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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有卦可用

    风和却迅速地摇了摇头,说道:“风家在八月节并没有祭祀活动,一年确有四回祭祀,却独不包括这八月节。风家在三元节祭祀又有你们曾见到的端午时节,四回祭祀即为:上元元月十五日,端午五月初五日,中元七月十五日及下元十月十五日。

    “所以昨天八月十五日,风家并没有进行任何祭祀活动。或许有风家人自发地祭月,却也不会用到这祭坛场地,于是祭月带来的威力,显然微乎其微。要说其中力量能使祭坛、染坊、菊水三地出现鳞屑浮空,实是绝无可能。”

    “哦……”子规恍然,风家祭祀恰避开了这中秋佳节,倒是将一种鳞屑浮空的可能排除掉了。所以命里注定似的,鳞屑浮空既有极大几率避不开元阳真火即人气这一要素,于是他们还是会回到那曾经栽植燧木的坑洞去。

    鳞屑浮空之事于坑洞内磅礴元阳真火之事,这两件事儿,恐真是一件事儿。这似乎是好事儿,如果能够解决,即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这却又是坏事,倘若其中一事不能进展,另外一事也同样耽搁。

    “而风家对于坑洞保护完全的态度,也决定了这两件事儿在开头时刻,就遭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子规暗叹,“我虽然暗暗布下骨虫,但骨虫覆盖范围有限,能不能追寻到元阳真火源头,还要凭几分运气。”

    一边的丹歌就宛若是子规肚里的蛔虫似的,仿佛是听到了子规的暗暗自语,接着子规心内的话头,兀自说了起来,“骨虫如何产生的呢?是徐州之地遭受连年灾害,百姓民不聊生,他们在困苦之际祈来大雨,却因为灾害劫数未满,旱灾化作涝灾。

    “祈雨之事又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凤一腔愤懑之血染红一城之水,顷刻腐尽百姓身躯。百姓尸骨又被阴龙前身白龙敛在一处,本该安葬,却又逢白龙身死,化作阴龙,阴龙窃机,以极阴身躯吞尽百姓骨骼其上阴力,使鬼不将鬼,人难为人。

    “幸有天道造化,才使得枯骨不至于永久罹难,终于一日见变作骨虫,为天地异种,其实它们根本是全然通身苦难之虫。它们倒霉到这样地步,灾难在他们身上已经无以复加,接下来应该都是好运才对。”

    子规明亮的双眸瞧着丹歌,明明他根本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但丹歌却猜了个准儿,这让他颇为讶异。他却没有追问丹歌为何知晓他的想法,丹歌突兀的话听来奇异,但默契如此的他们,这般心有灵犀其实也不新鲜。

    子规笑了笑,“那看来我们的事情终有可期。”

    丹歌却是苦笑,他这话实是安慰之语,一件事情的成败只能决定于运气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在他们的可控范围之内了,这其中凭天意而定成败,显得他们无奈又无能。

    “实在不行……”天子左右朝丹歌子规看了看,“就唯有放弃,其实我们多是好奇作祟,风家的事情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大。”

    丹歌一叹,“可当那坑洞产生之初,大火星重获新生之际,风家之地,关乎天地,风家之事,就已是天下之事了。我们不能排除风家此次异变与天地的关系,而我们既然天地为己任,则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天子道:“这就是难做的地方,公事却处在私人家,人家的好恶决定着我们行动。骨虫未必能得来结果,坑洞却又实属毁不得……”

    “各位!”人群之后风家家主风和忽然出音,唤住了众人,众人就停在了这祭坛大门之前,扭头望向风和,等待着风和有怎样的训教。

    丹歌与天子子规谈话,此时心内正对风家有许多不满,这会儿风和忽然出音,丹歌也不客气,拿捏着腔调,以颇为讥讽的语气问道:“莫非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新的禁忌了?”

    风标闻言在一侧扁了扁嘴,对丹歌却生不起埋怨,他避在一边,也在暗叹风家行事顾及太多。这或是风家沿袭至今的原因,却也同样是风家落后时代的缘由。而他一个不在权位的懒散公子,是难以改变这现状的。

    而风和则全然未把丹歌的语气当回事儿,在他的心中,他们所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外人的不理解乃至于讥讽,他都不屑一顾。而风家也不是自缚手脚的,他们绕过了他们决心坚持的事情,想到了变通的法子。

    风和道:“我们方才交流了半天,有一些灵光忽现。我们在意祖宗的事情,却好似忘却了与生俱来的伟大能量,所以这事情的解决办法……”

    丹歌一挑眉,忙道:“你们是同意深掘那坑洞了?”

    “并不是。”风和摇摇头,“我们猜想便是探究此地鳞屑浮空原因,最终或还是因为元阳真火,继而我们还是要折返坑洞追究坑洞内元阳真火的真正源头。我们不忍坑洞破坏,而除深掘坑洞以外,我们还有其他的法子。

    “这法子正是我说的我风家人与生俱来的伟大能量。也就是先祖三皇伏羲通过血脉传承,留给我们的先天八卦。我们可以请六位长老行先天八卦卦数,测算天机,揣摩坑洞之内元阳真火的确实来源。”

    “卦数啊……”子规点了点头,因为他和丹歌常常相处的原因,再兼之丹歌的太乙神数需以莫名其妙的反解,而且也不算灵验。所以一旦提及卦数,他总会有固定的思维,以为卦象说明的事情根本是难以依靠的。

    但子规细想起来,其实抛开卦数上二把刀的丹歌,其他的人,尤其风家的人,卦数绝对是引以为傲的立身之本,是格外灵验的!

    就如之前风标连翻算策,为风家除了两个细作,将他和丹歌引入风家。又如五月初七日风家大比,百人同算丹歌南阳之行吉凶,都卦曰无解,后来证实,南阳毒虫之死和丹歌并无关系,卦曰无解,却是算对了的。

    再如杳伯梦卦而画,画出李树结柚,树上杜鹃仙鹤,将他和丹歌李尤算准,为风家解开毒虫大祸。还有泰安之时,风标略展身手,以卦数轻易算得丹歌击征所在,后来验证确乎无失。

    若循以往,更有风家老家主算定乾坤,为大火星续命,保老青龙不死,使天地以十九年逆转危机,破坏了恶妖计划,保定乾坤无恙。子规暗暗将这五例想过,风家卦数到此,几乎百试百灵,这万全之法,自然可当一试!

    子规想完,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是个妙法!以往事为例,风家的卦数确实是令人相信的,我们不如勘验了此地人气与水火,完全确定下鳞屑浮空原因。若所料不错,必是和人气相关,那时我们找一个绝妙所在,请各位算上一卦,以定后事!”

    “那好!”风和见到子规如此符合,欢欣不已,他实在怕这些人因为对风家失望,将他们的绝学也否认了。“我们勘验完后,就回到正殿,再请长老们在侧室书房内安心占算!”

    风和欢喜着身形一动,已经来在众人之前,伸手一引,带着众人就此踏入祭坛地界之中!

    走了几步,杳伯就问了起来,“桓儿,你当还记得浮空鳞屑如何排布?又是在何等高处么?”

    风桓点头答道:“大伯,我自然记得!”说着,风桓飘然而起,很快到了高天距地面十丈之处,而后他手中做法,一道明光出现指间光芒久久不散。然后他在哪高天之处迅速飞行,然后回到原处,而他曾经走过的路迹,就被那明光记下。

    明光首位相汇,形如一个扭曲的圆,这园内显然就是曾经鳞屑浮空聚集之地,圆外就是鳞屑正常飘落之所。这一个圆恍若火烧般扭曲,就在这祭坛祭台的正上方,大小也与祭台差不了多少,这情况,一些情形已经昭然了。

    风桓此时自高空落下来,朝天一指,道:“那鳞屑浮空就如我这光线形状一般,一个水平如镜面的鳞屑集合。”

    杳伯望着高处的圆,叹道:“看情形,果然这祭坛上空那十丈高处,是受了祭坛内火焰的影响,呈现了与上下左右迥异的情况,而这迥异的到底是人气还是水火,还待深一步地验证。”

    “丹歌……”杳伯说着扭头看向了丹歌,“你可知道这迥异产生的原因吗?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可思议。”

    丹歌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这情况没道理。就仿佛这天地的浊液里被人横上一块透明隔板,而这透明的隔板显然并不会是火焰烧就的。

    “如果这鳞屑浮空的情况当真与人气相关,则就是这十丈高处的人气发生了陡然的变化。那么鳞屑浮空的位置,就将是人气有和无的临界,可祭台的火焰是变幻莫测的自然火焰,人气便是真的受了火的影响,也不该呈现如此水平的情况。”

    子规此刻却倏忽一笑,道:“先验一验吧。如果真是人气相关,我这里倒有一条线索。而如果验不出来,我这线索或许更能成立。”

第五百一十八章 验证水火

    “更能成立?!”众人闻言都是猛然一愣,本以为在这人气验不出来时,子规定也将束手无策了。但他却说验不过来,线索更能成立,也就是说,子规不知何时,已经掌握了鳞屑浮空就是由人气导致的确实证据了!

    这让众人讶异之余,也都是兴奋起来,虽然子规尚在卖着关子,但这个关子背后,必将是事实昭彰。众人如此欣喜之际,风家的六位长老却面有愁眉,他们正是想到待会儿必将以卦数测算老宅坑洞内,那元阳真火的来路源头了。

    而谁知道这当中的事情牵扯是大是小呢?!如果事小还好,若是事关重大,他们却又在算卦时拿捏不好分寸,一旦僭越雷池,只怕他们会因为窥破天机,得来个身死道消,那才是无妄之灾!修行路上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谁不是惜命的种呢?!

    但事情早已料定,尤其家主风和已经和这外来的人全部说过了,此时他们返回,反显得风家行事无序,不够真诚。所以他们哪怕心中有万分不愿,也只好将这苦楚往肚子里咽。

    他们只期待,这事情可有模棱难明一时难解的情况,而后将这事情耽搁下来,等送走了丹歌子规这些外人,自家人关起门来,就有的商量了。抑或这事情能多些线索,让他们能对这事情形成初步的判断,拿捏分寸,使占算时不至于僭越雷池。

    然而看到子规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头儿们心里知道,这两种希冀可能性都是不大。

    在长老们盘算之际,杳伯已经踏步上前,道:“好!那我们就把悬念留在最后,先验水火,再验人气!”他说着转身朝众人一望,“众位可有妙法?!我们不吝于一法,诸法并使,才有确论!”

    那边东道主的风家大公子风桓已经上前一步,而后扭身朝杳伯及众人拱手,道:“风家有先天八卦四大招,为:水火不相射,山泽通气,雷风相搏,天地定位。其中水火不想射,就可以用来验证水火。

    “先天八卦中,火为离在东,水为坎在西。我以先天八卦中天地定位之术,将一道离卦施展在这天上曾悬浮鳞屑的平面之下、之中、之上,彼此比对,便可以寻出水之不同。而若施展坎卦,则可以验出火之不同。”

    “是一妙法!”杳伯点点头,他对于风家的招数在清楚不过,而他听闻风桓可以天地定位到鳞屑浮空的平面之中,可见这一招已是炉火纯青,他实在欣慰不已。他这欣慰只在一刹,继而再朝众人问道,“还有其他方法么?”

    天子走了出来,道:“我因为朱批之术,自然通达生物死物诸多言语。而水有水精,火有火灵,我可以向水火精灵相问,则也可以验出在距地十丈高空,水火有怎样的变化。”

    杳伯点点头,“天然优势!还有呢?”

    这一回出来却不是丹歌子规几人,而是清杳居学徒其一,杳伯亲亲弟子,李尤。李尤有些怯怯,但还是着胆子来在人前,一躬身,道:“弟子才疏学浅,唯有福缘深厚,自清杳居获得誓言雷云。

    “清杳居尚为常阴居时,师父医人无数,于是则有无数誓言雷霆。我曾内视雷霆,发掘出雷霆对应之症,有一人症为炎炎,对应雷霆对水力颇为敏感。又有一人症为寒潭,对应雷霆对火力感触极为明晰,可洞察秋毫。”

    “哦!”李尤的自告奋勇自然出乎了杳伯的意料,而李尤说得理据分明,并不是瞎说,更不是露怯。又因雷丝细微,所以倘若以之验证水火,得出的结论应该最为可靠。“好好好!到此已有三法!”

    葛孑在后面冷冷说了一句,“蝎喜阴,自身对于水火有笼统大观。”

    “粗略之法,倒也可一试。”杳伯道,他再问起时,其他的人就没有再说了,四种方法已经足够,而诸如丹歌子规等人,是确实没有验证水火的法子的。

    杳伯也没有强求,只为四种方法排了个顺序,验证的方法由粗到细,请四人逐一上前验证。

    第一个自然就是葛孑,她只是在那十丈高空之处游走了一遭,又上下窜了数尺,最终扁着嘴返了回来。“越近祭台,火力越剩,越远祭台,水力越旺,高空十丈之处,水火并非均衡,而单论水火,两元素也并没有陡然的变化。我料着那鳞屑浮空多是和水火无关。”

    杳伯闻言后再表面上逢迎着,但其实对于葛孑的结论不以为意,那随便一遭游走,能体悟的东西当是十分有限才对。应付了葛孑,杳伯就安排了风桓出手验证,虽然被安排在第二出手,但风桓的验证之法比之葛孑要精确千倍万倍,也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这风桓是雷厉风行的主,他也不怠慢,更不加解释,手中指诀连变,黑夜的半空中出现了似有若无的明光,明光组成上下两道阳爻,中央一道阴爻,正是离卦!离卦自低处渐渐浮升,缓缓通过距地十丈高的天际平面,而后向更高处去,最终湮灭在远端。

    而这离卦自始至终都是渐变,也就是说,水力在这祭台上空,并没有忽然的变幻:消失或是出现。这其实和葛孑得到的结论其实是相同的,水没有异常,则鳞屑浮空与水的关系一定不大。之后风桓再以坎卦验证火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和葛孑大同小异。

    随后天子李尤都依次出手验证,这祭坛之上的水力火力,确无明显的异常情况。这个结论其实是符合众人的设想的,众人打一开始,就觉得鳞屑浮空和水火的关系不大。

    而众人之中有一个自称掌握了真相的子规,所以杳伯在验证完毕之后,就看向了子规。杳伯问道:“现在的情况,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子规点点头,“对,接下来你们验证人气,如果也出现这种状况,也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

    “嗯?!”杳伯猛然一瞪,“什么意思?”

