气到有些心疼,而子规脸上可笑开了花。这子规甚至朝天连点,“闪电箭,闪电箭,还是闪电箭!”
“咔咔咔!”这布局之内顿时雷声大作,一道道电光叱咤在这雾气之中,若影若现的,仿佛众人就处在雷云的内部里一样。
这布局下头,是火焰蒸起的水雾,这布局的上方,则是闪耀不断的雷霆。蒸起的水雾总不见浓,因为这雷霆总会劈在雾气中,彼此作用,产生幽蓝透白的气息,浮在半空。
火焰山火力强劲,不一时那水被蒸干,子规雷电密布,紧跟着就把水雾完全劈没了。这布局的上空满是幽蓝之色,这儿一片儿,那儿一片,浑像是通过一个花斑磨平的毛玻璃里,看到的无垠蓝天。
那火焰山,确切来说就是廿於菟的血气们,在蒸腾水汽的同时,它们那两条火鞭可也没有停止运动。然而到底这两条火鞭太过巨大,实在笨拙,于是其单凭身板儿造成的威力就在不小,驱使起来也更为费劲费时些。
这些时候火鞭总是动了动,然而这样宛若蠕动的速度,恐随便一个常人都能轻易躲避了。而之前天子操纵而去的火焰刀刃也打到了火边上,毫无作为,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一招,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笨拙才对。”砚龟再刚才水汽密集的时候探出头来,这会儿也还没有缩回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廿於菟作为老虎的狩猎本能,兴许能将这一条发挥到炉火纯青。”
“那要不要告诉他们?”
砚龟缓缓摇头,“我自诩年长,吃过见过,可他们比我又要聪明些。”他说着却没有多关切丹歌那边的情况,只四面望了望,然后对祁骜说道,“你知道西方《圣经》里的诺亚方舟吗?”
祁骜可不知道砚龟怎么忽然会有这样一个问题,他眨巴眨巴眼睛,幸好他作为凡人,并没有局限在华夏的修行界故事里,“略微知道……”
砚龟道:“《圣经》里说:‘上帝对诺亚说: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分一间一间的造,里外抹上松香。方舟的造法乃是这样:要长300肘,宽50肘,高30肘……’
“现在,你就用小五号的这样的规格,在画纸上制造一样这样的方舟吧。那个船的形制是防范洪水最有效的,待会儿我们会用得上。”
“小五号?是多少?”祁骜问道。
“古代一肘约是十三寸,换算现代的单位是零点四四米。诺亚方舟长一百三十二米,宽二十二米,高十三点二米。你画一个二十来米长,高有两米左右的诺亚形状的船出来就行。”
“额……”祁骜歪着头,“即便发大水,我们也可以借用力量浮在水上,或者憋气沉在水中。总也不必做出这么像凡人的举动吧。”
“在惩戒的力量面前,是没有反应机会的。总之,听我的就是了。”砚龟说着将头一缩,又进入了祁骜的兜中,开始仔细研墨了。
子规在砚龟和祁骜说话的时候,他已是伸手朝天一揽,天上生成的无数雷气快速地汇集在子规的手上。而等汇集之后,子规再一抖手,连同他刚才手中握着的那一把雷气宝剑跑出,在他的身后,倏忽悬起了十一把雷气宝剑!
“一、二、三……,十,十一。”丹歌数了数这雷气宝剑的数目,一歪头,“你这剑不合数目啊,多一把合个地支数,少一把合个具数,少两把能合个极数。这样,我也不多要,只拿你一把!”
丹歌说着,也不等子规说同意或是反对,他已经伸过手去,手中红光一闪,子规身后的一柄雷气宝剑已经握在他的手中。
子规心神一失,他明明已经有所防备,但还是被丹歌这样轻易夺去了。
子规、风标、天子素知丹歌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的厉害也不止在羽毛和符上面,他的手段有不能显露的原因,而众人大致猜测他的手段一定层出不穷,且威力惊人。
但丹歌这样一个小小的显示,还是让子规等人猛然一惊。径直夺取,化归己用,如此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他们之前对于丹歌的估量,似乎仍是小看了!
