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不安
这火的形貌不必多言,它是打大长老的身内窜出,之前潜伏幽深暗地,从不发作,其隐忍之性,正对应其佞邪之态。又此时它的本相为一团火,虽说是火,却恍若人形一般,似乎也有着耳目,只是不具形态罢了。
但丹歌和杳伯此时作为这一团火焰此时最为愤恨的对象,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了这火焰传来的耽耽虎视、愤愤不平。而这样一团火,应着它的愤恨之意,通身烧得通红,红得如血,浓得如泥。这分明浓稠之血,其形态就更令人作呕。
而在在场的众多正义之士眼中,这种形态直接应证着它的罪恶。于是除了丹歌杳伯这两大强手以外,其他不及他们的人也都不自主地焕发出正义力量,正义浩浩,而对应这一团火苗,其气息奄奄。
这浓稠的血,这邪恶的火,便在这四面浩然正气的炙烤之下,完全僵硬了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中凝结了血色,化作了一个仿佛结在半空的血痂。而这血痂依然不能就存,四面的正气如捣,将这血痂一下子砸成了粉碎。
最终,这血痂化作尘土,被杳伯以大力敛在一处,封藏在法力的泡泡当中。
丹歌悻悻地甩了甩手,他以为需要怎样的交锋呢,结果事情转变却这样迅捷,他都不曾将全部的压力放出,这东西就已经窜出了大长老的身体,最终粉碎在众人挟持之下。丹歌道:“似乎这东西死得干脆了点儿。”
“是啊。”杳伯点了点头,捏着手中的法力泡泡摇了摇,“我就是疑心其中有诈,才不敢放这些粉末任意飘散。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先有风非礼化尘归仙,今日谁能肯定不会有这血痂化尘而入魔呢?!”
子规凑了过来,朝那法力泡泡里望了望,若非方才所见确实,此时他完全不会相信,这法力泡泡里黑如炭屑的粉末,就是那血痂粉碎而成的。“这东西既来自大长老的体内,而大长老罹患此症,应该就是当初在长老宫殿昏昏之时。
“而除去了这样东西,是否意味着大长老的那阴邪惑心的技艺已经被剔除?这玩意儿会不会就像是杀手组织内部的天狼星缄口一样,是一种防止部下背叛,探知部下下落,将部下玩弄鼓掌的毒恶标记。大长老显然……”
“不。”杳伯摇了摇头,“大长老应该是无知的受害者,而并不是无力的受缚者。他显然直到刚才,也才知道自己的身内有这样的埋伏。而若是这个埋伏与大长老施展的惑心技艺相关,则早在大长老领悟那招时,就会发觉这埋伏的存在了。
“所以那招数和这埋伏,当是分别独立的两样存在。只要有这埋伏曾经一直独立潜藏,就完全可以说明大长老之前是受了暗算。而他会的那个阴邪伎俩,恐也不是有心习得。”
“嗯。”天子点头,“杳伯之前也曾说道,若是那惑心的阴邪由杳伯那样的顶尖高手施展,则威力更为可怕,将人摆布之后,还能让受害者毫无察觉。而大长老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了。
“那禁地深宫之中,当有个顶尖的强者,他以惑心之术摆布大长老,使得大长**得那等阴邪法术。等大长老转醒,却毫无记忆,但他作为修行者的深刻技艺,却让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新会了一样技艺,他大概会将此归为机缘领悟。
“而也因为如此所谓‘机缘’,让他自以为这技艺不属阴邪,反是天授神道,正义万方。于是,他才敢毫不避讳地在杳伯的面前对我施展,甚至这施展其后,还不是单单为解除我朱批符纸,恐还有向杳伯显耀的成分在其中啊。”
风家的众人已在天子说话之际凑了上来,而天子也并没有避讳,通顺地将话语讲完。而天子的话,说对了大半。
“实则……”三长老开口道,“是我给大长老出的主意,我让他挑个适当的时机,向杳伯展示一番那惑心的技艺。让杳伯给个断定,这招式到底是正是邪。若是正,则兼有显耀的意思。而若是邪……”
六长老笑道:“而其实我们并不曾想过结果会是邪。偏偏结果如此。”
杳伯没有随着六长老喜笑颜开,他抓住了一个关键,“你们都知晓这技艺,甚至是荣辱与共。莫非你们六个,都受了那等惑心之术,以所谓‘机缘’习得了这等阴邪。”
三长老一叹,道:“一点不假。而我们不能确定的是,我们的身体之内,是否也有如同大长老这样的埋伏存在。而如果存在,大长老的埋伏被逼出被杀死,我们身内的埋伏会如何动作?我们并不认为那禁地之内的高人会没能力遥控我们。”
“可显然,他是有些鞭长莫及。”丹歌道,“要是他刚才能遥控,则打从大长老受到杳伯压制的一开始,那人就该遥控着大长老和杳伯抗衡才对。
“而任凭我们揪出那埋伏,之后将其轻易杀死,他恐是束手无策。抑或,他有更深的心机、更远的计策。这头一个埋伏,只是卖给我们的一个破绽,就为让我们掉以轻心。”
丹歌的话从头至尾都在肯定着一件事情其他的五位长老也没有幸免,他们的身内也有着埋伏。而埋伏此时不触发,只是设下这埋伏的人不能或是不想。这让五位长老想着难受起来,尤其是胆小如鼠的三长老,他实则期待着一个他身内没有埋伏的说法。
而这个说法迟迟不来,也是因为众人确乎不会往那个方向去向,那人与长老们初次交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厚此薄彼,而当是一视同仁。
丹歌继续说道:“我们此刻往最城府,最阴暗的角落里去想,则那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破而后立。他以大长老身内一个埋伏的丧失,换取其他几个人身内的埋伏安定。
“而就在方才,我确实对于这埋伏有所轻视,认为这埋伏既然如此不堪一击,也许便在寄主身内,也没什么威力。如果我们都本着像我这样的思想,就该是带着五个强大的隐患上路了。”
天子点点头,道:“哪怕那人真的没有这么写考虑,我们为谨慎起见,还是要做好一切,我们前面临敌,不能多有后顾之忧。所以有两条路可选,一则,除大长老外的其他五位长老此行不随我们前去,留守此地,这个法子的弊端,则是我们的战力大打折扣。
“二则,我们花费巨大的时间,为五位长老排去身内埋伏。虽然那埋伏一旦现身就会迅速死亡,但将它逼离躯体可是要耗费极大力量,以杳伯一己之力,再加上丹歌颇为有限的相助,或许我们要整整耽搁一个昼夜。
“而这一个昼夜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肯定。那人或许无处可去,但总也不该束手就缚、坐以待毙才是。我们面对的那禁地之内的艰难险阻,必将更上一重。”
“除非……”子规不自觉地吐出这么两个字,但众人的目光忽然聚集到他的脸上了,让他本该说下去的话就此噎在了喉头,没有说出来。
丹歌最为急切地凑了过去,“除非怎样?”
子规笑着叹了一声,他的话或总能预见事实,但为人做事却不该是如此的,未来之所以叫未来,是因为未来未来之前,充满了无数变数。他的预言,则生生将未来的广阔切割成了狭隘。子规拗着摇头,“我不说了。”
子规出言感叹着,“或许困顿在狭隘当中,实是无法逃身的吧。”
见到子规说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感慨,众人也就未加理睬,既然子规不给明路,他们就只好自己摸索,彼此交流斟酌,以期定下一个可行的方案。
而众人讨论再三之后,最终多数人支持的结论是:拖一个昼夜。
“拖一个昼夜。”风和拍板道,“六位长老都曾在长老宫殿久住,虽说在其间多是浑浑噩噩,但他们对其中的了解到底深厚。六位长老分在长老宫殿内会议席位的兑离震巽坎艮六卦方位,各自掌控着对应的一项机关奥秘。所以禁地此行,六长老缺一不可。”
子规点了点头,没有做什么反驳,六长老无论是武力还是他们对于那禁地深宫的熟悉程度,都是他们深入禁地的制胜之宝。有此制胜重宝,则禁地之行才尤为稳妥。
子规道:“既然如此,趁着夜色深沉,不如安睡修养!等明日清晨,日上三竿,明日高悬之时,借着日光,则除去埋伏的事情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好!”风和一挥手,“风芒,你在此布置芦席。风家本当是安全之所,但自打昨夜之后,就没那么安宁了。为以防万一,众人就此凑在一起,彼此照应。渡过此夜,明天就好过不少了。”
子规愣愣地坐在远处,被丹歌叫了几次才终于回神儿。
“你怎么了?”
“家主本是谨慎之语。却让我忽然有些不安。”子规扭头望向了外头的黑色,“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上下左右
“鬼有鬼道?”丹歌嘴里面念叨着子规的这一句话,他从其中并没有体味出过多的感受来,他并不具备这千载老鸟儿子规的敏锐感触,他单是朝外头望着。这越是光明的厅堂,则外头就越是黑暗。而那期间总有暗流涌动,默默应证着子规的话语。
“说起千载的老家伙……”丹歌这时候想到了和子规同至女娲圣驾之前高天听法的另一个千年老妖,正是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蝎妖葛孑。“她是否也感觉到危险了呢?”
而丹歌只是微微偏头,就看到这一袭黑衣之内的葛孑,满目忧虑地望着外面,适应了千载阴暗的蝎,应该能从外头那黑幕当中,发觉更多其中潜藏的踪迹和危机。但葛孑忘了半晌,却也只是皱眉,显然外头的危机,还并不明显。
可单是如此,就足够让人忧虑了。这被壁障相围,摆脱世俗、隔绝世界的风家,却依然有着鬼祟暗藏。这其中表示着无孔不入的力量,而当一股力量能够细微如斯之时,则它们也可以磅礴如斯。
“或者,它们都未必是来自于壁障之外。”葛孑此时开口说道,“不知道风家千载的风雨之中,屈死了多少冤魂。一旦不能顺利步入轮回,魂灵就只能在这壁障之内招摇。而这壁障上隔清天,下接浊地。如斯沃土,恰饲妖邪。”
子规点点头,“修行界划出世俗也没有许久吧。我记得约时在我二百六十多岁的时候吧,往前算七百五十余年,华夏元时。那时修行界消隐俗世,遁入高山。而这七百余年,再风家的历史里,似乎还是个很小的数字。
“而早在修行界没有消隐之时,风家内外纷争,一定无数。所以如今这等隔世的桃源里,有着往昔屈死的亡魂,一点儿都不新鲜。”
“可是……”葛孑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跨过门槛,将手伸出门外,手掌轻抚,似是抓住了一缕微风。“祸起风云动,这历史直追上古的风家,沉淀着千万年的亡魂,在如斯夜里、鬼魅行时,它们却只搅动出这么点儿微风。这,你觉得正常吗?”
“风家壁障隔阂,风雨自当微小。但这夜里,确实鬼魅时分,如有魂灵走动,确不该只是如此微风。是那些冤魂,它们没有在这夜里幽浮走动?”丹歌说道,“它们是不敢,还是不能?”
“不敢?”身后有一人轻笑,正是击征凑了过来,他今夜一夜没有多言,但当涉及这暗夜中的事情,他的话就多了起来。毕竟他曾是暗夜中执掌生死的刽子手。“譬如王城之地,项王故里,那里城内王气相镇,没有邪魅,城外却必有邪魅环伺。
“本冤死之魂,鬼邪生机,全在刀尖舔血,实朝不虑夕。它们没什么不敢的,唯有不能的。宿迁冤魂,之时进不了项王故里,却不是不想进去以了残生。风家恐怕也是如此,幽魂鬼祟,难以靠近。”
杳伯布置何时站在众人身侧,摇头道:“可是风家,从没有布置如何辟邪之物,也不曾布下任何清净法阵。风家之地,壁障环护之内,冤魂皆风家之人,而风家从无迫害同族之心,于是也从无迫害幽魂之器。”
击征道:“而实则冤魂,它们除辟邪之物难靠近、清净之阵不趋向以外,还存在另一个‘不能’的选择。它们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它们不能抑或说是不愿进入其他同类的领地,这就仿佛我修心者各自一方的洞天福地一般。
“除非必要之下要经过,那样它们会沟通领主,而后从他人领地过路。虽然这当中时不常的有假途灭虢的事情,但多数是有信用的。我料着,风家这偌大一片地界,未必不可能是一幽魂领地,于是既无过路者,则四周清净,毫无阴晦。”
丹歌点头,道:“而风家布局里,有一处地方的情形和风家这一场的清净相得益彰,都显得颇为不妥,那里极可能就是领主巢穴。那里北为上,**下,青龙右……”
风和也从后面凑了过来,他显然听到了之前的分析,所以在丹歌的话难以继续的时候,适时地为丹歌补充了信息。“约莫四五个月之前,从高天落八个虎头骨,就落在风家的东面。于是你的话就补全了,禁地距北,为上位。
“菊水汇入暗河流经禁地之下。风家青龙七宿老宅的布局就在北方禁地上坐,在那里北朝南之时的左边,而落下的八个虎头,则相应的在右边。这上下左右的方位,是有怎样的不妥么?”
丹歌先是懵了一阵,他没有料到原来十兔联合太阴等神斩杀的廿於菟八个头,全都落在了风家,还偏巧不巧的就在风家的西侧。他有些怀疑,是否这其后的深意,还是来自于老天的算计呢?!
风和又在丹歌脸前招了招手,问道:“怎么了?”
“您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丹歌道,“**对于魂灵为生机泉源,天地人神鬼,鬼居末位。如今鬼不仅占在上位,又将**镇在足下,此上下颠倒。本来青龙居东,白虎在西,如今青龙在西,白虎为东,此东西置换。
“这颠倒置换的关节,就落在风家的长老宫殿,禁地之处。处在期间的人,恐将因如此颠倒的天意,而回天改命,摆脱困顿啊!”
“是吗?”风和皱起了眉头,若非丹歌细讲,他还不一定能关注到这样的点上去。而顺着丹歌到此的分析,拿禁地之内的人物,似乎有些昭然的意思了。“那禁地之内是一幽魂怨鬼,它有着极其广阔的领地空间,这空间大到将我风家囊括在内。
“而禁地中此人又因其强大,被更强者封印在禁地深处,布下几不可破的阵法。唯有如此上下颠倒,东西置换的逆天之相,才能破解。四月之前,这逆天之相已经形成。
“而在更早之前,那封印就已经松动,那幽魂已可以凭借其超绝威力,控制六位长老,在他们身内种下埋伏,还秘密传授了它们阴邪惑心之法。但四月以来,它的进展依然缓慢,还没有全然挣脱封印的迹象。或许它已经被封藏了数千年之久,所以它的脱困才会如此艰难。而这老货,到底是谁?”
子规道:“风家长老宫殿被列入禁地是在春秋,解禁之期则在东汉末年。汉末解禁之时,有风非礼自禁地出现,化尘归仙。这期间七百余载,会不会就是风非礼在封印如此强者?”
“而汉末时期后人解开禁地,无人知晓风非礼的成功失败。”天子说道,“也许风家后人在当时破坏了封印仪式,导致风非礼无奈死去。抑或恰到好处。而无论如何,自封印距今已有近两千年,或许岁月不曾消耗封印,但本该强大的封印却因为如此上下左右的颠倒,有了崩解之势。”
“嗯……”葛孑忽道,“我忽然想到了一种情形。”她说着看向了击征,“如果一个领主忽然降临,那么原在领地之内的冤魂鬼魅,将要如何?放在风家的情况里,就是忽然间天上落下八个虎头骨,形成了上下左右颠倒,封印一时松懈,气息立时溢出。
“这气息的主人一下子将这一大片空间占据,而在这空间上本来闲适的魂灵,忽然遭遇了此地真正的主人,它们该何去何从?”
击征回答的很干脆,就像他答案的内容一样,“臣服或者被吞噬。”
葛孑这一回看向了风和,问道:“风家英灵,也要孬种吧?”
风和扁了扁嘴,他虽然不想承认,但风家早有史料记载,世世代代,都不乏那样儿不成器的人。他没有出言肯定,之时点点头这已经颇为丢面儿了。
杳伯忽道:“这几天里,风家应该没有死去的人吧?”
“没有。”风桓答道。
杳伯又问,“那之前死去的人,都有妥善安葬吧?”