    子规答道:“我方才心心念念着人气的事情,忘了这水火的事情,其实此地的水火,也和人气一样是受到了影响的。所以你们的验证,其实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为什么?”

    子规到:“因为火。本来风家的祭祀从五月端午后,之后有七月十五,再来是十月十五。但这三月来我都在清杳居,七月十五根本没有收到消息风家会开坛祭祀,也就是说,风家因为某样原因,今年的七月十五放弃了一次燃起祭台之火的机会。

    “于是祭坛这里,一直保持着在端午当夜形成的情形,后来虽有五月初七日的大比盛会,影响却十分微小。直到今天,杳伯忽然的来访,和风家的盛大欢迎,使得本来一直保持的祭坛,重新燃起了火光,而这火的出现,就此破坏了此地的鳞屑浮空环境。

    “也就是说,如果将鳞屑浮空比作杀人案件,则无论这凶手是水火还是人气,案发现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杳伯到来的盛大欢迎仪式,被破坏掉了。所以在此地的验证,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可信的。”

    “你是说,因为今天早上的祭坛之火,这里鳞屑浮空的条件已经被破坏掉了?就这么凑巧,恰因为我的到来?”杳伯忽然有些负罪感。

    “等等!”丹歌忽然道,“之前不是说,文恬女士及风风老先生的尸骨都在此处大为祭祀继而投落圣火,那时候,这祭坛的火也是燃起的吧。如果破坏,早在那个时候就……”

    风和叹了一声,道:“虽说是投落圣火,但因为祭坛的火力强大,落入火中必定丝毫不剩。所以三人的尸骨都是以凡火焚烧,然后将骨灰撒入祭台火池之中,并没有当真燃起圣火来。五月端午之后祭坛再次生火,确实是今天早上。”

    丹歌追问起来,“那七月十五又是为什么……”

    风桓抢在自己父亲之前,答道:“是因为那天举行了水会。”

    “水会?”

    风桓点点头,“风家从商丘大战中渐渐恢复过来,硝烟尚还是个敏感的话题,又因为风家的菊水恢复正常,‘正常的生活’才是那时风家最喜欢的话题。于是借着风家的菊水举办了水会,稳定人心,其实取得了不小的效果。只是没想到祭坛的火会这么重要。”

    “小子,你不要藏着掖着的了。”杳伯道,“我们其实大致料想鳞屑浮空与人气有关,但人气可不吃火焰这一套的。所以你所知的东西,是一个既影响人气,却又受制于水火的东西,这样东西的存在其实才是鳞屑浮空的根本原因。这东西,是什么?”

    子规朝众人扫视一周,话语缓缓脱口而出:“是毒!”

    “毒?!”

    “毒?什么样的毒?”

    “我这个还只是猜测,而验证这个猜测很简单,只需要一个问题。”子规看向风桓,“风桓请问,曾经在菊水源头过滤‘卒’的巨大飞蛾茧丝,后来有没有到过染坊?”

    风桓一呆,忙道:“到过!我请工人们以水清洗,后来据说因为洗不干净,就曾用碱水泡过,结果蒸出一团黑气来。”风桓说到这里双目一亮,“莫非,那黑气……”

    子规重重点头,道:“那就是毒的本来面貌!”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其形如碗

    杳伯问道:“既然那黑气是毒的本来面目,那毒又是来自于茧丝之中,莫非这毒,还是当初南阳毒虫顺菊水遣来的无数‘卒’中所藏匿的毒素?”

    子规点头,道:“对。鳞屑浮空的三地,此处的祭坛,别院花园的菊水,风家染坊之上,这三地彼此并无联系。却因为有这外来侵入的‘卒’,使得三地建立了暗暗地联系。

    “早先三地以‘卒’暗为联系,昨夜又有鳞屑浮空明为相关,明暗之间凭着这些联系相关,就此确定了前因继而导致了后果。照此来说鳞屑浮空与‘卒’相关,更确切来说是与‘卒’身内的毒气相关,这个设想是成立的吧?你们应该也难有反驳。”

    丹歌点点头,“是这样不错。而将你的观点细想起来,可以得知,染坊的毒气应是最为直观简单的,其他的两地菊水或是祭坛虽没有如此明显的黑气弥漫,但想来这两地发生的一些事情,产生了与染坊释放毒气异曲同工的效果。

    “那我们就先细究染坊毒气的源头,毒气来自茧丝,那茧丝被放在菊水源头用以过滤菊水中无数的‘卒’,本来还算顺利。是后来南阳毒虫发威,让‘卒’显露真形,直接以蜈蚣本来形貌现身水中,而那时又适逢金勿在水上游放下毒源,恰隔在茧丝之上。

    “蜈蚣身外并没有毒素,但它们本毒源杀死,身死之后必当有毒气溢散。再结合金勿所放毒源,于是茧丝之上其实有两种毒素:一为毒源之中的断肠草毒,二则为逸散而出的蜈蚣之毒。”

    此刻风桓插嘴道:“那茧丝下方被蚀了个大洞,显然它并不具有吸收断肠草毒的功效,甚至是被断肠草毒所克制的。于是那茧丝当中的毒不是别的,正是‘卒’化形蜈蚣继而身死,逸散而出的蜈蚣之毒。”

    子规点头,“对,正是此毒。而蜈蚣之毒在端午日当夜,我与丹歌李尤等人乘飞蛾而来,后来飞蛾扑火,化作漫天鳞屑,那鳞屑不比昨夜的鳞屑有强提修行的力量,却有聚敛毒体、蒸散毒气的作用,而蒸散而出的毒气正是蜈蚣之毒!

    “那夜此地黑气腾腾,可是翻滚着如同烟云一般的。我若所料不错,那毒气烟云恐就是以离地十丈为界,密集地布在界下,也就为昨夜十丈高处鳞屑浮空埋下了伏笔!”

    “而说起菊水,我记忆深刻。”天子道,“源头出涌来无数蜈蚣,扭曲蜿蜒,千足狂舞,巨颚鲜红,让人看得心乱如麻。被金勿的断肠草毒杀死之后,密集有万千条,盛装可有三麻袋!

    “那些虫儿带着主人冲冠之怒,身内其实密布毒气,但威力自然远远不及断肠草毒源。那一根断肠草毒源毒灭了菊水一流的四方空间,所以那些蜈蚣虽然一死一大群,但在强烈的断肠草毒中,它们的毒气并不明显,甚至只算是聊胜于无。

    “可若说断肠草毒胜在剧烈,那蜈蚣之毒就胜在持久。在后来断肠草耗尽之际,潜藏的蜈蚣毒气必定悄然暗发,或也如此地祭坛一般,毒气充斥了整个菊水上的十丈天空。如此,也才有了昨夜的鳞屑浮空之举。”

    杳伯道:“而毒气虽是这三地共同的因素,其实却和鳞屑浮空并无直接联系。鳞屑浮空的最终形成,是因为三地的蜈蚣之毒毒杀了空中的人气,使得人气出现了断层,进而使得循人气而走的鳞屑前路迷茫无所归处,就只好悬浮半空。”

    “火本来就可杀死毒气,又因为毒气属木,且火生金而金克木。”风和道,“你们众位驭风家金玉八卦前来,来在祭台之上使恰好火起,以你们足下金玉为介质,火力极迅速地杀灭了此间毒气,毒气失去,则人气再无隔膜,所以到此时,若是验看人气,该当是什么也验不出来了。”

    丹歌眯着眼望向子规,“这正是你最开始所说的,若什么也验不出来,你的结论就更能成立。如今分析过这么一遭,看来果真如此。”

    “我却有不解。”还不等子规得意半分,击征忽然出声问了起来,而看到是击征发问,子规念在击征使他阴差阳错的旧情人份儿上,就没有多计较什么。

    而击征也没有对子规多做理会,直接发问起来,“既然此地偌大空间都曾被毒气侵染,也就是整个祭坛上空都无人气,却怎么单单只有祭坛中央的祭台火池上空,有那么一小片天空出现了近乎圆形的鳞屑浮空现象呢?”

    “呃……”击征这一个发问,把在场的众人问了个一脸懵,便是子规,竟也一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如何解释了!而偏偏,所有人都看向了子规,将这释疑的权利全部交给了他。

    子规挠了挠头,“我……,这我还没有想到。”

    众人也没有埋怨的意思,他们都参与进来分析了一通后,对于子规的结论都是认同的,所以大的结论他们不需推翻,只需要思索这小的例外是怎么回事了。

    杳伯扭头看向了家主风和,“这祭坛后来,就在这祭台四边,还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风和答道:“若照我们的推论往后想的话,在端午夜之后,就是我风家大比,再然后就是将风风文恬三人尸骨投落圣火的祭奠仪式。这祭台之外,除了人就是人,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出现了。”

    “可是人的影响?”

    风和摇头,“若说人的影响,在大比之日,我与众位长老和风家俊秀可都曾站在这祭台火池之上!但祭台上空还是有鳞屑浮空的啊!显然与人无关!”

    “也未必无关。”天子此刻道,“请问杳伯,那毒气既然可以杀死人气,却怎么在风家众人身内潜藏许久,不曾发作杀死一人呢?”

    杳伯想了想,答道:“应该是能力有限。自舞阳而来的小男孩,他的背后脊柱处已有完整的‘卒’的形状,显然病入膏肓,但那孩子在清醒之时丝毫没有发病的症状。可见便是如此可以杀死人气的毒,却因为人身源源不断的有主人气,毒性也被抑制住了。

    “还有席锐为例,他若非跑到了舞阳去,也不会受了毒虫的控制。说到底‘卒’潜在人身,受到的指令是要为毒虫献祭活的祭品,所以机制上,就不会有创伤寄主的能力。而也因为这不作为,反过来会被有主人气所压制克制。”

    最先提出众人难解以为的击征忽然有灵光一现,从杳伯的话中得了些启示。又因为她之前发问让子规有些难看,他就有意向子规示好,给子规一个圆场的时机。他提点道:“我若压你,你当如何?”

    腾得子规红了脸,“你,你敢!”

    丹歌也转过身来推了击征一把,“去,人家好容易经理一场生死把你放下,你这会儿反倒撩他!”

    击征连忙摆了摆手,“不是……”

    这时候四人组的风标走上了前来,道:“击征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借人的反应,继而推测毒气的反应。人受压而远离,毒气或也亦然。既然这祭坛曾聚集了无数的人,人气旺盛,且都是有主人气,毒气因其机制,于是就被逼走。

    “我风家祭坛其实为了大比的设计,后人添砖加瓦,形成了如今体育场一般的模样,四面高阶围合,最低一阶也与祭台齐平。如果封堵出入口,则整个祭台形似以盆地,形象来说说就是一个碗,而碗底平面,就是祭台所在。

    “当大比开始,无论观众席还是祭台,都会由人填的满满当当,也就是无数的有主人气。所以毒气必将被逼走,毒气会在上空因为有主人气的形状形成响应的形状,就形如一碗。而毒气杀灭无主人气,所以无主人气也形如一碗。

    “于是为什么鳞屑浮空只在这祭台上空出现?是因为人气如碗,鳞屑来临划过碗壁,都落在了碗底。所以整个祭坛上空,唯有这祭台之上,就有近乎于圆的浮空鳞屑集合。要说证据……”

    风标说着滕然往祭台上空一指,“我哥哥方才和我说,他画出的光线近乎还原了他所看到的鳞屑浮空形状,而这形状内这里有一个小小缺口最是明显。照着有主人气逼走毒气的说法,这小小缺口显然是碗内的凸起,这缺口又正在祭台上空……

    “可见,曾有人在祭台上高高跃起!而细思风家大比盛会,这个跃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大比之日对敌莽夫风芒时,高跃空中立威的客卿长老,丹歌!”

    “啊!”丹歌猛然一愣,然后朝哪缺口看了一眼,瞬间确定风标的话不假,“不错,我跃起正是在那个方位!这样看来……”丹歌说着用手朝着那个缺口比划了一下,好似在度量,而后嬉笑着说道,“我的身材很娇小啊!”

    “去!”众人齐齐白了这不正经的人一眼,得出了结论,“照此看来,我们的结论几乎已经可以形成了,但除了这个和丹歌壮硕身材并不吻合的缺口,还没有其他更为有利的证据,我们或还要到染坊菊水去验一验。”

    丹歌扁着嘴,“你才壮硕呢!你全家都……,啊呸!要我说也不需此刻就转道染坊菊水,此地,尚有可验!”

第五百二十章 理论不成立?