丹歌挑了挑眉,他这样做,也只是满足一下这些交心伙伴们的好奇心罢了。之间丹歌将手中的这一柄雷气宝剑朝他身前的火焰山扔了过去。这一个举动让子规有些黑脸丹歌这家伙显示完了自己的厉害,竟是这样弃置了雷气宝剑。难道这雷气宝剑在丹歌看来如此不堪吗?
然而还不等子规的脸完全黑下来,变化就已经发生了。
之间那宝剑将落入火焰之时,自火焰中猝然探出一只手来,轻巧地接住了这宝剑。说是宝剑,在丹歌子规的手里,还是三尺的宝剑,可到了这个猝然探出的手中,却宛若捻着一根钢针。
这一只手外面裹着火焰,内里却是实打实的石头,这石拳捻着宝剑钢针,朝地面重重一夯。“咚!”石拳借力,其后的部分立刻窜了起来。众人之间一道黑影猛然冲起,在高天竟有几个瞬间的悬浮,而其身形,在火焰光焰中也是一片燎黑。
等这黑影落了下来,石盔石甲,一个活脱石人就此站在了众人面前,熊熊火焰之中。它高有丈许,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虽通体黢黑,却两道红眸,而单因这两道红色,让这整个黑将军都倏忽俊朗了起来。
也不见丹歌有怎样控制的动作,这黑将军忽然将手里攥着的宝剑钢针将它的耳朵上一别,竟仿佛别了一根烟。而后这黑将军将两臂一搡,伸展开来,一个马步扎下,“呼”的一声,两臂就这样自两边往中间拍去。
“咚!”结结实实的一个拍掌,也唯有这黑将军的拍掌,能用结结实实这个词了。而这两掌相击发作的声音却不是“啪”的一声,而是“咚”的一声,这两掌之间如果放个什么硬物,这一掌下去也铁定被拍扁。
而这样的一个拍掌,还不是为了两手重重想拍,却只是为了鼓风!“呼!”这黑将军的四面猛然一震凛冽的风就此发作,这风好似长了尖儿似的,直接在黑将军面前的火焰中割开了一条通路,而这通路一直引向了那尚在悠悠而动的火鞭。
路在面前,黑将军却没有急动,一掌作横,一掌轻扫,“啪”的一声,从这黑将军的手里立刻打出了一连串的黑色石头去。这些石头正是黑将军刚才拍掌之时在手里研出来的石头。
这些石头被打出,扫过火焰直接打在那火鞭的第一环上,石头“噔噔噔”地嵌在那环上,经火一烤,“噼啪”的声音作响。而这“噼啪”的声音还没有响过瘾,那火鞭的头一环“轰隆”一声,就这么四散而开了。
丹歌召唤的如此怪物,在头一招就打碎了那火鞭一环!而这怪物黑将军却是不停,“噔噔噔”,它沿着它掌风开辟的道路一溜儿跑到那火鞭面前,将耳上宛若钢针的雷气宝剑捏了下来。它两指捏着这宝剑,宛若绣花一般在这火鞭上来回划拉了起来。
子规看着这一幕都要气没了,丹歌这是变相在埋怨他的宝剑小呢!他手中剑诀一控,背后的十柄宝剑已经齐齐窜出,形如孔雀开屏,之后又变幻连环。十剑齐进,也不管那边绣花的大块头,径插这一边的火鞭而去。
第六百五十章 火内金
这十剑齐至,它们可是子规自个儿的东西,他施展起来,自然相当的得心应手,可不像那黑将军在那边儿针来针去。十柄剑散在上下左右四方,剑尖朝内,指向一点,剑身彼此形成一个圆。。
子规这里一发令,十剑齐齐猛刺而出。这等雷气宝剑,雷气本雷火与水气之中所生之物,水火齐备,这刺出的威力,也兼具水火之威。其疾其速,宛如烈火燎原,又如暴雨倾盆,胜于风驰电掣,仅在转瞬之间。
这速度已在奇快,其携带的威力又岂会微弱。“崩”的一声,十柄剑齐齐汇集一处,这一处也恰是那火鞭的链条环节。于是这环节圆圆满满的就有了十个剑孔,这些个剑孔彼此通气,其中蓝白之色忽然喷发,就是十柄雷气宝剑的余威。
这火鞭的一道环节毫无悬念地就此崩开,然后被窜出的雷气余威搅烂。和丹歌驱使出的黑将军一样,子规紧随发力,也顺利建功,同样是将这一边火鞭的一个环节毁去了。
等这环节崩落在火焰之中,这才露出了锋芒相接的子规的十柄雷气宝剑。方才那“崩”的一声,可不是这雷气宝剑打在火鞭上的声音,而是这十柄宝剑彼此相击一处产生的声音。