风桓再次点头,“都有。”
“唯独昨夜,大概就在禁地红光之后。”风芒此刻道,“有一户人家的狗发疯,抛出了一具尸骨。因为只剩骷髅,难以分辨,又一时无人认取,只好微覆薄土,留在了原处。”
“恰在昨夜红光之后?恰是今日白骨喧天?”子规似是追问,但似乎他的疑问句也同样有着肯定的语气,所问就是所答。这一切一切显示着那红光不是巧合,之后的狗发疯也不是巧合,这是计谋,这是布局。
击征叹道:“臣服的鬼魂若依照主人的指示,以那一具骷髅还魂。则就创造了这世间极其难缠的异种妖邪。”
苏音男的开口,但开口却宣昭着一个无奈的结果,“像老骨那样的,骷髅鬼邪。”
腾地,风桓即刻扭身拉向风芒,作势要往外跑,“那骷颅在哪儿?快带我去!”
“不用了。已经晚了。”葛孑拦住了风桓,朝外面的黑暗看去,分明的黑暗里,她隐隐分辨出了黯淡的白色,“它们来了。”
“咔啦啦。”是骨骼响动的声音。
第五百三十四章 巧合还是天意?
那声音有些渺渺茫茫,这恰是符合着声音主人那暗夜中的恶鬼身份。而这声音显然相远,但既能传入众人耳中,于是这说来的遥远,其实相会也将在片刻之后了。
风和感叹道:“骷髅鬼邪,可当说是相当难缠的东西,尤其在这暗夜里,尤其在这曾经爆发过无数次争斗的土地上。这土地之下死气茫茫,对于骷髅鬼邪来说将是无限的生机养料。它们身后又有人操纵,于是杀灭它们,就越发不易了。”
“说来巧合。”杳伯道,“我们昨夜恰是谈及了这骷髅鬼邪的相关事宜。我和丹歌对于骷髅鬼邪都曾涉猎到一些记载,而绝杀骷颅鬼邪的法子,无外乎血水封棺而已。但这个法子在当前,似乎一时难以成行。
祁骜低声问道:“如果只是一只骷髅鬼邪,对付起来应该不算艰险吧?”
丹歌道:“一只自然是不艰险的,如果这是自然而成的骷髅鬼邪,我们确乎应该只会遇见一只。但事实却绝非如此,在这骷髅鬼邪之后,是格外厉害的一个人物。照如今的情形看来,这个人为自己挣脱困局,布置了一场不下千载的算计。
“他早再近两千年前就被镇在风家长老宫殿,后来他算计风家菊水河道,地下暗流,使得暗流通过宫殿之下。之后又算计了三十年前,风家老家主的青龙七宿宅地选址,七宿布局嘴中使得落在了风家的西侧。随后或是天时亦或人算,总之天神斩杀廿於菟八首,全部都落在了风家的东侧。
“前前后后众多工程千载有余,终于到四月之前完成了这上下颠倒,东西置换的格局,也随之有了破开他所受封印的一线生机。如此人物,他难道会只派一个骷髅鬼邪来给我们练手么?”
风芒此一时也绕在了弯弯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可分明外头只有一具骷髅可供使用啊。”
丹歌道:“但这骷髅可以听从号令,再从别处挖出一句尸骨骷髅来用啊。如此可不就有了两个?之后这两个再挖,可不就有了四个?以此类推,如果时间宽裕,风家坟地被刨个遍,该当构成一偌大的骷髅鬼邪军团才是。”
“但我想不会有那么多。”杳伯说道,“照这个人物直到如今依然不能自己出面,而要在暗中操纵,耍这么写小伎俩来看。他显然还没有挣脱封印,只是因为上下颠倒,左右置换之契机达成,所以他能有尚有喘息之机。
“封印对应着外部的这等逆天契机,当有上下左右四方可容这封印当中的人物挣扎。于是对应着,这个人该当有四股力量可以施展。于是我料想,他可以操纵的骷髅鬼邪,顶多四具,而这四具鬼邪的能力,就应当对应着四方四个逆天契机。”
杳伯似乎虽然如此分析,似乎也并不是很有底,而他在众人的潜移默化之下,一些结论在左右难明之际,就该像子规问上一问。他即转头望向子规,“子规,你说呢?”
子规却是根本没有理会杳伯这茬儿,他似乎心里也有着疑问,而这个疑问偏就是问向杳伯的。子规问道:“杳伯,您曾经看到以死马陆使人假死,相关于这骷髅鬼邪的书,是在什么时候?我记得是在……”
“春秋。”杳伯道,“怎么了?”
子规追问道:“在春秋之前,是否还有如此的记载?”
杳伯摇摇头,他作为医生,事关于他的职业,他总有些骄傲在的。他斩钉截铁地说到:“作为修行者里稍有的医生,我总会究个穷尽,而那记载骷髅鬼邪的春秋之术,就是最老的古方,再无前者了!”
子规又立刻望向了丹歌,问道:“你呢?你曾经看到有关于骷髅鬼邪的记载,是不是最早的?”
丹歌皱眉,笑道:“你是糊涂啦?杳伯看到的医书才是最早的。”
子规却一点不糊涂,他自信自己没有说错,他道:“不说杳伯,单说你曾涉及到的书籍。”
丹歌答道:“那那一本汉末记载相关的书,该是我所看到的最早的一本了。”
子规到此,终于点了点头,道:“虽然我没有什么凭据,但要说你们看到的记载和当前的事情毫无关系,我却也不愿相信。杳伯您看到的那本医书在春秋,风家长老宫殿被列入禁地最早是在何时?”
杳伯一呆,继而答道:“呃,正是春秋。”
“丹歌,你看的书在……”
丹歌自打子规问向杳伯时,他就十分清楚子规的意思了,他不及子规问完,已经答了出来:“那本书在汉末,也正是风家禁地解禁之时。可是这其中当真有什么关系吗?”
子规道:“我不知道是否有关系,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照着往日的经验来看,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上天给予我们最为明确的指示。
“那禁地深宫之内,封印的不是旁人,应该是随着风家长老宫殿的禁与解,恰有相关于他消息传出的,那些昙花一现的历史记载中几乎不死的邪物,骷髅鬼邪。”
丹歌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很正当的解释,若是照着你我之前的经历,我几乎可以确定你的结论为真。再照着你的结论,我们就可以推测,如今长老宫殿禁地内的人物,就是被困在血水封棺当中。
“进而,我们似乎还可以给当初在解禁之日,从其中走出来的风非礼安排一个正当而成立的身份,他就是看护血水封棺的护卫。但我却又有疑问了,既然在东汉末时,禁地已经解禁,说明这禁地深宫之内的危险已经解除。
“确切来说,血水封棺中封印的骷髅鬼邪在汉朝就已经死去。为什么自那之后千余年,那骷髅鬼邪却又忽然出现,再度开始作祟。难道说记载是错的?骷颅鬼邪根本不会被血水封棺杀死?还是说,其实你的分析并不正确?”
子规望着丹歌,丹歌避重就轻的,悄然回避了一个可能,“你想到了,你怎么不说出来?又或者,这骷颅鬼邪,是再度复活,就向十九年前奄奄一息的老青龙一样,就像十九年前黯淡无光的大火星一样!”
丹歌屏着气,他当然想到了,而他不愿意这个设想是真的,因为他厌恶被掌控的命。一旦子规说到的这种设想是真的,也就意味着自十九年前、三十年前、近两千年前的布局开始,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人,都是被上天摆布的傀儡。
但就说今天,他们涉及到不过三件事,一为鳞屑浮空;二为老宅圣祖画像异变,对应家主屋后坑洞内皲裂密布,元阳旺盛;三为长老宫殿往昔诸事。而这三桩本来虽有暗结,但似乎关联也不很大,直到事情进展到此刻,三件事直接合为了一件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如被磁石吸引一样,他们无论怎么走,都将走进这血水封棺骷髅鬼邪的事情当中。这其后的冥冥操纵,哪还需要多言呢?!
丹歌在厌恶半晌后,终于妥协了,他们本就是天地刍狗,哪还有机会摆脱天悬丝线的摆布呢!
此刻,风家的人却一言不发,他们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似乎一切迹象都表明着子规的结论。禁地的暗处有血水封棺,那暗处大概就设在老宅家主屋后空地坑洞之下,其中的骷髅鬼邪本来早已死去,却被燃烧燧木的生命力,再次复活了过来。
便是真相当真是如此,风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算是因小失大罢了,救了苍生,而无意中复活这么个鬼祟,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当中。老家主的功绩,绝非一个骷髅鬼邪的重生就可以抹杀的。
忽一时,众人集体转身望向门外,时间已经不容在场的众人再细究子规的话语是对是错了。但显然赞同子规说法的是大多数,譬如葛孑。她望着屋外,“而也因此,这里出现这些骷髅鬼邪,似乎也在天定之下。操纵同类,对于那血棺中的骷颅鬼邪,当是最为顺手。”
迎面处,就如杳伯估计的那样,一共四具骷髅鬼邪出现在了正殿门外,它们形态似乎相同,但气息却是迥异。
杳伯一指当中的一个,道:“上下左右颠倒置换当中。北居上,这个骷髅鬼邪表面流转金丝的,就是居上的王气鬼邪。”
风和也一指,道:“而这中间的另一个,探头而环足,犹如虎型。在其身后,也可见当初自天而落的八个虎头骨,这一具,就是在东的白虎鬼邪。”
丹歌一指边上,“左侧这一个,眼眶内流转水流,幽暗深邃,阴沉凄凉,这一具,就是**下对应的**鬼邪。”
“剩下这个,当是对应西青龙的青龙鬼邪。但他目中却流转火光,事实让人意想不到。”天子道,“可细想起来,青龙七宿布局的建立,就是为了大火星,于是这骷髅鬼邪有如此力量,也说得通,他该叫大火鬼邪。”
这四具鬼邪身周鬼影重重鬼气靡靡,也不见号令响动,就在忽然一刻,齐齐地朝殿门窜了过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临敌对策
瞧见如此动作,众人当中却有一人焦急起来。风家家主风和身先士卒地窜到门外,就在门边施展发觉,一道斗大的阴阳八卦立刻显现出来,其中吞云吐雾,净是玄妙无疑。
这阴阳八卦倏忽陈置,气势威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它将这屋门遮得严实,而凭着它不弱的力量,硬生生将来袭的四句骷髅鬼邪齐齐逼退。而等到此时,风和才说出他如此焦躁的原因,“引到别处去战,可不许坏了这殿!”
天子撇了撇嘴,笑道:“我当是有了战意,原来是爱惜居所。”他虽然如此调侃,却并没有故意违逆风和的意思,他还是同着众人一道跨出门去,将这四具骷髅鬼邪引向他处,另寻激战之地。
这当中若说其临敌对阵,除却风家家主、长老、清杳居杳伯以及清杳居三位学徒李尤、沈灵儿、沈星儿乃至新入修行的祁骜这几位以外,其他的譬如王响,葛孑击征苏音,都曾是在杀手组织做事。
至于天子、风桓、风芒则都曾在商丘风家于狼子交战中出过手,而丹歌、子规、风标三人,也曾遭遇各种情形,曾与人相战无数。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临敌之策可谓层出不穷。
但这么些人各自都有想法,而他们或攻或守,主张并不相同风芒丹歌等主于战,天子子规则主于智,风桓则主于守。此时他们不及细论,又事在匆忙,彼此没有交流,行的俱是各自的营生,所以众人便在交战之处,彼此隔膜相阻,反而乱了阵脚。
丹歌见状抢先说道:“临敌之将除祁骜以外共二十二人,骷髅四人,五人为营,分散相击,余下两人,主攻王气鬼邪。”
“不妥!”天子否决道,“该是我以天子命格单对王气鬼邪,余下众人七人一组,分别击杀!这样最快。”
“不能!”风桓否定道,“该是长老大伯等修为高深者从后掠阵,我等在前攻击,缓缓击败他们。”
子规急忙摇头,“不成,实力如此置后,击败他们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拖延时机就是对那禁地深处那东西最大的放纵!我们需速战速决,天子之策最快。”
风标却也不同意子规的办法,“天子命格中,王上正位光明正大,在这暗夜里如何抵得过鬼邪王气。合该照着丹歌的法子来!”
风桓瞧了瞧四面,饲没有和他一样主张保守的,他却也不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反而生发了一战群儒的傲气。他身上颇具上位的声息传出,威严道:“众人全部临阵难免总有回避不及!依然该留下几人从旁掠阵,其他人等下场作战。
“这四个骷髅鬼邪全由一人操纵,分散而开那人若能一心多用,我们四方临敌则应付的状况颇多。而如果四个全部集合一处,那人再操纵如此四邪,则四邪多是合力之击,虽然威力更大,但变幻更少,只消找到一点破绽,就可全面击溃它们!”
击征冷声道:“我却以为,虽然当前四邪确乎是那禁地之人的手下,却未必是由那人一手操纵。若操纵四邪,则需那人分心四用,应付这在场二十余众,实是天方夜谭!这些鬼邪必个有思想,聚集一起恐是不妥!”
“众位……”王响就站在门边处,他的手段在这时候有些捉襟见肘,当然他主要的威力也并不在这临敌交战上,他多是后方为众人策应鼓舞的修行者。他的作用,在于一句“谨诺”就可以改变战场风向,逆转胜负。
他此刻站在门外瞧着这些人虽然在彼此争论,而其实他们也同时在对付骷髅鬼邪,而因为他们彼此的方略不同,所以在这交战战场之上,阵容也在变幻之中。天子自然照着他自己的想法对战着王气鬼邪,而子规则攻击另外一具。
而从属丹歌想法的是多数派,修行者都是如此好战的,而在丹歌风芒的安排之下,基本上四个骷髅鬼邪,每一个面前都分配下了四五个人的样子。这事情大体上还是照着丹歌的策略在走。
而保守派势单力薄的风桓一人,则在见无人掠阵之后,自己占了出来,俨然中军督战,时时护佑着临敌陷险的同伴。而道王响关注之时,其实风桓已经搭救了好几个人了。
风桓的想法是没有错的,他的行动也证明着他的正确性。而天子的想法也是没有错的,天子和王气鬼邪的对峙,使得王气鬼邪的优势荡然无存,这王气鬼邪已经被众人打散过好多次了,而骷髅鬼邪因其命硬,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死不了的。
众人的想法都有效果,但当前临敌还并不是最好的部署,规划统筹是迫切需要的步骤。“而这么一步,似乎我还满是在行呢!”王响暗暗笑道。他之前在杀手组织一直作为辅助的角色站在人后,而因为太过清闲,自然就承担了更多统战的部分,那培训出来的能力,到此时恰有用处。
“众位,听我一言。”王响开口说道,在场的当然没有不屑的,他们都知道这个看起来弱势的王响,其实力在某些情况之下,可说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高绝存在。
“我从旁观察,发觉你们三方的策略都有妙处。我也不问你们同意与否……”王响横眉倒竖,威风尽显,“令于此,行即始!”
这话儿对于击征葛孑可真是太熟了,这是一定要遵守的命令,违令者斩的如山军令!苏音处在杀手组织的边缘,却也对于这令行禁止的话儿颇为熟悉。他们三人或是出于自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条件反射,抑或是出于尊重,高声应道:“诺!”
真好一声威威严无上令,又好一声谨谨行果决应。这分明四人之口,却喝出了行伍气势,这声音一出,竟使得在场众人的战意猛涨!这让天子尤其心境,“好厉害!杀手组织啊,它连这细微之处也是强悍!而我情报组织……”
王响喝道:“天子!”
“啊?!诺!”天子忙应了一声。
王响说道:“王气逼使,你对应的骷髅鬼邪已确乎奄奄,你对策了得!你处留下清杳学徒三人协助,主以李尤丹田誓言雷霆寻求灭绝王气鬼邪之法,星儿灵儿从旁策应,以保同伴万全!”
王响转向丹歌,道:“丹歌、子规、风标、击征,你四人配合无间,且丹歌子规早在江陵就曾有相战廿於菟的经验。这携带八虎头骨的白虎鬼邪,就交给你们应付。
“八首于十二首,死物于生物,你们该是应对从容!同时白虎鬼邪处,留大长老六长老从旁策应,以护周全!”
被点名的几人无分尊卑高下,俱是应了一声,“诺!”