    “对。”杳伯点了点头,“果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来南阳源头处毒虫早已身死,其派遣出来的‘卒’也未曾幸免。但它们散出的毒气,竟然如此顽强,持续三月之久直至昨日依然不见飘散。

    “而既然昨日鳞屑浮空证实毒气犹在,今日与昨日相隔,不过当中多了一把火,这火烧得了祭坛的祭台火池上空,却烧不到祭坛其他地方。这毒气的巨碗,虽然被烧穿了碗底,却依然可以验一验碗壁。”

    “哦!”众人皆是点了点头,确乎可以一验碗壁。而他们推论到此,结论几乎大定,至于水火,根本不需再验,因为理论中碗壁的存在,完全是建立在人气的基础之上的。而验证人气,如果并不如众人的设想那样发展,则方才得到的全部结论,就都要推翻了。

    这个说服了全部人的理论,终究到了验证的一刻。而如果验不出来,那么他们方才的时间与心理全都付之东流是无用之功。这是令人担忧的,如果待会儿的验证否决了这一种可能,接下来他们的道路将更为难走了。

    他们智力其实已在穷竭的边缘,这种理论如果解释不了鳞屑浮空,那么鳞屑浮空之事,恐将成为永远的悬案了。

    或许这件事情悬而难决对于风家的几位长老来说本该是欣喜的,他们就期待着那么一刻,继而就能让他们逃过占算元阳真火来路那等无法拿捏大小事情。但他们更意识到如果事情照着他们的期待发展,这件事情悬而未决恐将永远横在风家的史书上,成为永不能释的悬疑。

    长老们显然还没有自私到那种程度,他们也随同其他的众人一般期待起来,期待一个如愿。

    众人的心愿有如明光,凑在一起必将是这深夜里璀璨的萤火。而这深夜里确实有那么一团萤火,这萤火之光照亮了一处,它被擎举在风桓的手中,其中熠熠,其实正是元阳珠放出的光明。

    这元阳珠本名为夜明珠,却因对人气的敏感,在修行者炼气士的口中又称作元阳珠,正是因其光明来自元阳真火,又可以借其光明,反验元阳。风桓擎举着的这颗元阳珠,就将为众人的结论画上一个评判,是圈是叉,是正是误,全在萤火其间。

    杳伯道:“照我们的理论,毒气在高空形成一碗,元阳真火也随之呈现碗形,我们比对整个祭坛的高低,大致就可以确定碗壁在何处。碗壁之下有毒于是无元阳真火,元阳珠在其中必当无光,碗壁之上五毒于是有元阳真火,元阳珠在期间将有微光。

    “风桓要先将身周所有溢散的人气控制,使元阳珠全然熄灭,而后将其导入空中。元阳珠一路而上必定无光,过十丈高空之后,再往上遇到碗壁,过碗壁后,将有微光初绽。

    “从上一颗在坑洞处毁掉的元阳珠来看,风家这两颗元阳珠果真极品,可显微知著,所以能胜此任。于是验证之器无可挑剔,结论成立与否全在这天空之上到底情形如何。

    “若是元阳珠确有如此变化,则我们的理论可成,我众人目力可谓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些微光亮也不会放过的。而若是元阳珠无此变化……”

    风和正定众人之心,笑道:“若是元阳珠无此变化,却也不能一棍打死,且先试一试吧!”

    “好。”风桓应了一声,也不等谁人发号施令,心中法诀连放,生息陡然一缩,溢散在外的人气忽然内敛,锁在身内。此刻风桓风格大变,他在凡人看来更是凡人,毫不起眼,更莫说瞩目。而在在场修行者看来,风桓则已是屏息敛气,竟如非人,实为高手高高手。

    天子点点头,“之前我试练的风家情报部门全部潜伏人员在风家各处潜伏探听**,最难过的一关,就是风桓。若非刻意感知,便是修行高手,也难觅其踪!”

    听不见天子这般称赞,高手风桓只瞧着手中的元阳珠出神,只等元阳珠四面人气散尽,其中光明完全消失,他这才回神。他将这元阳珠猛然朝上一抛,二手指诀轻舞,将滤过了人气的法力传递到元阳珠内,借之遥遥操纵珠子缓缓而上,直抵距地十丈外的高空!

    一到十丈处,元阳珠整个缓下速来,然后渐渐寸进,一点点地朝上浮去。众人所在不在祭坛边缘,也不靠近中央的祭台,就在这祭坛边缘与祭台二者中间,照着祭坛的形制,元阳珠再向上升一丈五,就将达到众人设想之中的碗壁了。

    而这一丈五听来不低,元阳珠行走更是缓慢,但在众人齐齐注视之下,齐齐心忧之下,却恍如顷刻,就已经到达。这结论解开,就在接下来元阳珠的一点挪动了。

    风桓吸了口气,元阳珠,一挪。

    无光。

    众人已在屏息了,“再高些呢……”

    再挪。无光。

    “嘶……”众人还没轻松吐气,见这还是无光,紧着又吸了一口,连带着窒息的意思袭来,高空无光的元阳珠却更令人休克。

    “再……”

    三挪。无光。

    呼吸猛然一窒,在场的众人都仿佛像风桓那般收敛人气潜伏起来似的,几乎难辨他们存在的行迹。而那边,风桓已经放开了手脚,操纵着完全无光的元阳珠急速上下来回,而只见这夜里无光的珠子来回,却从不见珠子释放哪怕微光一缕。

    众人呼吸终究在接受现实后选择了妥协,长长的呼气,带着长长的哀叹之声,“唉”,几声悲凉,把夜吹得更深了。自今天下午到此深夜,一路而来百般穷究,却终究是无用之功。

    “或,或许……”家主风和意欲争辩,话到口边却又无言。这真是不小的打击,无论对于风家,还是对于骄傲的丹歌子规天子风标等聪颖的年轻人们。

    杳伯经历丰富,早有良好心态,他道:“看来我们要重整思绪了,我们虽然此时结论验证有误,但并非全盘否定。之前的思索还是有些启示的,照着我们之前的想法,染坊、祭坛、菊水三地,确当有所关联。而此刻排除了毒气相关,又该有其他关系,譬如水火……”

    “嗤。”子规苦笑叹息着,“水火……”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人气!人气!”子规口中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词,恨不能将只嚼烂粉碎。他的眼睛也四处飘忽,犹疑难定。

    扫过的人群里,众人的存在明显,方才收敛人气的风桓也已经恢复,成为了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而要说人群当中,还真有个人存在感颇低,他分明浑身赘肉不小的身子,却哪怕存在于光亮之下,依然难以让人产生注意,这个人就是祁骜。

    他和旁人的差别,正是元阳真火的差别,他虽然已是个修行者,但他修技不修身,所以元阳真火很是羸弱。子规暗叹道:“但天道独佑,他这样的身子,却在昨夜最关键时候吸引了一片喜好人气的鳞屑,迎来造化。说来倒也因为我们避在一边……”

    子规无聊自语到此,猛然脑中有灵光一闪,这祁骜身上的启示,带给了他一个不小的启示!他望高天十丈处远远一望,心中再次有了把握。

    也在这时,沉在黑暗中的丹歌朝风桓招了招手,“把那元阳珠亮起来吧,本来此时就是黑暗时刻,没点亮光,岂不更没希望了?!”

    “好。我刻意维持它的黑暗,还以为要再试一次呢。你们已经绝望了吗。”风桓说着,一缕人气传入,这时令人讶异的情形却发生了,这一缕人气竟如同泥牛入海,一去杳无音信,元阳珠自然也没有亮起。

    风桓瞪大了眼睛,“咦?!”

    “怎么了?”众人发问。

    风桓却没有理会,二次将人气传入,这一次人气缓缓传入并没有断开与风桓的联系,而很快,元阳珠已亮了起来,看上去毫无异样。但风桓却深切感受到了珠子潜藏的异常,“这珠子……”

    “这不是很正常嘛。”

    风桓摇了摇头,“大伯之前曾言,蜈蚣毒气对于人气有主无主,有区别对待。方才我头一缕人气放出,即切断了联系,人气实为无主,那无主人气入了此珠,有如泥牛入海,一去未回,更不说将此珠点亮。

    “而等到我将人气绵延传入不曾断绝,有主人气也在消耗一些后,终将此珠点亮。这其中何物作祟,我恐不必多言吧。”

    丹歌已是顿悟,“你说这一遭下来,元阳珠内已经被侵入了毒素?所以……”丹歌双眸亮起,“所以这元阳珠便是跨过了高空的碗壁边界,却因为其内部有毒素暗藏,杀死了无主人气,于是元阳珠一度难以明亮!”

    “对。”风桓点头,“这样说来,我们的理论其实还没有被推翻。我们的验证还可以继续,我以人气缓缓渡入元阳珠其中,防止被毒气侵入,等跨过碗壁,元阳珠更亮,则能证明我们的理论了。”

    还不等众人点头,子规却忽然开口,“不,我想并不能以此验证才对。”

第五百二十一章 珠玉其情

    丹歌本来对风桓的法子颇为赞同,此刻听到子规否认,即追问原因,“嗯?为什么?”

    子规答道:“因为我们忘了这是在风家,这里是隔绝在障壁之中的世外桃源,此地虽有风家全族,以及我们这些外来客,但对于偌大风家之地,依然算是人迹罕至之处。而此地又不是外界的城市,这里古色古香,并没有挺拔高耸的楼层。

    “所以在外面十丈高处,即三十多米高处依然有旺盛人气并不令人讶异,但在风家,十丈高处,说是荒芜都不过分。于是那十丈高空处,碗壁自下而上,虽然确实会有从‘无’到‘有’的陡然变化,但因为这个‘有’实在是微弱。

    “所以便是灵敏如斯的元阳珠,恐也难以发觉这个‘有’的变化。况且这个夜明珠已经被毒素破坏过一次,灵敏度必定大不如前,且要让珠子在通过碗壁之下的天际时一直保持微光,则过碗壁之后,受外界人气影响增加的光亮,必将更难瞧出。”

    风和连连摆手,“你话中虽无诋毁我风家之意,但却也失当。你说这人气的‘有’实在微弱,使得元阳珠根本难以随之产生明显变化。也就是说,这个人气的‘有’已经无限趋近于‘无’,但这样的‘有无’分别,却依然分明让鳞屑浮空,这又作何解释呢?”

    “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鳞屑对于人气的敏感程度,胜过元阳珠百倍。”子规此刻一如他最开始提及此地毒气时那般胸有成竹,锐利而洞悉一切的目光几乎让人难以和他相对。

    子规扭身朝着祁骜一指,道:“而鳞屑敏感程度到底如何,自有众人可以作证。自清杳居而来的各位当还记得昨夜清杳居鳞屑之雨中,我众人为成全祁骜奢望,皆聚在院门,为祁骜腾出大片院落空间,只为让他接受一片鳞屑而赢得造化。

    “后来果然遂愿,祁骜确实承接一片鳞屑继而踏入修行之途。而其实我们虽然避在角落,但身周人气溢散而出,若是比喻,则可比日月,而祁骜凡人之体,只为萤火。借我等人气相衬,祁骜之人气毫不起眼,正与此地十丈高空处人气一般,几乎完全可以忽略。

    “而那夜无数鳞屑落下,都全然汇入我等身躯,唯当中一片鳞屑,在日月之中找到了米粒萤火,从容落在祁骜手中。这其中不正可见鳞屑其敏感程度吗?!由此可知,鳞屑对于‘有’与‘无’的感受精确可毫厘之中。

    “这也正是高空处虽然人气几乎无差,却依然因为‘有’‘无’此两个极端进而形成鳞屑浮空的原因所在。而元阳珠便是如何珍惜,想也精确不到这种程度才对。所以以风桓所说的办法验证,其中端倪便是作用在元阳珠上,我众人也未必可以瞧见。”

    “众位……”风和朝清杳居而来的除子规外的十一人看了一圈,只见众人都是点头,认同了子规的看法,而也随之,就认定了子规的结论。

    风和犯了难,“那这验证人气的法子……”而在他的目光相询之下,在场众人都在闪躲,唯有瞥到子规脸上时,子规不躲不闪,脸上更满是笑意。风和耸了耸肩,一拱手,“果然,诀窍还在你这里了。请不吝赐教吧。”

    子规连忙正经还礼,“不敢当。”继而他朝风桓手中夜明珠一指,道,“方才夜明珠的变化其实已经能为我们说明一些问题了。夜明珠内侵入了毒气,再通过风桓的感受得知,毒气确乎能杀死无主人气。

    “于是这天际之上存在毒气,确是定局。毒气存在之处则人气无,毒气消灭之处则人气生,随之鳞屑浮在人气有无之间,便是浮空鳞屑。我们在知悉如此之后,再想验证鳞屑浮空与人气的关系,只是要细究这天上的毒气是否当真形成了我们设想中的碗形。

    “而验之毒气,就简单许多。我们可以请几人飞到高天,比对着这地面的祭坛地势,确定天上碗壁成型的区域。几人在碗壁之上,散出身周人气,再断绝与人气的联系,如此可使碗壁之上的无主人气充沛,灵元阳珠在其中当自然放光。”

    “之后,将元阳珠从那高处自由抛下。若是碗壁不存在,早在几人释放无主人气时,人气就散布到了整个空间,元阳珠落下之后应当是持续明亮,抑或缓缓熄灭,不会有突然的变化。

    “若是碗壁存在,则元阳珠落到碗壁之下后,接触到毒气,就会忽然熄灭,将熄灭位置定点,多试几次,则可以确定碗壁是否存在,以及其大致形象了。那时我们就可以确定人气确实有‘有无’临界,进而鳞屑浮空与人气的关系也可就此证明。”

    “哦!”众人一个个拖着长音,将子规的法子细想过之后,确实避开了风桓之前方法的几个弊端,能让这验证最为直接准确。

    众人赞叹了几声之后,就照着子规的布置安排起来,六位高深境界的长老及杳伯随同操持元阳珠的风桓升入高天,照着子规的法子将身周的人气散出,而后隔断联系,于是这风家十丈高天之上,迎来了数千年不见的人气旺盛。

    这人气罩在高处,却如暑日挡在日头前的阴云,虽然不见光明,呆在其下却有酷热憋闷之感。这也得益于众位长老修行深厚,杳伯更是华夏大地数得上名号的高手,他们人气之中自然的威严,此时一展无余。

    风桓手中的夜明珠焕发了从来未有的光明,它显耀在浩然烟云般的人气之中,有着冲破阴云的巨大气势,这分明夜里才明亮的珠子,一时也有着与明日争辉的傲然之意。

    “这些个老家伙必是得意忘形了!”风和在地面嘟囔了一句,忙朝上头高喊起来,“可收敛些吧,莫非这一颗珠子也不想保住了吗?!”

    天上的老几位尴尬一笑,稍稍收敛,元阳珠就此恢复了正常的光明,但便是此时的光明程度,在夜明珠当中来说,也堪当王者的存在了。而这收敛之后的光明程度,还是让地面的风和脸上惊起一阵阵肉疼,老家伙们收敛了半晌,还是在透支着元阳珠的年华。

    风和心里忍着痛,暗骂着,“早知道这两样宝贝要有这样的命运,我早早拿出来收买了祁骜不好吗?!该!没舍得拿出来,这会儿却受自家人这样糟践!”他这样想着越发看不得天上的光明了,他一攥拳喊了起来,“开始吧!”

