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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二章 铜幕是关键

    “摇钱树?!”众人都是惊声叫了起来。摇钱树这个名儿他们听过千遍万遍,可从来也只是形容人赚钱有道,头一回,他们听到这个名字,是确确实实地称呼一株树。于是当前他们所见的这树,恐就是摇钱树的本来面貌了。

    若说金鞭缠绕成寻常的树,哪怕得来不易,他们也不会多做理会,但此时听的摇钱树就在眼前,他们一定是要好好地看一看了。一定要细察这所谓摇钱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而众人在细看时,就发觉眼前的这树确乎不是金鞭简单的缠绕而成了。之前的金鞭环节勾连,形成索条,环节形若长方,四角略带弧度。而此时的这一株摇钱树说是金鞭形成,可这时金鞭的环节已经是一个浑然的圆了。

    看起来,就仿佛是十六个铜钱连缀相融,才塑造成这样一株金树的主干。众人都不曾见过什么摇钱树,但是众人也有着对于摇钱树臆想的形象,而那形象不外乎一株郁郁葱葱的树,树冠上结满铜钱。

    眼前这一株,主干看似是由铜钱形成的。这形象虽然和众人臆想的摇钱树有所出入,但在铜钱这一个设定上,还是合乎了众人的想法,单凭这样一点,众人已情愿相信眼前这树就是摇钱树无疑了。

    目光离开了树干,众人看向了这摇钱树的树枝方向。这摇钱树的树枝极为纤细,粗的也仅有手指粗细,而细的,则细如发丝,几不可见。而这样纤细的树枝,就直接生长在主干上,没有任何分叉,也没有任何交错。

    有那么一瞬间,众人感觉这一颗树就是小学生简单直白的焊接作品,将这树倒着,说它是个刷子一点儿都不过分。

    丹歌歪着头,目光看向了轻着身子踩在一根细微摇钱树树枝上的家主,“这玩意儿莫不是您的艺术作品?您这艺术天分可真不够,这枝干直来直去的,就好似避雷针一样。”

    风和朝丹歌翻了个白眼,“我可没那闲工夫,还在这里焊金树玩儿!它着实不好看,却也不是我的作品,该是你们的作品更为贴切些!”

    “我们的?”丹歌闻言连忙摇头,“我们有大艺术家祁骜在,绝做不出这避雷针来。”

    “两个火鞭都剩了八节,本来俱是九节。这其中相差的二节不正是被你和子规打碎掉了吗?”风和道,“那些碎金在火种熔融重煅,就充作了这摇钱树的树枝。这些枝杈虽然看似细弱,但沉金之物,宁折不弯,于是这枝头最外,才能负起金花。”

    经风和这样一说,众人即顺着细微的树枝,瞧向了这树枝末端,那里存在着拳头大小,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蛋。

    风标眨巴眨巴眼睛,“这,这不就是之前火焰山给我们最后一击,那上百个火球落出的沉金落雨?它们就是……额,金蛋?”

    风和点头,“我不得不感慨我风家先祖近乎仙神的卜算能力,他们算计到了最细微的细节。借用廿於菟血气灵智的攻击,借用我审判的水之威力,兴许还算到了你们会避到船内的情形,如此才完美地形成了当前这一株摇钱树。”

    风标道:“父亲,我是说,金花在哪里?这些金蛋……”

    “金蛋即金花。”砚龟代风和答道,“等到金蛋盛开,金花展露,就是落钱之时。彼时摇树,就是摇钱。”

    “那,何时花开?”天子问道。

    “水而生金。”砚龟答道,“所以其实水中,自然含金。摇钱树扎根水中,就是以金为养,纳金催花。这个时限,长可有百载,短也需数年。”

    天子又问:“这长短差异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养分的多少。”砚龟笑道,“聚水则聚财。”

    风和点了点头,却又叹道:“如丹歌所言,这树就像一个避雷针,风家虽然处在壁障以内,天色变化缓慢,却依然有雷雨。但凡作雷,这摇钱树首当其中,雷具火,火克金,这摇钱树能存在就不易,指望开花摇钱,恐要千年万年。”

    “那,就让这船停在这上头吧。”丹歌此时攀在船边,朝下看了看,他们的船被架在了这摇钱树的树枝之上。果然如风和所言,这些树枝看似细微,但沉金之物,果然宁折不弯,很是强力,把这一艘船如此架着,也显得毫不费力。

    风和闻听丹歌的话皱眉,“这船?”

    丹歌点头,“这船是由祁骜所化,里外上下全是歌斐木。西方神话里,如此圣木造就的诺亚方舟,在天地洪水灾变之时,能安然护佑万物,自可以抵挡火侵水蚀、万钧雷霆。有此船在,则雷霆也不敢降临于此。

    “绝了损耗,再思索纳养。商丘城北有浮龙湖、天沐湖。更远些还有黄河,东有大沙河湿地、南湖湿地、微山湖、日月湖,西南可取到南阳菊水,东南则可以取洪泽湖,东北骆马湖。四方聚水,就是四方来财。”

    “这却是浩大工程啊!”风和道。

    天子双目一明,“情报组织愿意相助。”

    “你又耍什么花招?”

    天子一耸肩,“只不过是狐假虎威,扩张扩张。”

    “你倒直白!”风和笑骂,“为这一棵树如此普涨,到头来只造福我一家之人。我风家也是富贵之族,却也算了!”

    “若是为全天下计呢?”子规忽然说道,“水中金多为毒。”子规说着一指砚龟,“譬如这墨汁融入水中,就是铅汞一类。你过滤了水中金为自己造财,也同时还天下以清洁之水,造福可就不止你风家一处。”

    “去!”砚龟朝子规骂了一声,却没有作什么反驳,而是看向了风和,“菊水本天下之宝,今唯造福风家一族。风家具天下之宝为私用久矣,该是馈及天下的时机了。尤其适逢这乱世初兴、贼恶蠢蠢欲动的时候。千载之劫,兴许就化在风家这紧要一步上。”

    风和在远处思索了半天,最终沉声道:“您都说到这里了,我怎么还能拒绝呢。”

    “那这事情定下了。”天子说道。

    “你倒捡个便宜。”风和朝天子一瞪,继而缓缓摇手,“罢了,就当我风家接济你们了!”

    “好。”

    “好什么好?你倒拒绝一下呀,当个穷人竟然一幅幸甚的样子!”

    “我舍不得呀。”

    ……

    众人斗了几句嘴,就从高处落了下来,地面虽然被水冲过,却显示一片焦土。丹歌不由得叹了起来,“那火焰山,果然厉害非常啊!”

    “是啊。”风和点头,“但是我的水和这火焰山的彼此消耗,就产生了打量的水汽,那水汽极盛,直接就把这一处的大殿屋顶掀翻了!而幸好掀翻,也才有摇钱树开枝散叶的机会。”

    “嗯……”子规听着风和的话,在这布局空间之内四面搜寻起来,但他最终一无所获。

    丹歌好奇,“你再找什么?”

    子规答道:“我在找这地上有没有未被利用的金,又或者其他的金属。”

    “你个财迷!”丹歌笑骂,他以为子规是在找碎金做零用,“总不会有!其他的金属,恐都被熔炼在摇钱树里了。”

    “不!”风和否定了丹歌的说法,“虽然摇钱树可以吸纳任何金属为自己的养分,但其本身,是十足的纯金,没有任何其他金属会被熔炼到摇钱树内。”

    子规眯眼点头,“也就是说,这里完全没有其他金属的踪迹了?”

    风标觉得子规这一句话说的不简单,连忙追问:“你要找哪一种金属的踪迹。”

    子规答道:“铜!确切来说,铜屏。”

    风标忽然领悟,“这布局生成在大殿以内,如今此布局内的大殿屋顶被水汽掀翻。你要找的,是整个长老宫殿屋顶崩坏掉的铜屏?”

    “对。”子规点头,“可是没有。”

    “没有,说明这现实的部分本来就不存在铜屏。”天子道,“而我们之前处在镜面空间内时,也正处在大殿有铜屏的部分之下……”

    “于是,这个长老宫殿内,区别现实和镜面空间的,就该是大殿屋顶的那一个铜幕!”风和道,“现实和镜面空间置换的魔法,就施加在哪个铜幕之上。这也才导致了我们一进入此地,我们就陷入了镜面空间之内!”

    子规点头,“对!我们要回到现实,就要毁掉那一个铜幕。而从现实,我们才能对应三长老的梦境,从圆镜看到方镜,发现骷髅鬼邪藏匿的虚幻空间。”

    丹歌搓搓手,“这却简单!我们出去击毁了那铜幕!”