王响又道:“剩下两骷髅鬼邪,一为**鬼邪,一为大火鬼邪,水火相斥,也正因如此,它们出现之初,才会分列两边,没有靠近。由风桓风芒阳气在身,主战**鬼邪,由葛孑苏音阴气在身,主战大火鬼邪。
“等到鬼邪别激恼,目光不移之时,即将此二者锁在一处,让他们相互克制,以减少我等承受的危险。二、四、五三位长老中其中两位参与其中,对同风桓葛孑一同抗敌,余下一位长老随同家主从旁策应,以护周全。”
“诺!”听到这会儿,众人对王响的拿牌可没有不服的了,这安排恰到好处,极好地运用了各人的优势,使得这个战团一时有着极为妥当的配置。当然还是有人不满意的,这就是还没有被安排到的三长老。
三长老幽怨地瞧了王响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王响一笑,他怎么会犯这样的失误。“没有!别的长老我不知晓,但你我是知道的,你以胆小如鼠著称,想来你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长老双目一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再说他和这王响可并不熟稔,他这分明是小瞧自己了。他一叉腰,“啊?!你这是人话?!来来,我今儿就把你当第五个骷颅鬼邪,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还有后半句儿呢!”王响笑道,“但你也如鼠一般机敏聪慧。所以,就请你在此处督战,做个大策应,护卫这三处众人无恙。”他说着已经转向了杳伯,“而风杳你,您因为医术高超,所以也在此做大策应,以护众人周全,如果有谁搭救不及收了伤,就由你来诊治医疗。”
杳伯和三长老都点了点头,扭头即看向了热战之中的三处战场,仔细关注起来。王响安排好了众人,他自己则乐得清闲,在这纷乱之时,他的“谨诺”还一时派不上用场。
王响于是扭头望像存在感一直低微的祁骜,而祁骜此时,则是满脸羡慕地望着战场之中,那光影闪耀之中,是一道道高绝的法力。王响笑问道:“怎么,你羡慕了?你可要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这世间独一份儿的修行者,我们发挥的作用,有时候比他们的力量更大。
“尤其是你,你的画术到了极高深处,应该是有如仙神一般的存在,那时说你创世,也不为过。”
祁骜可没有想得那么远了,他便是画术能达到那样境界,他却未必能活到那一天。他还是一具凡人之躯啊。“我只是觉得自己如果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就更好了。”
“你能的。”王响脸上满含深意地笑道。
第五百三十六章 廉价策?鬼邪王?!
“我?”祁骜点着自己的鼻子,实是有些不可置信,但这样看似安慰的话,却出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之口。这样的老先生,安慰人的那般谎言是不常会说的。但要祁骜相信王响的话为真,也是困难,毕竟他也知道他自己的斤两。
王响也没有多做拿捏,直接说道:“你虽然踏入修行界确实不久,但你单此两夜之中接受的许多知识就比其他初入门的学徒要多得多。你当也记下了,这等骷髅鬼邪,几乎是不死之身,对付他们的发放,在之前的记载里,仅有血水封棺如此一条路而已。”
祁骜点点头,这个他听着有兴趣,记得可是颇为牢靠的。
王响又道:“这血水封棺的解决办法记载在春秋医书及汉末术书当中,春秋之前,汉末之后,则关乎于血水封棺抑或骷髅鬼邪的记载少之又少。这其后可见,有人为抹煞的痕迹,而这个背后操纵的到底是谁,对照着风家的禁地记载,我们其实已经有所眉目了。
“因为抹煞痕迹的事情,相关的记载会因为这抹煞行动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消失,却唯独不会在参与者的记载中消失,这是大势力门派做事一贯显耀的尿性。于是我们可以大胆猜测,那医书恐就是风家所藏。
“至于术书,则可能就一直是长白沈家的,沈家恐也是当初这个抹煞行动的参与者其一。风家沈家,虽说后者无法肯定,但前者参与其间,当是毫无疑问的。至于沈家,我对这个隐世世家的了解实在不多,这世家有如新兴的世家一般,随着丹歌的出现也忽然冒头了……”
王响说着一愣,笑了笑,摆了摆手,“扯远了。”王响虽然想要找回正题,却因为一时的疑窦升起,一时半会儿却也难以消散。他微微眯着眼,瞧着丹歌一阵阵地出神儿。
祁骜尖刀王响出神儿,他就照着王响话语的意思,说出了猜测,也借此将王响的思绪拉回。“响伯,您是想说,因为记载有限,所以我们的思索也被限制了,而其实对付骷髅鬼邪的方法不该只有血水封棺如此一种。”
“对!”王响重重地点了点头,“自春秋到东汉末,其间近七百年,正是风家长老宫殿被列为禁地的时间,而照着之前子规的推论,这长老宫殿内就是以血水封棺封印着一骷髅鬼邪。
“再来看如今这一骷髅鬼邪显露而出的智慧和技艺:这偌大的鬼邪领地,那神鬼莫测的惑心秘技,这一心四用以四句半成品的骷髅鬼邪对战二十人中不落下风。这当是我们可以想见的一个骷髅鬼邪可以触及到的巅峰,这巅峰或许老骨穷极一生,也不可达到!
“照如此来说,想必那春秋汉末的七百年里,也当是骷髅鬼邪一族尤为强悍,也猖獗的时候。但这七百年里的记载,却只关乎风家长老宫殿深处一具骷髅鬼邪的一宗案,其他的骷髅鬼邪是如何处置的?这值得我们深究。
“而要说都用血水封棺,恐怕这华夏大地,该是遍地棺冢才是。所以我们可以猜测对付这些骷髅骨血,有更多不为人知、不为史载、不为道传的机密方法。单单留下的这么一种,所谓血水封棺,当是成本最为低廉的法子才是。”
“低廉么?如今设想,恐也是不易啊。”杳伯叹道。他其实一直在听着王响于祁骜的谈话,在场的众人一个个都是息声,也是和杳伯一道在听的。毕竟,处置这些不死之物,将是稍时击败他们后的紧要之事。
“今时不同往日。”王响道,“往昔炼气士多如牛毛,搜集他们的血水制成封棺,应该十分简单。不过一副棺椁,几人血液而已,再派下弟子看守,数代罔替,正发挥了华夏人多的优势。”
“可就我们的所知,那法子最终在那七百年里也仅有我风家这么一例吧。如果此例颇多,我们当也知晓才对。”三长老道,“廉价而不用,是何道理?”
“也许该说,是在风家眼中,造价低廉。”子规抽了个空,说了一句,“血水封棺的封印所成,绝非一人之功,而……”
子规瞅着自己手中天地气息集成的宝剑上面隐隐的抓痕,目光中有着些微的忌惮之意,这是白虎鬼邪方才以赤爪爪下的,“而棺椁的打造应当是在考究,至少要金铁一类,数道加持,防止被鬼邪蛮力透穿。”
三长老道:“可这下子,成本可就愈发昂贵了。”
“要我来看,有这细微记载,已是风家最大程度在压抑自己的骄傲了。而这记载未必记载着流行,流行也未必就是廉价。”杳伯道,“我倒觉着,恐是这个血水封棺的法子足够高端。”
“高端?”王响却有些不赞同,“金玉可得,人员众多。这法子可瞧不见什么高端。”
“高端不在于外表,或在于内核。”祁骜忽道,“一张粗纸,画个神明就显高端,一张金纸,描个粪球也是完蛋。”
杳伯越看祁骜越觉喜欢了,他一拍手,“对!正在点儿上!血水封棺其内,如果封印着史无前例的、首屈一指的骷髅鬼邪鬼邪之王!那这血水封棺的法子高端不高端?这高端之法,可载不可载?!”
三长老抿着嘴,“高端是高端了,记载也记载了,可听着你这么说,我却感觉要祸事了!耗时七百载才终于消灭的鬼邪王如今重生?这可给末法的世界没条活路了!”
丹歌苦叹一声,“如今的天地应在张力士断瑟弦的大劫里,什么事情发生都是要给世界最终一击。于是既然躲不过,就唯有拼力应付了。在见到那什么鬼邪王之前,我们先把面前的这些东西解决了吧。”
“哦!”王响到此时才想起他和祁骜说话的重点来。他拍了拍头,道,“昨夜里天子等人带回的消息给了我们一些提示:若非业膻根有分魂之法,则化身猾的业膻根全部魂灵就被黑猫都抽走了。
“而那也就表示着,猾骷髅与业膻根魂灵所成的骷髅鬼邪会因此而死。想来确实是个简单的理论,既然骷髅鬼邪由骷髅及有思想组成,剥离二者,就一定能至其身死。我想春秋汉末那七百年里,这个法子才是最为流行的。
“如今末法,这抽魂、离魂的法术我们早就不知。借用地府幽冥的力量有并不显示,虽然有黑猫可以随时呼唤,但想来丹歌的性子,必不会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表现得如此无用,去依靠一个女人。”
丹歌听了却是拗头,傲然道:“照我的容颜,其实可以做个小白脸子吃定她的。只要稍稍撒娇……”
“我却不许你如此做!”王响立刻否定道,“我可已经看够了击征做女子时的扭捏媚态!”
子规点点头,“是啊,可不是好事儿。”他完全以过来人的身份,虽言尽于此,但目光却已经透露出他不堪回首的往昔。
在场尴尬的,就唯有击征了,他却也不平,“我只是不得已扮女装,却说个小白脸子也扯到我。”
见着话题越走越歪,杳伯忙追问王响,将话题摆正,“你当如何行这离魂之策?”
王响早有策略,于是对策脱口而出,“先者,打断这些骷髅鬼邪无休止的复生。我想以假死之法,让他们处在生死之间。”
“假死之法……”杳伯想了想,“可我这里分身乏术,存有无思之魂的马陆之尸,还藏在清杳居中,且也仅有两只。我可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这里倒有两枚留针,是由金勿制作的,也是假死之物。但……”丹歌端详着看了眼前的骷髅一眼,苦笑起来,“这骷髅身上皮肉腐尽,留针可无从下手啊。”
杳伯瞄了王响一眼,“死马陆的法子以魂镇魂,可以使这骷髅假死。如今唯有请你去清杳居一趟,取那两只来,我们先挑棘手的对付两个再说。那两只马陆放在……”
王响却是对杳伯摇了摇手,扭头看向了祁骜,“你的画术厉害,而能让你的画作成真,除却基础而玄异的奇妙画术以外,还需要相应的心力和想象。想象一个死物为生,则画出来才又可能对应想象。若是想象不够,则画术也将随之受损。
“而有些东西,有又并非单凭想象就能画出,譬如画出一个活人来。因为活人相比其他活物,具有思想。你即便可以以想象塑造一个完全的人格,却没有足够的心力去承受着份压力,于是你落笔都难。
“现在情况是,我要你画四只具有无思之魂的死马陆,马陆好画,重要的乃是其内在。它内在虽然是无思之魂,听来没有思想,似乎不难,可这其实更难,因为那无思之魂乃是部分的人类魂灵,于是你首先要想出一个人类的魂灵,而后还要剔除掉其中的思想。
“操纵一个有思想的人,对方还有个顺从与否,而洗脑一个有思想的人,则需要付出很大的心力,还要无时无刻地忧心思想的焕发。这任务是艰巨的,在当前也是必要的,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杀疯了?!
“我?”祁骜结合他之前绘画的经验也知道,王响的话半点不虚,他之前画个马牛之类消耗的心力和想象都是很巨大的,他表面风光一片好似无损,可其实他画完之后只觉心力交瘁,思索迟慢,而这种情形在持续一阵之后,才会渐渐改观。
相比之下,之前他依照丹歌的描述绘画乾坤口袋的时候,则并没有那么难受。这二者的差别,正是生与死的差别。而如今他要再往前踏的一步,是要给一个生物赋予思想灵魂,继而又抹去思想。这难度比之绘画生物,又搞了几大节!这简直是创世的神明才可以做得事情。
祁骜想着自己无论画成与否,必将承受极大的苦楚,而他也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儿,完全痴傻成为无用之人。祁骜心忧着自己的未来,也不得不细细思量王响的用心,如果王响是将他作为炮灰弃子,他总也不能答应的!
但要说这祁骜只是凡人,该说脑袋总没有在场的众人灵光,但他的头脑其实不次。如果太次,他也不可能富有那一大座山庄。且尤其他看人极准,之前风家之事虽是反例,却也可以从旁证明,祁骜派来的人牢靠无反心,机警又果决。
凭着这样的识人,这样的用人,才能使风家两样镇族之宝,从风家悄然消失。说这些却也不是废话,这些东西表明着祁骜慧眼独具,看人颇准。这样慧眼的他对于眼前的王响,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认识。
而这个认识和他内心的忧心是相悖的,他认为王响不会害他,但他却又惜命不敢照着王响的说法去做。祁骜斟酌了一阵,果断拒绝的话他不好说出,他只挠了挠头,“我倒是可以献些血。”
“……”王响沉默了一阵儿,他其实也有预料祁骜不会轻易答应,但他却没料到祁骜会这么说。敢情这祁骜把他的法子全盘否定,而主张用血水封棺的法子对付着四个骷髅鬼邪。可自方才众人对于血水封棺的分析可知,那个法子消耗得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呐!
而这里还有四人之众,禁地深处还有一个蠢蠢欲动。他风家为了天下,连日子都不打算过了么?风家恐没这么大义吧?!
杳伯此刻对祁骜道:“你之前在坑洞那里驱了病根,现在的身躯虽是凡人之体,却直追修行之躯了。你的心力和思想也因为剔除驳杂,升了一个档次。且此次要你绘画的又是四条马陆,只小虫而已。
“虽然这四虫其中有魂灵存在,但各个魂灵大小,不过人类一指。你不会有怎样损伤的,即便有心力交瘁,幻想枯竭,我也有应对之策,可医你无虞。”
祁骜望着杳伯说完这些话,忽然嘴一撇,“您在说谎吧?”他这眼睛竟是看穿了老狐狸的内心!
“啊?”杳伯都显然一愣,他以往用着话诓人,从来是没有失手的,今天却好似碰到厉害的了。而他单这如此一愣,他也知道自己是不打自招了,他尴尬地挥挥手,“你好似看人颇准啊。我其实无法医你,但我知道你不会有很大的损伤就是了。”
祁骜从杳伯这一句倒没看出个假来,可他却依然不敢随便答应王响的事情。
他心里犯嘀咕,不是很大的损伤是怎样的损伤呢?修行者和凡人,这损伤的标准可并不统一啊。对于修行者来说不大的损伤,或许对于他一介凡人来说或将是致命的。他可还记得当初他在自己庄园的花园所见,丹歌子规身上那深可露骨的伤势!
那样的伤势下丹歌子规似乎也不甚在意,可那伤势若放在他身上,他铁定疼昏好几回了。所以这不大的损伤,对于他可未必就不致命啊。他想到这里坚决摇了摇头,直接把自己态度表明了,“我,我干不来!”
“唉。”王响和杳伯都是叹了口气,这倒也不愿祁骜,祁骜有这样的顾虑也在常理之中,而这祁骜又是精明的人,不那么好诓骗。而他们要真将他作为炮灰,他们也于心不忍。所以斟酌来斟酌去,似乎被祁骜断然拒绝,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要说起来,办法其实不少,有时候人和不可得,地利不优势,仍尚有天时可追。”三长老道,“王响风杳你们想的是快速的办法,而其实你们要知道,我们其实还并不缺少时间,至少一夜是等得起的。
“毕竟即便过了此夜,到了白天,你们还要为我们这二、三、四、五、六五位长老逼出我们身内的埋伏,等到明夜,才是探取禁地的时机。眼前这些个骷髅鬼邪都是新生之物,道行尚浅,而它们通身,又一丝不挂。
“我所知道行深厚的骷髅鬼邪都需隐在黑袍之下避开日光,它们这些直接曝露在日光下小年轻,日子恐怕不会好过。我们只需等到日出时分,紫气东来,在日光之下,它们的力量一定大打折扣,甚至因为难以承受日光,而妄图逃窜。
“我还不知道它们在日光下久晒会如何,但想着它们应该是会萎靡下来,而那种情形,又和假死何异?”
“对对对!”三长老一席话给了在场众多年轻好胜的人们很大的启迪,“众位,我们缓下攻击,只需限制它们即可!”
“嘿!”李尤这边眼睛都要杀红了,这时候听了这么一句,他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收回了雷霆,朝着面前的王气鬼邪哼哼一瞪,“算你走运!”
天子在侧,笑了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杀红了眼?”
李尤虽是学徒,但辈分来说却和天子同辈,他是杳伯门徒,自然不会丢了这份体面。于是他和天子可也没有客气,“你看看四周,也看看你自己,谁人不是?!这东西杀而不死,不一会又还活蹦乱跳的,直让我们杀得近乎要丧失理智了。”
天子一声轻叹,“是呀,这东西激得我们险些忘记了尚有天时可用。这,未必就不是那幕后黑手的初衷目的。”
“那我们可要谨慎了。”子规压了压心血奔涌,“那所谓幕后黑手,阴人可是有一套的。就连风家五位长老……,嘶!说起来,这一回提醒我们的恰是风家长老之一的三长老呢!”