    “哎!”风桓应了一声,他手中的元阳珠则应声而落。

    那光明自风桓手中溜走,赶着赴死般投落黄泉死地,人气烟云昏昏,宝珠光明昭昭。这元阳珠一路宛若流星直坠,迅速的来临到了被标记为碗壁的地方。碗壁,这个听来凡尘而无品的烂名,正由这样的至宝才可亲验。

    “噗”的,这是众人脑补而出的声响。应着这虚拟的声音,高处那穿过碗壁的至宝明珠高贵不在,沦落寻常顽石。它就仿佛是一团火忽然跌落在了幽冷的水里,连挣扎都不曾有,全部的骄傲就都被浇灭了。

    这正是元阳珠其内的无主人气被毒杀,一瞬间失却了光华,这个情形和子规的理论,可谓……

    “分毫不差!”子规丹歌等人在脑海中齐齐闪过这样一个词语,而这个词语的出现,也意味着,即使接下来的验证不用继续,他们也可以得出完全正确的结论,这个结论将和他们的想法是完全重合的。

    而在这黑暗一片里,却有一个人急忙窜了出去,他的脸上根本没有旁人一般的喜悦,他只望着天上落下来的失去了光华的顽石奔了出去。而他身侧的风标也随同紧跑了两步,见到他的动作,就停下来了,任由他去追了。

    这人正是家主风和,他边跑边在心中暗骂,“看那风桓立在高处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分明忘记了有一个至宝从他指间溜走,就要碎在这地面上了!而风标好歹,还随同我紧跑了几步的。风姓勤俭之家,日后风家操持,只怕是……”

    “啪。”家主接住了那元阳珠,而似乎响应着家主的惜宝之心,元阳珠竟是如同人类回光返照似的闪了一下光亮。这其中总似有诀别之语,把家主风和搞的好生伤心。

    一道人气渡入,逼走了珠内毒素后,元阳珠在风和的手中重新焕发了光明。这珠子的君主,总有这样熠熠生辉,也总有方才那样的沉沦苦难,而也许焕然重新,并不是从来可得。它也会如风家老家主一样,光辉尽处,便唯能感怀,再难重逢。

    “而珠玉所托,该当将风家视若生死相关,绝无疲累之意,更无懈怠之期。”家主捏着那珠子思索万千,他转而望了一眼祭坛,口中嗫喏,悄悄地禀告着其中祖先英灵万千,“珠玉所付,便是新主。”

第五百二十二章 冥冥玄奇事

    谁曾想这风家未来继任新主,便在风和这颇具任性的思索之中,有了一些方向。而新主之事,其干系风家偌大全族,乃价值何止千万颗元阳珠所能比拟的事情,却在风和锱铢必较中,以一颗元阳珠识断的品性,慨然托付。

    若是旁人知晓这些,必定纳闷,好似是风和吝啬品性,一颗珠子上斤斤计较,却又好似风和本质慷慨,风家偌大全族之新主,就在这不算考究的查验中随便定下了归属。

    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风杳与王响早先在清杳居思索出的风家新主人选,似乎确乎要成真了。当然,风杳和王响并不知道他们当时的推测在此时只因为一颗元阳珠有了定论,他们的心思都放在这祭坛高天之上,碗壁之上。

    “似乎,事情果如子规预料的那样发展,这碗壁,就在我们认定的方向上。”杳伯道,“但这一个点的验证得出的结论存在偶然性,我们要换几个地方再试几次。桓儿,再去向你父亲讨那元阳珠吧。”

    风桓连忙应了一声,“好。”但他转身而下时,心中却感受到了异样的疏离,他望着那天底下自己父亲手中的元阳珠,本来只需一语可得的宝珠,此刻再去讨要时,竟是一时有莫名的难以启齿。而其实自己的父亲风和,依然还是那样和善的。

    “发生了什么?”风桓再心中暗暗问了一句,他没有答案,他只在犹豫片刻后就果决起来。他迅速地落至地面,借着一股子冲劲儿,莽道,“爸,再给我元阳珠,我们还需再验几次。”

    “好。”风和没有任何的迟疑,就此将手中的元阳珠递给了风桓,他和善脸上有着并不明显的肃穆,看着风桓的深情里多了几分打量。他其实在这一刻已是在心中对自己暗暗的发问,“这就是传承,他接的住,他守得住吗?”

    修行者炼气士们都有这样神经质般的感受,就仿佛是灵感忽现,他们到了某一个时刻,总有那么福至心灵之时,之前无法确定的事情,冥冥中有了玄奇的解法。这个解法与事情也许毫不相干,但得来的结论从来都是使人信服的,或者说是无悔的。

    但显然,风桓虽然明明有感此时的情形特殊,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风和处在了这种玄妙的状态里。他更没有料到,自己手中的元阳珠在风和的眼中,成为了一颗试金石。

    此时递过元阳珠的风和松了手,他看着风桓稳稳地接住了元阳珠,恍若承接了毫无分量的东西,手臂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在风和的玄奇解答里,这个动作表示着风桓有着足够撑起风家的能力,可至于能否守住,则要看稍时的表现了。

    风桓辞别了风和,摇身而起,连同众位长老故技重施,在新的地方再次验证了碗壁的存在,确如众人的结论那般,碗壁显然是存在的。风和在欣喜如此结论之余,望着再一次被他接在手中的元阳珠,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他总该来救一下的。”风和望着高天之上,立在杳伯身侧的风桓,两人的一枚飘舞,显示出同样的潇洒恣意,他们两个,似乎可以叠合,而也意味着他们或将是同样的出路。风和幽幽一叹,“时也命也。大概命途如此,其实无关祸福。”

    “爸……”就在风和思索之际,耳畔的声音再次传来,风桓再一次面带笑容地站在了风和的面前,朝着他稍稍伸手,同样的话语,元阳珠还需第三次验证,再次要借走宝珠。风桓显然什么都没有发觉,之前的感受也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风和却迟疑了,再一次?再一次将风家托在风和之手,他会珍惜吗?风和没有多想,如果有无数次的机会,他愿意做无数次的尝试,风桓是他看好的新主,风桓从善如流、从容不迫。

    风和这一次将宝珠按在了风桓的手心,笑道:“这东西可是宝贝的呀。”

    “我自知道的。”风桓笑着,细心捧着那元阳珠缓缓而升,再次立在高处。

    风和望着天上的风桓,暗叹,“尚能锦上添花……”

    随之元阳珠已落,光明陡失后,风桓高高站在天空,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显然将接住元阳珠的重任托在了风和身上。

    “却无雪中送炭。”风和有些失落了,他所处的位置再横跨三两步,就能接住那落下的元阳珠,甚至他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操起法诀,就可以将元阳珠托住。但他没有,他只决绝地转身,缓缓踱步朝丹歌子规等一众人走去。

    “爸!”高空中出现了一声呐喊,其中的焦急之意自然清晰,而那个焦急的身影,施展着千斤坠术,以极快的速度紧追自由落下的元阳珠。然而这元阳珠置身在风和的玄奇之中,显示了无与伦比的速度,命中注定,风桓永远追之莫及。

    风桓看也不看,“我总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吧。”

    “嗖。”风桓身侧略过了一道身影,正是风标施展神行也去相救了。而比他更快的譬如击征苏音等人,却纹丝未动旁观者清,他们已经感觉出在这事情似乎有着一些尚未言明的深意了。

    照着风桓风标的速度,他们谁也别想接住了。但风桓其实在注意风标出手时,忽略了同一时陡射而出的一道细微羽毛。那羽毛贴着地面,赶在了风家两位公子之前,来在了落点。

    “如果这就是风家的命运……”风和已经不自觉的转身,他要看看象征他风家的元阳珠崩析的场面,他要看看风家会被毁成什么样子。

    “噗。”夜明珠以超然的速度砸在了地面上,颇具现代化的祭坛,是混凝土的地面,其中施加金土之力,坚硬异常。一颗早被毒噬的珠子自高处砸落其上,只有崩碎一条路而已。

    可偏偏,那珠子并没有发出任何清脆的撞击声音,反而如同落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声响。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片纤弱的羽毛,托着那征兆风家未来的宝珠,轻易地悬浮起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下窜的风桓与急奔神行的风标同一时停下了身形。在他们的眼前,那羽毛忽然纷扬着化作有千百之数,在一片白色之中,一道身影越来越凝实,丹歌以其出神入化的金蝉脱壳之术,现身在了元阳珠畔,众人眼前。

    丹歌手中捏着那元阳珠,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家主风和,笑道:“您似乎想以此看清些什么……”

    风和一笑,有些感慨地说着玄玄的话,“我什么都看清了。”

    “是嘛。”丹歌随手将元阳珠递给不远处的风标,这个举动却让风和的眼睛一眯,暗暗叹道,“我确实都看清了,所有的结果。”

    丹歌问道:“那么,既然您看清了这些,风家此地鳞屑浮空是由人气导致的这一结论,您也没有异议吧。”

    “没有。”风和点了点头,他心中更重要的事情有了结论,这上面他自不会过多纠结。“我们此时可以返回正殿,我与六位长老一道,结合风家卦数奥妙,占算坑洞内元阳真火的来路。”

    “呃……”天子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我们确实验证了此地之事,此地也确实是因为毒气存在杀灭了人气,人气由此形成碗壁,鳞屑于是集合在碗底之处造成浮空。但祭坛、染坊、菊水三地地域不同,发生的事情也当迥异。

    “虽然我们找到了三地都有此毒气的联系,却并不能证明其他两地的人气情形成因就也是毒气。退一步说,便是证明了三地人气都因为毒气形成一样的临界,促使鳞屑浮空,却也不能排除影响鳞屑浮空的其他因素的存在。

    “我只举一例,之前我在风家工作的情报部门,曾经为了记述情报,有将过去风家含有‘卒’的菊水带回部门研究,也曾以蒸煮之法、毒杀之法,进行过测试。那时候蒸腾出的毒气想来也是不小。

    “到今日你们看那情报部门情形,也是这几月来的人迹罕至之所,它的情形与祭坛、染坊、菊水三地的情形差别不大,但风桓并不曾提起那里有过鳞屑浮空之事。若是有,早在我们经过那里时,风桓就会提起了。

    “可见,同为人迹罕至之所,同为毒气侵染之地,鳞屑却依然有浮空与否的差异。而情报部门与其他三地的主要差异,就在于少了水火。那我大胆推测,或许水火,也是影响鳞屑浮空的一大要素。”

    “啪”,丹歌一拍手,继而将手一摊,苦笑道,“好容易把水火排除掉,你这会儿却又给捡回来了!偏偏你这捡的还有理有据,我们无法反驳。你说,单是此地的水火,当如何解释?”

    天子早有答案,他答道:“照着地面这祭坛的形貌来看,天上形成的碗,应该也是像这样的阶梯式吧。便是因为地面上人头攒动,对应着天上的碗壁阶梯没有这么明显,却应该还是有错落的吧。

    “这样的碗现实中也有创意,就是双线斗笠碗,而在这样的碗中,从碗边缘落下的东西,应该有不小的机会会被隔在这碗壁上吧。

    “照此推测,风桓看到的鳞屑浮空情形,本该是中心一个大圆,大圆外几个彼此相隔距离相同的同心圆圈才对。但这种情形并没有出现,也就是鳞屑没有被隔在碗壁,而是完全落在了碗底。这情况的解释只可能是,在碗底,存在着一种吸引!”

第五百二十三章 禁地之事

    天子说着朝那碗底之下一指,手指所向,正是祭台,祭台虽然不曾起火,却属实火源之处,其中火力无需多言,自然无限充沛。而天子此举的意思,便在这祭台展现众人眼中之时,已不言而喻。

    丹歌问道:“你是说这吸引,是火?!是了!在这三地之中,唯此地是火。剩下鳞屑曾浮空的菊水、染坊两地,则都是水。那两地与此地的水火不同,也难怪你会有这样的忧心,担心我们验证不够完全,结论也并不完整。”

    风和点头,道:“而此时想来,这心忧不无道理。好,那我们就前往染坊一探,最后,或还要到菊水处做个验证……”

    风和说着一怔,想到随同他们而来的多是外人,二十一人中,足有十二人之数乃是清杳来客。他连忙扭身朝杳伯王响丹歌等人赔罪起来,“风家之事事不在小,有劳众位依然同我们前去查探,也借用给为聪明智慧,为我风家解开难题。”

    子规摆了摆手,“您不需客气,我们今夜出来,就为这真相而来的。时间越久,却越不使人觉得久。”

    风和听着子规的话感觉有些别扭,就好像子规正欢喜着天子这忽然的横插一足,欢喜着这当前的事情愈见扑朔、真相得出也遥遥无期呢。他变了变脸,最终还是没有多加追问,兴许只是这子规喜欢事情这样的千回百转呢!

    子规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悄然噘嘴,眼神四下打量着,暗暗收敛气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下来。

    立在子规一侧的天子脸上挂着坏笑,悄然拿手肘靠了靠子规,悄悄言道:“你似是心意得逞,我莫名之中,是为你那骨虫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了吧。”

    天子是知根知底的人儿,子规也没有否定抑或狡辩,他暗暗压着声音,道:“那些骨虫虽听了我的意志,照我的意志行事,但我们彼此相距已远,所以彼此难以联络,于是我分明不知道它们那边情况到底如何。

    “照理来说骨虫天地珍惜之物,劫变之体,天地无双,应该能做到不少事情,发觉不少线索。但这到底是万千载传承世家,所以我有着最坏的打算,如果骨虫们不幸深入风家禁地,自当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探索和辨别。”

    天子猛然一瞪子规,“你刚才说什么?”

    “嗯?”子规挠挠头,“需要更多时间……”

    “不,前一句!”

    子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道:“如果骨虫们不幸深入风家禁地……”

    “是了。”天子点点头,“骨虫本来循元阳真火深入地下,追寻元阳真火源头。但它们却最终深入禁地,看来,是风家禁地深处,出现了巨大的变化。我猜那浮空鳞屑最终不知去向,恐就是落到那禁地深处去了!”

    子规连连摇头,“我只是说如果!”

    “可……”丹歌在众人启程染坊时,就悄然回到了天子子规身侧,悄然防备着其他的人。他实是在一旁将天子子规的对话全部听去了,此时他终于耐不住,发出声来,“你别忘了,你一只杜鹃鸟却有着一张乌鸦嘴。所谓一语成谶!”