    “你的智力总是这么一阵儿一阵儿的。”子规笑道,“你去了外头,不就落入镜面空间了吗?所以我们看到的铜幕,本就是假的,也就不存在摧毁的可能性。摧毁铜幕的方式,一定是在现实的方面寻求办法。”

    “嗯……”丹歌想了想,“杳伯他们所在的那个空间,不就是现实吗?我们现在也在现实。我们总该有什么办法能和他们联系上,那样兴许就有了前往其他现实的方法,也就有了破坏铜幕的路径。”

    听着丹歌的话,众人都是看向了南边。这个布局的那南,就是五长老的布局,也正是杳伯他们所在的地方。

第六百五十三章 死桥

    “要说和他们联系……”子规说着来在了布局以南的墙边,凑耳去听。他的耳力,完全可以透过这一堵墙,穿过布局的泥沼,直接听取到沼泽之中转子房屋内的声音。

    然而子规听了半晌,却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这种情形出乎了他的预料,那么些人同处一室,绝不可能半点儿声音都不发出。除非他们因为什么情况无法说话,而这个情况,只能是他们遭逢了怎样的变故。

    可是,那里头纵有变故,有风家六位长老在场,又有杳伯、响伯、击征、葛孑,什么样的变故都该是能应付过来的。所以这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子规扭过身来,脸上眉头皱起,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实是令人匪夷所思。“他们竟是不在隔壁的布局之中吗?”

    “嗯?”众人齐齐看向了子规,“不在?怎么可能!隔壁就是五长老的兑泽之位的现实布局。杳伯等人也是我们眼睁睁看着进入了那转子房间的镜面之内,借由你的结论,那铜镜圆的一边是现实,方的一边是镜面空间,他们正是进入现实中去了!

    “我们此时就在现实之中,于是他们就该在我们的隔壁不假。是不是你的听力还并不能够穿透泥沼,听取沼泽之下的动静呀?”

    子规此时也无法确定了,兴许是自己的问题?他实际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但他依然是自问起来,“是我能力不济?”

    “又或者,就是最初子规得出的结论有着错漏。”祁骜此时说道,“所以我们最开始误判他们是落入现实之中,兴许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进入现实,而是进入了更深一层的镜面空间?”

    “嗯……”子规有些不好受了,这两种可能的情况,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一则否定了他的听力能力,二则否定了他之前得出的结论。他的自信以及他的预见,都确信他自己的判断没有产生任何的失误。

    子规细细一想,忽然看向了丹歌,“你从那转子房间的讲台铜镜进入之后,那一边的镜子确定是圆的?”

    丹歌重重点头,“那还有假?!”

    “你确定你曾经细致地观测过那一面镜子吗?”风和此时忽然问道。

    丹歌一仰头,“那当然!”

    风和追问,“你在那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丹歌连忙进入了回想。他还记得,那时他曾经把自己的脸贴在圆镜上,凑进圆镜,而得出的结论就是他长得真好看。

    “呃……”丹歌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没谱了,他似乎只是借由镜子仔细观测过自己的面容,可没有仔细观察过镜子的情况。

    而丹歌这样一个迟疑,风和那里已经猜测到必是出了些情况。风和从自己的口袋里一掏,将他那一面外圆内方的铜镜拿了出来,然后举着铜镜展示给了丹歌。“如果那所谓的圆镜,出现例如我这一面镜子相反的情况,则那一面镜子是方是圆,恐无法定论了吧!”

    丹歌瞧着风和手中的铜镜,缓缓点头。家主风和手中这一面圆铜镜内尚有一个隐隐的方形,若是不细致地瞧,是很难发现的,唯有紧盯镜中的自己,才能看到方形。

    而丹歌之前观察的那一面圆镜如果与家主风和手中的这一面镜子情况相反,发觉圆镜内的方形如果需要散开目光去看,那么丹歌之前那么留心自己容颜,一定不会发觉圆镜内的方形的。

    至于为什么说那个圆镜和家主手中的圆铜镜情况相反,则是因为家主认定丹歌观察的那个圆镜处在镜面空间内。那镜子和家主手中的镜子相比,一个在虚,一个在实,虚实相异,所以情形也就会相反。

    “方形你不确定有?”风和问向丹歌,见到丹歌点头,道,“那也就不能确定那圆镜内方形就没有。”

    子规看着丹歌沉声道:“本来因为你观测地不够仔细,兴许我当初得出的‘圆镜为实,方镜为虚’的结论也要推翻掉了。但好在你之前顺利地从那个空间带出了铜钥匙,这反而让我的结论合理起来,这铜钥匙能被带出也变得合理起来。

    “因为杳伯他们最后进入的那个空间,实际并不是现实,而是如祁骜所言的那样,是镜面空间内更深一层的镜面空间。所以这个会自然前往现实的铜钥匙,才能被你从那个空间带出,一直留在我们手上。

    “再有,我方才以听力从隔壁什么都没有探知,也佐证了杳伯他们并不在现实,而是在深一层的镜面空间。你观察的那一面圆镜内一定是有一个方形了,而且方形才是那铜镜的本真,它本就是存在于虚妄一面的镜子。”

    到此也就有了定论,丹歌看到的那所谓的圆镜,实际是一面外圆内方而方占主导的镜子,因其处在虚幻的镜面空间,所以和家主手中的这一个外圆内方镜子情形相反。这一个需要紧盯自己才能看到镜内的方形,而那一面镜子,则需要散开目光才能看到。

    丹歌拍头,“是了是了。是我之前观察不够仔细,而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尽办法联系到杳伯他们,搭救他们。我们之前和他们约定,如果我们有所迟延,他们就解开转子房屋,到现实的五长老布局内营生,以待我们的搭救。

    “可当前,他们实际处在深一层的镜面空间之中,那镜面兴许并没有完备的世界,恐怕只有转子房屋一方之地,那么他们难作营生,唯困死在里面了!”

    天子笑道:“实际来说,即便当时我们就发觉那个空间是深一层的镜面空间,杳伯他们依然会进入里面作为人质,换取铜钥匙,给我们在外解谜以方便。所以说虽然过程有疏漏,结果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丹歌瞅了瞅嘴角,“什……什么结果?他们都……”丹歌说着一咧嘴,朝自己的喉头比划了一下。

    “去!”风标白了丹歌一眼,“你老也不正经,于是总也正经不起来了!解救杳伯他们的办法,不就正在眼前么?!”

    “眼前。”丹歌顺着风标的眼神儿看去,目光最终落在了家主风和手中的那一面外圆内方的铜镜上。丹歌立时想到了这铜镜背后的话,“契合虚实,通达明灭;行过死桥,即至生界。”

    风和点头,“对。我们在现实,而杳伯他们无论在多深的镜面空间内,都是在虚。这也就有了可以契合的方向。”

    说着,风和将手中的铜镜端起,架在自己的面前。这铜镜的利用办法,风和虽说是其主人,他本也不会的。但之前,子规曾经指点苏音用这铜镜查看了老骨的情况,于是风和自然记下了子规教授的要领,此时正好照猫画虎。

    风和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因此这圆镜之上的方形显露了出来。在方形显露的同时,这个照见现实的圆镜子上,具有了可以照见虚幻的方部分,风和的双目余光从镜子上看到的东西,就是隐在真实之下的虚幻。

    风和只以余光看了一眼,猛然一噎,呼吸就不那么顺畅了。

    “父亲?”风标关切地问道,自己父亲的情况有些超乎自己的认知,他从没有见自己的父亲如此失态过。

    子规问道:“您看到了什么?”

    “既然说行过死桥……”风和叹息道,“那你还不懂吗?”

    “死?”天子咂摸着这一个字儿,“尸首?骷髅?坟茔?墓葬?”

    “该是尸山血海,骷髅成桥,冥火作灯,血泥成地。”砚龟胥师说道,“‘北为上,**下,青龙西,白虎东’。逆反阵法更迭天地,为天下异数,于是生地变作死地,一点儿也不稀奇。”

    风和一声苦笑,“那说来,倒是我见识短浅了。”

    胥师忽然冷冷说道:“日后还有机会。”

    “日后?!”众人齐齐惊呼起来。

    “千载劫变,没有尸山血海,怎么可能度过呢?瑟弦绷断一根,大道五十遁一,会是小事儿吗?”砚龟说着叹了一声,而后竟是缩回自己的墨壳中了。

    风和这时顿着脚步,渐渐虚空踩高,已是借由手中的铜镜威力,踩在了虚幻的死桥上了。“骷髅所成,冥火引道。千载灵慧不忍看,屠戮方兴犹未艾。”

    风和如此念叨着,他越走越高,最终走到了这整个布局的半空处,贴在了南墙边。他似是在这南墙上抓住了什么东西,左右摇了摇,掰了掰,也没听得什么机关激发的声音,但似乎有怎样的门扉洞开。

    在风和让步之后,忽然就从那墙上探出一个头来,正是沈灵儿。

    “灵儿?”丹歌惊疑道。

    “师父!”沈灵儿欢喜地叫了一声,说着探出脚来,眼睛往下一瞧,“哦豁!”然后就连忙收回了脚,他再回头看家主风和,崇拜起来,“师爷,您是怎么站在那里的?”