腾地,在场的众人齐齐地扭头将目光望向了三长老,三长老一下子就成为了众矢之的。众人皆醉之时,一人的独醒,在此情此景最让人生疑。
丹歌道:“要么,三长老身内的埋伏该是罪弱的,所以就连其他的几位长老都随同我们一起杀红了眼时,唯有他从旁观战,还能保持冷静。”
大长老笑道:“当然,也可能是胆小的心理让他升不起杀意。”他直到此刻还不忘补刀。
“要么。”丹歌道,“就是三长老身内的埋伏最强,那幕后黑手叫停我们,是要有怎样新的动作了。”众人随着丹歌的话语,皆朝在场的四句骷髅鬼邪望去,这一个个骷髅鬼邪遍体鳞伤面目全非,依然以顽强的生命存活着,但它们的力量已经在无数次的挨揍之后被削弱了。
“好像没什么可能。”葛孑道,“而我有疑问的是,这二、四、五三位长老杀得疯狂,或可以解释是因为身内存有埋伏;大长老杀得疯狂,是因为埋伏初解,且因习得阴邪之数,心性受之侵扰;我和子规杀得疯狂,是因为千载修行,妖性不曾尽去;你们这些年轻人杀得疯狂,是因为年轻气盛,不容失败。
“可唯有一人,在我们战团之中,既不是身中埋伏,又不是手段阴邪,既不是存在妖性,也不是年轻气盛。这一老头子,风家的家主大人……,您刚才为什么杀疯了呢?”
“啊?我啊……”风和在原地抿了抿嘴,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时没注意,这火力就引到自己身上来了。这时候思及他杀疯了的原因,埋伏啦手段啦妖性啦他断然没有。
这其中原因,唯有年纪可以说事儿,但把他放在众人之间,真是谁老谁尴尬。他有心说自己也在年轻,却又实在不能服众;而要说他是血性男儿,有一腔热血,可当初商丘与狼子一战,他却曾主张收手,打算卖了道观庙宇的联盟,只求削弱狼子,以期两方安稳。
他实际上越杀越疯,实是因为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活靶子了,这靶子有一些不错的技艺,而且还杀不死,这让他打得颇为酣畅,甚至一度入迷。实际原因如此,他却不能照实了说,他可不会给别人卖自己这样的破绽。
他这不能说,那不能讲,于是一时哑口无言,这让他的处境更加糟糕了。
杳伯此时笑道:“他呀,他从来如此。决事虽优柔寡断,做事却一门心思。他不是杀疯了,只是埋头苦干,没有及时反应罢了。”
杳伯都如此说了,卖着杳伯的面子,清杳居的众人自然不会过多追究了。而其实葛孑提及此事,也多是做个乐子来的。
但钻营别人心思的人,却显然瞧出了杳伯的破绽。“这老头子又说谎了。”
这虽是一句话,却是两个音儿。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的,正是可读人心的王响和慧眼识人的祁骜。这两人听到对方也这么说,彼此相视一笑,又同一时用指头在嘴前一比,“嘘!”二人默契如斯,而心照不宣。
第五百三十八章 枪……枪抖术
无论风家家主如何杀疯,对于当前的事情来说都并不紧要。兼得杳伯的解围,家主风和的事情,也就这么带过去了。虽然有默契的王响祁骜二人组瞧出了破绽,他们也都并没有多言。
到此时来说,众人方才杀敌杀疯各有因由。之前丹歌担忧众人是因为受了禁地深处那东西的算计,才一度杀红了眼,当前看来,这种可能如葛孑所言,几率很小。
细想起来,如果那东西果真算计众人,让众人陷入杀伐,于他自己其实也没有益处。毕竟一到天明,这些骷髅鬼邪遭遇日光则自然弱势,那时候众人也一定会随之恢复理智,无论方才杀伐消耗了多少,一日之间总能回补回来。
所以众人想到了这些,就将所谓杀伐算计的可能,完全排除了。之后,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三长老身上。三长老是六位长老中唯一保持理智的,虽然因为三长老站在策应的位置,并没有临战,可其实众多长老中,也有几位是近距离策应的。
可那几位策应的长老却又不同于三长老,他们似受了感染一样,很快加入了本当策应的战团当中。这其中细究起来,就很可能是这几位长老的阴邪记忆、身内埋伏,使得他们不知不觉中杀红了眼,几乎失去了理智。
前车可鉴,他们早先在长老宫殿内的昏昏沉沉,就和他们方才杀红了眼的状态颇有相似。于是三长老这样一个特例,就很值得让人深究了。
众人心里很分明,众位长老的状态虽也可算是落在了禁地深宫内那东西的算计之内,但这个算计却和他们方才提及的算计不同。
方才他们说的算计,是那禁地内的东西算计众人,以杀伐引诱,让众人失去理智,陷入迷途。
而长老们身内的算计,则是早先就有的埋伏。这个埋伏及祸心之术都隶属阴邪,大概是这埋伏和祸心之术对于恶意怒气极为敏感,使得长老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了疯狂。
前一种算计是出于那东西的主动出击,而后一种算计,则是因为众长老身内的阴邪暗藏之物的被动转化。
主动被动的问题,搞清楚了,就能借此反映出当前众人面临的情况既然并非那禁地的东西主动出击,则很大的可能,那东西还陷在封印里,一时半会儿脱身犹在艰难之中。
这让众人松了口气,松气之余,目光又聚焦三长老。从三长老的身上,他们或许能发掘出什么克制埋伏的方法。这是极为关键的事情,因为他们到明天夜晚,就要硬闯禁地了。
如果他们初入禁地就和当初的六位长老一样,有人陷入昏昏沉沉,莫名习得了阴邪法术,继而受了禁地深处那东西的无名摆布。到那个时候,二十余人中有多人忽然就成为了敌人,这些敌人又是阻拦他们的、他们却不能痛下杀手。
那样,他们就完全会被自己人牵绊,胜负尚不说难料,但显然探索是无法进行下去的了。无法探索,就给了那东西喘息之机,而那东西争取到的每一日,对于人间都将是愈大的威胁。众人既不愿耽搁,就要打点好一切,防止阴沟里翻船。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就请三长老,配合一下吧。”丹歌道,“把你身上的防身之物,都展示出来,或许就是其中之一,对于那埋伏有着莫名压制。然后再请杳伯为你逼出身内的埋伏,看看你身内的埋伏和大长老身内的埋伏又有怎样不同。还有……”
三长老的技能方面,也需要关照,看看是不是三长老的某样心法起到了压制埋伏的作用。但丹歌却不能提这一点,这是独属于三长老的机密才是,丹歌只期待着风家的哪个人,能懂得他话语犹疑之中意思,继而代他传达,代他验证。
好在这样的人还真有,丹歌的四人组里,最了解他的是子规,接下来就是风标了。风标很亏品出了丹歌话语迟疑当中的道道,轻笑一声,道:“我想三长老的技艺应该没什么特殊,风家的心法窍要,都是一致的。
“其他五位长老和三长老一样,俱是学习的先祖伏羲氏世代传下来的残本八卦。心法只有高下,而本质并无不同。几位长老的技艺相同,而唯独三长老对于身内的埋伏又较大免疫,就说明关键并不在技艺之中。
“也幸而不在技艺之中。否则,你们不可能习得三长老的技艺,也就对于那祸心之术全然没有了防备,明夜探入禁地的计划,你们也就不可能参与了。”
丹歌闻言点了点头,“倒是这么个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三长老和三长老你信任的人对一对技艺吧。以防这其中有怎样微小的妙招,单你一人会,又恰是那埋伏的克制之法。一旦错过,我们可就被拖住了。”
“好,我懂了。”三长老点了点头,朝着风标一招手,“标儿你来,我们到殿内去,我给你说一说我的技艺。”
风标其实也不想知悉一个人的全部,尤其技艺方面的事情,他能知晓全部代表着对方的信任,而他知晓了一切,也就相当于拿捏了对方的命门。他从不愿掌握别人的命,在他无法保证能守护秘密的时候。但时事所迫,他也只好答应了。
风标和三长老就此进了殿中,场面上三堆四只骷髅鬼邪因为数次被众人击碎又虫重组,虽然死气靡靡,使得他们的伤势在修复当中,但因为他们到底新生的骷髅鬼邪,修炼浅薄下,对于死气的认知实属狭隘。于是这些个骷髅鬼邪的生命源流如溪水潺潺,不至于死,也不至于狂。
看着他们的众人倒也省心,他们只需限制住这四个骷髅鬼邪不要逃跑就好,所以禁锢的手段层出,可够骷髅鬼邪们好生解一会儿了。
等待三长老和风标的时间也是漫长的,众人也早有了这样的心里准备。便是在近三月来才正式涉入修行的沈星儿,要将他自身所学的技艺展示解释一遍,也要耗费好半天的功夫,他的技艺虽然都是威力弱小,却都不可忽视,具有实用。
沈星儿道:“小法术类,就有七十二地煞类:通幽、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雨、祈晴、祷雨、坐火、入水、掩日、御风、煮石、吐焰、吞刀、壶天、神行、履水、杖解、分身、隐形、续头、定身、斩妖、请仙、追魂、摄魂、招云、取月、搬运。
“嫁梦、支离、寄杖、断流、禳灾、解厄、黄白、剑术、射覆、土行、星术、布陈、假形、喷化、指化、尸解、移景、招来、迹云、聚兽、调禽、气禁、大力、透石、生光、障服、导引、服食、开避、跃岩、萌头、登抄、喝水、卧雪、暴日、弄丸、符水、医药、知时、识地、辟谷、魇祷”
听得这些,丹歌同者众人笑了起来,“这小法术类?在如今末法,一个个拿出来都是一等一的法术。而其中众多,便是天下前列的杳伯,也不能施展,譬如分身、续头、担山、禁水。而你背的挺熟,你会了几样?”
沈星儿傲然道:“日前我从天子师叔那里习得了小光明术,从杳师爷习得了掸针之术。而从我师兄那里习得了枪……,唔!!”
不知何时,沈灵儿已经窜在沈星儿背后,忽然掩住了沈星儿的口。众目睽睽,也没敢解释,就要带着沈星儿离开。
“站住。”丹歌聊着沈灵儿这顽皮准又是骗沈星儿了,他可不会就这么放了沈灵儿。丹歌严肃起来就是个有模有样的师父,他没有感情地说道,“既然你不让他说,就由你来说。你教会他什么了?枪什么?”
“额……”沈灵儿挠了挠头,他在劫难逃了。而他就和丹歌想的那样,他实际交给沈星儿的所谓法术,只是个骗人的小玩笑。那个真正的术名儿他不能说,他只好现场编一个,“哦!是游墙术!沈星儿总会记反,所以我才不敢让他往下说。”
丹歌却知道沈星儿要表达的并不是这什么游墙术,也不是记反了要说墙游术。但这沈灵儿也算思维敏捷,竟是圆得不错,游墙术,确乎是有这么一招的。丹歌见这沈星儿也没有一定要说出真相的意思,看来这一对师兄弟,彼此感情还算不错。丹歌有心就此算了。
“但……”子规摇了摇头,“我虽然常在院中失神,可你们的对话,我却也听得了呀。你教给沈星儿的,明明叫什么枪抖术。”
沈灵儿眼看着自己就要脱困,却一下子被自己的代师父砸入了深渊。“这……”
“我可保你平安无事。”子规道,“我单想知道,这枪抖术,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星儿,你说。”
沈星儿偷眼瞧了一眼自己师兄,好像他又是莫名的一句话,把师兄给卖了。“师兄说了,是弹丸发机之时,在膛口处给枪身一个力量,使带动弹丸偏移,出现弧度。可以出其不意,绕过障碍,攻击敌人。”
“这倒与我克制那埋伏的方法异曲同工!”
第五百三十九章 魇祷
这一声音响起,对于沈灵儿简直天籁。如果沈星儿把这枪抖术继续说下去,就足可以证明他是有多么胡扯,多么不靠谱,哪怕他这个诓骗师弟沈星儿的把戏其实是搬自于凡人的电视剧。
幸而这一个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众人的思绪也将随之转回正途上,沈灵儿也就算是解救了。这一个声音不消多想,自然是来自风家三长老的。显然风标对于三长老技艺的验证已经完毕,他也从三长老掌握的某样技能中,察觉到了克制三长老身内埋伏的原理。
丹歌瞧了沈灵儿一眼,幸在他今天不想追究沈灵儿的事情,不然的话,单是三长老这个话题转移,可并不能使他从沈灵儿身上完全挪开目光。丹歌问向三长老,“莫非这枪抖术竟不是灵儿瞎扯?您确乎会这枪抖术,进而以这术法压制了身内的埋伏?”
“枪抖术?”三长老挑了挑眉,“可是男人去厕所常用的技艺么?那我倒会。”
“……”现场忽然悄声了,三长老这个并不适时的冷笑话,让在场众人忽然有些难以反应。若是在场众人全部是男人,则这样的玩笑再不好笑,众人也尚能一笑带过,但此刻人群中还有着两个女子,且都是风华绝代的佳人绝世。
哪怕在场的这些男人对她们并没有爱慕之心,但女性面前,三长老这样的玩笑,他们总也没有办法接茬儿,不然就显得他们也如三长老一样是个流氓了。
这沉默的时候,该是女人们给个反应了。
就听得一旁“咔啦啦”,葛孑将身旁大火鬼邪的头撅了下来,捏在手里如同揉纸一样搓成一团,然后就朝着三长老面门砸去。“色老头,你敢如此轻薄?!”
“这这这……”三长老颇有些委屈地挥了挥手,作了阵风,将那飞来的骨团挡了下来。而后连忙解释起来,“这并非是我有意,这是因为我刚才向风标展示技艺,有一样技艺使人性情大变,他刚刚从那技艺中退出,尚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请你见谅。”
“嗯嗯嗯!”风标连忙肯定这。他比之三长老更是胆怯些,更多是后怕。他眼睁睁见着葛孑硬生生将那骷髅鬼邪的头骨搓成了一团,这要何其巨大的力量,又需要何其坚固的皮肤。他不自觉地就会想起之前他和子规与这葛孑的相处画面,他那时或许已经在鬼门关前,绕过好几遭了。
葛孑实是粗枝大叶的人,又和子规一样是千年的老货,实际对于三长老的话语并不怎么感冒。她之所以表现如此,是因为想到自己新交了新欢,该有女子的矜持情态。表现过后,发觉连鳞不在,失落之余,就更不在乎了。她往地上一坐,摆了摆手,示意这件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而葛孑本来主要控制着面前的大火鬼邪,此刻她也不需控制了,失了头骨的骷髅鬼邪,似乎也如没了头的人类一样,就此少了对于外界的五感。唯一的不同,则是这骷髅鬼邪没了头骨,并没有死去。
葛孑对这骷髅鬼邪更看轻了,“这什么大火鬼邪也是个没种的货,没了脑袋就这么安分了。”
鬼邪如果此刻能听能言,一定要抱怨,“那老头儿搞黄色,你自去找他算账,我招谁惹谁了就丢了脑袋?!脑袋又还像丢沙包似的……”
男人们撇开了假作矜持的葛孑,回归到三长老本身。子规问道:“您方才所言是实话,还是为了应付保命?”
“嗖”的一下子,应着子规的问话,不能三长老答话,就先有一道凌厉的光芒切在了三长老的喉头。这光芒的起点正是葛孑的双眸,只等三长老说出“保命”二字来,三长老的脑袋下场必不会和大火鬼邪的头骨相差多少。
“咕咚。”三长老咽了口唾沫。分明葛孑的实力并不及他,但单是葛孑的蛮力,就不是单凭境界可以估测的。“是实话!方才我借用沈星儿所言的枪抖术比喻,也是实话。
“众所周知我是三长老,而实际三这个位次格外微妙。六位长老以宗室到旁支顺次排序,大长老是家主本家,宗室内廷,二长老脱离宗室,但关系密切。打我和四长老开始,实际上就是旁支了。
“风家森严等级之中,宗室血脉至高无上,而其实尚有血脉,仅弱于宗室内廷。这个血脉,你们可知道么?就譬如风芒,之前本不是家主弟子,他远在旁支,但细数地位,他尚在众旁支之上。”
天子对于风家的内情了解,自然毫不犹疑的作答,“就是不在宗室的长老本家。众长老地位崇高,于是他们的子嗣虽然不在宗室,但随着长老地位水涨船高,就比之寻常宗室更有权威。”
三长老点点头,“不愧搞情报的,家主风和一向秉持民主,像我这样的等级高低的说法,在风家是杜绝的。难为你还能看出。”
“是啊。”子规笑道,“毕竟只是公平外皮,等级内核。稍稍追究,就能看到端倪了。”子规的话里不吝嘲讽之意,但这话点在实处,风家上下欲辩无言。
三长老没敢理会犀利的子规,又问道天子,“你看出了等级不算,你可查出了我的来历,我的位置来历?”