    本当争辩的子规一下子噎在了当场,他在将自己说过的话想过一遍后,最终妥协下来,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就仿佛方才家主对于那一刻元阳珠有莫名的笃信一样,我的话,你们总也在冥冥内信以为真,而后事情或也总能顺遂发生。

    “那么,就当我的话都要成真,既然骨虫要深入禁地,而风家禁地,是哪里呢?既然能让鳞屑在风家不知不觉的消失,风家这所谓禁地显然并不是严密监管的封闭之所,当然,既是禁地,显然也不是大敞仪门之所。”

    天子却是一笑,“说起近代,风家本来没有禁地。但新一个禁地,却恰在你们来到风家时,应运而生。”

    丹歌一愣,已经想到了答案,“你是说……”

    “风家六位长老曾居住的宫殿?!”子规道。

    天子眯着眼睛,带着玄异的目光点了点头,这眼神似就表示着,那宫殿内,确有着禁忌的玄奇。

    丹歌摇摇头,“不会吧。虽然那个宫殿确实怪异了些,但其实将之封为禁地的理由,其实颇为牵强,其中多是警示六位长老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要沉溺修行而忘怀了子孙后代。”

    天子却道:“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只会在那宫殿里呈现那种怪异的状态呢?他们表现出的只是痴迷修行的浑浑噩噩,思绪阻滞,永无通达。还有他们在宫殿里高傲踞坐,宛若帝皇,眉目总存猜忌,时时心忧权位,这世间还有他们那样儿不正常的人么?”

    “呃……”丹歌子规异口同声,“有。”

    天子挑眉,“谁?”

    丹歌子规齐齐一指天子,“你!”

    “啊?!”天子连忙摆手,解释起来,“我这只是命格如此,待我散权完毕,就不会如此了!”

    “是嘛。”丹歌不知何时已经从兜中掏出了自天子处得来的龟钮散权银珠,“我也曾观察了四周,这些个同我一样命格不弱的人,却好似并没有你的银珠吧。”

    天子狡辩着,“我只是忙忘了!”而事实上,终于就在今夜,就在之前不久,才刚刚想起自己卧病在床的双亲,自己的散权之事。经丹歌这一番提醒,他自然记忆更加深刻了。

    丹歌见目的达到,也没有再追究下去。他收起银珠,回转了话题,“你笃定那宫殿就是禁地,显然其中的原因,不止因为我和子规的到来使得那地方成为禁地这一个牵强的理由吧。”

    天子点头,“情报部门里有着最全的资料,部门正常运行时其实还兼具着纪实的功能,当然,如今部门名存实亡,纪实归到风家的藏书阁了。幸运的是,在你们影响之下,那宫殿被列入禁地时,相关的纪实笔记,就是由我来书写的。

    “列入禁地这一件纪实,要写在两个地方。一个是‘风家禁忌’,表明长老宫殿从此成为风家禁忌,凡有人不遵训诫,则踏入重罚;一个是‘长老宫殿’,说明长老宫殿在公元二零一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农历五月初八夏至日晨时许,被永远封禁。

    “原因就出在‘长老宫殿’这个篇章上面,在之前的即在之中,长老宫殿一指伫立风家,可算是风家标志的建筑,但便是如此,这座宫殿也不是长久开放的。早在春秋时期,风家祖先就曾将此宫殿列入禁地,期间七百年一度不曾开放。

    “再度开放的时间,就在东汉末年。而据说开放的当年,自宫殿中走出来一位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白发老人,那老人通身僵直着飘出宫殿,一动未动,就在日光中砰然碎作了尘土,那尘土落入宫殿,最终不知飘散到哪里去了。”

    丹歌子规大睁着双目,这故事听来令人难以置信,说话声不由也大了起来,“这事情果真是写在纪实的史书中的?这不是风家为了攀附仙人?”

    “攀附的什么?”丹歌子规一问的声音惊动了走在前面与护在后面的风家家主长老众人,听得这几个年轻人暗地里说风家的坏话,他们哪能容忍?!他们目中带着狠厉,直直地盯着丹歌子规,看得丹歌子规一阵阵心虚。

    丹歌挠了挠头,狡辩一句,“没有说风家。”继而问道,“是一个知识问答。我问的是,东汉末时,有一位化尘而去的白发仙人,问他们可曾知道名姓。”

    “答案呢?”

    丹歌道:“他们可没答出来呢。”

    风和笑道:“我只问你,你可知道答案,恐是无解之题吧。”

    丹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了对策,他在脸前摆了摆手,“怎么会!”他朝着天子子规一瞪,“你们捡个见识,白白把这答案告诉你们了!我说你们可记好了,这个仙人,名作风非礼。人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便是如此,他目不能视,而不能听,口不能言,甚至身体也僵直难动。他出现在日光之下,崩化成了泥土飘然而去,都说他是化尘而去的仙人啊!”

    子规和天子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丹歌的打算,丹歌是打算用这法子,探一探风家人的反应,继而确实这故事的真假了。

    “可是……”子规飘然凑到了丹歌身侧,悄无声息的,他低沉着声音,“如果历史上确有其人,你这算不算是编排先辈?

    “那先辈既有化尘而去的造化,说不得在天上有个一官半职的,给你一场说来就来的雷霆闪电。便不是那先辈的怒意,你恣意编排风家先辈,风家人又岂会给你好果子吃?!”

    “啊!”还不待丹歌对子规反应,风家的家主及长老们乃至杳伯都是一连恍然之意,“原来那位先祖果然姓风!而名为非礼啊!这可是重大的发现,小子,你从哪里知道的?”

    丹歌在原地僵僵的,对着子规强行咧出个笑意来,“真……,真有此人?”

    子规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丹歌,“你怎么办吧?”

    “在说来就来的雷霆到来之前……”丹歌一把拉住了子规的胳膊,转身欲走,“我们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逃离吧!”

    “怕的什么?!”子规强以定身之术稳住自己,让丹歌难以拽动。子规笑着,“你慌得什么,许他就叫此名呢!”

    腾地,丹歌猛然转身,两手抓住了子规的手,恍若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的脸正对子规的脸,四目相视。“这可是你说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谶语恐为真

    “我说的怎么……”子规说着很快意会了丹歌的意思,他扶着额头,“我说的话,也未必是事事灵吧。况且这位仙人的名姓前尘早定,哪是因我随口一言能更易的呢。除非你好巧不巧,恰是说对了他的……”

    “嗯嗯!”丹歌颇显乖巧地连连点头,“要得就是你这句话!快把话说下去!”

    子规心内觉着好笑,往日来也不见丹歌如此期许他的话语,却此时将他的话一时奉作了金口玉言。他有心照着丹歌的意思说,但他偏在这时候生出了玩心,他眼珠子一转,就此讲话说满,“恰是说对了他的……,哼哼。”

    丹歌此刻本在期待之中,却忽然听到子规这戏谑地打着哼哼,他就发觉不妙,他立刻反应就要去堵子规的嘴,却是晚了一步。子规的话只顺着牙缝儿,就此溜了出来,“他的……,诨号!”

    “啥?!”丹歌猛然朝着子规一瞪,“你说的,是诨号?!”

    “是诨号!”天子偏赶着这时候凑了过来,嬉笑着,“我听得真真儿的!诨号不懂吗?就是花名儿、野名儿、混名儿、绰号、外号……”

    “我自知道!”丹歌哼哼朝天子一瞪,将后者瞪着息了声儿。而后丹歌的声色俱厉渐渐变作了心忧无奈,“诨号!风家好端端的祖先,到我这里却正经八百地给的后代子孙普及了的诨号。我这无异于在这风家众人面前羞辱了。风家人岂不是要将我剥皮拆骨?!”

    “也未见得嘛。”子规暗暗揣着幸灾乐祸的安慰着丹歌,“我恰不喜欢这乌鸦嘴的外号,你恰不期待风非礼是那化尘仙人的诨号。你惟盼我的话不能应验,那样儿咱俩都好过。不然……,其实我一个乌鸦嘴的外号也没什么的。”

    “而我可就惨了!”丹歌狠狠瞪一眼子规,忙朝着四面作揖相拜,“五方爷爷,娥大婶,可保佑今日子规的话全然不对,不可应验啊!”

    天子却忙上前将丹歌的手一口,“哎!怎么说的?!子规的话若全然不能应验,我们方才那禁地的分析不也是错算了?!撇开这一条,其他的随你祈祷,你快重说!”

    “哎。”丹歌答应下来,哭丧着脸,“五方爷爷,娥大婶……”还不等他再次开口祈祷,忽然四面雾起迷蒙,天上明月陡失,五方艰难不可再辨,娥天月隐匿再难得讯。这分明的意味,就是丹歌这一桩祈愿,天地神明,连半分面儿也不给了。

    子规和天子有些讶然地望着这四面忽变的景象,彼此相视,都觉不可思议。“莫非……,那‘风非礼’当真是……”

    丹歌完全正经起来,“而照此说来,之前子规所言,骨虫探入禁地之事,恐也作真。元阳真火来路,浮空鳞屑归处,看来确乎所谓禁地无疑了!”

    天子问道:“那要不要告诉他们呢?”

    “不妥。”子规摇摇头,“虽然我这乌鸦嘴确实有些威力,但这到底只是玄玄表现,并非板上钉钉,虽总有人信,却也总有人不信。而且因为我不能暴露偷放骨虫之事,于是谈到我为何提起禁地之事,就少了个由头。

    “要说是想到禁地是福至心灵偶然思想,只会让人以为我图谋不轨。而且方才丹歌恰为了狡辩,说起了那化尘仙人之事,风家人既然知道那仙人传说,必当能联想到发生之地长老宫殿。而禁地就是长老宫殿,于是此时我们若再提禁地,风家人必定更加生疑。”

    丹歌点头,道:“那看来,我们只好循循善诱,想法子把众人的思想引到风家禁地去。由别人提出,最好是有风家自己人提出,我们就不会被怀疑图谋了。”

    天子叹了一声,“这才是煎熬,明明有了一个显然的答案了,却偏要避开它,再经别人之口把事情说出来。”

    子规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有些什么要说,但想到一些干系,却最终是没有说出口来,且是很理智地一个字也没有透露。他过了半晌才从这种情况中反应过来,悄然暗叹,“我什么时候,也觉得自己有这等一语成谶的能力了呢?!甚至还颇为忌讳地避着它。”

    他暗暗自嘲着,“也许事情并非当真如此,不是事情的发展遵循着我,而可能是我受了冥冥中天的委托,以言语的方式预言了前路。就如我现在的沉默,我明明心里有了另一种反转,却最终先择了沉默,或许在天道中,这件事情已经被推进到尽头,不会再起变化了。

    “那也就是说,鳞屑的归处,兴许真的就是那长老宫殿了吧。而也许鳞屑会聚集到那里的原因,和那个‘风非礼’应该不无关系,抑或和那宫殿自春秋到东汉末七百年的封禁也不无关系。”

    “嗯?”子规忽然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但他却没有完全捕捉住,“等等!”子规朝的丹歌天子喊道,等两人扭头,他就问了起来,“春秋到东汉末年,这两个时间点我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你们有没有相关的映象?”

    “春秋?东汉末年?”丹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映象。”

    “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两个时间,嘶……”天子挠了挠头,“但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子规叹息一声,“是嘛,应该是有不小的关系吧。”

    “和什么的关系?”

    子规的话音忽然充满玄玄,“和浮空后又消失无踪的鳞屑。”

    “那可要好好想想了!”丹歌天子两人对视,紧着眉头苦思起来,虽说他们是修行者,他们经历的所知的所有事情都该是如数家珍般地刻在脑中的,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数据库太过庞大,所以检索一件小事情,要耗费掉不少的时间。

    而外界,并没有给他们那么多的加载。

    “各位,到了。”风和的话语传来,中断了丹歌天子的进程。两人朝前看去,一个巨大的拱门出现在了面前,拱门门洞内的门扉门面灰黄,单调一色,而这门后,则是浆洗染色的斑斓之所。

    丹歌叹道:“不及这门扉之前,扑面的水汽已是颇有感触了。”

    “呃……,因为风桓并没有掌握此处的钥匙,所以我们看此地全景,不免要行一行君子之道了。”风和说着,摇身而起,立在了这拱门上的墙头。

    “哦,梁上君子。”众人会意,都是轻身而起,齐刷刷二十余人跃至墙头,这分明是打家劫舍的团伙犯案。

    风和没请众人进入染坊,坐实那梁上君子的名头,只让众人站在这屋顶,他则朝下指去,介绍起来:“这院子当中黑黝黝的圆洞,就是染缸。在午时晚时,染缸上横下隔板,众人就在其上用餐,说来简陋,但因为同姓之宗,于是也没什么面子上的生意。

    “四面,则是高架,架上搭开染色的布料,自然风凉,而因为风家隔在壁障之后,风力不大,这风凉时间要耗时稍长,但族内隔绝尘土,所以布料颜色颇为艳丽。风家在商丘境内的生意,尤以布匹生意红火,正是得益于此。

    “这院中人影攒动,也不说哪里人多哪里人少,修行之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各项技艺都是娴熟,所以哪里有活就在哪里干,无分主次。所以此地的人气该说是十分平均。

    “再说水火,此地到处都是染缸就是高架,各处都有水。于是我想从此地高空之上的鳞屑浮空的情形,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应该也验证不了水火对于鳞屑的影响才对。”

    丹歌点点头,“确实如此。鳞屑浮空如此非同寻常的事情,就该往不寻常的地方去深究,这染坊寻常之地,确实发觉不了什么线索。想来此地鳞屑浮空情形,并不如祭坛复杂,应当是均匀分布吧。那我们就……”

    丹歌想着要将人引到禁地去,所以对于染坊的事情并不多做计较,准备随便应付应付,就提出离开了。

    但就在此时,风桓已轻身飞到这染坊空地的正上方,朝众人摇头,道:“并不是那么简单,至少我看到的鳞屑浮空情形,并不那么简单。那鳞屑浮空覆盖了整个染坊上空,鳞屑却并非均匀分布。