    “我踩在虚幻的一面儿上。”风和答道,“你只管出来,轻身落道你师父那里就是了。”

    “哎!”沈灵儿点了点头,回身招呼了自己身后的人一声,然后首一个飞跃下来,落在丹歌身旁,也落入了现实之中,成为了首一个脱困的“人质”。

第六百五十四章 光明迭转

    有了沈灵儿的开端,后续众人依次都从那样隐秘在现实不可瞧见的入口处飞将出来,一个个落在地面,和丹歌子规等人相聚一处。总之不消片刻之后,当初彼此分别的众人重新又相聚在了一起,并没有任何一人缺席。

    丹歌子规等自然由此思忖,杳伯他们在那个更深一层的镜面空间内,并没有遭遇到什么不测。而杳伯等人,也以为他们分离的彼此如此迅速地再次相聚,丹歌等人兴许没有遇到怎样的麻烦。

    然而当两方细细交流起来时,却发觉他们都是彼此低估了彼此的处境。

    丹歌等人在六长老布局内经历的角力六艺的颠覆考核让六长老本人都是讶异不已。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他的布局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变数,他自以为驾轻就熟的布局,却原来他只是学会了其中相对简单的一种解法,那布局内的其他奥妙的,都在他的固执墨守之下,潜藏数年了!

    而杳伯等人也不似丹歌等人想象地那样,完全地死等。这些作为“人质”的修行者中,多有前辈,例如六位长老,以及杳伯响伯,也多有杀手,例如苏音、击征、葛孑。

    这几人的阅历和他们的经验,决定了他们即便还没有到了完全危难的时候,却依然会为自己预备可靠的、可执掌的后路。他们众人满怀希望试着解开他们所在的转子房屋。

    杳伯叹道:“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用尽办法,却根本不能驱动那个转子房屋的解开机关。这让我们慌乱起来,事情忽然出乎了我们的预料,我们乐意停留那个房屋作为‘人质’,可正是因为有这样完备的后路,可不是为了要困死在这里的。

    “在解开转子房屋不成的情况下,我们思索到我们所处的环境很可能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们对我们所处房间的现实真实性产生了怀疑。在前路无门的情况之下,我们只好扭头看来路,也就是那一铜镜。”

    三长老接着说道:“初时,我们都自己看过,那铜镜一面,圆圆的,似乎没什么异常。异常没有,却也同样没有激发的可能,这来路也成了死路,我们进退两难,似乎唯有困死一条出路了。”

    “但……”大长老笑道,“虽然我在十二生肖内,对应着猴,可我却仅有猴儿的灵动身子,可没有猴儿那一双锐利的眼。尤其我最为年长,虽然于修行者一途来说岁月尚早,但凡人之躯,已有些花眼。”

    “哧。”二长老一指大长老,“这老家伙朝那圆镜随意一瞧,忽然间屏息,我们只以为他因为陷入死局,要骇得羽化而去了。没料到这老家伙对这那圆镜揉了揉眼,立时呼吸如常,摆了摆手,说是他瞧花了眼。

    “但他顿步再一回眸,立时又吸了一口冷气。我们说这老家伙活不长了,撒癔症呢,一阵儿一阵儿的。可等来的不是这老家伙一命呜呼,却是他语出惊人……”

    “‘散开目光去看,那圆镜上头,正有一个方形。’”三长老道,“这是老家伙的原话。而我们一验,果真如此。对照家主手中的那一个圆铜镜,家主的圆铜镜聚目而看,可以看到镜内方形。

    “而那个圆镜,则是散眼去看,二者既然相反,我们能想到的对应关系,自然就是虚实。直到那时,我们也才真正明了自身的处境,我们实际并不曾到达所谓现实空间,而是到了更深一层的镜面空间内。”

    响伯道:“我们得出这一结论时,你们也才离开不过一个小时。”

    丹歌听得惭愧起来,朝众人连连拱手,“是我的疏忽大意,才造成了我们结论上的失误,好在你们都还平安无事。”

    杳伯摇了摇手,“不要紧的。”

    “不不不……”丹歌还要揽罪,却忽然被祁骜一拦。祁骜将到来的众人脸上扫过一遍,问道,“各位长辈同僚,你们的面色相比我们离别之时,似乎更红润了些。”

    “哦?”杳伯忽然有些怯怯的,“是吗……”

    “唉?”丹歌子规等人对于色彩远不如祁骜这样敏感,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出“更为红润”这样的差别。但他们是观察表情动作的好手,但是杳伯对于祁骜的反应神色,让他们知道,祁骜说得似乎无错。

    丹歌看了看老家伙们,又瞧了瞧在场的两位女性:苏音和葛孑,有了些较为龌龊的想法。他思索道:“杳伯单身多年,苏音……,葛孑……额……”

    他鼓励祁骜,道:“你接着说。”

    祁骜道:“这红润之色,却又不是因为身体上受到的滋养,而是来自于外在。这恐是脸上彩妆匆匆拭去,没有干净吧。几位前辈话语里说着自己好似各个受困保守煎熬,而实际上,您各位应该毫无忧虑,在那困顿之所玩得很开心呐。”

    “哈。”苏音笑了起来,“瞒不过你。我们实际对你们六人信心满满,根本没有什么忧虑之心。那个空间又是教室的布局,所以我们也就当作了讲堂,让前辈们讲授修行之事。”

    丹歌凑到了击征的身旁,目光满含深意地看着击征,“而,又是哪一位前辈,教你们在脸上彩妆的?苏音葛孑虽是女流,但杀手一职,装扮常在素雅。唯女扮男装,越怕暴露,越要浓妆艳抹。”

    击征一瞪丹歌,“你既知道了,就多此一问。”

    “哼。我说那时候怎么仅有沈灵儿探头,原是你们一个个都闷在里头卸妆呢!”丹歌一叉腰,“我现在毫无罪恶感了,你们一群不正经在那困境之内玩儿得挺开心,困死你们也是不冤!”

    “你们该有罪恶感了!”忽然的高喝从丹歌的背后响起,“你们不知道我这里已经在这里站了足有半晌!而你们却相谈甚欢,对我不理不睬!”

    “唷!”丹歌等人忙扭头去看,只见家主风和此时站在摇钱树的中央处,依然虚虚地站着,似乎无所依凭,然而实际却是踩在虚幻的尸山血海中。

    丹歌忙打招呼,“现在众人已经救出,您可以落下来了!”

    风和一撇嘴,“搭救这些老不正经、小不正经不是主要,紧要的还映在那四句话上,‘契合虚实,通达明灭;行过死桥,即至生界’。你们众人不见,这尸山血海,骷髅桥梁,冥火灯照之地,除了有虚幻的桥梁与它们众人所在的镜面空间相连,还在这整个布局的中央,垒砌了一道祭台。

    “此时,我就站在这祭台的之上。如今我身处在虚,以此祭台作法,使动手中的圆铜镜,若依然以契合虚实之道,则可生出真实。也就是四句中所说的‘死桥’,这一道死桥,应该就能够联通其他的现实世界。”

    子规细细一想,确实该是这么个理儿。“不错,您只管契合虚实,但有所需,您只管呼唤。”

    “呃……”风和顿了顿,道,“我倒不是让你们护卫,我只是想问你,契合虚实。之前由实看虚,我也是从你这里知道的方法,那由虚看时,该怎么做啊?”

    “嘿!”二长老笑道,“家主,您这宝贝本是子规的吧?”

    风和白了一眼,“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家主离去匆匆,根本没有细致交代,甚至族中的镇族之宝都是子规丹歌送回来的。子规有我风家结绳记忆,见到这宝物,自然通达。”

    子规点头,道:“之前,由实望虚,虚是余光所见,所以我料着,余光可见的就是虚,目光所聚的,方是实。您要虚而望实,当侧脸去看铜镜,余光看向镜子中央,圆铜镜内方形内的部分,就是您可见的虚。您的目光则聚焦在圆镜不属于方形的镜面部分,那就是现实。”

    风和听着子规的解释有理,当下连忙照做。“果真,我望见了!”

    风和此时所见的实,和方才风和所见的虚并不重合。在这所见的实的地方,有着两道骷髅所成的桥梁,依然是沟通了这个布局的南北两面墙。这个不需多想,这两道桥梁,就该是死桥!