“我……”天子瞧了瞧风家的众人,心想也许这当前是个展示他情报能力的好时机,也能为情报组织奠一个高基础。“我也没有查出多少,但据我所查,你该是子承父业。想来,这就是你想说的,三这个位次代表的含义。”
“对。”三长老点点头,“我的父亲,就是之前随同老家主一同解开枕木内机密的风家旧十二人之一,同老家主一批的风家五长老。风家三十年前巨变,即我父亲同风家老家主等人一道在丹霞遭遇业膻根之后,他们都有预料,自知性命不久。
“我父亲和我的性子很像,头脑聪慧,但胆小如鼠。我如今猜测,大概我父亲当时代表的生效,和我一样也是鼠吧。他胆小,自然怕死,人为追求生命延续,做一些对道义有损的事情,似乎也可算是人之常情。
“那和老青龙交手的另一尊神,不就是为了延续自己生命落入歧途了吗?神尚如此,何况只是修行者的我父亲呢。况且我父亲的错,说来也并不大。他所做只是多算有伤天和,却不亏人和。”
“他做的事情,如今映照在了你的身上?”丹歌问道,“还是说更为简洁明了的……,你还可以做你父亲那样的事儿?”
丹歌有如此一问,但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他在说出这些话后,答案就已经烙在他的心里了。其他的众人,也是如此。显然,三长老的情况,是丹歌所说的后者情况。
“是后者。”三长老道,“方才你们也听沈星儿将七十二地煞术背过一遍了,这七十二地煞术的最后一术,叫做魇祷。这一术的意思就是,以诅咒实施恶事,或致祸他人,以达到祈福自己。
“我父亲就是用这么一招来为自己续命的,他尚有道心在,所以这魇祷之术并没有施展给人类,而是施展给了山林内的鸟兽一类,以鸟兽的祸患,得来福气,继而延续自己的生命。
“而从结果来看,我父亲和老家主等死在同一年,而修行较弱的风风两位老先生,反而活得更为久长。可见我父亲这一招收效甚微。有此经验,日后如果我也遭遇这样祸事,散尽修为,才是保命之法。”
三长老说着笑了笑,他这胆小的性子,真是遗传了自己父亲的百分之百没错了,“这个法术,在我父临终之际,就传给了我。虽然于他来说并无很大收效,但据他遗言,他好似是凭着这魇祷之法,多活了一两天的样子。
“我习得此法也在于我父命不久矣,便心有愿,却终究是学会了。而之后,我就将之抛在脑后,从未用过。若非今日,恐怕它还将封藏在我脑海角落,被我永远遗忘。而这样一招,恰是压制我身内埋伏的神妙所在!”
杳伯问道:“这样一招,是如何压制你身内埋伏的呢?”
“我估计,是因为我身内的埋伏实际上属于诅咒祸患一类,而魇祷就凭借诅咒祸患换来对于施术者的祝福。当这埋伏在我身内想要发威的时候,魇祷此术自然运转,凭着埋伏发威带来的诅咒祸患,为我带来祝福。
“而这等祝福恰又抵消了那诅咒祸患,所以埋伏无论如何发威,总不奏效,最终就只好停止。这恰如方才沈星儿提到的枪抖术提及的子弹一样,魇祷越过了我身内埋伏难以寻找的这一障碍,直接作用在了埋伏散发而出的诅咒祸患上,使得埋伏永远无法得逞。
“而我之所以得出这样结论,是因为我方才向风标展示此术时,我的面门处有一到红光显露,正是那埋伏。等我术散,则红光也散。
“根据魇祷的原理,也就可知,那埋伏红光在魇祷运转时,情愿或不愿,就会显露出来,继而施加诅咒祸患。红光若是不出,则魇祷得来的祝福,必将摧毁红光。所以红光为了长久,就只好如此碌碌,屈在魇祷之下,暂存生机,蓄势以发。”
“可这法子……”风和有些忧心地望着在场的众人,“当学还是不当学呢?”
第五百四十章 疑虑
丹歌摆了摆手,他觉得家主风和根本不该有这样的疑虑。他道:“这术法既然被纳在七十二地煞当中,就可见这术法虽然不那么正派,却也是当用之技。而术法的正邪,从来不是术法本身能完全决定的,还决定于施术者的用心如何。
“就譬如三长老的父亲,他用这魇祷之术,是为了益寿延年,这一目的,说白了,是无数修行者广泛的追求,谁都想与天同寿。而为了这一目的,他完全可以将这术法施展在人的身上,必定效果显著。而他最终只是施加在山林鸟兽当中……
“虽然在葛孑子规他们这些妖兽看来,其实这也是缺德是事儿。在于修佛之人看来,也是屠戮之罪。但在普通人类来说,虽然不算善类,却也只算小恶,有可以容忍原谅的空间。
“在场众人习得此法,可是为了此行对付禁地深宫内的敌手,为防落入算计。就这一点来说,习得魇祷,实是为大善之事。至于日后,这魇祷之术用在何处,在场众人皆行为正派,实不会有什么伤天害理之举。更无须忧虑。”
风和对于丹歌的话大多数是赞同的,可一些观点,又不敢苟同,就是“在场众人皆行为正派”这么一句。他道:“你们几人我尚了解,便是子规,虽为妖兽一类,但其德行,我们也有目共睹。你们倒是正派,魇祷传给你们我十分放心。”
“嗯……”丹歌逢迎着,还等着风和接下来的话,但风和说到此处,话语戛然而止,再没有了下文。这让丹歌猛然一噎,再转头思索,就听懂风和这话实际的意思了。听话听音儿,风和摆明了对于丹歌子规天子几人的放心,实则又表明了他对于击征苏音葛孑王响等人,可不那么放心了。
而这压在常情,毕竟击征苏音等人,都曾经是杀手组织当中的人,既有背离杀手组织的先例,则背离丹歌子规,也不奇怪。这些人立场不坚,也就正邪难辨。丹歌有心用性命担保这些人的立场,可细想起来,便是担保了立场,风和也有的反驳。
风和可以反驳:他们既有为杀手组织卖命的前科,则沾染怎样的恶习,或处世诡谲,也不足为奇。魇祷之术落在他们之手,则因为如何恶习,而犯下重案,也不无可能。有此思虑,魇祷此术绝难相授。
丹歌想到这些,无奈而无策,有在杀手组织待过的经历,则这魇祷之术,击征葛孑等人,绝难习得。这可算是一度正派人的洁癖,他们不容有人的阅历之中,曾有像加入杀手组织这样的污点,即便这些人后来如何补救。
说是洁癖,实是正派人在标榜纯粹,他们一度厌恶杂牌。可其实人心人性,谁也不是纯粹的。丹歌看得比这些老世家、老正派要清楚,但他却不能据此力争,否则他先会被扣一顶“具有反心”的帽子的。
战战兢兢,附和奉承,似乎这才是正道自上而下的正派作风、行为规律。而丹歌佻达性情或已是当中的异种,但在一定时候,却依然无法违逆这规律。
丹歌听懂了风和的话音儿,在场的众人也都听懂了。而击征葛孑等人,也不在例外。他们知道风和这话语针对的,就是他们。
击征看了看王响葛孑和苏音,这当中他最为熟稔的自然是自己的师父王响,而葛孑虽然同在杀手组织总部走动,但相谈甚少,彼此只有敬意,而并无亲切。他和苏音关系不错,但苏音处在杀手组织的外围,实则相会也不在多。
尤其杀手组织中人,多特立独行,详说彼此情感,绝没有到了惺惺相惜的地步。但直到此刻,他们忽然有了这种同病相怜的滋味。击征笑道:“我们该感谢家主,我们四个忽然间彼此瞧着竟如此亲近了。是吧师父?”
王响点点头,“我们在想着法子对付这些骷髅鬼邪时,原来还有人把我们归在了骷髅鬼邪的同类。邪魔外道,哪怕我们如何与正派的人亲密无间,也总是邪魔外道。他们也许忘了,早些时候的杀手组织,是正道推崇备至的救世组织。
“杀手组织后来变了,正道也随之变了。无人是不变的,但正道可以接受自己的变化,却决不能接受旁人的变化,哪怕那些人在变好之后,有着救世的功德。祁骜,你该庆幸,风家的那两颗夜明珠,没那么早交到你的面前。不然,谁知道他们在你加入之后,会不会历算前科?!”
王响到此时,完完全全摆出了对风家的敌意。风家,具体来说风家家主,才当是出尔反尔的正派,或许这也是正派一度的嘴脸。他们早先得了你恩惠时是如何夸耀你,如今就在向你施惠时如何清算以前,以前称赞的话如何甜人,如今质疑的话就如何刺耳。
两面三刀,王响实耻于与他们同伍。
而听了王响毫不留情的嘲讽,风家家主的反应,则十分平淡。他没有恼怒的意思,他的怀疑大概遵于正派本心,深究起来,他又心有愧意,这是怀疑本不该有的,却又不得不有的。
他苦笑道:“恶人只有黑色,善人却有斑斓。我不能凭着你当前的深蓝,而断定你曾经不是蔚蓝,而搅入了一丝黑。”
“我们或许搅如了一丝黑,但这黑,必不在对于魇祷的运用上。”苏音道,“而这黑,也必不是可以全盘否定我们实际为深蓝的因素。我想你大概想要一个誓愿,想要我们一个保证。但我们不想,确切来说,我无所谓,葛孑击征响伯他们不想。
“他们曾就被杀手组织的天狼星缄口之礼害的不浅,一度无法从组织脱身,回归正道而不能。他们不愿意再将自己的把柄,交给你们这些人手里。哪怕你们标榜正派,其实你们又两面三刀。
“我想给你们讲个故事,不关于我,是关于我们的一位同伴。这个同伴很特殊,你们风家人多没有见过他,唯有风标风桓,和他有过几次相会。他特殊于他的身份,他并非人类,而是正派人只闻其类,就归在恶的,骷髅鬼邪。”
风和的目光猛然一瞪,眼神看向风标风桓,见得风桓风标点头,他就已经知道苏音这个故事讲与不讲,他都是输了。自家的两个儿子和那骷髅鬼邪数次相对,却并未标榜正义对其出手,则他口中所谓正派,其实毫无规矩可言,更难提所谓正派作风。两面三刀,早有定论。
“你不必讲了。”风和直接自暴自弃了,狠狠瞪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既然我所谓正派毫无原则,则这魇祷之法,是授予恶人,是授予善人,都不再紧要了。”
“不!”苏音沉声拒绝道,“相比于习得魇祷,我更愿意证明我们如何正义。尤其在你的口中,我们那骷髅鬼邪的朋友,完全处在了邪恶的一方。他需要你们正派一个认可,而无论你们情愿与否!”
苏音就这么看着风和,直看的风和完全不敢反驳。苏音就此讲了起来,“我方才说老骨不是人类,合理,也不合理。至少他前世是人,他今生也具有完全的人格。但因为他是骷髅鬼邪之体,说他不是人,也不是骂他。
“人有三魂,天地人。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人魂独住身。天魂归在天路,由相应诸神扣押,拘在天牢,地魂归在地府,又远离因果是非。人死之后,天魂获释,来在轮回,地魂入因果是非之地,人魂归入阎罗殿,受审后三魂在轮回相聚,定了下一世。
“我们那骷髅鬼邪朋友,名唤老骨。老骨之死,死在穷凶极恶之手,心有怨愿,人魂游荡尘世,不入轮回。后来穷凶极恶得了恶报,他大怨得解,本可以归入轮回,再度为人。
“就在他将入轮回之际,有一户人家李氏,那家的娃娃在夜里游玩,受鬼神惊吓,回家之后卧床不起,再难清醒。若是那家遇到似如杳伯这样医书高深的人,或许那孩子也不至于无救,但那李家遇到的是一江湖郎中,实际欺诈之辈。
“若杳伯在场,则必当实话实说,那李姓小孩是被吓跑了人魂,实为失魂之症。此症解法各有差异,凡人法子,有喊魂一说。或是在十字路口放只公鸡,公鸡身侧燃过符纸,大喊姓名三声,扭头拽鸡就跑。赶回家中,若没有鬼魅追击,一般魂可归体。
“但那欺诈之徒眼珠子溜溜一转,也知道这娃娃是失魂,但他可有算计,他在郎中之外,也兼着送死人的营生,搭台作法,不在话下。他若为这孩子诊治离魂,不过得个喜钱,仨瓜俩枣不值一提。而若是超度作法……”
苏音说到这里忽然话音一转:“哦,说起来,老骨曾言,那欺诈的郎中仙风道骨,道貌岸然。早些时候显将老骨也蒙骗过去了。照那打扮,恐还是你正派人物,或许威名赫赫。呵,倒也是两面三刀。”
第五百四十一章 老骨往事
直到这个时候,风家和情报组织这两方本来敌对的关系,终于渐渐显露出来了。而情报组织作为来客,面对作为主人的风家,念及自身安危,念及组织新起,都不该有如此放肆。
但情报众人也算是有恃无恐,风家禁地有祸,实则风家此刻,才是被前后包夹的一方。而风家处在如此境地,竟尚对一时的盟友心有芥蒂,多番揣测。如果情报组织在这种情况下不显露些火性,反倒给风家个好拿捏的映象。
于是苏音的话里,就时常有了讽刺的话语。而风和听着苏音讲着半天故事话音一转,就忽然对他嘲讽起来,他其实也不能忍。但他这优柔寡断之人,实则也是心思细腻之人,他思虑起禁地内的祸事,也定不下决心,完全放弃这些外来人的帮助。
其中有自己的哥哥不说,丹歌子规天子等人,都是众人共识中的天之骄子。有了他们,禁地之事,自当事半功倍。于是风和多是自认倒霉,让他的过度谨慎被人家拿着话头大作文章,人家说话的环环扣扣里全然是他的不是,他也只得忍着。
他要说完全冤枉,倒也不是。虽然苏音的话有些过火,但其中十之**,倒也说得不错。他若念及这些人从杀手组织跳反的经历,就本不该有怀疑的心思。只是他一时短浅,就成了如此局面。
风和暗暗承认自己短浅,却也不是说他就完全认了这屈辱,他这优柔寡断因何而来?正是心内的重重算计!他心内早有了挣回面子的法子,那法子上不得台面,是暗地里的阴招。“只等稍时,三长老传授这些人魇祷之术时,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必要他们人前丢丑!”
就在风和家主有了这等决心之际,苏音觉得后背一凉,扭头望去却只有一篇黑夜,她凭着杀手敏感,忽然感觉有人要算计她了。她转回头来用目光深深地朝着面前众人一扫,也没有多说,她可没怕过这种事儿。
苏音继续说起了故事:“那江湖郎中最终昧着良心,为了钱财,只说那娃娃已经无药可救,虽然尚有体温,似乎未死,但灵魂失却,死亡犹在不远。郎中更说:孩子的灵魂一去不回,却因为有着这身子的牵绊,一定不能逃远,更不可投胎。
“而有此牵绊,如果娃娃的灵魂被困在深山老林,必将被恶鬼蚕食,也就完全没有了来世。为保娃娃来世安平,该当将羁绊尽去,使那灵魂游鱼入海,自在翔游。而那李家夫妇问及办法,郎中手段却是残忍至极。
“那郎中说,要以李家夫妇亲手,捣碎娃娃的尸身七轮!众所周知,命魂掌有七魄,应喜、怒、哀、惧、爱、恶、欲,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七魄。又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命魂将力量散在七脉轮而形成七魄,这郎中要这李氏夫妇将七轮捣碎,实则是借这无知李氏夫妇二人之手,完完全全杀灭他们的孩子!如果李氏夫妇照着郎中做了此时,他们的孩子才是真的没有下世了!
“而老骨对我讲到此处是,思及这郎中为何如此残忍,也想到了些因由。毕竟钱财之事,不义之财,则与德行有愧。这郎中做了女表子还想要立牌坊,那郎中不想使自己道业有损。所以就想用这法子,将杀人之事,栽在李氏夫妇这一对凡人身上。
“这失魂的娃娃对于郎中来说,是个赚钱的契机。而对于那时候游荡凡尘的老骨来说,也是一个契机,且还是重生兼长寿的契机!他如果钻入这娃娃身体之内,则他可代娃娃重生,他就牵系了两对天魂地魂他自己的那一对,和这娃娃的那一对。
“他这可就是两条命在手了,待他这一世将死之时,再稍加动作,就可以再赚一世,如此往复,就会是长生不老之体。当然,如今的他作为骷髅鬼邪,生命也是无限,可一个完完全全的肉身和一个潜衣缩首的枯骨,该选哪一个,其实不需多想吧?