    “鳞屑在这空地的四面对应的高处尤为密集,自这一圈密集之处,向中央、向四方,就渐渐减小了密度。而确如我爸所说,这染坊的人气分布是十分均匀的,但鳞屑却呈现了这种情况,或许,就正和天子的理论相关。即,鳞屑还受水火影响。”

    “啊?我吗?”天子根本没有听风桓的讲话,他只思索着有什么办法把众人往禁地处引,此刻忽然听到风桓说起他的理论,他随意招了招手,“我那理论,也多是瞎说的。我们不如……”

    “不!”风桓将手一摆,“便是你之前瞎说,此刻你的理论也找到相应的依据了!因为这染坊内人气均匀,水汽分布却并不平均。若说鳞屑的疏密与水汽相关,是确实说得通的!”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

    这一回,似是有感于丹歌天子的心思不在这里,或者说自清杳而来的众人都更相信丹歌子规天子等人的看法。于是对于风桓的分析,以及风桓提及的此地玄妙,,他们都提不起一丝的兴致来。

    而既然他们走不成,只好在原地苦耗。这自清杳而来除杳伯外的十一人或坐或卧,就这么懒散着将质询的目光望向风桓。表面看来相视相询,像是期待,而其实这些人除了眼睛,其他的部分可早就不在这里了。现在表面上的商议,其实已经是独属于风家的现场了。

    “说吧!说!”风和鼓励着,因为他看到,这一回,清杳居来的这些人都是哑火了。他心心念念的、颇为不平的,之前好久,风家都隐隐被这些来人压了一头。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家的人才会输给这些外人,而这会儿,正是证明的时候。

    风桓受了激励,即说起自己的想法来,“单论此地与祭坛的差异,正是水火之别,风家卦中有坎离相对,技艺中有水火不想射,便是单凭世俗经验,水和火都是敌对的,互相抵抗的。

    “于是照着这样的对抗关系,我大胆猜测,鳞屑既然受火的吸引,则其或将受水的排挤。这设想放在一边,且看这染坊内的布置,在院中是染缸大瓮,其中水汽自然重,而四面只是高架,其上搭下的染布中虽有水汽,但实为稀少。

    “照此推断,我们就可以大致绘出这染坊上空的水汽分布图,水汽在染坊的中心尤为密集,往四面就渐弱。而鳞屑的受水排挤,所以水盛的地方,浮空的鳞屑对应着密度就尤为低,所以才会出现我所看到的的,鳞屑敛集在染坊边缘的情形。”

    听着听着,风标已经皱起眉头来了,他发觉了风桓理论中一些问题,他朝前探手,就要反驳,“可是……”

    “好!”家主风和此时却带头叫好,这一声叫好恰把风标的声音盖住了。风和只注意着丹歌子规等人的反应,可没想过到反驳会来自内部,他也没注意到这些。他只见丹歌子规等人随着他的叫好朝风桓鼓起掌来,他连连点头,风家终于赚回一场!

    丹歌子规等人其实只是应付,他们心思不在这里,所以风桓的话也只是听了个懵懵懂懂,而他们鼓掌,也只是附和家主风和罢了。而至于风桓推断是否精彩,他们哪儿知道去!

    此时的风标见到这现场如此热闹,丹歌子规都随着鼓掌,他撇了撇嘴,最终没有多言,“恐是我自己想错了吧?”他叹了一声,将他本来的想法撇在了一边去,但要说放下,却不是那么轻易。

    随后,如在祭坛那边验证人气一样,风桓故技重施将元阳珠从高处放下,见到微光忽去,也确定此地的人气确实因为毒气而被杀死,鳞屑浮空确乎与人气的多寡有直接相关。水火两素,也会影响鳞屑浮空,但影响只威力则并不强大。

    此地事毕,风和问道:“那,接下来这菊水,风桓既已得出结论,是否还要去呢?”

    “不去了吧……”风家的几人和丹歌子规答道。丹歌子规自然是想尽早结束这验证的过程,再以其他的什么办法让风家人将目光注视到风家禁地之上去。

    但,却有两个极为响亮而果决的声音逆着众人的心思,传了出来,“不!”这声音所来,一是天子,二是风标。

    “嗯?!”这两人的反水让众人始料未及,丹歌子规挑眉瞪着天子,而风和风桓,则扭头瞪向了风标。

    风和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问起其中之事,他怕风标是为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才这般果断否决。他与风家众人都凑在了风标身侧,悄然问道,“标儿?怎么了吗?”

    风标其实是因为对于风桓的结论存疑,认为多去一处验证,则结论更为可靠。但他当着自己亲近的哥哥,却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来。他只把身侧的三长老拉了过来,有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三长老其人,胆小如鼠,却头脑聪颖,恰如鼠。在当初包括丹歌子规等人在内的新十二人开启枕木时,正是对应着生肖为鼠。所以风标利用着这位长老的特点,言道:“几位长老之前的对话我可还记得,他们偷悄悄避开我们几个,讨论了些有关拖延的事宜。”

    “哎!”三长老眼珠子一转,脸上摇动手臂要挣脱风标,显然风标单拉着他,这是将那等算计全认作他一人罪行了,而平常也就他算计多,于是便不是他的算计,他也铁定有一口黑锅了。他自不肯背,使得浑身解数想要脱逃。

    而风标果聪明人儿,他早料到这鼠发觉危险一定鼠窜,所以他掌内结咒,整整三大结,手抓三长老手臂把三长老捆了个扎扎实实。

    三长老倒不是不能破开,只是一旦强力破开,风标必定受伤,且不说风标是风家公子,他不敢,单是风标与他们六人都算亲近,他也舍不得。“好小子,你这是卖命的招儿!你就瞧准了我不舍得伤你!”

    “嘿嘿。”风标笑了笑,因为六位长老说话时没有避讳他,他也本来打算为长老们保守这秘密的,但事在情急,他左右没有旁的借口,就只好捡这现成的借口来了。而他拽着三长老,也是相信以三长老的智慧,必定能懂得他并不单纯为供出他们。

    六长老笑眯眯的,似乎早料到这事情终有穿帮,所以并没有对风标生气,他耍笑般地说道:“小子,可枉我们信你。”

    “得了,让他说。”三长老深深望一眼风标,扭头朝其他五位长老摆摆手。

    风标既然得了许可,他讲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将六位长老因为元阳真气相关之事不知大小,所以不敢妄加占算,只恐怕僭越了雷池的想法说了一遍。就把他们的应对计划托出:他们为避开这占算,就选择施行拖字诀。

    “事实上,直到此刻六位长老也并不曾实施他们的拖延计划。但到了此刻,却不得不行了,我们到那菊水侧畔再加取证,或许能确乎断定这元阳真气事关大小,则为之后的占算多了一分保证。我为此,才……”风标说着表现得有些委屈这自然是装的。

    风和抽动着嘴角,幸好他早有先见,没有当着众人责问,这可果真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事儿。但他倒也理解长老们,“原来是这样,越拖约有把握是嘛?!你们一个个都不紧着行动,还要靠风标保你们一手!罢了,此事不提,我看看怎么应付那边的人吧。”

    而在这事情发生的同一时,清杳居众人也将天子围拢,因为情报组织内天子居首,所有杳伯苏音王响等人虽有疑惑,却并没有质问的意思,只作为旁听。不惧天子直接质问的,自然只有丹歌子规了。“你这做什么?你还要我们耽误工夫?早早让他们注意到禁地……”

    天子才不惧这两人的质问,他有理他怕啥?!他反问一句,“那你们可想到让他们注意禁地的方法了?”

    “那……”丹歌扁了扁嘴,“没有。”

    “那你们就听我的!”天子眯着眼,朝着丹歌挑了挑眉,极尽得瑟,“我有了。”

    子规皱眉,重复道:“你有了?!”

    丹歌紧接着追问,“谁的?”

    “是……”天子伸着指头要指人,却立刻反应过来,忙将手指一勾,“什么谁的!我说我有主意了!”

    丹歌自然是有些不服的,他这里毫无对策,天子那边却有主意了,而这个主意,或还将和那菊水相关,这个主意显然具体到一些细节了。他虽然不服,却终究问道:“什么个主意?”

    天子先是问道:“风家的菊水你们知道来自南阳,可你们知道它去向何处吗?”

    “不知道。”众人皆是摇头。

    天子也摇头,“我也不知道。”

    丹歌一扬手,作势要打,“嘿!你闹呢?!”

    “但!”天子忙道,“但我知道它离开别院花园后,途经哪里!这地方,想来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

    “是那长老宫殿。”杳伯笑道,作为风家人,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天子点头,“对。那菊水后来归入暗河,正流经长老宫殿之下。方才我没听风桓说了些什么,总之他是得出了一些有关于水的结论。而我们只要说起水的关系,将鳞屑引到水上的宫殿……”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禁地如此执着,或许是你们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或者……”杳伯说着朝子规一看,“也或者就只是单纯的从子规那里听来了莫名的预言。”

    子规叹了口气,“您犀利。”

    “不说是预言与否。单说以水要将我们都引去禁地这一说。方才风桓的结论里,鳞屑是排斥水的,虽然那个结论我听着有些别扭的地方,但我也没找出来到底哪里不对,所以姑且将它视作对的吧。

    “于是照着这个理论来看,长老宫殿既在暗河之上,鳞屑又远水而近火,所以反该将那宫殿排除才对。你的计划,可难以得逞哦。”

    天子闻言在原地愣了,“我刚才神游之际,似乎错过了一个伟大的结论。真tm伟大,把老子给算进去了。”

    他说着继而哭丧着脸朝丹歌子规一摊手,“感谢风桓的伟大。你们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鬼故事

    丹歌子规却没理天子的这番耍宝,他们并不认为该照着风桓的理论排除宫殿,尤其丹歌,他对子规的话语预言有着不移的笃信。也是因此,在他的心中,风桓的理论既然排除了宫殿,那么一定就是风桓的说法有错误了。

    丹歌问向杳伯,“那风桓刚才,是如何解释此地鳞屑浮空的?又如何得出鳞屑对水的排斥关系的?”

    杳伯则将风桓的解释复述了一遍。而丹歌子规天子等人听完了这解释之后,似乎感觉这解释确能成立,但他们的感觉和杳伯一样,他们都听着有些别扭的地方,但这个地方显然非常隐晦,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

    子规决断道:“既然这理论是否站得住脚还有待商榷,那菊水之行就一定不能取消。我们以菊水处的情形和此处两相验证,一定要找出这理论中错漏的地方来。”

    天子点头,道:“而那时,也许我引众人去往禁地的法子,就又有用处了!”

    这边谈论完毕,风家那边也不过等了片刻,等两方对视之时,那一边风家绝对的领袖风和与这一边隐隐为首的丹歌彼此对望,都是硬生生咧出个笑容来。

    风和首先发言道:“看来,确如名言所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们讨论了半天,决心照着风标的意思,前往菊水一探。我风家作为东道主,也行一行主人的权力,便是您各位不愿前往,有道是客随主便……”

    丹歌暗暗和子规天子交换了眼神儿,彼此都是欣慰赞叹,果真风家的聪明人,首推风标无疑。丹歌也不做什么表面样子,他一摆手,顺水推舟,道:“那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呃……”那边的风和明明准备下千言万语,他可没料到丹歌等人能这么畅快答应,实是被生生噎了一下。但他立刻回过神来,笑了笑,伸手一引,“那我们就此启程吧。”

    于是这二十一人一道而行,有着风家众人引路,本该是一路之行,径向那别院花园开进,但也不知道风家这些人是醉了酒还是被之前丹歌子规带偏了导航。他们这一路走小路钻细巷,徘徊而前,竟是数十分钟过去,也没有离开染坊太远。

    天子摇头笑叹,“此刻便是丹歌子规引路,早也到了菊水了。单单这些风家此地人,却好半晌染坊都没有离远。这也是风家人才能做到的了,明明走得路没有重样,他们却可以精心布置,让我们的行进大受阻滞。”

    “他们是在拖延什么了。”子规道,“可这拖延的意义,则尚不明确。但既然有此拖延,想来除却我们眼前所见这风家九人之外,尚有旁人在暗暗为他们做事。有如此潜伏妙法的……”

    天子也紧皱这眉头思索着一路,实是没有发现风家人什么时候和暗中的人有所联系,而细思起来,风家甚至也没有必要避开他们暗暗布置什么。“除非他们别有用心,想要趁着我情报组织的领导俱在,一举消灭,断了我组织的生机。

    “那么安排这样计划的,只可能是方才和我一起喊‘不’的那个人风标了!但偏偏风标最无可能做这样的事儿。而且杳伯在场,风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有其心,也绝不会在此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这拖延就莫名其妙了!”

    “嘿!”子规在天子面前摇了摇手,“我问你呢?!你所知的潜伏好手,能避开我们,乃至杳伯感觉的……”

    天子摇了摇头,“没有,一个没有。没人避得开杳伯,精于潜伏的几人修行都不怎么强。非要提一个的话,唯一摆的上台面的,要数潜伏还不算太在行,修行和我们相近的六长老之孙、家主开门首徒、曾经的莽夫、后来的狼王,风芒!”

    丹歌询问的眼神望向了杳伯,“杳伯……”

    杳伯摇头否定了一切,“没有,从没有任何人曾在暗中窥伺我们。而风家暗中联络的伎俩我也熟知,风家也无一人做过暗暗联系的事情。”

    丹歌一行人等都是无语,望着前头引路的风家众人,皱眉摇头,“这拖延,果真是莫名其妙。”

    ……

    “怎么回事?”风标处在风家一堆人中,忽然发问,“是谁在引路?”

    风和在一侧开骂,“不就是你?!”

    “我?!”风标歪头看了看身周,可不是,他正站在最前列呢!而他的身侧,仅有他一直“挟持”的三长老而已。“嗯?”风标的双眸一眯,意识到是身侧三长老时,就知道这坏人是谁了!“三长老?你耍这把戏?”