    “既然这是现实,它们怎么在现实中出现呢?”风和自问道。而就在他自问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脚下的祭台开始有了动作,更确切地说,是祭台一下的尸山血海有了变化。

    风和通过余光,看到了虚幻中的变化。尸山血海忽然开始翻腾起来,翻滚起的浓雾冲到了他的四处,完完全全笼罩了他此时所在的祭台。于是风和余光所见的虚幻,已经只有一片红色的气雾了。

    但是在这红色气雾里,依稀可辨的,就是几个红色的亮点,之前那些亮点还是青蓝色的,它们正是冥火。“通达明灭?”风和忽然有了些感悟,“难道说……”

    风和意识到,他既然站在虚幻的祭台之上,他就当是虚幻的主宰,这布局必定受他所控。“呼!”风和朝着镜子吹了一口气,风和余光所见,气雾散去,裹挟着,那些冥火的光明也不见了。

    悠悠地,风和高唱道:“光明迭转,明灭通达。虚实可契,死桥架起。”

    这现实的布局空间内,一道肆意的腥臭忽然弥漫起来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现实死桥

    这腥臭直窜入在场众人的鼻孔之中,呛得众人都有了恍惚,一霎时的,金戈铁马尽入梦来。众人齐齐稳了心神,回神再看,只见这空间之内,夜幕之下,一道朦胧的灰雾忽然密布,这元就是那腥臭的本形。

    这腥臭之气却不是单为遮人眼帘,也不单为晃人心神,它们的到来正应着风和的唱和驱动,它们汇在了风和的脚下,然后黑灰变幻,以众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塑就了一大片直通这布局南北二墙白色出来。

    这白色是惨然的白,也有映红的白,惨然的白里似乎饱含困苦,映红的白似有充满抗争。这些白都是有精神的白,有背景的白。如果这样的白只是昙花一现,那么给予丹歌等众人的,只是短促的感伤哀叹。

    可当这样的白开始铺天盖地的时候,弥漫而来的苦楚杀伐遮天蔽日,直可将众人捣入沉沦,一蹶不振。漫天的白色,在这黑夜里并不明亮,但映在众人的眼前,让众人的眼眸、众人的灵魂、众人的思索,也同样染上了这朦朦的白。

    这白色里依然多是惨然,依然是多有映红,祁骜知道,其他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是寻常画笔难以描绘的色彩。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能找到这样刻骨的涂料,没有任何一个生机,能抓住这样惨然的瞬息。

    腥臭的气息汇聚完毕以后,布局空间内的腥臭完全消失了,这让众人忽一时有些怅然若失。他们面对的白仿佛是神龛,那腥臭就是训诫,他们就像在顶礼,而训诫失时,佛龛也灭了。

    也就在这忽然之间,众人的目光大多汇集在了丹歌的身上。这惨白的画卷其意义、其昭示,似乎是这千年之劫的前瞻,正如砚龟胥师所说的那样,千载劫变期,怎么会没有尸山血海呢?

    丹歌啊。这长白山来的救世主,照应着劫数,他或将是存在于这惨白画卷上的一抹红,他或将是存在于这惨白画卷上的一道白,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是遥遥远观的那一个。救世就要入世,身先士卒,常常是以尸骨为警戒、为教训,抬着整个世界踏入新纪元去的。

    年轻的肩负,从来其嬉笑里,掩藏着难以明说的凄苦。

    众人朝丹歌身后凑了凑,唯同仇敌忾,他们兴许还能护佑住这个救世的人。但灾变的凄惨,远不止眼前通白的画卷,而灾难的画卷,也从来没有如此的平整过。人们总是在沟壑纵横里,填过了无数的先驱,才走到彼端的。

    “咔啦”。众人眼前的、家主风和脚底的那一大片白色,发出了声音。然后一道道的沟壑就此出现了,白色开始萎缩,开始紧实,而当这个变化停止的时候,这一幅画卷终于呈现了无数枯骨堆砌,两道通达到南与北两座墙边的桥。

    这也就难怪那白色有惨然和苦楚了,这是罹难者的尸骨,是先驱者为后来人垒砌的阶梯。其名曰死桥,唯向死,而生。

    除了这样两座桥以外,两座桥彼此交汇的地方,正是家主风和的脚下,在整个摇钱树的前端。向上而看,之前祁骜所绘的诺亚方舟,就正在这个交汇处的正上方,,没有开绽金花的金蛋,大多数就凌空在这个方向之上。

    两边而去,摇钱树剩余的金蛋,也大多和这死桥处在同一个位置上。当摇钱树金素集满,金蛋绽开,可以摇钱时,摇钱而落,就正落在这死桥之上。

    “前人田土后人收。”风和叹道,他的感悟比在场的众人更多,这是他风家自己的地盘,这里的所有枯骨,不说全都是风家人,但无一例外当是为风家做事的先辈。而他是风家的家主,他是这整个风家基业的最大受益者。

    而他还不止看到了这眼前现实的死桥,他还在之前搭救杳伯等人时,实实在在地踩到过虚幻之中的死桥。一座是实桥,一座是心桥,兴许这就是意义,唯当心能向死的人,才愿意踩在前人的枯骨之上,继续向前。

    风和收回了手中的圆铜镜,他的这件法宝寻常时最是无用,但在此时却最是有用。这是一件攻心的至宝,一面镜子:以铜为镜,以古为镜,以人为镜,正衣冠,知兴替,明得失。

    风和朝众人说道:“这就是死桥,照着说法,行过死桥,即至生界。我们当前的生,就是挣脱镜面空间的束缚,追寻骷髅鬼邪的源头。而又如之前子规提醒、我们众人判断的那样,这个现实的空间内没有找到任何铜幕的残留,于是现实无铜幕。

    “所以破坏铜幕,就是我们的生道。而依据铜钥匙的落入现实的情形,我们也不难想到,破坏这镜面空间内长老宫殿屋顶铜幕的机关,就藏在现实中,破坏了现实的机关,也就能解开整个镜面空间的运转。

    “于是,这引向生路的死桥,通往的,就该是我们希冀的那个方向现实布局。”

    “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出路啊!”远远的沈灵儿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去看,之间沈灵儿沈星儿这两个顽皮竟然毫不畏惧地踩着死人骷髅构造的死桥一个跑到了南墙边,一个跑到了北墙边。

    既然死桥通到了这两墙,则应该在两墙相应的地方,有着怎样的门才对。然而沈灵儿却确信,他面对的只是普通的墙壁,完全没有任何行迹表明他面前的墙壁以后有怎样的通路。

    丹歌缓缓摇头,道:“你听说过阿里巴巴的故事吗?”

    灵儿眨巴眨巴眼睛,“马云?”

    丹歌翻了个白眼,“不是……,是马云和四十大盗!啊呸,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

    “哦!”沈灵儿可不听丹歌说完,他镇定神情,“芝麻开门!”

    “我是说。你面对的门,应当是伪装极好的那种了。一定有什么机关,也可能就是类似这‘芝麻开门’的咒语。”丹歌道。

    “我这一边,却和师兄的不同!”沈星儿站在南墙处说道,“在我这个地方,有一个锁孔存在。”

    丹歌双目一亮,大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直被他带着的唯一的一把铜钥匙,连连点头,“终于,原来它的用场在这里!”

    丹歌说着将这铜钥匙朝沈灵儿一扔,“接着!开锁。”

    但这铜钥匙去到半途,就被一道黑影躲下了,待众人看清身形,却原来是杳伯。“小家伙稍微能耐,自保不及。你倒心大,如果触发了怎样的机关,岂不是眼睁睁看你自家徒儿作了这死桥的新骨?!”

    丹歌还真没有想到这么一层,倒还听劝,“那……”

    杳伯已经捏着钥匙来在了死桥的入口。“就由我来。”

    说着,杳伯已经开始登入死桥,这死桥架在半空,骷髅所作,也在湿滑,单是这一节,寻常人等攀登也在艰难。沈灵儿沈星儿能在众人不注意时走到尽头,其实可见二人修行也不在弱。

    杳伯则比之二人更强数倍有余,但他走起来,却仿佛还不敌沈灵儿沈星儿。走着走着,杳伯的脸色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肉眼可见的黑,就仿佛中毒了一样。

    “风杳!”大长老高声叫道。

    未出言四还不打紧,大长老这一声,仿佛是惊到了杳伯。只见死桥上的杳伯忽然一个怔愣,猛然回神,脚下就连连踉跄,这脚步一滑,就要跌倒。而跌倒之处正在梁桥交接,往下而落,就是连番台阶,杳伯浑浑噩噩,这一摔总有好歹!

    此时幸好左右窜过两道黑影儿来,一左一右将杳伯架住了,这两人不是别人,自然是沈氏师兄弟。这二人境界微弱,行走却浑不受限,杳伯几乎修行界顶尖实力,却险些摔倒,这等与常理完全相悖的事情发生,让众人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死桥,可不是只由骷髅所成那么简单。

    等沈氏兄弟将杳伯架下了死桥,而一离死桥,杳伯又恢复了神智,目光依然澄澈清明。

    家主风和关切起来,“哥,你刚才遭遇到了什么情况?”

    杳伯这样高绝的人,说起来也心有余悸,“我踩上死桥心里压抑,晦气笼罩,毫无转机,仿佛要死。越走越如同不如寒冻,手足不便,前途渺茫,一旦跌下,就会是生死两别了。”

    风和看向了沈灵儿、沈星儿,“这俩家伙却是无恙。谁人再来试试?”

    “我来。”六长老自告奋勇。

    “杳伯救人为业,心意真纯。六长老正人君子,率直豁达。”丹歌道,“如果六长老也有杳伯此报,我就得思量思量……”丹歌瞅向了沈灵儿沈星儿,“这俩的用心了。”

    沈灵儿沈星儿一叉腰,“我们也是单纯之辈!”

    丹歌一撇嘴,“你们自己说的不算!”

    六长老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一回他没有拿钥匙,这也算验证一下,这死桥暗里的攻心发作,是否与钥匙有关。

    结果很快揭晓。六长老还不及杳伯,他都没走杳伯那么远,也是脸色阴沉,浑浑噩噩了!