此时在看这十柄宝剑,它们的剑尖击打在一处,在这火焰之中竟有了熔炼的意思,仿佛是被这火烧化了。而实际上,这却是子规的有意变招。子规那里法诀一变,十柄宝剑就此发生了变幻。
宝剑相击之处剑尖融合,而剑柄渐转锋芒,方才还是各自为阵的十柄宝剑,此时却已经相互融合,成为一个刺轮了。这刺轮上的刺正是之前宝剑的锋,它一旦旋转起来,则宛如十剑齐舞,翻搅之中就可以将敌人宛若剔鳞一般,片片削开。
这刺轮又如风车一般,在这火焰密集之中,因风助火威,火涨风势,于是这刺轮风火之内,旋转极速,纵使如子规那样的好眼力,也看不清这刺轮的十支刺锋了。子规驱动着这刺轮,径奔火鞭的下一节袭击而去。
两道火鞭每一鞭都是九节,照着子规丹歌行之有效的手段,不消片刻,这看似庞大而威力不凡的火鞭就会被瓦解掉了。
然而,这火焰山究竟不是拦在众人面前的寻常机关,其内有廿於菟血气细微的灵智,两道九节的火鞭已经发动,此时在丹歌子规的联击之下陷入危难,一时无法变招。
而灵智到底是来自于廿於菟的头颅,于是其智力果然不弱,这火焰山上忽一时火焰齐齐耸动,竟是被全然调动起来,显然将要技艺尽出,要给两道火鞭解围。
在众人眼前,火焰山火浪开始汹涌翻卷,仿佛是遭逢了狂风暴雨,又好似有火海的妖兽来临。这火浪翻卷之中,其中抛弃的数道浪花完全地脱离了火海,在空中形成一个个浑圆一致大小的火球。
细数之下,足有上百之数,估测之下,则一个个都有拳头大小。这上百的火球似乎又不似寻常的火球那样简单,其火焰浑浊,仿佛当中还包裹着什么样的东西。可不等丹歌等人将这火球的真实形态瞧个真灼,火球们已经开始了行动。
这些火球飞临众人的上空,虽然依然彼此分明,但火红相接一色,凑成了一片火腾腾的凝云。
子规的眼睛最好,他抬头看去,不是看这火云的全貌,而是只仔细观测其上的一颗火球。他只见这火球内的浑浊渐渐有了凝集的意思,暗藏的东西已经渐渐具形了。也就在这浑浊成型的下一刻,这一个火球就宛若磕鸡蛋似的,外头的火焰外皮被剥开,掉下了火焰内的“黄”。
“嗬!可真是‘黄’!”子规惊叹了一声,从那火球里落下来的,正是通黄的东西,就仿佛是……
屎?
可子规料着,虽然说这火焰山的灵智只是廿於菟被砍八个脑袋的血气所化,但深究它的来源,怎么说它当初也是准圣人胸口的尸虫。它总不该到了黔驴技穷的时候,拉这污秽的东西恶心众人才是。
但是不待子规细辨细思,一场看上去的粪雨已经在所难免。
“一招围魏救赵,算你先是得逞了!”丹歌骂了一声,连忙驱策它的黑将军。黑将军将手中的“绣花针”猛地朝火鞭一扎,然后足下猛蹬,其庞大而稍显笨拙的身子却是忽然倒飞,直向丹歌等众人的头顶遮去了。
黑将军倒飞不满,但自高空落下的黄色却是更快,眼看着黑将军相救不及了。这时候风标手里已是捏上了天子的朱批符纸,朱批为正,顺心如意,但凡所想,一切顺遂。
风标借着这朱批的符纸将自己的心意散开,同时发动风家四大招:“天地定位”。这借由天子朱批发挥的天地定位,比之寻常的天地定位就更为强悍些了。风标细致地用天地定位在众人的头顶织了一张网,网的结点正应在这下落的数百黄色落位。
“停!”风标咬出这一个字来,整个天空所有的黄色落物全部应声而止,停在了半空之中。丹歌驱使的黑将军堪堪来迟,却也终于赶上,这黑将军来在空中,挥着大手朝那些黄色的落物猛然一拍。
“啪”的一声,丹歌的心神忽然一失,黑将军就此和他失联。丹歌忙看去,只见他的黑将军手上糊着黄色的物事,从高处坠了下来,而其通身黑色,又糊着黄色,将仿佛是从天而降的茅房石头。
“怎么回事儿?!”子规驱动着他的飞轮也回来救急,此时飞轮在一抖,“唰唰唰”地将那茅房石头……也就是黑将军片成了碎屑。然后这些碎屑由飞轮转动的风吸去一边,洒在了火焰山内。方才神武的黑将军,就如此泯灭在火焰之中了。
子规做出这些动作,询问的同时扭头看去,却只见丹歌立在那里头发根根直立,宛若其箭头顶着个炸毛的刺猬。他双目圆瞪,忙问道:“丹歌,你又怎么回事?!”