“但老骨可比那道貌岸然的家伙强有百倍,他才不会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而他不单是不做恶事,他还不愿袖手旁观,他要救这孩子!但他虽有此心,做起来可是艰难,毕竟他面对的那郎中虽然不算正派,却是实实在在的修行者。
“这郎中修为也不在若,其元阳真火环身,不给老骨半分可乘之机。老骨魂灵鬼体,不敢造次,只好绕过这郎中,从屋后进屋。而等他绕过郎中来在屋内时,郎中指点着李氏夫妇,三钉已下。
“一钉在喉,一钉在心,一钉在眉心。照着这三钉,便是没有失魂的正常人,也早就死了。何况这是失了魂的小娃娃。而对应着三轮被毁,那离体的命魂此刻也必将承受对应的症状。喉轮为气魄,气魄尽而命魂显露柔弱优柔。哦,就像家主一样。”
苏音这会儿了还不忘黑风和一手,风和此刻却没有计较了,他听这故事入迷,只求之后的发展呢!
“心轮为力魄,且心轮相连四肢,如今心轮被毁,则那命魂必将四肢无力,再难行走。命魂如此必将任人摆布,这才是完全陷入了危机之中。第三钉在眉心,眉心轮为灵慧魄,眉心轮毁,那命魂噩噩浑浑,陷入痴傻,再难有清醒时候了。
“到这个时候,其实这三钉已经绝了李氏娃娃的命数,而因为命魂痴傻,下得地府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郎中就此收手,尚可留李氏娃娃魂灵一线生机,也算功业。但那郎中丧心病狂,在老骨进屋之际,已经催促着李氏夫妇下第四钉了!”
“嘎嘣嘣!”在场中多是血性男儿,听得到此,一个个都欲将钢牙咬碎,恨不能将那郎中千刀万剐!但往事不可追,他们只等着听老骨接下来的动作,如果这老骨做的不好,他们此刻就要启程,好生责骂老骨一番去了。
而苏音既然敢说,却也是断定,老骨做了他能做的最好。苏音继续道:“老骨毕竟鬼混,威力在一个修行者面前是在有限。他其实要说惩戒那郎中,也在无策,但他有心要保住李氏娃娃的命魂,却也有个法子。但这个法子,却危险而痛苦。”
丹歌双眸一亮,“他,是钻进那娃娃体内去了?!那可是……”
“对!”苏音道,“何谓感同身受?大抵就是老骨如此。他钻进的是一个在心脏、眉心、喉头插入三根钉的尸身当中,他进了这尸身,就要承受着尸身的苦楚。而这三根钉,又是直击命魂的要命钉!你们众位就可以想见,老骨承受的是如那娃娃命魂遭遇一样,魂飞魄散的苦楚!
“而好在老骨生前不弱,所以这在这三根要命钉下,还能挣扎。因为心轮被毁,所以他已经不能再操纵着尸身的四肢,喉轮被毁难以放出生机,眉心轮被毁又压得他头昏脑涨。他最终的办法,就是耗尽力量睁开了这李氏娃娃尸身的眼睛。
“这眼睛已经充血,通红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就瞪在李氏夫妇的脸上他们虽然忍痛,却毫不犹疑的脸上!而这一道目光,是来自幽冥鬼域的责问目光,这一瞪,直接把李氏夫妇吓昏了过去。
“据后来老骨打听,那一瞪之后,李氏夫妇再苏醒以后,二人浑浑噩噩,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却时时瑟瑟缩缩,胆怯如鼠。那叫现世报,他们完全成了他们孩子遭罪时的模样。这大概就是郎中嫁祸的目的,可是这报应太快,郎中并没有捞到钱就是了。
“老骨在那一瞪之后,就从那娃娃尸身里逃了出来。而单是那么一会儿,老骨已经及其虚弱,几乎身形不保,他反而险些死在三钉之下。他后来偷偷到了阴地,缓缓修复自身,这期间,罪魁祸首的郎中,在这李家翻找一通后,早已遁走。
“等老骨第八夜,再次来到这李家时,却发觉那郎中逃得匆忙,并没有撤下一道法诀。而有着这么一道法诀在,李氏娃娃的尸身就一直牵绊着命魂,命魂无法落入轮回。这娃娃身死之后的七日内没有落入轮回,已成了孤魂野鬼了。
“而也在这第八天里,这村里面,忽然出现了一只倨傲的大公鸡。老骨这才知道,郎中不撤去这法诀是早有算计,就为了牵绊住李氏娃娃的魂灵不能进入地府,在这第八天又放下大公鸡,那变成孤魂野鬼的李氏魂灵不能动作,必将被这公鸡杀死。
“可说这郎中极为聪明,他算计着杀人,却时时处处都将自己排除在外,借李氏夫妇之手、借公鸡之手而杀人,自己却没有沾染任何因果。但他倒霉在,他遇到了老骨!”
第五百四十二章 老骨往事(二)
随着苏音的故事讲出,这老骨故事的后半段,就那么有声有色地展示在了众人面前,众人恍若身临其境一般,已经瞧见了完全的往昔。
那该是一片完全的黑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骨在自李氏娃娃身体出来的第八天,他终于从重伤的虚弱状态中苏醒了过来。这黑色给了他不好的预感,就仿佛是瞧见了自己的前途一样。而鬼魅从来挣脱不了如是的黑。
但好在他从之前的怨鬼状态泄了怨气,如今有一次投胎转生的机会,那将是他少有的重回光明的机会。“可这黑色……”老骨却有些彷徨,他头一次作为鬼,感受到了夜的压抑,“难道那光明机会,也是难以得到吗?”这其中或许冥冥有命,无论他如何强大,都将无法更易。
且这时候的他尚还不是巅峰的状态。但依凭着他生前不弱的修行,他其实足以在这丛林内称雄了,他可谓这一处的黑夜霸主。甚至他有信心,便是现在尚在虚弱的他,如果那个郎中也变作了鬼魂,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
但只要对方尚在人世,他就动不得对方分毫,甚至他在面对对方时,要架起壁垒先行保障自己,这就是明与暗的差别。幸好,倘若面对那活人郎中,这黑夜,是护佑老骨的安全保障。
然而此刻的老骨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安全的意思,他望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深深的恐惧里。他就站在李家的屋前,瞧着**那眉心、心脏、喉头**着钢钉的尸体,以及自这尸体其中牵出的几缕微不可见的法力丝线,那是哪个郎中流下的东西。
这丝线一边连着李氏娃娃的尸体,另一边无需多想,正是连着李氏娃娃的命魂。可见,便是那郎中匆忙逃离,却也没有放过李氏娃娃命魂的意思。这些丝线的存在,将一直牵绊着李氏娃娃的命魂,使命魂难以**地府。
而好巧不巧的,老骨苏醒的时间,距离李氏娃娃真正身死,恰是第八个夜晚了。也就是说,李氏娃娃的命魂错过了**地府的机会,已经成为了孤魂野鬼。还是失却了智慧、行动力和胆识气魄的孤魂野鬼。
那意味着,在这黑夜死亡的丛林里,李氏娃娃的魂灵是最为弱小的存在,是任人鱼肉的存在,而在这贪婪嗜杀的夜里,分分钟就会被夜里的魑魅啖尽。
此刻的老骨,正是恐惧于一个人类恶毒如此的内心,恐惧于这恰到好处的天命,恐惧于李氏娃娃现在的处境。
那郎中一定还没有要放弃杀死李氏娃娃的命魂,他只是不愿意自己沾染上因果恶业,所以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借用某个介质的力量,将李氏娃娃的魂灵彻底灭绝。同为人类,那郎中在害了这一家上下,还不愿停手,有时候老骨,真觉老天瞎了眼,瞧不见这样的大恶之人。
可又有些时候,老骨却又仿佛感受到了天的存在,就譬如此刻,他清醒的时机,恰在这第八日,也许上天也在期望,老骨能救赎者一切。可老骨不是神仙,他其实是回天乏术了,那李氏娃娃魂灵的创伤,不是那么容易补救的。
老骨恐惧了人心,恐惧了天命,本来恐惧已经有所收敛。但在这黑夜里,老骨忽然瞧见了由远及近的,一路通红而来的竹叶。这不是真正的竹叶,这是印在地上的爪印,而爪印的主人,是一只在这黑夜里探头探脑的红冠公鸡。
“果然,李氏娃娃的处境,尤为使人恐惧。”老骨暗叹着,这公鸡的来历老骨不需多想,一定是那郎中安排下的,却又一定由郎中断绝了彼此关系。这公鸡是来代那郎中作恶的,它本是唤日的精灵,在这夜里的威力,自不用多言。
这公鸡的目标很明确,它一定就是为潜藏丛林内不能动作完全痴傻的李氏娃娃的命魂而来,它会轻易地杀死那命魂。然后这李家发生的事情,就再也没人能理出头绪了,那郎**财害命,又将**法外。
老骨恨!才从怨气中释然的他,尤为恨!他心内有着歇斯底里的、抛却理智的复仇之心,而这心思渐渐坚定下来。在思索片刻之后,老骨瞧着那公鸡,忽然地笑了,一张巨口裂到了耳边,露出口中黑黝黝的一片,曝露着他其实善良但在黑夜里也全黑的心。
他这幽幽的鬼,咧嘴笑时,展现了无限的**。或许并不自诩正派的人,为伸张正义之时,会有近乎疯狂的举动,会有泯灭人性的瞬间。以恶制恶,这从来不受人称赞,对付穷凶极恶,却尤为顺手。
老骨伸手拨弄在牵连着李氏娃娃尸身于魂灵之间的法力丝线,循着这丝线远探,很快确定了那李氏娃娃命魂的所在。他深深望了一眼那公鸡,然后摇身化作一道黑风,极速地窜到了那李氏娃娃命魂的身畔。
天命锁定般,浑浑噩噩的命魂在老骨出现的刹那,双眸疏忽有着一道理智闪过,继而在理智之后,显露了对于老骨的无限亲昵。这亲昵的深情却仿佛能沁入老骨的身体,老骨感觉到了自己就仿佛这娃娃的父母一样。
“复仇。”老骨的心思完全不会动摇了,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是被身畔的痴傻命魂利用了,可他却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老骨的双手一抓,这丛林内的杨树叶纷纷落下,就覆在这命魂的上面。这丛丛的鬼拍手,昭示着此处鬼王霸主老骨的护佑之意,防范了无数鬼魅对于这命魂的觊觎。
然后老骨返回了李家,途中恰遇到那红冠的公鸡,已经在循着法力丝线,渐渐朝着丛林深处走去了,而目的地,就是鬼拍手覆盖之下的李氏灵魂。但老骨却没有折返的意思,他来在了李家,手中阴晦的光芒闪过,迅速地割断了那法力的丝线。
他如同缠丝一般讲着法力的丝线收起,而那公鸡在远处“咕咕”了两声,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老骨却在收起法力丝线之后,直接朝着公鸡飞去了,公鸡找不到幽魂,那他这幽魂就去找这公鸡。
很快那焦躁抢地的公鸡出现在了老骨的眼中,老骨将厚重的法力丝线团了团,按在自己的手掌上面,仿佛雕塑一般将这一团法力捏成了结了剑指的手掌模样。老骨轻笑,道:“你想不留痕?哪有那好事!我将这法力打入公鸡身内,你乐意不乐意,以后它都是你的鸡。”
老骨之后的动作正如所言,他挥手之下,那法力已经打入了公鸡身内,如此无主之灵,就成了有主之兽。老骨一指公鸡,“你而今与那郎中有了牵绊。你犯下什么罪孽,你自己承担三分,那郎中要承担一分!你这东西,也该和你主人一样可恶吧!”
老骨说着从高处蹿下,来在那公鸡之前显露身形,做了个鬼脸。“来呀!”然后这老骨就迅速窜走,直奔李家而去。老骨这动作可惹恼了公鸡,那公鸡一路印着竹叶,紧追老骨,一直来在李家。
老骨早在李家等候了,他引了李家的米,在自己的身子内部搅了一通,又拿了出来,就粒粒皆是沾染阴力的米。这样的米,在那公鸡来说,可是大爱。
老骨将这米分别摆在了李家娃娃的父母,即得了现世报应瘫痪在床,头脑痴傻的李氏夫妇身上。米摆在三处,一处是这夫妇的眉心,“你们这绝户了的人家,左邻右舍又瞧着你家诡秘,一定不敢掺和。”
二一处是喉头,“七日之际,我看你们水米未进,奄奄一息,已朝不虑夕了。我发个善念,送你们归去,不过会有些痛楚,幸好你们大概已在休克,该是没什么直觉了。”
三一处在心口,“到了地府下,如果能记起这里的事情,就把你们的遭遇全往我身上推,或许还能换来你们的一些减刑,不至于在地狱中多受苦楚。
“你们之死不是白死,你们带着这人间的案子去地府申诉了,而你们的死,也能通过这贪食公鸡,将祸事嫁在那郎中身上。他这一次,可别想独善其身。”
老骨让开了位置,那公鸡已经奔来了,那公鸡就如老骨预料的那样,见到了这二人尸身心口、喉头、眉心的米粒,可不管这米粒处在那里,伸喙就咄。直咄得鲜血四溅,直咄得骨肉翻飞。
老骨就浮在这屋顶,也不知是他的双目映红了屋内,还是屋内的情形染红了他的眼眶。这本来善意的鬼魅,在这复仇里,身形嘴脸都渐渐扭曲了。但好在,他总有着未泯的良善。
祸事开头,却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等鸡吃完了米,杀死了人,转身离去之后。这七八日无人登门的李家,迎来了新的宾客两只饿狼。这两只饿狼拖着拽着,将李家夫妇的尸身拖到了深林,肆意撕扯起来。
但这情形老骨却恰是没有发现,他正是追击那离开的公鸡去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老骨往事(三)
故事讲到此刻,众人从苏音的故事中短暂的回过神来。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其实故事没有讲完,但众人却也知道,老骨为了自身的善、为了恶有恶报,实际上已经在做一些以恶制恶的事情。
但便是自诩正派的风家风和等人,也并没有出言批驳这其中老骨所做事情的不是。将老骨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他们都未必有如此勇气,为了救下李氏娃娃的命魂而不顾可能魄散魂飞的下场,强行钻入李氏娃娃尸体之内,组织了事态的继续恶化。
而他们也未必有勇气,能以一虚弱的幽魂之躯,想尽策略拉一个活人下水。修行者多是独善其身,倘若他们处在老骨的立场,必做不到老骨的坚决,他们更可能只是袖手旁观,便是有良心难安,也不过是在事后常常供奉而已。
而到这故事未完之时,众人已经知道苏音这个故事要表达的意思了。风和一度质疑的曾在杀手组织待过的王响击征葛孑苏音几人,便是当真有阴暗的手段,他们的作为也如老骨一样,是为以恶制恶而来。
他们可不顾骂名,做所谓正道难做之事,而他们如何身处黑暗,心内的善意与正义,从不会由黑暗掩抑。风和暗暗点头,暗道:“实则苏音的故事只是老骨一人之事,但能与老骨朝夕相处的人,或不如老骨,但绝不会站在老骨的对立。”风和如此想着,已有了决断。
也在此时,不等苏音再开口讲故事接续,子规道:“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丹歌随之说道:“我也想到了一种情形。你那可能是如何?”
子规答道:“我这可能关乎老骨与那李氏娃娃的命魂,关乎那命魂为何对老骨会亲近如同相待父母。”
“我也一样。”丹歌笑道,“我想到的情形也是那两只饿狼拖走的李氏夫妇之尸骨。”
“嗯?”这下子众人可就听不懂了,丹歌嘴上说这一样,然而两人想到的内容分明不同。“什么一样?你和子规分明说的是两件事儿!”
丹歌朝着苏音一歪头,“两件事儿么?”
苏音挑了挑眉,他似乎也愿意将这悬念保持到最后去。她继续说起了老骨的故事:“老骨追随那吃饱喝足的公鸡而去。他料着那郎中给这公鸡彼时曾下达了指令,而这指令必又不会直接地显示郎中的杀心,会将郎中自己从中择出来。
“所以老骨猜测,那郎中必是为公鸡下达了觅食的指令,而后郎中将公鸡送到李氏娃娃魂灵所在的附近,使公鸡以果腹之心,嗜了娃娃的魂灵。但好在老骨给公鸡身内打入那郎中法力,使得公鸡变作有主之兽,有主此鸡觅食间杀人,其主人必受罪责。
“而确如老骨所想的那样,这公鸡吃饱了,就折回郎中的驻地复命而去。但若是这公鸡得见郎中,则必定坏事,那郎中也非等闲,一定能察觉到公鸡身内的具有郎中自己的法力,也就可探知老骨的祸害之心。
“虽是老骨嫁祸,但无论如何这公鸡此时都是那郎中的罪书,老骨可不容这公鸡去见那郎中。所以追到半途,见到前方一座一片荒野中一间小破屋,老骨也就知道,那郎中必定潜伏彼处!