    灵儿星儿架下了六长老,立在丹歌面前,丹歌一戳二人脑袋,“心机鬼,这会儿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辩?!这死桥显然不容心意真纯之人。”

    沈灵儿道:“我们不服,我们请天子师叔走一遭。”

第六百五十六章 死桥之“死”

    “哦!”天子双目一瞪,叉起了腰来,他怎么会听不懂沈灵儿话里的意思呢!“我就是那等城府极深的阴谋算计之辈?!您各位给评评理,我……”

    不等天子问完,他只是望去,众人竟都是缓缓点头。从当初风家寄人篱下的客卿,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可以和风家讲价谈条件的情报组织之首脑。天子暗地里下的苦工显然不少,说他是城府之人,一点儿也没有冤枉了他。

    天子叹了一声,也是无奈。他与寻常城府之人也有不同,他是命格决定,而并非性情使然。当然这一点儿在场的众人没有不明白的,否则其若单是城府之人,众人绝不会和他还有亲近。

    而要说天子是城府,耍弄心机,此时他也就将这一条发扬光大了。他眼珠子溜溜儿一转,一指子规,“那我请子规同行。”

    “哎!”子规连忙摇手,“我可不和你同流合污啊!众位……”

    众人可不给面儿,子规心思细腻,多有算计,不算城府,却也算不得率真。众人允了天子的要求,朝子规挥手,道:“勉强可以,也就去吧。”

    “你们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子规道,他两臂一张,“烦请众位,与我同行。”

    “得。”尘世里的修行之辈,哪一个会是干净的呢?!子规一下子点在了要害,在场众人,所有的人都是具有心机的,只有深浅区分,绝无有无之别。

    子规的话如此一说,其实已经是为沈灵儿沈星儿两人开解了,他们两人纵有心机,但杳伯、六长老所谓君子豁达,也有自己的心机,论及心性,谁人也不算真纯。于是丹歌说沈灵儿沈星儿二人因心机而能在这死桥上安然无恙,实与诽谤无异。

    既然不是心性,那么这个死桥,使得沈灵儿沈星儿无恙,而杳伯六长老举步维艰,险些遭受暗算,这是为何呢?这一座桥,到底是根据什么因素设定的机关呢?众人的心中疑窦丛生,而既然他们要去往现实,总要过着一座桥,所以针对这个桥的研究已经刻不容缓。

    “虽然……”子规道,“实际我们并不需要全部通过这死桥,只虚两边各派去一人,进入现实布局之后,找到落入现实的铜钥匙,再找到那显示布局里可对应铜钥匙的机关,将机关解开。

    “所有的机关解开,那么外面镜面空间大点屋顶的铜幕必然会有动作,或是毁,或是息。到时整个大殿都会恢复到现实的频道,这个死桥,也就不是非登不可了。

    “可是实际上我们得到的铜钥匙有四把之多。当前这个布局内死桥通向的,北面大长老布局一把,南边五长老布局一把。还有两把在西面的布局处,二长老布局一把,六长老布局一把。

    “照此可以断定,在相对于这个布局的对面,也就是四长老布局那个布局也是因为逆反阵法而毁坏,落入现实不在虚幻。兴许那个布局里,也有如我们眼前所见这样一座死桥。

    “四个不同的方向,四把不同的钥匙,如果钥匙对应的机关只需逐个激发,那么仅凭沈灵儿沈星儿两人,倒也够了。可如果这四个机关要同时激发,则沈灵儿沈星儿可就分身乏术了!所以我们至少要再找到两个人,也能如常走在这死桥之上的。”

    杳伯连点头带搓手,“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好好研究这死桥的厉害了。”死桥上的遭遇不算是杳伯头一次吃亏,他之前还被凡人们侮辱过,但他一个修行者不与凡人计较,而当前这死桥之玄妙,却是让他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子规朝杳伯拦了拦,“我们不能多作耽搁,您且收一收您的好奇之心。请苏音先来,她分身有术,如果她能安然度过,则这人数的问题就一下子解决了。”

    “好。”苏音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也不多作酝酿,直接开始拾阶而上。然而其自踏上死桥的头一刻,脸色就黑下来了,这让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捷径这一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几个高强的长老已经排在了这死桥入口,只等苏音有所不稳,就伸手搭救。他们倒也没有多等,苏音再走了几阶之后,就昏沉欲倒,子规声出雷震,震醒了苏音,然后苏音就此倾倒,不需沈灵儿沈星儿动作,守着的人眼疾手快,已经将苏音从桥上拽了下来。

    离桥以后,苏音的神色立刻清明了,但她扭头看着死桥有些怅然若失。她想也想不明白,只好扭头去看王响,“响伯,您上去走一遭吧。”

    “哦?”王响挑了挑眉,“你发觉了什么猫腻?”

    苏音缓缓摇头,“不清楚,您上去兴许就有答案了。”

    “好。”王响也没有多问,他来在死桥前,顿步就上了死桥。与之前的杳伯、六长老、苏音的表现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并没有黑下来,依然十分如常,但从这一点,众人大概断定这死桥的暗算不会作用于王响了。

    而王响此人,是苏音点名的。杳伯忙问向了苏音,“苏音,你是发觉了什么?”

    苏音却苦笑了起来,“我都没有料到响伯会不受影响。兴许是我做杀手不够长久?”

    “杀手?!”杳伯双目一瞪,扭头看向击征,“击征,你去走一遭!”

    击征于是照着吩咐,走上前去,踩在了死桥以上。走了几步,击征的面容就黑下来了,再走几步,他的脸色就很是难看了。

    “击……”子规又要出声震彻,却在话音刚起时,就被击征一个扬手,拦住了话语。

    击征显然还没有完全地陷入这死桥的暗算当中,他尚有着自己清晰的思想。击征也不往前去了,他就在原地的那一个台阶上站定下来,缓缓沉下身子,做出了宛若贼盗一般猫腰俯首的动作。而其右手,不知何时将他的利刃已经攥起了。

    在场的人不全是杀手,但单看这个动作众人也明白,这就是杀手的姿态。

    “这个死桥,莫不是真和杀手组织有怎样的关联。”杳伯猜测道,而他口中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击征。他唯有死死盯着,他但凡有一丝神游天外,他就看不见击征了,哪怕击征身上穿着那有着明黄色的运动服。

    击征就在这死桥一阶上,完全进入了杀手的隐匿姿态。

    众人也如杀手潜伏一样屏息着,他们知道击征只要还在隐匿,则他就还有理智,而等他难以维系的时候,也就是他终于扛不住的时候了。而这个时间来得很快,也就在几个呼吸之后,击征的身体已经不稳,他的隐匿也不再有效了。

    “击征!”子规果断叫醒了击征,惊醒的击征一个跌落下来,正落在承接他的丹歌风标手里。而落入丹歌风标手中的,却已是一个大汗淋漓,通身湿透的击征了。

    王响紧随击征下了桥,照应起击征来。与之前苏音等人不同,击征离开桥他的神智并没有直接回复清明,他意犹未尽,同时消耗极大。

    丹歌此时则来在了祁骜的身边,请他拿出三张三天龙方絮,一搓一揉,一张超绝的九天龙方絮形成了。丹歌将这九天方递给了祁骜,“用上佳的笔墨,给击征画一身好衣服。紧身为好,但却要能走到人群里去,不要太显另类。”

    “好。”祁骜点点头,却没有直接作画,而是随同丹歌走向了击征,他还要确定一下击征的身材。这确定倒也不费事,他只是大致拍了拍的身子,击征的尺寸就已经在祁骜的脑海中形成了。

    而相祁骜这种精于修炼画术的人,莫说是有肉的身形,便是骨骼构造,祁骜也已经有了图形。祁骜转回砚龟所在的地方,拿出祸绝笔,四下里瞧着思忖起这一幅的样式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那骷髅所搭的死桥上。

    猛然间,祁骜的双目一瞪,直接呆在了原地。

    “嗯?”砚龟很快发觉了祁骜的异常,“你怎么了?那死桥有什么特殊吗?”

    祁骜答非所问,“您精通书法,您说这天下,有完全相同的字吗?”

    “有啊。”砚龟说道,“临摹精通者,就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虽然不是自己的风味,但确乎是和原作相同的字。”

    祁骜又问:“那如果前人临摹后人呢?”

    “扯淡!”

    祁骜再问:“您说这死桥,是在击征之前,还是击征之后。”

    “自然在击征之前……”砚龟答着忽然感觉不对了,“你,你什么意思?!这死桥,你看向的,那骨,和击征……”

    祁骜看向砚龟,“您说这算临摹吗?”

    砚龟没敢回答,他盯着祁骜之前看向的那个方向,那里确乎有一完具的骨骼,而其身量,确实和击征的差不多。“死桥,死桥,重不在桥字。这是就某一件事作出预言,晕倒在死桥上的人,在那一件事里就是……”

    “死。”击征终于缓过了劲儿来。

    王响关切的问道:“徒儿你说什么?”