丹歌这才回神儿,“好凌厉的金属性啊!竟然直接斩断了我和黑将军的联系,而我的神念触及到了这金属性,让我竟有了短暂的迟滞,若非我自我护佑得当,只怕我的神智已经被搅碎了!这看似寻常的黄色落屎,原来有着这样威力!”
“这样说来……”子规急切转头,看向了风标。
不出所料,风标的头发也成了爆炸头,但他的双眸明亮,显然理智犹存。见到子规关切自己,风标苦笑一声,道:“我也是强弩之末,这就撤开了。这下落的黄色实际是沉金之物,但凡被击中,只怕不死也残。”
“火内生金,这真是不可思议,按理说火克金,绝不会有如此的情形产生。”天子道,“我猜测是因为三长老和四长老的布局被破坏,逆反阵法的作用,使得两个布局相互连通了,所以这火之布局之内,才出现了四长老布局才有的金。”
“我撤了!”风标喊了一声,手中的朱批符纸忽然崩碎,天地定位的结网消失,空中上百的黄色沉金落雨没了阻滞,再次落了下来。
正在丹歌子规等人手中发动了元阳真火,要和这些下落的沉金之物来一番较量的以后。众人的眼界内忽然一黑,他们抬头一看,之间一个不小木制船只竟是从天而落,正正好好朝四人头上砸来。
众人还在惊奇:是谁这么缺德在众人危难之际竟然还来补刀,而且还是如此鲁莽地用船砸!但众人却发觉那船上探出来了一个圆圆的脑袋,正是胖子祁骜的头。丹歌一皱眉头,“怎么除了外患,还有了内忧?!”
祁骜却已是喊了起来,“快上船!水来了!”
“水?”丹歌一皱眉头,确实不假思索,向旁边的几人一看,齐齐点头。四人轻身有术,一跃来在船上。祁骜已经在船舱的入口处等了,“快,避往船舱!”丹歌等人也不怠慢,立刻进入船舱之内,祁骜最后进来,然后死死地关闭了舱门。
“你再这火里画木船?而水又是从哪里……”还不等丹歌把话问完,这船已是猛烈的颠簸起来,凭着众人的感知,这船还不止颠簸那么简单,且还在升高,似乎船下真有水来了!
“真有水?”风标惊叹起来,扭头一瞧祁骜,“你画的水?”他问着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哎?!我父亲呢?怎么不在船上?”
从这船舱的黑暗处,慢慢匍匐出砚龟胥师来,“祁骜画个船已是不易。而这船外的水,你猜会是谁干的?”
“我父亲?”风标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却又皱眉,“我风家按理没有这样厉害的取水法术啊!”
“是审判。”砚龟道,“是审判的力量、惩戒的力量。这是将罪行加之八卦的强**术,除风家家主以外,是无人掌握的。”
“他是要一下子灭火。”风标道,“布局为外人所用,可以审判。但是,我们在火以外,还发觉了金!”
第六百五十一章 舱内
“金?”砚龟胥师惊声叫道,“火里面怎么会有金?你们确定没有瞧错?”
丹歌指了指他和风标的头发,道:“您看看我们两人的发型,像是作假么?”