“借由这公鸡探知了郎中的所在,老骨就展起术法,不容公鸡再走近那破屋半分。幽幽冥鬼,一招鬼打墙无论大鬼小鬼,施展起来都得心应手,这一招在老骨手中,更不在话下。
“借着这鬼打墙法术为这公鸡变了去路,一路将它引到了当地一处庙宇之中,庙宇也在破败,不比拿郎中屈身的破屋强,但值这夜里,这破败庙宇当中一尊塑像却宝相威严,熠熠微光。
“老骨将那公鸡引入庙中,自己却猝然窜出了门来,而后将门扉紧闭,根本不敢朝庙内观瞧。这一座庙宇名作‘判官庙’,庙内供奉四大判官,主神,也就是那熠熠微光的塑像,却不是扬名在外的崔判官,也不是赏善罚恶二司,而是鲜有威名的查察司,陆之道。
“查察司,使善有善报,好事弘扬,恶有恶报,平冤昭雪。仿佛天造地设般的,那无德郎中的命,上天设定他必要交代在此处!老骨远远地缩在一颓圮的篱墙之后,探出头来望着那庙宇,他也知道此时的他身有恶业,决不能在庙前现身,他不许自己死在郎中之前。
“不过一会儿,庙内的传来了公鸡翅膀扇动挣扎的声音,然后那庙宇随之如同沉落黑暗一样,一点儿也不可见了。再等那庙宇复原之时,自其中传来‘唰’的一声,如同笔尖拂过了神纸,似乎一桩冤怨终于有了定论。
“却又随之,庙内‘咔嚓’一声,乃是笔杆断裂。郎中之罪,已到罄竹难书。而听得此音,老骨的心境更加清明,算计郎中之事,做得实在对对对!之后未久,庙门开启,走出来那安然无恙的红冠公鸡。
“老骨由此断定,公鸡之罪由陆判全部算在了郎中身上,郎中,该是罪不可恕。此时,紧随公鸡之后,乃是一道窥破虚空的目光。这让本来欣慰的老骨大骇,他缩头缩脑地钻进了地里,极速地远窜而去。但其身后,那蒙赦的公鸡却已经奉了神旨,一路探着他的气息追袭而来。
“只是那公鸡步伐缓慢,一路印下竹叶,稳稳当当,给了老骨充分的时间。当然,这公鸡的动作,是后来老骨他事后渐渐悟到的,其中的深意不必多言,陆判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让他施展计划,但公鸡也展示着陆判的态度,对于老骨的事,陆判可以迟究,却不会不究。
“老骨一路而去,知悉那公鸡再身后奉命紧追,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于是极快地来在了那郎中居住的破屋远处。此刻恰有天理昭昭,不等老骨再靠近那屋子,一节碎竹忽然在天上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那破屋而去。
“屋子却是没有毁坏,那虚实难辨的碎竹就那么越过了破屋的屋顶,直接袭击了屋内的郎中。这可让老骨吓坏了,他猜测到这报应该是来得快,事实上确实来得极快,但他却没料到这么猛。
“那碎竹向下的一头浑如刷子一般到处都是分叉,这一击下去,只怕要把那郎中插成筛子了!这可真让人解恨,但老骨却愈发忧心,老骨心心念念,就是那碎竹前端还是避开了郎中的要害,至少保留下那郎中的眉心喉头和心口。”
听到这里,丹歌一挑眉,“他,还想着要用郎中的这三处,来修补那李氏娃娃的命魂么?他那样做的话,罪过可不单单是唆使那公鸡啄死两人了!”
“老骨很清楚。”苏音叹道,“他毫不迟疑。而上天也顺从着他的心愿,碎竹明明确实把那郎中戳成了筛子,但偏偏留下了这三个地方。
“后来的事呀。就如同丹歌想的那样了,老骨凭着他鬼魂里一处霸主的身份,轻易制服了那郎中的魂灵。然后他把那魂灵押到李家,这时候他也才发觉,李氏夫妇的尸身已经不见,拖拽的痕迹和沾血的狼脚印告诉了他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而那个娃娃的尸体,却安然的躺在床上,没有被那饿狼伤及哪怕半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天意中的幸甚。老骨拔出娃娃尸体上的三根钉,然后将郎中的魂灵强行镇入尸身之内,三钉对应的眉心喉头心口三处气泄,老骨缓缓收集,手中就有了无主的三魄。
“至于那郎中的魂灵,被老骨从尸体中拘出,魂灵已经是如同李氏娃娃的魂灵一样了。老骨一不做二不休,将这魂灵搓细拉长,横在了森林的入口处,借这魂灵暂且拦一拦追来的公鸡。
“老骨自己则找到了李氏娃娃的魂灵,将三魄渡入其内,使得这娃娃恢复了动作和意识。之后,老骨自知自己的罪孽深重,下到地府免不了从头到尾的一趟地狱只刑,而且他早在行事之前,也定下自己要继续呆在人间的计划。
“所以他以自己消去怨气的魂灵身份沟通了地府,唤来了地府大门洞开,然后将这本当沦落游离的李氏娃娃魂灵,推入了府门,送他前往投胎。老骨也由此,终于完全失去了再世为人的机会。
“可还不等老骨感慨纠结,那后头本来缓慢追击的公鸡此时却是极速地奔来了。或许就连陆判都没有料到,老骨竟果决如此。公鸡追击而来,老骨岂有不逃?但这时光卡得恰好,转眼间可就是要天明了!
“日光在东山冒出一线光亮之时,老骨恰是被公鸡穷追不舍,奔过了大半的森林,来在了森林的极深之处。这森林中盘踞的东西颇多,其中就有那么一对恰在磨牙的灰狼。
“在两条灰狼的身侧,陈着一具尸骨,而这尸骨出现在走投无路的老骨眼前时,就仿佛这尸骨写下了‘最后归宿’的字样。让老骨幽魂鬼魅之体终于奋不顾身地、别无他途地,投进了这尸骨当中。”
第五百四十四张 老骨往事(四)
这故事其实到此就是结局了,老骨为了给李氏娃娃复仇,而栽赃陷害郎中,幸而郎中确实也多有犯罪,最终迎来了万刺穿身的结局。这故事其中穿梭着各种现世报应,给人以无限的警示。
李氏夫妇虐杀自己子嗣,虽是蒙受郎中诓骗,但确实手染鲜血。于是这李氏夫妇后来,被老骨一眼震彻成为植物人。再后来二人被老骨引来的公鸡其利喙凿破了眉心咽喉心口,夫妇二人受了和自己孩子同样的死法。
郎中则因迫害李氏全家,李家三人无一幸免借被洞穿而死,于是那郎中被碎竹穿身而过,插成筛子,再难偷生。
老骨诱导公鸡啄死李氏夫妇,后来又看护不严,致李氏夫妇被两条饿狼啃成枯骨。老骨虽是凭着实力逃罪,最终却也因为身后公鸡紧逼,兼之白天到来,走投无路,钻入了枯骨之中,生生世世将以枯骨形态存活时间,这不可谓不是大刑罚。
苏音将这故事讲完之后,深深叹了一声。她每每想到此事,就总有感慨,此事用言语讲出,就另有一番风味,她此刻的感触比之之前愈发深了。但这个事情的现世报应,说来也并不圆满。
苏音道:“之前听老骨讲起此事,我心有疑惑却没有追问。此刻想来,那个疑惑依然不解:这故事里有两样东西的后尘不知,正是那两条饿狼与那一只公鸡,似乎它们是跳脱在这报应之外,没有受到怎样的惩治。难道是因为它们不具思维,只是野种吗?”
“不。”这暗地里,忽然有声音传来,那声音幽幽迷迷,充满了神秘。“实则是我当初没有多说,那公鸡和饿狼的下场,也应着现世的报应。”
听得这声音,风家的风桓风标以及清杳居到来的众人都是一愣,“老骨?”
一席黑袍就从远处黑夜中出现了,黑夜似是暗黑,则老骨则是亮黑。由于这迥异的两种黑色,使得众人可以顺利地分辨老骨的身形。
但对于老骨的到来,众人却充满了疑惑。天子看着老骨,“您怎么会来,是察觉到了这里四具同类的气息?还是说你老早就潜伏在我们之后了。”
“都不是。”不等老骨作答,葛孑先笑着摇头,否定了天子的两个猜测。她缓缓朝众人摊开了手,露出一节黄白色的小骨头。“是我用这指骨唤他来的。”
天子挑了挑眉,笑道:“这本是老骨赠给连鳞的指骨,如今成了你和连鳞的定情之物了?”
葛孑翻了个白眼,“谁用这玩意儿当定情之物?定情性物是第三个人的一节指骨?这不给我和他平添别扭么?还是说老骨情愿当这电灯泡?抑或我和老骨这骷髅架子还有那么一腿。”
老骨桀桀地笑了笑,幽幽道:“莫说此时是骷髅架子,便是当真有血有肉,也不可能和你有一腿。”他这般说着,显然并不畅快,显然是因为苏音方才提及的往事,让老骨愈发惆怅了。
子规瞧了瞧老骨,“你这么说,我可有猜测了。之前我和丹歌想到一起,先是那李家娃娃的命魂待你犹如遇见亲生父母,再结合李家李氏夫妇被饿狼拖走,我们就有猜测:是你的前途早由天定,你后来一定是会钻入李氏夫妇的枯骨之内,成为骷髅鬼邪。
“葛孑故事的最后,也验证了我们的猜测,那两条灰狼,就是吃饱喝足之后的饿狼。那两条灰狼守着的一具枯骨,就是李氏夫妇二人其中的一具。再结合你此时的情态,你颇为惆怅,又说便是有血有弱,也不可能和葛孑有一腿……”
丹歌一只老骨,“实则你这黑袍之下的骨架子,就是李氏夫妇中的女方!”
老骨呆呆地立在原地,半晌没有答复,他似乎又不是为丹歌的答案震惊,更好似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与挣扎之中。历经岁月后,若往事可以重来,也许老骨再有抉择,或不会像当初那样破釜沉舟。
而在老骨发愣的时候,其他的众人也才明白过来,之前丹歌子规的话看似毫无关系,实则两人讲得却是一件事情。
“对,也不对。”老骨回过神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道,“你们说对的是,那孩子之所以粘我近我,确实是因为从我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父母的气息。这是天命,那时的我和那孩子的父母躯体显然极为适配。
“后来也确如天命那样,我最终钻进了李氏夫妇的枯骨当中。但这一具尸骨却不是女人的尸骨,也不是男人的尸骨。那具尸骨是李氏丈夫的上半身,和李氏夫人的下半身组成的。”
这最后的结果让众人一愣。丹歌指着老骨的身子,当然老骨的身子是裹在黑袍里的额。“是这么样的?自腰际连接,上为男子骨骼,下为女子骨骼?”
老骨点点头,“对。这是一种绝妙的搭配,上阳下阴,我身内自成阴阳。这也是我能在日光下行走、甚至敛了气息,还能遁入人群的原因所在。说起来,老天待我极为宽厚了。想到这些,对我真有莫大宽慰。如果那档子事情再来一次,我该还是会那么样儿地做吧。”
“我本以为老天的宽厚显示在对于那公鸡和饿狼身上。”苏音道,“可你刚才出声,其实那公鸡和饿狼,也应着现世报?它们是怎样的下场?”
老骨答道:“那一只公鸡追我追入了深林,而深林深处,从不是那等家禽该去的地方。而它恰还逢着两条灰狼,两条灰狼只花了半个夜晚的时间,就吃了两个人类,要说饱该也是饱了,要说不饱,则还可以吃个甜点之类。
“而所谓甜点,就那个唱着‘咕咕咕’,毫不犹疑地紧追着我送到了两条灰狼的面前。之后的事情我救不多说了,狼吃鸡,还是二狼分食,速度极快。我则因为钻入了枯骨当中,很快成为了骷颅鬼邪,而等我打量自己,却发觉自己缺了些东西。
“那两条饿狼狼吞虎咽,把这尸身的手指脚趾之类的全然吞入腹中了,我为了完全我的形态,只好剖了两狼,从它们的胃里翻找出来我的零件儿。最后却有一节指骨,已经进了肠道,停在一对狼粪当中。”
老骨说这探手一指,“那个指节,正是我赠予连鳞的指节。我其实有恶心恶心他的意思,没料到他没闻出味儿来,甚至还赠送给了自己的新欢。啧啧啧……”
“嘭”的一声,骨屑纷扬,老骨那一自狼粪取出来的指节,就这么报废在葛孑的手中了。
老骨明光的双目显而易见地缩了缩,他可没料到葛孑这样儿果断。他若是有皮肤,一定要擦一擦冷汗,“爷们儿你狠心了些吧……”
葛孑却不以为然,道:“你恶心我和连鳞无所谓,实则你该想想最初,这指节自狼粪中取得,这何尝不是老天爷要恶心你呢?我现在毁了它,你也不要念那什么鬼老天的恩德了。再说起什么宽厚恩德,老天给你的东西,可比当前这四具骷髅鬼邪差多了。”
“它们?!”老骨一早就注意到这四具骷髅了,但他出于年长骷髅鬼邪的骄傲,并不把这四具骷髅鬼邪放在眼里,“只是四具新人罢了。”
丹歌摇摇头,“可并非如此哦。你这种骷髅鬼邪,一接触人类的躯体,就会丧失自身的力量,转而那个人类可以使用你的力量,就如连鳞与你一样。这四具却不是,它们颇有来头,而这个来头最大的好处是,它们因此拥有了天赋能力。
“这个天赋能力是不容人所盗取的,也就是我们作为人类无论怎么接触它们,它们依然能使用它们的天赋力量。虽然那力量弱小,它们也不能依靠着天赋防身。但它们凭着这天赋和它们不断重生的鬼邪骷髅身体,已经和我们僵持了将有一夜了。我们唯一能解决它们的办法,却只有等待天明。”
老骨听着丹歌的话,眼眶内的双眸越来越亮。他抓了抓手,一幅想要获取的样子,他走近了那骷髅鬼邪,一个个打量,目中满是羡慕的神情。如果说他自身的阴阳调和是天的恩赐的话,那当前这四个“新人”骷髅身上的天赋,就是老天的重赏。
“它们还只是新生的骷髅鬼邪。”老骨如果有分泌的话,此时已经满地流口水了,“但凭着这天赋能力,它们的前途却不可限量。而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里,代表着它们背后,有人在牺牲这些天才,为自己争取时间。那么这背后的人物,是否有着更多老天的恩赐呢?”
真人真是毁故事啊。风和满脸的黑线,眼前这个贪婪的老骨,让刚听了老骨事迹的风和一阵阵出戏,这贪婪之辈,他实在无法和故事里那样一个沉舟破釜、以恶制恶的老骨联系起来。
风和摇了摇头,也不再纠结,他道:“而那个具有更大恩赐的东西,就在我风家的禁地深处。大概追寻起来,那东西当是你的先辈,他恐是这神州大地上曾经出现的最强骷髅鬼邪。”
“那么对付他,显然是依靠我了?”老骨傲然道,“不然你们怎么叫我来?又为何讲我的故事?”
葛孑道:“我叫你来,只是因为苏音讲得故事关于你,而这里恰还与你的同类。”
苏音扁了扁嘴,“而我讲你的故事,只是想通过你的实例,证明我们这些自杀手组织叛离的杀手们,心中从不少正义,更能分辨善恶黑白。”苏音说着,朝风和一瞪。如今故事讲完,风家该对他们有个重新的判断了。
“如今已经证明了你们的正义之心。”风和道,“我同意三长老毫不避讳地传授你们魇祷之术。”
老骨此时忽伸手一拦,“等等?魇祷?!”