    “啊?!”三长老装作不懂,疑惑地望向风标,而风标也正目光如电地望着他。于是四目相对,顷刻交锋,而仅在片刻,三长老就败下阵来。从没有人,能在柔弱风标略带柔媚的眼神中坚持自己的谎言。

    三长老服输了,他一叹,“不是要拖延时间嘛,我就……”

    “拖延时间为的是了解更多有关于元阳真火的消息,在这儿瞎转悠能想出什么来?这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哦!我明白了!”子规一瞪三长老,“感情您全不为之后的占算,只为争取时间,所谓垂死挣扎?!”

    “标儿无礼!”风和斥责了风标一句,风标这样对三长老说话,实为大不敬了!

    长老们却是宠溺风标,连忙朝风和摆手。三长老笑道:“没有说错,标儿猜准了我这胆小的性子。鼠嘛……”

    “鼠!您可还有一条机警过人、智慧无双呢!”风标道,“许到了菊水,您就什么也解开了呀!”

    风标这一句三长老实在受用,他当下下了决定,道:“那咱不转了!”他说着轻手一缩,被风标扣着的手臂竟轻易挣脱。而在风标的感受里,这手臂撤走,他脑袋越显清明,可见方才,他整个人都是昏昏。

    风标讶异不已,这是从来不曾听闻见识过的神术啊。三长老悄然之间蒙昧了他的心灵,使他从命行事,他却在起先那数十分钟内一度浑然不知。这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与相当的疑惑,他望着方才扣在三长老手臂上的自己的手,“不过,您是怎么控制我的?”

    “啊?”三长老一愣,适逢一个转弯,他借此转了脸孔也转了话题,“这夜里可真黑啊。”

    风和轻笑一声,他也关注到三长老的神器技艺上了,“您别想逃,说了吧。”

    三长老挠挠头,见躲不过,也只好含糊其辞,“不知来去,只可说是灵光一现,悄然领悟的。”

    闻言,风和风标风桓父子弟兄三人齐齐撇嘴,“不信。”

    “这……”三长老苦笑一声,朝身侧其他五位长老一指,“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也都会此招,而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子可让风和惊讶了,他望一旁一看,看向了自己的本家大长老,“啊?你们几位也会?”

    大长老点了点头,“确如三长老所言,我们都领悟了此招,确实是因缘际会,灵光陡现。”

    风和点头,自己的本家不会骗自己,看来确有其事了。他道:“想来是你们搬离宫殿,返回老宅之后了吧。那时候你们个个头脑清明,宛若新生,要说领悟个……”

    “不。”大长老没等风和说完就连连摇头,“恰恰相反。领悟这一项技艺就在那宫殿之内,更是我们最为昏昏之时。”

    风标瞪着眼珠子,“你们那时,就像我方才的情况么?”

    “唔!”三长老听到这里脑袋缩了缩,几是不敢作声了。因为照风标所言联想,当他们最为昏昏之时、领悟技艺之时,恰正是被别人以这样的蒙心之计操控了。

    以众长老昏昏,使一事实昭昭。风和讲出这等颇具说服力的事实时,声中多有颤栗,“风家长老宫殿,今年五月初七日新封的禁地,早在之前,就有外来邪祟了!昨夜里鳞屑浮空,后陡然而失,如此现象表明的外来之人,大概就隐在深宫!”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来,众人明明已经在风标的带领下走上了大陆,但他们却恍若置身陋巷一般,身心压抑,无从发泄。或许家主风和的结论不是真相,但真相未来之前,这个结论将一直存在,随同而来压抑也将一直都在。这是悬案,也是悬剑。

    渐渐地,或许是对于光明的趋向,使得风和的速度越来越快,于是其后众人的速度也随之越来越快。终于,风家正殿遥遥在望,那边灯火通明,给风家众人带来了些微的安适,不发缓下来,也让丹歌子规等人稍有喘息。

    “他们这是怎么了?逃离黑暗?”丹歌疑惑道,“莫非是他们中的谁讲了个鬼故事吗?”

    “鬼故事……”子规眯着眼睛,他的一些思索让他摸到一丝真相,“看情况,是身临其境了吗?”

    杳伯想了想,赞同了子规的说法。这些嘴里心里从来不惧神鬼的修行者,恐唯有当真遇见了神鬼,更是明了了神鬼威力,才会有这样的惊惶。他不禁好奇,“那么,是什么样的鬼故事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斯文莽夫

    杳伯这般问着自己,而后笑着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中,应是没人能答复他了。

    而很快,一行众人来在正殿的光明之中,就此停驻了脚步,那九个风家人在这光明之中,心内的黑暗似乎在被慢慢驱散。杳伯也作为风家人,此刻却完全处在蒙蒙之中,他有心上去问个究竟,却在踌躇之中渐渐压下了好奇。

    “需我知道的时候,他们总会相告的。”杳伯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心内数次冒头的好奇,而后再也不理会了。

    众人在正殿之前只是停留,风家的主人并没有让众人入内休憩的意思,他们该从此地转道别院,去看看菊水那边的光景。虽然风家与清杳两方各怀心思,但也是殊途同归。

    但还不等众人行动,在那正殿里头走出个人来,这人满面英气,却斯斯文文,这让再次见到他的丹歌子规等人讶异不已,都是瞠目解释,一时难以相信。

    “嗯?”杳伯却不认得这人,看这人面相,该是久战沙场的人物。而风家在商丘与狼子一战,风家损伤无数,杳伯虽全不记得,却也都有映象,而那损伤里,从不曾有这么一号人。

    但杳伯看到丹歌子规的惊讶,就知道丹歌子规必是认得此人了,他即问道:“你们认得此人是谁?我观他似是将帅,但风家战损之中,却从无此人。”

    “哼哼。”天子笑了笑,“是呀,战损里从不会由他。他的同伴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全部身死,唯有他独自苟活,他揽尽同伴战功,朝日之间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升作了中军大将。他如此战功赫赫,再兼之改头换面,一下子抹去了往昔的坏影响,得了个‘狼王’美称。

    “而也因此,早对他有收徒想法的家主才能顺理成章,纳他作为首徒。不知他这斯文表象到底真假,但仅仅相隔数月,他竟有如此大的变化,连我也不曾想到。可该说是家主育才有道呢?还是此人心思深沉呢?”

    杳伯听到这里就已是对的上号了,“这人就是之前的‘莽夫’风芒?!嘶呀呀……,我此时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是那么嚣张跋扈狠毒异常的人!”

    “是啊。”丹歌皱着眉头,“这里头似透着邪意,让我怎么看他,就怎么觉着他假。”

    “稍等等,而后再下定论吧。”子规说着看向了丹歌,“他待我们且不多说,单看他怎么待你。他曾败于你手,初时对你心忧恐惧,后来我们在六长老家做客,他则对你转而钦佩。”

    丹歌不懂,“这怎么来断定他的表里?”

    子规道:“一败之耻,两面之缘,三月相隔。他和你之前虽有热络,但交情非深,稍时他待你该当疏离,却又该有教训暗藏心底,对你暗里头多有恭敬。除却这等作态,他待你更热情,抑或更疏离,都表示着他心里另有心思。”

    丹歌一撇嘴,道:“你倒想得分明,这却也不是全部。例如我和天子相识,仅两面之后,就已视若知己了。”他显然对于子规的说法并不赞同。

    但子规好像有所预料,分明没被丹歌一语将死,他轻哼一声,“哼。你们最开始相识彼此怀着怎么样的心思,是要我给你们点透了吗?丹歌你头一次为查风家所在,二一次则为了朱批符纸,再后来……”

    “得得得!”丹歌连忙摆出手来,服软认输。

    而此时,那风芒已经迎了出来,走到风和面前朝众人行礼,而后就望到了丹歌子规这边,与丹歌目光交汇之时,他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杳伯评价道:“不显热络,也不显疏离,恰如其分,恰到好处。要么就是暗地里并无心思,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且颇具城府。不过既然是风和的弟子,而风和识人有术,这风芒该是前者吧。”

    “是嘛。”天子打心里不认同杳伯的说法,“我却总觉得没那么靠谱。”

    “是啊。”杳伯看穿了天子的担忧,“两面之缘确实难让彼此生出持久的情谊来,但携手而战,便是一面相顾,也能情意绵长。携手中战友全然身死,而他一人独活,他揽尽战功,身上却也揽尽血债,这血债若要报偿,那始作俑者又是何人呢?”

    “嘶……”天子紧了紧衣服,“这鬼天气,真是有些凉了。”那始作俑者,自当是他无疑了。他只盼着,风和不会对风芒透露其中细情。

    天子想到此处,连忙扭头去瞧风芒。而见到风和将要和风芒说话之时,他忙不迭地双袖一抖,在缠在自己手臂之上,而后两臂一抱,脖子一缩,一副怕冷的样子,朝风和那边喊了起来,“哎!呀!这!夜里头!可真,冷!啊!”

    “啧!”丹歌紧紧跟在天子后头,悄然笑道,“你这一句话把自己底气都喷出去了,能不冷嘛。”

    天子甩了甩手,“去。”他就这么凑近了风家的这一堆人,而这也如他所愿的那般,阻止了风和本当说的话。

    风和转而改口,朝风芒交代道:“那你快去到书房内给天子拿件外衣来。”

    天子却不是真冷,他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了。”

    见天子如此,风和点了点头,也不避讳天子,就此又和风芒说了起来,“你四方查过,可有了些蛛丝马迹?”

    天子此时有些敏感,一听得蛛丝马迹,只以为风芒是去查他,他可不容两人对话下去。“这冷啊,是身里头的冷。御寒不及,尚需暖心。”

    风和再次支使风芒,“快!去给天子拿一粒暖心丹来。”

    “什么玩意儿?!”天子大瞪着眼睛,暗骂,“今儿晚上这家主是把应对我的技能点满了吧?!”

    他连忙改口,“倒也不必了。我这冷虽在内,却不是心寒,而是身心俱疲,恐怕这清醒维持不能长久。而菊水之事迫在眉睫,再耽搁些时候,我困意上来,便是遇上什么艰难,我恐也爱莫能助了。”

    天子这一句可说在了风和等众多风家人的心上,他们有大半的希望都寄托在丹歌子规天子身上。他们期待着丹歌等人能借鳞屑浮空之事,解开老宅坑洞内元阳真火事情之大小,为他们之后的占算铺路呢!

    想到这里,风和朝风芒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只随我们来,你探查的情况,到空闲时再作汇报吧!”

    说罢,风和带着众人转道别院,很快来在了菊水侧畔。在暗夜里,菊水微波粼粼,这是之前丹歌子规等人从未见过的风采,这也显示着此时菊水确实与之前的菊水分明不同,此时的菊水更具生机,更为清冽。

    风桓已经待命,他高高临空,又以手中生光,将昨夜里他看到的鳞屑浮空情形描绘了出来。这绘出的图形,就仿若是这菊水在半空处的倒影一般,昨夜的鳞屑,就单单悬空在这菊水河流之上,在岸两侧对应的高空,则一点也无。

    杳伯点了点头,就问想风桓,道:“照着你在染坊得出的理论,你对此地鳞屑浮空的情形作何解释呢?”

    风桓道:“此地的解释和我的理论说来关系不大。这流水两侧常有人打水抑或玩闹,这风家吃水,便是小孩也不敢仗着年小跑进河里。于是这流水两岸有主人气多,而流水中间有主人气少。

    “而有主人气会逼走毒气,所以毒气该是两岸高,中间低。随之无主人气分布也是如此,两岸高而中间低。鳞屑落在了这中间的凹陷之处后,虽有下方水的排斥,但因为身处深坑,而斥力不足以把它们托出深坑,所以它们还留在这凹陷之处。就有了这样的分布。”

    这一回,杳伯因为对早先风桓的理论心忧疑惑,所以此番听得更仔细了,而丹歌子规等人,也都细致地听着,仔细寻找着风桓理论中的错漏。可说这些人的脑袋都不是盖的,只等风桓话音一落,几人齐齐摇头,对风桓的解释半分也不愿赞同了。

    “不,不对!”众人齐齐说道。

    “怎么不对?”风桓问道。

    天子道:“我有几个问题。我们既然说水火,那么你理论中的水火,他们二者该是完全对立的吧?”

    风桓想了想,点头,“嗯。”

    天子道:“而既然如此,那么它们给予鳞屑的力量也应该是相反而相等的吧。举个例子,如果一份火的力量能将鳞屑吸引一寸,则一分水的力量就能将鳞屑排斥一寸。

    “这在坎离二卦中,对应尤为明显,离卦两阳爻而一阴爻,坎卦则两阴而一阳。天道加给它们的权重是相等的。对此,你也没有异议吧?”

    “没有……”风桓挠挠头,他快被天子绕晕了,但他还没有抓到天子说这些话的中心观点。

    天子继续道:“而同样,祭坛与此地毒气都散入无限空间,密度与高度都该是相等的。一个有主人气,逼走毒气的距离也不会因为地区的不同而更易,也是相等的。

    “在这种相同的情形下,既然祭坛的火能将隔在碗壁阶梯上的鳞屑吸到底部,为什么此地的水不能将落在底部的鳞屑抬到阶梯之上呢?!或许你要说水火并不平权,而我依然有办法反问你。

    “便是水火不平权,乃至于水比火弱。那么既然在这菊水对应的高空并不存在吸力,那些落在两岸对应的高空处的鳞屑,为什么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全部都聚集到了这菊水之上呢?”

    “这……”风桓被天子的连环发问直接问住了,因为他的理论力确乎有难以解释的鄙陋。而他在听清天子的发问之后,也随之有了新的想法。

    “或许水对于那鳞屑,同样有着吸引力?”

第五百二十八章 如此手段引发的多番联想

    “你这次的猜测应是不错。”天子点头对风桓转变而得出的结论表示了肯定,“只有当水也对于鳞屑有同样的吸引力,才会使得此地的浮空鳞屑全部聚集在无主人气稍弱的水流上方。水对鳞屑的吸引力毋庸置疑。”

    天子做出这番总结知识,暗暗握拳,心里头妹妹地喊了一声“耶!”照他如此推测,则之后他就有法子将风家人引入那长老宫殿了!自然,他并不知道风家人其实此刻已经对那长老宫殿有了相当的怀疑了。

    但天子的美梦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抑或是说风桓并不愿那么轻易推翻自己的全部理论,因为他的理论至少在染坊时是完全成立的。他于是问道:“可是,结论如此,那染坊的情形又该怎么解释呢?”