砚龟把头又往高地仰了仰,这才看到了丹歌风标两人根根直立的头发。这两人的头发宛若头皮上植了金针或是宝剑,其形其态,一如金元素那样毕露锋芒,甚是凌厉。如此正可以表明,他二人是和“金”有过正面的神念接触的。
“你们还交过了手?胜负呢?”砚龟问道,“按理说能在如此磅礴火焰山中保存形态的金,其威力势必不胜于那火焰山的火。而你们再那火焰山前联合出手,似乎也不曾占了便宜……”
“那金是沉金,都裹在火中。那火飘在半空来了一场沉金的落雨,我们正要对抗,这一艘船恰好来到,就容我们一避。”子规道,“我也在纳闷儿,怎么那沉金落将下来,却没有将这木船凿开呢?”
“这么说我们这船的来到倒是恰好了。”砚龟点头道,“既避过了水,也躲开了金。而这船却不普通,那什么沉金落雨,还并不能击穿这一艘船。这船,可是有名的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天子挑了挑眉,“那不是西方的传说么?怎么,也适用于我们东方?”
砚龟轻笑起来,说道:“紧要的却不是这诺亚方舟的名号和形制,而是这船的用料。这可是顶级的歌斐木造就的。而不止西方传说的诺亚方舟,还有古埃及的法老船、耶路撒冷的所罗门圣殿、古罗马皇帝的宝座,全都是用这歌斐木打造的。
“这木头是圣木,圣木之船,抵挡那区区沉金落雨,自然不在话下。这要得亏了祁骜,他的画技真是惊人,竟连这等宝材也能画得,他真是这世间行走的宝库啊!祁骜……”
砚龟说着四下看去,找寻祁骜的踪影,却只见祁骜贴在船壁上,呼吸带喘,似乎刚刚休止了动作。砚龟纳闷,忙问道:“祁骜,你这是怎么了?”
“您……,你们自顾自的,可没人管我!”祁骜埋怨道,“这船颠簸如此厉害,你们一个个都有法诀,脚下生根似的立在原地晃也不晃。我可没有那等本事,我此时已经浑如元宵一般,在这船筛里摇了好几遭了!”
丹歌笑问:“你既有画技,怎么不自救?”
“……”祁骜张开了手,在他的手处,有一个把手生在船壁上,他正是凭着这一个把手,堪堪稳定身形,未至于在这晃动的船舱里乱走。
这样一个超绝的大画师,情急的自救仅仅是画了这样一个把手,他握着着把手贴在这船壁上,战战兢兢地伫立着,显得好不卑微。
丹歌暗叹一声,已是迈步走了过去,传授起祁骜这脚下生根的法诀来了。
其他的人,尤其风标,就做不到丹歌此时如此的清闲,他尚心中忧虑着自己的父亲。他皱眉道:“我父亲既然是以审判惩戒之力引来水而灭火,这术法既发于他,则必不会伤他。
“然而他一定不知道,也一定想不到这火焰山深处埋着西方布局才有的金。而因为金生水,所以我父亲引来的水量,很可能超乎了他的估计。如果水量巨大,冲溃了这长老宫殿……”
天子闻言点头,“是啊,我们当前所处的可是现实的所在,并不是镜面空间。于是这长老宫殿任何的损坏,都是实打实的,千余年前风家仙人的神乎其技,在如今末法,全无修复的可能了。”
砚龟胥师说道:“你父亲施法时占据这东面布局的入口,于是水定会避开你父亲的方向,所以这水绝不会冲入大殿之内,而只会在这个布局内部蓄存。水先灭火,灭掉火焰山产生的庞大水汽会直往殿顶冲去,很可能就此将殿顶掀翻。
“而水一旦不可收拾,则会冲击四壁,四壁也可能被冲开。而如果这四壁还算坚实,没有被冲开,水的重力会下沉,在宫殿地面另寻出路。而整个大殿,三长老四长老的布局被毁,是因为逆反阵法的作用。
“逆反阵法内,北为上,**下。这宫殿之下,是一道**,所以说,宫殿地面相隔未远,是有水的出路的。如果水冲开了地面,汇入了地下的**,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又因为水冲开宫殿地面,地下的**露天,那么‘北为上、**下’的逆反阵法,就会因此破掉了!所以这样说来,如果你父亲想到了这一层,又或者风家的前人算到了这一层,那么今天这巨量的水,其出路是一定的,就只是当前这布局的地面而已。”
“嗯……”风标听着点头,却又思量起来,他心忧自己的父亲不会想到这样一层。他父亲今天见到这布局竟然发作审判惩戒的力量,可以说其必定是愤怒的,而愤怒之下的人,又会有多少的理智呢?