    “死啊。师父。”击征重复道,“我体会苏音的感受了。这死桥上的感受,我们在杀手的濒死历练中也曾感受过,但那历练中的感受,远不如这死桥上来得强烈。”

第六百五十七章 开锁

    “啊对对!”苏音连连点头,“我就说在其中的感受有些熟悉,却又难以说明。你这样一说就对了,正是濒死历练的感觉。”

    “濒死历练?”这该是众人头一次听到这样一个词,这显然和击征苏音等人的杀手职业有关,而单听这个几个字,似乎就很是艰难,又涉及杀手这等独行暗影的职业,又愈不简单了。众人很期待有人能为他们讲解讲解,也就能借此了解这死桥的暗算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了。

    王响满足了众人的好奇,讲解了起来,“杀手组织发展到如今,已经脱离了建立这组织的本衷。但在最当初时,一群有志之士,做得是暗处的游侠。前任作为榜样,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学的乃是荆轲。

    “一去不还,正说明了杀手的行动背负了极大的风险。当初杀手组织初建,还不及如今情报组织的实力,弱小的门户,却不是一隅偏安,反而要行侠仗义,所以时时刻刻,组织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组织要想维系,就要让自己绝密,于是能派出去的杀手,一定需要百分百的忠诚,一定在风险来临之时,要么果断自杀,要么守口如瓶,总之不能泄露组织的任何踪迹。而如何选拔这样的杀手呢?就有了这个濒死历练。

    “濒死历练,实则就是对于杀手身心的巨大摧残,把人打到最穷竭之处,然后以生机相诱,闻以话题,唯在如此情形尚守口如瓶者,才算通过了历练。后来杀手组织壮大起来,甚至扬出了声明,却不怕泄露机密了。

    “但濒死历练则是被保留了下来,作为杀手组织正式入门的一个仪式、一项试练。濒死历练,实则就是对于人的空耗。苏音击征都说这死桥有如濒死历练,那么可以推测,这个死桥对于人的暗算,就是吸取人的生机。”

    子规听完了响伯的一番讲述,点头表示了解,说道:“击征说着死桥的感受比之濒死的历练更为强烈,如果说濒死历练还有一线生机的话,这个死桥,就是不留余地了。这是杀机,吸收上桥者生命致死的杀机。”

    “而奇怪的是,这个死桥却又有针对性。”风标说道,“沈灵儿、沈星儿、响伯,死桥对他们三人就没有显示任何的杀机,却对杳伯、六长老、苏音、击征展现了杀机。这两伙人在生命生机方面,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异存在。”

    丹歌笑道:“这兴许是随机的……”

    “风家是占算的世家,兴许是预言着什么。”祁骜此时说道,他手中拿着已经画好并且成功点墨成真的衣服,来在了击征的身旁。

    击征拿着衣服瞅了瞅,似乎不错,但似乎又不算尽心,这大画家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他问道:“预言的什么?”

    祁骜很是认真地答道:“什么桥就预言什么。”

    “什么桥?胖桥嘛。”丹歌笑道。

    天子挑眉,“咦?你这什么意思?”

    丹歌道:“大画家叫什么名字?将他的名字连读快读,读作什么?”

    “祁骜。桥?”天子念出声儿来,“哦!可不,那可就是胖桥了呀!”

    祁骜脸上咧出了一丝笑意,“也对。”祁骜本有些话要说,他想把击征的骨骼与那死桥上一具尸骨一致的事情说出来,但丹歌玩笑这一下子,把他的话整个滑过去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匝,就生生吞回去了。

    祁骜悻悻地走了回去,还在他之前的位置,砚龟依然歪着头盯着那一具和击征骨骼完全一样的尸骨。他听得祁骜的脚步,已经出言安慰起来:“兴许不说才是好的,人对于死亡预言的恐惧远超过死亡本身。”

    祁骜直接坐了下来,在这被火侵水蚀过的地上,“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砚龟扭头问道:“你怕什么,你在这死桥上也看到自己的骨了?”

    “或许是我高估了我。我恐怕不是骨,而是魂。”祁骜道,“我的名字连读,就念作桥。而面前的,是死桥……”

    砚龟撇了撇嘴,“你也和其他修行者们一样,竟也有些莫名而无法理喻的所谓‘灵感’了。”

    “您在洗砚池,就不曾预感自己会被钓走?”

    砚龟顿了顿,“我们不谈这些了吧。”

    ……

    丹歌这边,击征已经一起神乎其技悄然换好了衣服,一袭黑衣手足稍紧,精干利落,却又不是完全杀手的打扮。可以说祁骜的设计满足了丹歌的全部要求,只是一些细微之处,显得祁骜并不算尽心。

    击征也没有抱怨的什么,他有这样一身衣服就已是非常不错了。而他也发觉了祁骜时有些心事的,他思索祁骜之前的话,已经判断出祁骜要表达的意思。“上桥而受到暗算的人,兴许落入了预言,将在未来的某件事中死去?”

    击征想着,耸了耸肩,死可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他早就在鬼门关前绕过几遭了,哪一回他死他都不觉意外,于是未来有一次死,只算是还以前欠下的阎王爷的账。

    击征如此态度,生死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杀手的生涯让他学会了珍惜当前。就譬如现在,他手中的小刀连连旋动,几乎快得看不见影儿,这小刀在他的周身四处游走,削下了一个个参差的边角布头,很快的,他身上这一件衣服,就是精品完美之作了。

    而众人重任在肩,灭杀骷髅鬼邪刻不容缓,所以击征在一遍修理,其他的人,就排在了死桥的入口之前。先前已经确定了沈灵儿、沈星儿、王响三人,可以安然地行走死桥,尚需要一个人也能在死桥上无恙。因为找不到这死桥的规律,所以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一个地去试了。

    这种拿个铜钥匙道现实布局内开锁开机关的事情,实际与跑腿无异。之前解谜的事情由丹歌子规杳伯等人做了,这会儿的跑腿,余下的人就争先恐后起来,要试着争抢这最后的一个名额他们总要做些什么,以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无能也不是那么无用。

    然而,显然这一份差事也不是给他们预备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往死桥上去试验,然后一个个呼吸带喘地退下阵来,死桥并不给他们机会。

    远处的祁骜瞧着一个个竖着上去横着下来,暗暗心惊。他恨恨一拍腿,骂道:“要灭了!什么tm灾难,得死这么些人!”

    砚龟一叹,“而我,则大概知道了。”

    “又是什么千载劫难?!”

    “你也想到了。”砚龟点头,“我则早该想到的。救世主现世的时候,这个灾难就已经开始了,于是灾难里的预言会预言什么呢?不过是预言灾难本身的结局罢了。”

    “都死绝了,那是救世主赢了,还是灾难赢了?”祁骜头一次升起了对于丹歌的不满,“他,他救了顿什么?!”

    “我们亲眼得见,已经活下来三个了,那就是新世纪的希望。而我确定还有第四个……”砚龟说着,双目一变,死桥入口那边,入口前站定的,是风家家主的次子,风标。

    “我们四个人里……”子规说道,“这死桥都不给我和丹歌还有击征的面儿,就看你了。”

    风标直直地看着子规,“我可不愿意搞特殊。”

    “你必须搞,你还有风家,还有……,修行界。”子规道。

    显然,祁骜的话没有说全,但在场的众人,都听懂了。

    风标笑了起来,“这个结果不在于我。”

    “只要你想!”子规道,“你一定要想。”

    风标咬着嘴唇,“如果这桥想,我就想。”

    风标说着已经不作怠慢,提步踏上了死桥。预料中的侵袭并没有来到,他就仿佛是踏在寻常的桥梁上一样,风标踢了踢脚下的桥,然后沉着身子一路往上走,一直走到了这桥风岔路处,也就是这死桥的最高处。

    风标扭身去望,之前桥下的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的羡慕神情,反而有一种托付的情愫。风标忽然间鼻子酸了,“什么时候,这些人有了如此视死如归的?”

    “哎!接着!”丹歌将手中的铜钥匙朝风标抛去,被风标接在了手中。

    风标长呼了一口气,对自己安慰道:“没那么快,这灾难酝酿都酝酿了千年,发作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风标心中稍稍安定,他拿着钥匙朝南边走去,那里有沈星儿在等着,在沈星儿的身后,就是这布局南边的墙。这墙看不出任何门扉的痕迹,但这墙上却又一个和铜钥匙相当匹配的锁孔,无需多想,这显然就是为这一铜钥匙预备的。

    风标让沈星儿退远,然后他护住了周身,才将铜钥匙插入了锁孔之中,而后缓缓地转动了钥匙。

    “咔。”一声清脆的机窍激发,而后应着这机窍的,不是门扉的开启,而是整个布局内,响起了隆隆的声音。

第六百五十八章 四长老布局内的异样

    这隆隆的声音响彻悠远,四面都有,所以众人便是有耳听八方之力,却依然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有一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最应此时的光景。众人正在寻摸声音的源头之时,忽然见到眼前那一株金装的摇钱宝树,竟倏忽往西面倾了倾。

    众人有恰好是站在其西面,所以众人看得,这树似是欲倒,却又是晃了晃就停住了。但众人敏感,已在这摇钱树摇晃之际,齐齐退了一步,又在这树晃动止时,众人的脚步也才齐齐停下。

    丹歌子规等人朝两侧的众人望了望,点点头,道:“看来不是我们个人的错觉,而是这树似乎确实是要晃动倾倒了。”

    “不假。”杳伯点头,“可这晃动最终没有倾倒,则可能,这树针对的并不是我等。”

    三长老扭头望去,“西面,还有怎样的东西吗?”