第五百四十五章 葛孑心思
风和只以为老骨有如此一问,是因为老骨头一次听到这个新颖的法术名称,想问个具体的解释。风和这会儿就有了卖弄的意思,他方才可是一字不落地将三长老对于魇祷的解释记载心内了。
风和道:“对,正是魇祷。这术法是以诅咒实施恶事,或者致祸他人,来……”
却不等风和讲完,老骨又是摆手,拦住了风和,不容他再往下讲了。老骨满目疑惑地望向了苏音葛孑王响等人,道:“这魇祷之术我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不光清楚,我甚至是习得此术的,虽说无以致用,但这术法也在精通。而……”
“那么!”风和扭头朝着葛孑一看,“原来你叫这老骨来,是要他传授你们魇祷之术?”风和暗叹,情报组织藏龙卧虎不说,如今苏音葛孑等人避开风家请他们自个儿的伙伴来传授魇祷,显然风家和这些叛离杀手组织的人们,有了颇难修复的嫌隙。
风和有些自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忘了这教训。他一面寄希望于这些人的出手相助,一面又有所防范他们的用心,正因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两面三刀,苏音对他的评价一点不错。
而这个局面造就,明天夜里前往禁地,风家但有所求,就要对这些人显示更卑微的姿态,这才真是得不偿失。
在风和还在这样懊悔之时,老骨却紧随着又一摆手,再次否定了风和的话语。老骨道:“我的魇祷之术,是从杀手组织习得的,这算是杀手组织少有的恩惠。我还只是处在杀手组织的最外围。
“也就是说,在场的响伯葛孑击征苏音四人,无一例外,他们都会这魇祷之术。我不知道你风家怎么回事,会认定需要你们来做他们的老师?而又是为何,自诩正义的风家,竟有人会这种尚被我们这些有污点之人抛弃的术法?”
这大概是出于同气连枝的默契,所以老骨只是和风家众人初见,却也和苏音等人一道,好生噎了风家一下。
风家则在老骨说完话之后,更为尴尬了。原本他们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魇祷之术教授给这些曾为杀手组织做事的人,结果人家早就会这个术法,而风家对于人家的斟酌拿捏,实是打在了空处。
风和尤为怨念,这些人可太不厚道,之前三长老讲出魇祷之术时,这些人竟能个个神色不动,全然没有显耀的意思。而他反而像是小丑一样,将这么个烂大街的术法奉若珍宝,用这术法的授与不授,试探着这些人的用心。
到最后,风和的所有怨念化作了一具无甚底气的话,“你……,你们怎么不早说呀?!”
“哈。”杳伯轻笑一声,他的弟弟风和虽然在众人面前出丑,但这只于风家家主这个地位的威严有损,而抛却了这威严,情报组织和风家,似乎反而能更轻松的对话了。这在两方来说,都是好事。
杳伯朝着众人打量一遭,道:“这样看来,要学习这魇祷之术的就是我、丹歌、子规、天子、李尤、灵儿星儿和祁骜。还有风家那边除三长老之外的众人。而我们在场精通此术的师父,有六人之多,弟子则有十七人,若是均分下来……”
“不!”苏音否定了杳伯的话,这该是她头一次这么硬气地否定这位和蔼长者的话。怎样说她都好,但无论如何,她显然并不会才这么会儿,就能再和风家众人相处得亲密无间。“我们五人只会教授自清杳居而来的众人。”
杳伯皱起了眉头,身上的威严暗发,“有大敌当前,该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但杳伯这凛然大义的话说着就没了声儿,好像是自己的弟弟风和先起的头呢。
“不要紧的。”丹歌笑道,“其实我也会这魇祷之术。我可以教授风家的几人,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教我自己的弟子,灵儿星儿,说实话我作为他们的师父,还不曾传授给他们什么东西。今天正是个机会。”
子规撇了撇嘴,挖苦道:“那你这师父可真是称职。好久也不曾教授自家徒弟什么术法,但凡上手教授,就是这么个不算正派的鸡肋法术。”
“人算总不如天算。”丹歌笑道,“屠龙之技,点睛之笔,这本来完全无用的技艺,却由祁骜掌握。而若非他,则如今的世界,还不定怎么样呢。至于这魇祷,当前就有大用,再之后,也未必就没有用处。”
子规对于丹歌这强辩的话嗤之以鼻。“你自己解宽心吧。”魇祷或有大用,但他们却不常遭逢大事,于是这个法术,总在无用之中,于是丹歌这所谓师父,实则还是不称职。
丹歌教授星儿灵儿,五个杀手则教授剩下的清杳居五人,这五人之中,祁骜也在其列。教授他的乃是王响,王响以“谨诺”为手段,也算是精于技艺,和祁骜在某些方面有所相似,所以教授起来也不至于无处着手。
风家三长老在丹歌没忙完之前,就有九个人要教,这让他感觉自己将遭受的折磨,一眼也望不到头了。而这都要拜自家的家主所赐,“好端端的,发作什么疑心病啊!”
但这教授的任务却并非当前就开始进行,白日未远,众人都打算先处置了四具骷髅鬼邪,然后再在白天里进行教授魇祷的事情。
在清晨未来之前,葛孑引着老骨,对老骨细致介绍起了这四具骷髅鬼邪。她显然有些打算,而这打算就和老骨及这四具骷髅鬼邪有关,而看出她暗藏心思的,则是在场的所有人。
葛孑道:“这一个是**鬼邪,天赋可以放出阴冷彻骨的水,那水形貌上却与寻常的水别无二致,不经意处,总能使敌手掉以轻心,于出其不意得手。遭受这**攻击,彻骨寒意袭身,使得内部法力运转缓慢,行走也多有阻滞,是削弱敌手的秘技。
“这一个是大火鬼邪,天赋正如其名,可以施展炎炎之火。这火又与凡火不同,这火的生成映照着青龙七宿中的心宿二大火星,于是值此夜里,大火星明亮之时,其威能最为强劲。而面东借力,受青龙加持之时,则威力更甚。
“而这二者却又互为相克,幸好你的身子上位阳身,下为阴体,天造地设,就仿佛为容纳它们而来。”
“哎!”风和听到这会儿觉得不对了,敢情这葛孑把这四具骷髅鬼邪当做自家的东西随意处置,要便宜了这老骨!他刚要说些什么,纠正这四具骷髅鬼邪本他风家之物时,却被三长老一把按住了。
三长老瞪了家主一眼,已经坑了他一回了,这下子又来?!怎么这家主一遇见这丹歌等人,脑袋总就没那么灵光了呢?!三丈老低声严厉地说道:“你拦什么?!这骷髅鬼邪天赋便是如何好,你难道能用得上?
“我风家可没有什么骷髅鬼邪,唯一的一具还被镇在禁地深处,这会儿正要为非作歹呢!这些东西于我风家无用,你或要说把他们留下为我们所用,可细究千年之事,骷髅鬼邪这东西和我风家不合,留着终是祸患!
“不如顺水推舟做过人情,把你之前的错顺带补一补,以此定下百年的两方交好,那可比我们自己拥有这四具骷髅鬼邪来得好!我料着你这财迷总也不舍,但你可要记得,你已经舍给情报组织五件事儿了,人家消耗一件,就能把这五具骷髅换走!
“所以你如何挣扎都是徒劳,不如趁早安分,不然又丢了丑,白白遭人家的白眼嘲讽!”
“嘿!”风和大睁着眼睛,一幅要发怒的样子,但正如之前杳伯总结的那样,风和因为一件事情,风家家主的威严遭受重击,便是三长老,也不怎么怕了。
见到自己威吓的样子毫无收获,风和悻悻的。他还真没法反驳三长老什么,更也没法处置三长老什么,最终他沉沉地点了点头,“依你的。”
风和听得懂,丹歌子规等人更懂,天子已经在思索着撞买卖到底值不值得了,“消耗风家答应的一件事儿,换来老骨一人的强大,是否值得呢?”
天子这边思虑之时,葛孑还在给老骨介绍着。“这一具是白虎鬼邪,这一个当是最强的,它的来历也最为不凡,尤其它操纵的这八个虎头骨。这八个虎头骨是从一名为廿於菟的二十首妖虎身上斩下来得。
‘’那妖虎的强大,是出动了月宫太阴及其坐下十兔才对付的。于是这八个虎头骨,其威力可以想见。而这八个虎头骨似是继承了本体的变化之术,可大可小,形成攻击可以出其不意,携带也不会累赘。
“至于操纵着八个虎头的机窍所在,据我观察,大概就在这具骷髅鬼邪环起的腿部。这句骷髅鬼邪象形为虎,探头为首,环腿为尾,而这八个虎头骨发威,总是顺从尾的动作,所以这机窍所在,就在作为尾的腿部才是。”
第五百四十六章 强卖人情
葛孑再往过走,“这一具是王气鬼邪,简单来说,就是鬼邪界的甄天子。而它显然又不如天子,只有这装腔作势的王气,其他再无长处。但念及骷髅鬼邪都有自属的领地,你若能得此王气,或许能得到一大片领地,而也将得到许多的属下。
“只是如今末法,人口众多,便是借尸还魂,也没有谁会像你一样选择依据枯骨。所以骷髅鬼邪的数量实在有限,这王气鬼邪的收益就更是微小了。”
老骨点点头,“我总愿说我成为骷髅鬼邪是我自己的选择,话是谎话,也是我不想认命,才如此说的。而实际情形来说,只要不是秀逗了的,没人会选择还魂在一具枯骨上的。这王气支使的所谓下属,大概满世界凑不够三个。这一具无用。”
“还,还好。”风和在一遍悄然轻笑着,“也不是都虏了走,还留下个念想。”
三长老摇了摇头,“唯独这念想不能留,那禁地深宫处,血水封棺里,不就是一鬼邪的王者么?风家在这事情上一栽就是两千年的跟头,可不能再延两千年啊。”
风和可完全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当做饶头,也送走了吧。”
“哎!”风和满不情愿地答应着,“我怎么那么欠啊?!人家不要我却还上赶子硬送!风家呀,才从我手里兴盛,就又要从我手里败了。”
三长老道:“没有的事儿。联合了这一群聪明人构成的情报组织,风家的兴盛才在起步呢。”
而另一侧,天子凑近了丹歌子规。“我看老骨也动心了,你们说值不值得用风家应我们的一件事儿,来换得老骨的一次进化?”
子规却感慨着另一个方面,“葛孑心思深重啊。她叫老骨来,就是为老骨瞧上这些东西了。而其实葛孑和老骨的交情,实则是在昨夜才开始的,还真是发展迅速啊。”
“这显然是连鳞的功劳。”丹歌笑道,“一边是手足,一边是爱人。老骨能收到葛孑的好意,葛孑完全都是看在连鳞的关系上。而说回这所谓老骨的进化,这进化一旦成行,当可谓翻天覆地,脱胎换骨!
“这个进化将使得老骨有三个足以防身的天赋技艺,完全摆脱了骷髅鬼邪本身的软肋即便被人类触碰丢失了后天的技艺,他依然有着天赋可用。而在防住了软肋之后,一个拥有不死之身的人物,就变得极为恐怖难缠了。
“或许在我们为老骨进化之前,该思考一下老骨此人的品性是否值得信任,会不会有反叛我们的可能。要知道一旦反叛,我们就有了个相当恶心的敌手……”
天子脸上笑嘻嘻的,“你,最好再说一遍。你怀疑老骨的什么?我这里有个关于现世报应的故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额……”显然,所谓的现世报应故事,还是苏音讲的那个,而那个故事中反映出的老骨的品行,已经深得众人的认可了。丹歌点点头,“对对对。我根本不该有这样的怀疑,那么,这个交换是值得的,现在就做吧。”
子规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天子到此时就不需再有什么犹疑了。他向前塌了一步,正对着风家的人,“方才葛孑的话您各位爷听到了。这四具骷髅鬼邪尚在新生,便是风家犹疑纳为己用,细心培养,想必一二十载内,必没有大用场。
“而这些东西若是为我们情报组织所用,我们的成员老骨,可以将它们的威能发挥到最大化。虽然我们两方处于不同势力,终究不是同心。但我们素知,风家形势,即天下形势,情报组织与风家又同处商丘,我们更知道唇亡齿寒。
“所以情报组织和风家,必将携手共进。老骨的受益,于情报组织是好事,相应也将是风家的好事。而便是风家并不仰仗我情报组织的力量,可以以世家大族孤傲自守。但既然是世家大族,必当言出必践。
“之前风家应下情报组织五桩事,情报组织愿意消耗一件,来换取这太阴、大火、白虎三具骷髅鬼邪。想来风家大族,一定不会食言。”
风和听完这个难受啊!他心里太有落差了,“开头的话语我都要感动了,结果他话音一转,之前的铺垫敢情就为了在后面将我的军啊!这这这……”风和有些委屈的扭头望像身侧的三长老及风桓风标,“这个不卖什么人情了吧?直接就照他们这么搞算了。”
“爸,这人情得卖。”风标道,“照着他们这个法子,我们两方就成了交易。交易之后彼此互不相欠,等到我们真有危机要向他们求助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而若是他们欠下人情债,这人情之事一般很难分不出轻重来,可也没有还完的时候。我们这不就多一长久的战力么?”
风和瞥了瞥嘴,天子之前的话虽说是为了将他,可去没有说错。风家大族,可以孤傲自守。“我风家却也没有衰弱到要向这新势力求援的地步吧?他们当前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人。”
风桓劝道:“爸,你可要想见他们未来的光景啊!”
三长老也劝道:“我们在许多时候都不需要向他们求援,可有一种情况例外!就像魇祷正对症我身内的埋伏一样,总有一种特定的情形是我们无法解决的,而那种情形若特定了骷髅鬼邪的力量,他们对于我们的价值就有无限大。
“这个投资是值得的,就仿佛我父亲临终际把魇祷传给我一样,这魇祷成为了我们今天破局的关键。未来,谁能确定不会有这骷髅鬼邪成为破局关键的一天呢?又因为我们应下他们的五件事儿,这些骷髅鬼邪总也留不住,顺水推舟,反而更显高格。”
风和理智地分析完了众人的话,有了决定。他朝天子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其实你的法子太官方了些。此夜里可没有什么风家的决策团,他们更不会知道风家还现身过这样四具骷髅鬼邪。
“又因为四具鬼邪留在风家毫无用处,风家实际上和这些骷髅鬼邪又并不相合。所以我们几个想了想,就不如当做礼物,悄悄地送给你们吧。送你们的可不是三具,而是四具,那个王气鬼邪,也请代我们处理了吧。”
“哦。”天子点点头,也知道风家这是要卖人情,而之前他们已经欠着风家一桩人情了,照着这发展,风家把交易全变成人情,那情报组织手里的风家该应的五件事儿就越来越没价值了。
天子想了个花招,“既然这王气鬼邪交由我们代为处理,那么做这件事儿就算还了你们赠予我们其他三具骷髅鬼邪的人情了。我们两不相欠!”
“那……,那你把王气鬼邪还回来吧!”风和忙道。风家摆明就为情报组织人情来的!
“哈哈。”杳伯笑了一声,“好,欠了你们一桩人情,加之之前,就有两桩人情。这四具骷髅鬼邪我们全要了。”
风和息了音儿,扭头愁眉苦脸地瞧着三长老,“我哥主动这样说,我总觉得我好像又亏了。”
“吃亏是福……”三长老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话敷衍安慰着。
风和知道自己亏,却不知道自己亏在哪里。天子等人知道自己赚,却也不知道赚在哪里。天子问道:“您要下这王气鬼邪,是为什么呢?”
杳伯却问道:“**。请问水的阴面在何处?”
丹歌立刻答道:“山南水北为样,山北水南为阴。水阴在南。”
杳伯又问:“所谓王气上位,上位在哪方?”
“自然北方。”天子答道。
“再有青龙七宿对应大火鬼邪在西,白虎鬼邪在东。如此四方齐聚。”杳伯道,“而老骨自身上为男身,下为女体,上阳而下阴。阴阳是为两仪,两仪而生四象。所以这些骷髅鬼邪要想和老骨融合无隙,则一定要四个鬼邪俱在,缺一不可。”
“哦!”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老骨叹道,“只是这王气鬼邪实在没什么大用。”
“这又是胡说。”杳伯道,“王气鬼邪的存在,使得你夜里行走无需顾及,凡所过处,皆是你暂时领地。虽说如今骷髅鬼邪很少,鬼魅之物却是颇多,鬼邪作为介乎人鬼的异种,多数鬼魅都恐惧鬼邪。
“你有了王气,虽然没有鬼邪可以调用,却有无数鬼魅会屈从你的威势之下,为你所用。这一股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哦~”老骨搓搓手,“这可真是……”
“但!”子规忽然道,“我与你约法,有一个地方的鬼魅你坚决不能调用!泰山脚下,岱庙鬼魅!”
丹歌和一侧的击征憋着笑意,这子规实在关心他的鬼妻鬼子了。
“关心则乱!”杳伯笑道,“那里的鬼魅老骨倒能调用,他倒也得敢去啊!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的所在,阴间的最高神,他不想活了去那里啊?!”
子规闻言缩了缩头,他还真是关心则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