风标看向了砚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您的想法通知给我父亲?”
“我是没有。”砚龟摇头道,“按理说我以墨可以在水中传讯。可是如果水量太大,我的墨必被稀释消失,彼时就连我也是不存了,更不说送信事宜。”
砚龟无策,风标也不打算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了。照着他的思索,这布局内一旦被水填满,整个地方无异于成为了一个极深的池塘,在这池塘以内寻找他父亲的踪影已在困难,传讯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风标心忧之际,船忽然开始围绕着一个中心回转起来,这给了本来颠簸的船一种另类的平稳。风标立刻放下了给自己父亲传讯的事情,细致体悟起这船身的动静来。
半晌后,风标双目一亮,“这种情形,会不会是我们落入了漩涡?”
他的疑问得来了在场众人一致的认同。落入漩涡,这本该是一艘船最为艰难的命运,然而众人意识道这些的时候,却是都换上了笑容。“这也就意味着,水的出口正是在地面上!”
“对!”风标连连点头,“这样说来,也不必提醒我父亲这些事情了,兴许是他想到了,也可能我风家的先祖就是这样设计的。”
船儿就这样旋转了几圈之后,船身渐落,正是水位在下降,这全部都在众人的感知之中。众人心内以有了把握,照此再降多少多少,他们就会落在地面上,那时也就意味着整个布局内的水全部清除……
“噔!”船身此时却忽然一停,这忽然的停止让脚下生根的众人都是有了一个踉跄。而等众人调整身形,再感受这船时,却发觉整个船忽然静止了下来。
“怎么回事?”众人在这四面什么也看不见的船舱里,彼此大眼对小眼,当前的突然变化超乎了他们的感知和预期。
“莫不是整个水面冻住了?”天子猜测道。冻结一汪池水,在风家家主风和不过是微末的伎俩,而也唯有如此的解释,才能说明当前他们的方舟戛然而止的情形。
“不,没有。”砚龟的四足贴在船底,他确定没有任何的凉气透过船底传到它的足底。砚龟说着提足朝这船底磕了两下,它用的气力不小,这很厚的船底,他敲起如同是敲薄薄的木板一般。
而这敲击船底传来的声音,是空鼓声响。
“嗯……”砚龟朝抬头朝众人一望,“我们的船悬空了。或是卡主了,或是挂住了。总之,我们的船脱水而出,可以去外面看一看了。”
“好!”众人以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形了。众人唤上了丹歌祁骜,一起来在了船舱门口。风标上前打开舱门,这舱门狭开的一道细缝里,照进来了一道灰暗的微光。
但是这一节,让众人心内已满是好奇了,之前他们在布局之内时,火焰山同伙的火焰把整个布局打成明亮一片。在火焰山被灭掉以后,布局之内则该当是一片漆黑。
然而当前的这微光,介乎于而这之间,既不是漆黑一色,也不是火红一片,这灰暗,倒更像是大殿以外如常的夜晚。
“莫不是……”风标有着一种猜测,他缓缓地将舱门拉开,然后整个人钻出了舱门以外。后续众人也都紧随,出了这舱门,抬头可见满天星斗,众人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风标道:“果然,我们在大殿外了。”
“不。是在大殿上。”家主风和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未远,就在众人之前,但却又不在船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风家家主立在一棵奇形怪状的树木之上,瞧着众人。
而等众人细打量那一棵树时,却发觉这树似曾相识。“那树是……,啊!之前的两道火鞭!”
风和伸手朝他身侧的树一击,“嘣”的一声,传来了清脆的金鸣,“却不是火鞭,而是金鞭。两道金鞭裹在岩中,在火焰中煅软,被你们打去一节,然后经我的水猛淬,外头岩石崩开,露出其中的金鞭。
“又因为殿底被水冲塌,金鞭一头落在坍陷的洞中,就是植根。水流搅动塑形,两道金鞭缠绕,就成了如今的模样一株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