    “那不正是我的布局?”四长老答道,“你这个布局在离火之位,具火。我那地儿在坎水之位,具水。可是仅有金生水,却无水生金,于是水趋向于金,金却不趋向于水。

    “啧啧。你这离火布局内存在这样一株金装的摇钱树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这金装宝树还对我水之布局有所倾向,就更是离谱了……。若不是我布局的问题?西面却又没的什么紧要东西了。”

    砚龟和祁骜此时因为刚才的摇钱树晃动,已经凑到了众人的身边。因为一旦摇钱树砸下,祁骜本身力量微弱,避在这些身边,尚有生机。砚龟在近处听了四长老的话,就问道:“请问,你的那个布局以内,是不是设置着许多的金?”

    “这……”四长老挠了挠头,最终叹了一声,“您为难我了。我和三长老二人的布局虽然处在现实之中,但是我们二人也和其他的长老一样,对于这长老大殿内的经历都是浑浑噩噩的,所以我并不确定我的布局之内是否会有很多的金子。

    “可分析起来,整座大殿布局有‘北为上,**下’。这**兴许能为我的布局提供水的成分,可是一旦如此,地下的**外露,则不算**,那么逆反的阵法也就不会发作了。

    “如今逆反阵法已经成行,显然我布局内的水并不是来自于地底的**。况且,我们所有的布局变化,都是由颗粒经过法力重新构成的,如果我的布局要引入外水,外水不稳,且很可能冲刷之间毁坏粒子。那样我的布局一定不能维持千年,兴许在百年之期就已经崩坏了。”

    “看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砚龟胥师道,“你的布局有许多的金粒子,他们由后来法力作用,就可以生发水源,构成坎水之位的布局。而因为逆反阵法,让你的坎水布局和这个离火三长老布局默契联通,而三长老这个布局内,混入了廿於菟的血气灵智。

    “它盗取了你布局内的金粒子为自己所用,而因为这特殊的金粒子可以生水,水又克火,所有火虽然克金,这金却依然能在火中发挥不弱的威力。我们进入这个布局之内,遭逢了这火金的厉害,后来被家主毁灭。

    “其中水汇入地下**,破了此地逆反阵法。余下的金,就构成了当前我们眼前所见的这一颗摇钱树。刚才风标启动开关之后,那隆隆的声响正是你布局的激发,这些金本是你布局之属,所以意欲赶赴,却终究被难返了。”

    “哦!”众人齐齐点头,当是如此了!

    子规思索着,说道,“而既然风标启动机关,却使得四长老坎水的布局也被激发,这样说来……”子规看向了桥上的沈灵儿喊道,“灵儿,瞧瞧你面前的墙面。”

    沈灵儿点头,道:“我正要说,在刚才隆隆声过后,我面前的墙上出现了一些裂缝,这些裂缝组合起来,正是一扇门的模样。这门无扣无锁,应该是只需猛推就可开启了!想来风标师叔那边,四长老布局的南北两墙上,也该有一样的变化。”

    “确有变化。”沈灵儿和风标齐声答道。

    “好好。对对。”杳伯点头,“本来忧心你们的安危,不愿让你们范险。可因为这死桥限制,只可由着你们来了。灵儿你即进入你面前这北墙之门,星儿你则接过你风标师叔的钥匙,进入那南墙之门。

    “灵儿入门之后,则需找到落入那现实布局的铜钥匙。星儿则手中已经有了铜钥匙了,你们二人都有铜钥匙以后,就四下试探,寻找那铜钥匙可以启动的机关,之后防护万全,再做启动的试探。

    “余下风标和王响,你们二人就同我、风和还有四长老前往西边坎水之位布局,启动那边的机关去。”

    子规伸手拦了拦杳伯,也朝沈灵儿沈星儿招手,示意二人也下得桥来。等到沈氏师兄弟来在身边,子规拿下手腕上骨虫所成的镯子,分成了五份儿。“这些饿死鬼一个个地吃撑了,帮不了你们什么,却可以用来简单传讯。

    “它们化作别针,就别在你们的领口。任何的情形,你们都可以出言询问,我这里都能听得见,更能在此集思广益为你们解答。更紧要的是,我之前设想到,兴许这四个布局内的机关需要同时启动,所以有这个传讯,我即作为中心,可以统筹你们一致的操作。

    “而在那现实布局之内,一旦有任何意外,你们一定不可硬抗,一定发声营救,我们便是强闯死桥,一定救你们出来。”

    “好!”沈灵儿、沈星儿、风标、王响四人也没有矫情,各人拿过了那一截镯子,入手这镯子急变,已成了别针,四人照着子规的话,将别针别在了领口处。子规捏着自己的一截,退出了这布局,朝自己手中的骨虫说道,“我们试一试镜面空间和现实的通讯。”

    “听得到。”四人异口同声。

    “那就好。行动吧。”话音一落,众人分作了三路,杳伯和风标、四长老、家主一起前往四长老的布局,沈氏兄弟上了三长老布局的死桥。余下的人则来在子规的近旁,就站在了这长老宫殿的中央。

    不一时,传来了沈灵儿沈星儿的声音,“我已经顺利推开墙门进入了这布局之中。这布局之内的陈置,和我们之前见过的大长老/五长老布局一模一样,我们应该就是进入现实之中了。”

    “好。”子规回了一声。

    “你们一众人等,全部过来吧。”依然是子规的骨虫内传来的声音,但却不是王响或是风标,却是家主风和。“我们遇到了状况,四长老的布局还有一些状况要解决。”

    子规皱眉,“可是沈灵儿和沈星儿已经进入现实布局内了。如果状况解决需要持久时间,就让响伯和风标返回,踏上死桥,前去和沈灵儿沈星儿汇合,保护他们二人。”

    不一时,响伯和风标来在众人面前,两人仅仅去了一会儿,竟已有些蓬头垢面的意思了。

    丹歌讶异的瞪着双目,“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王响苦笑起来,“逆反阵法里嘛。三长老的火布局里竟然能生长出树来,那么四长老的水布局里,哼哼,去瞧瞧吧。”

    说完,这二人就进入三长老的布局,去找沈氏两兄弟去了。众人则怀着好奇,。前往四长老的布局。因为王响的话,众人已经对四长老布局内出现的情况有了一定的猜测了。

    “火中却能生树,虽然如此说,可实际那摇钱树还是生长在水中的,只是摇钱树生长的布局本是火布局罢了。”丹歌道,“既然逆反阵法内,两个布局恐是逆反,则四长老的布局,兴许有火,而且生机全无,当一片枯槁。”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天子说道。

    猜测之间,众人已经走到了四长老布局的入口处。向内望去,仅有一片黑色,同是被毁坏的布局,三长老的布局最初因为火焰山,所以很是明亮,后来又因为挑开了屋顶,外面的月光照下,也不算黑。

    而眼前这四长老布局,它的屋顶可是完好,它其中却是无火,所以这个布局黑得一塌糊涂,幸好修行者们的眼睛还算不错,不至于完全如同瞎了。

    “看来我们没有猜对。”丹歌道,“这里头可没火。”

    “不,你们再铜屏底下,虚幻里头,看不真灼。你们进来看看再说吧。”风和出现在了门口,说道,转念他往头上一直,“或者,你们可以看看头顶。”

    “哦?”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闪闪的亮光在颤动,看不真切,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鬼影。

    风和笑了笑,“夜里暗中不要照镜子,就是这个道理。进来看看它的真实面目吧。”

    众人于是进入了这布局之中,而众人一踏入这布局之内,眼前的情形忽然间就变了,众人在这黑黝黝的世界里,忽然看到了莹亮的色彩。

    那是幽幽的蓝绿光彩,一如众人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攒动着,如同具备着生命。然而众人识得,这东西反而是死亡的象征。

    “鬼火?!”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大结局

    众人只叫了这么一声,或者说这样的一声,正是后来的众人齐齐喊到的。然而在这个布局空间内的情形却是,众人的声音在送出之后,就浑如杂糅了千斤的重量一样坠落在了地下,这一声去往无形,俨然是只知起始,而不知归处了。

    当一个人难以发声时,其处境一般都很艰难,尤其当下,一团鬼火在前,万劫虚幻在后,这亦真亦幻之中,阴阳二序之间,众人的处境可以说是尤为艰难了。

    好在修行者的手段,全不是凡人那样,在这等处境里就完全束手无策了。众人勾动的法力,一道交通的天网就此架起,修心者们彼此相连,又有了沟通手段。

    这一张天网初架,子规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方才家主说了一句什么?夜里暗中不要照镜子?那么照了镜子会是怎样?”

    “见鬼。”家主说道,“就像我们当前所见的这样。”

    子规追问起来:“何处有鬼?”

    “人间,或者地府。”

    子规的话语越发紧促起来了,“我们此时在何处?若是照着家主手中铜镜上的话语,契合虚实:此处鬼火为虚,这一方空间又本是实地,既然虚实契合,自然通达明灭。

    “明灭是什么?或许正照应后续的生死二字,我们此时所处的地方,该是沉沦之境,处在人世和地府的混沌之间!最后两言,谓行过死桥,即至生界。若是没有走过死桥,或者死桥根本不接纳我们,我们到达的地方,是哪里?”

    “是……”众人双目猛然一瞪,“死地!”

    当情形被勘破,一切的遮掩也就没有了意义。

    所以在众人齐齐说出他们所处在死地的时候,这个空间黑漆漆的一色忽然开始变幻了。众人眼前窜动的鬼火忽然间如同猛兽张口一般,而其蓝绿之身的口,是通红的口,这口倒翻着扩大起来。

    便在一个刹那之间,众人的眼前已经换了一幅情景,尸山血海,冥火灯黯这样的情形众人看着犹在新奇,但对于风家家主风和,却是再度的重逢了。

    现在风和知道子规刚才的推测并不是无稽之谈了,眼前的情景,正是之前他利用铜镜搭救风杳等人时,余光瞥见的情形。

    风和喃喃自语起来,“尸山血海,冥火灯黯,只差一骷髅成桥了。”

    “我本不愿说,但事到绝地,也就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了。”祁骜说道,他似乎是因为之前适应了惊惧,所以此时见到眼前这等画面,也没有丝毫的惶恐之意。哪怕他知道,落到这情形里,已是十死无生。

    “我好画而识骨,之前所见,我正是看见了和击征骨形完全相同的骨,就在那死桥以上。所以这最后的骷髅桥……”

    “我们,都会填在此处?!”

    “不全是。”祁骜道,“我没有从死桥上找到我的骨。”

    众人难看的脸色上忽然有了一丝阳光,“那么你……,好在你……”

    祁骜完全不给众人欢欣的机会,“但我在死桥上找到了我的名。祁骜,桥。”祁骜说着看向了丹歌子规,“打我们相见,兴许就已经注定了今天了。”

    丹歌皱起了眉头,“可是,什么千载之劫,什么救世之主,难道最终逃不过的是难以自救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是祁骜最后的话语了,他说完了这么一句,身子在原地浑然血色,而后纷乱在这血海尸山的烟尘里了。那一座死桥,初具了魂意。

    死亡很快速地开始蔓延了,剥皮抽骨一般的痛楚袭来,这苦楚是任何人都难以抵抗的。生命进程的最后,所有的人都只能承受而别无选择。

    “身死道消,魂飞烟灭。”丹歌在忍受痛苦好久以后,忽然间的解脱竟让他好不自在,他终究是死了,他的灵魂也在消亡中,但他仿佛残烛,说来油灯枯尽,燃烧也尚需时间。

    子规的魂灵道:“如果我们众人也分作人间和地府,沈灵儿、沈星儿、风标、响伯,以及一度没有参与进来的老骨,他们这些人间们,已经逃离了这苦难。往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不少吧。”

    在这苟延残喘的最后,所有的人都在默默承受痛苦,他们的枯骨将会造桥,应着真言,踩过他们,就能通向生存,他们无憾。而听闻子规的话语,众人心内都是安慰:“那他们就未来可期了。你的话一度神准,我信你。”

    “你瞧。”子规用自己魂灵的力量,牵引起了一颗珠子,那是猫头鹰的唾余,被子规放在自己的嗉囊里,“它也是虚实之间的东西,存在我身里,却又不是我自身所产的东西。

    “它是这里唯一的破绽,但它自身又毫无破绽。一颗浑圆的球,就仿佛我们生存的地方一样,它满是缺憾,却又自成体系地弥补着,我们匆匆过客,不过是它流程内计划内的一部分,无论我们怎么跳脱……

    “你们信我的话,那我就给你们说说,我最后解开的,那风家结绳记忆里,昭示的未来世界吧。……

    “本该是我们过了此劫,以死桥入口,进入现实布局之内,铜钥匙启动机关,大殿上的铜屏崩碎,整个镜面空间崩解,现实显露,而镜面碎片会营造扭曲空间。

    “以家主手中外圆内方铜镜,合于杳伯他们最后被困那个空间内的外圆内方铜镜,就可以修复扭曲,同时使神器复还,铜镜完整。现实的长老宫殿内,运转与镜面内是颠倒的。

    “我们来在现实之内,家主反拨他的坤地之位阴爻三弦,照着机关,地面会崩解,藏在泥土之下的石网抬升,新的地面会构建起来。而在这石网之上,就藏着我们一直寻找的血水封棺。

    “石网的抬升,正使得这血水封棺重见了天日。然而开棺以后,其内一定没有血水,也一定没有骷髅鬼邪,因为骷髅鬼邪处在虚幻的镜面一方。将家主成型的铜镜置入棺内,则铜镜必有变化,兴许会开辟通路,打开我们找到骷髅鬼邪的道路。

    “那时老骨一定炼化完毕,再配合家主陶埙、祁骜绝灭的唱功,一定可以轻易将骷髅鬼邪杀死。而后风家的大事得解,我们会前往泰安,安顿我的妻子孩子。同一时沈氏二师兄弟带着祁骜和奇门遁甲盘赶往江陵罗云观。

    “应我先前之言,罗云观一定已经覆灭,张大师一定已死,徒留殊迁尚在。等我们从泰安折返,江陵已沦落炼狱,彼时,正是这千年大劫的雏形初显,魔物开始在神州流窜,修行界与人间界则将再度重联。

    “那之后,我们访中岳,问东岳,拜西岳,涉北岳,丹歌得青、白、玄、黄四羽,结合已得的赤羽,成五岳真形图。其间知巨人之死、烈鸟之亡、钟鼎之失、人头之落、偏目之相,解开千年之劫不过一场神仙算计。

    “最后回到原点,芒砀山上,见四神云气图,有青龙独占,龙舌绕玄武,才知天下之祸,原来始于这凡人之作。因为图中青龙其舌缠绕玄武,有意欲侵吞之意,惹来玄武不满,才有和青龙一场相斗,最终两败俱伤,老青龙死,玄武献身魔类,从此北方不保。

    “最终丹歌赶赴北方除祸,此时天子手下情报组织已经遍及各地,其联络金勿未死之魂,牵线人界与恶妖界,使恶妖界重返人界,借由丹歌女友黑猫之便,将众恶妖纳入人间地府名册。

    “而后恶妖众等与情报组织万万之众赶赴北方支援丹歌,积骨如山,血流成河,百战殆尽,终于杀死玄武。修行界此战以后几乎不存,唯余一人为继,正是殊迁。他同丹歌你有着相同的眼眸,他就是你的未来、未来的你。”

    丹歌苦笑一声,“龙舌之祸,原来如此。说起来,我已经没有再见到过黑猫了。而关乎我的身世,也是谜团,长白沈家,完全无记载的家族,突兀而来,这恐怕也在神仙算计之内吧。”

    “我原想到焦家问一问的,结果也没有机会了。就这么样儿了吧,人死了,就该什么都放下了。”

    子规还捏着那个唾余,“阴龙死后,成为了过去时间的齿轮。而我们则是直接被扼杀此处,看来所谓的救世,恐怕本就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吧。就将这东西当做一个标记吧,当再有人走到这里的时候,就以此物,告诉他们记得回头。”

    子规的魂力曲指而弹,那一个唾余飞了出去,就落在了,已经由众人尸骨搭建起的死桥之上,嵌在了一个缝隙之中。

    就在此时,“噗”的一个极小的声音,一个小小的白点忽然出现在了这一片红色之中。

    “那是……”子规看到了那白点,脸上有了笑意,“那是我偷偷放在燧木坑内的骨虫!去吧,带着你的同伴走吧,原路返回。……你们,也有未来。”

    死亡的潮汐没过了头顶,所有的人,全都死绝了。

    ……

    “新的骨虫赶来了……”风标和响伯等人站在死桥上,看着远远爬来的背上重新焕发了红点的骨虫们,“无主之虫。他们死了……”

    沈灵儿的脸上挂着泪水,“我们踏入那现实布局,入目是一片墓地的时候,就大概知道这结局了。”他们通过死桥进入的现实布局空间内,只有墓地一片,墓地的石碑上有腻死的土痕,挑开土痕,是分明可见的几字:“风非礼祭。”

    风标叹道:“你师父说对了一件事儿。我风家那化尘飞升不听不言不观的仙人,确实叫风非礼,他为了守灵。我,自打今日起,也改名叫……”

    “后人总有前瞻。”王响拽住了风标,“噔噔噔”地奔下死桥去,“他们早有交代,让你好好活着,你不许学那风家的前人。”

    “可是……”当任何的补偿希望落空,风标终于泪流满面。

    硬生生的,四人就这样下了死桥,死桥也在他们离开的刹那,瞬间崩毁了,唯有一颗弹珠样的骨头蹦着,落在了风标的脚边。

    这骨头年岁已久,上头刻着一个字:“返”。

    风标已泣不成声:“如果早些看到……”

    “没有如果了。遵从行事吧。”王响硬生生拽着风标往外走去了,这古殿,又要封存了。

    ……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天上一股子牵引的力量到来,将整个摇钱金树拔了起来,传到高天去了。

    “您的新一株已经到了。三年一株,绝无例外。”

    ……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全书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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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舌之祸介绍:
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