    “呃……”天子在原地忽然失了音,他虽然之前已经听杳伯将染坊时风桓提出的理论讲了一遍,且虽然他和丹歌子规杳伯等人一样,对那个理论保留着相当的意见。但他们只感觉别扭,这一路以来,甚至到了这菊水之前,他们却也根本没有想出那理论到底错在了哪里。

    于是天子被风桓这么一驳,愣在了当场。他心在禁地,不愿多做丹歌,于是有心想和风桓五十五十,两人彼此的理论一揉,就可以解释一切了,这是懒人的行事妙法。但事实是这种想法根本难以实现,他的结论和风桓的结论完全相反,绝对不存在共存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天子急切需要一个救世主,就像当初他身携天子命格来在商丘闯荡时一样,曾有一个身影,为他开辟了修行世家的大门,让他修行精进继而崭露头角。或许当前的情形远不如当初紧急,可那样一个同样的身影,却就在天子的期待之中,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天子脸上表面藏着苦意,笑容其是衷心,这个站出来的身影,依然是当初把他引入风家的身影。“还是他……”

    这身影所属的人一袭蓝衣,面容姣好,稍带柔弱,但分明并不羸弱。跟随丹歌等人的一场冒险,让他的脸上多少添了些英气,有了几分果决。这风标说道:“我倒能推翻我哥的理论,但却不能通达天子的理论。”

    这一言既出,让风家这边大半的人愣了神,他们虽然算是后知后觉,但反应却是不慢。三长老笑道:“哦,原来你用心在此。你早知风桓理论有误,假借为我们拖延,实是在此地调查,以期证据。”

    风标道:“可这里的调查其实毫无结果,至于推翻我哥理论的关节,我则早就掌握。我此时说出来,是因为我自知脑袋不够灵光,所以期待说出来后,能给天子等人一些新的启示。”

    “唰”的一道风急,就在刹那间,风桓已经来在了风标的身前,高高抬手,手曲指成爪,直扣风标脑门而去。

    天子慌了,他的救世主要遭!他伸手往前一探,手中朱批已经抖出,“哎!”朱批携着重重威力前去酒驾,但终究出手在后,最终稍差一程。天子眼看着风桓的手就此扣在了风标头上,心中懊恼,为何那些风家长老不出手去救呢!

    天子见状如此,于是朱批更不收敛,全速扫去,便赶不上救友,也赶得上杀敌。却此时,忽闻空间内一声唿哨,一个人影儿以千百倍的速度。“猴其行灵”,便在顷刻,风家大长老的脸直接映在了天子的面前,手已经抓在天子肩头。

    天子汗毛直立,这可算是他头一次见识到风家长老威力。他心中警戒,而正因他这警戒,他才细细感触到一道莫名而难以察觉的力量忽然自大长老的手涌入了他的身体,直窜他的大脑,其速度之快,胜于神经传导之极速。

    而也在顷刻,天子就忽然昏昏沉沉,整个人陷入了浑如升天仙境般的无我之中。随之,天子散出的朱批没了支持,就那么飘悠悠地落在了风标的手中。风标手捏这一枚符纸,扭头朝着按着自己头的哥哥,两兄弟相视而笑。

    这一幕,则被忽然清醒的天子瞧了个正着,“怎么回事儿?”

    大长老笑道:“自打风桓做了主观,他两兄弟少有相聚,即使人前,总也冷淡。你或许不知,但老宅岁月,他们感情早有如此!”

    “如此是指……”

    天子疑惑望去,此刻风桓开口说话,这电光石火中的交锋,则因为迅速地平息,没有引发任何的骚动,也没有映象风桓说话的进度。风桓揉了揉风标头发,道:“你自知你脑袋不灵光,那被你驳斥了的我,该是全然的蠢货了吧?!”

    “没有!我这只是谦虚之辞。”

    “敢情你这么虚伪。”

    “也不是!实则我本不该说的,但看你们好全都卡壳,我只好……”

    ……

    “原来感情那么好的啊?!”天子在原地呆了呆,“好风家,单是这两兄弟就骗了我好些年啊!”

    “我倒不惊奇这个,他们兄弟的感情我自风和那里素有耳闻。”杳伯眯着眼睛,看向走回去的大长老,他其实也是等大长老走掉之后,才终于按捺不住开口的。“但我没有料到,我本家的长辈,这个大长老,竟有如此手段!”

    “是说方才那极为迅捷的速度么?”丹歌猜测着,“在新十二人当初在风家家主老宅解枕木之时,大长老象征着猴,那生肖的含义多能包含诸多事宜,或许就也描绘了他的身法了得。方才他迅速赶来时,我也听得他悄然喊了句‘猴其行灵’,可见他的迅捷依托于生肖之猴。”

    杳伯听言却是摇了摇头,“我所说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大长老在天子立定以后,那手中传递出的微不可察的力量。”杳伯搡了搡天子,“你方才什么感触?我观察不错的话,那力量直接切断了你和朱批的联系。他也正是仰赖此招,才敢硬解你的攻势的吧。”

    “那力量并不是切断了我和朱批的联系。”天子滕然圆睁双目,其中多有骇然,“而是切断了我和这世界的联系。我随之忽然沉沦在一片无妄之中,如果不是我后来醒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方才那么一段经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那一招宛若夺舍一般直接霸占了你的身体。”杳伯的脸色沉重下来,“我风家可不会这样阴招!我可以设想,如果他让你这沉沦长久下去,你就是完全任由摆布的傀儡。

    “而他的境界尚不及我,他若到了我这所谓修行界的巅峰,再施展他那技艺,也许还能让你从无妄中回神,也想不起之前沉沦的经历。其缥缈忽如仙,构陷却似魔,分明尘世界,片叶不拂身。在那时,他可一如幽灵邪祟般无形无影的,这才是让我紧张的关键。”

    “无形无影?”子规忽然眯起了眼睛,“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那风家浮空鳞屑的消失就不难解释了。”

    葛孑往前猛然迈步,“是他?!”

    “不,不是。”子规道,“他总应该有个老师才对,风家原本可没有这项技艺。而这老师藏在哪里好呢?该是人迹罕至之所。”

    丹歌道:“长老们前后两度居住之所,都是人迹罕至之地。他们现在居住的老宅,因为青龙七宿布局,鬼祟难存。而之前居住的长老宫殿,其中暗藏邪意,人在其中大变性情,又那等深宫森严,从来少有人去,而今更是完全成了禁地……”

    丹歌的意思以不言而喻。

    “这就有路子了。”天子点头道,“这就难怪之前子规的预言,就落定在那禁地里。而六位长老彼此形影不离的,只怕这师父可不止大长老这一个徒弟,该是六个。”

    “六个!那就有些棘手。”杳伯攥了攥拳头,他倒不怵,他只以为将有一场硬仗了。这几人三言两语把风家的事情其实说对了有七八分,剩下那三二分里,就存在这一些误会,这也总在难免。而想得了这些,他们众人前往禁地更为迫切,却也更是急不得了。

    也在清杳众人的心思摆动在焦急和冷静二者之间的时候,那一边,风标开言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提及了他驳斥风桓结论的事情。

    风标的手朝地面一指,引出一道黑烟,纳在手中。黑烟喷发,风标道:“那巨茧中蕴藏的毒气就像这黑烟一般喷发,然后形如祭坛那边的状况:以某一条界限为准,平铺下来,黑烟于顶形成平面,四面则分散。

    “因为毒气并非源源不断,于是总有尽头。我设想,腾起的如此黑烟毒气即以染坊中心为中心,形成一个偌大的圆,这圆大小不需深究,鳞屑浮空多么大,这圆就多么大。而实际来说,这圆恰是覆盖了整个染坊上空空间。”

    “而后……”风标又引出了一道白烟来,使之如飘雨飞散而下,“这便是鳞屑。照我哥哥的理论,因为水对鳞屑有斥力,而染坊空地之内,哪里不是水?!所以鳞屑会汇集在这个黑烟圆圈的外围,即敛集在染坊上空边缘。而理论中,或许水斥力较弱,所以便是水上,鳞屑也有分布。”

    风桓听着点头,“到这里和我的理论还并没有错开。那是哪里有问题了呢?”

第五百二十九章 驳驳

    “而……”风标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就鳞屑遭受到的斥力来说,其实整个染坊空地的上空,都是水汽弥漫之处,唯一无水汽,抑或说相对水汽较少的地方,正是避开了染坊空地,四面相围的染坊房屋屋顶之上的空间。

    “那么一圈,以我手上操纵的黑烟表示来说,就在我这黑烟的最外围。如果鳞屑受到斥力,则必会在斥力作用下被排到这最外围处。而若在最外围处,鳞屑的分布该是如何呢?”

    风标虽是提问,但显然没有期待其他人的答案,他此时已经演示起来,他操纵黑烟的手抽空抖出一阵微风来,就自黑烟的中心吹向四边。他维持着黑烟不懂,于是只有下落的白烟看似鳞屑成雨受到影响,朝四面散开,避开了风拂来处。

    这个演示的情形和风桓的理论是极为相合的,而道此时众人也就知道了,要证明风桓最终理论是个假命题,只能是最终这鳞屑的分布,并不与实际染坊上空浮空鳞屑的分布相同。所以众人的目光,都关注着那些白烟降落的位置。

    风桓的微风使得恰到好处,自黑烟中心散到四种,风力渐弱,最终到黑烟边缘,则聊胜于无。于是在黑烟上,白烟排布,就是中心处尤其分散,朝四周而去则白烟渐渐密集,单就这一部分来看,依然是和实际的染坊上空浮空鳞屑的分布是吻合的。

    “然而。”风标道,“斥力下的白烟大多聚集在了这黑烟的边缘之处。而何谓边缘之处?就是毒气到了此处,忽然不存,人气有无的界限到这里戛然而止。而这个边缘所在之地,就染坊那里的具体情形来看,其实仍距离水汽旺盛之地不远。

    “也就是说,虽然已到边缘,但这边缘处是斥力虽然微弱,却依然可以被波及到的地方。这一股子无休止斥力,它们会渐渐将这些白烟推向边缘。于是白烟聚集,在边缘又后退无路,最终会像是被割断一样,在边缘忽然没了踪迹,形象来说,就像是形成一个截下的悬崖!”

    子规到此明了了全部,“而鳞屑实在微薄,所以即便相互聚集,乃至已经形成了丘陵,在人眼看来,却并不能看高低的变化,只是看到了疏密。而只就疏密来说,风家染坊上空处,鳞屑虽是汇集在边缘,却并非最边缘处。

    “自浮空鳞屑的密集之处,再向外去,鳞屑还有渐渐变疏散的趋势,这和风桓所提理论中的水的斥力形成的鳞屑表现是不相吻合的。也由此,我们完全可以断言,风桓的理论在大体上或可能说得过去,但穷究细节之后,却终究不能成立。”

    风桓听完只好点头,这些细节部分,恰是逆转他的关键,他忽视了如此细节,有了错误判断也在必然。而这个错误还是自己弟弟指出来的,所以他坦然受之,并无半点不服,倒多有欣慰。

    丹歌叹道:“而照菊水这边的情况来说,水对于鳞屑,应该有着和火同样的吸引力。但吸引力既然存在如此,染坊上空的鳞屑分布却是那么个样子,鳞屑汇集在水汽较弱的边缘之处,这……”

    “你们这些修行者,向来没有洗衣服的机会吧?”一个声音忽然想起,这声音憨憨的、怯怯的,就发在人群之后。

    丹歌想了想这声音的主人,这才想起有那么个容易忽略的小胖子,就立在人群的后面,此一时却忽然说话了。他扭头望去,而人群也随着他的目光尽皆闪开,露出了胖子祁骜。

    丹歌笑问道:“你这话似有嘲笑的意思,可你要知道,你当前也是修行者了。”

    祁骜道:“但在昨夜之前,我尚还不是。而其实我便是修行者,日后衣服脏了,也是要自己动手洗的。我可没有那使得衣服变干净的画技。”

    杳伯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祁骜却也没有回答杳伯的问题,问道:“你们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人家晾衣服你们总也见过的,那衣服洗完,是一团放在那里干的快?还是展开了挂起来干得快?或许换个问法,那风家染坊染了的布,为什么以高架将染布搭了起来?”

    风桓道:“自是因为那样干得快。”

    “又为什么干得快?”

    “那样布里水走得快……”丹歌顺口而答,但答道这里,就知道祁骜的真意了,更也知道了染坊上空那鳞屑为什么那般分布了。自然,这个简单的事情,所有人都是明白了。

    祁骜此时点头道:“之前家主介绍时曾说,风家因为隔在壁障之内,风力弱小,挂上染布数日不干。再照风家情报部门旧址处情形,三月的新锁到如今几乎锈蚀大半,封死了锁眼,照此推测,风家隔在这障壁之内,夜里必有极重的潮气。

    “挂上的染布在夜里恐又返潮,所以数日不干。而其中的水汽相比院中染缸,挥发更快,所以风家染坊上空,实际水汽分布,该是空地边缘对应高空处的水汽最盛,自此边缘向中心、向四周递减。也才形成了昨夜里鳞屑浮空的最终模样。”

    “啪!”丹歌一拍大腿,朝祁骜狠狠地竖了个大拇哥,“好家伙,一语惊醒梦中人!”应着丹歌毫不收敛的称赞,清杳居众人也都放开,朝着祁骜示意称赞。这情形却让胖子祁骜有些反应不及,他挠了挠头,又避在更隐秘的暗处了。

    风家那边初时也在欣喜,欣喜之余,风和瞧着风桓手中的元阳珠却是伤心起来,“优柔寡断,实不可取啊。我要是早早下手,这个有些聪明的小胖儿……”他实有些痛心疾首了。

    而之后,风桓则拿着元阳珠在菊水之上照着之前在祭坛染坊的验证方法再一次验证此地的情形,最终也证明了众人的推论。鳞屑浮空,实是因为早先的毒气杀死了无主人气,毒气又久而不散,于是无主人气在半空中形成了人气有无的临界。

    后来因为人的足迹,即有主人气的存在,相应部分毒气被逼走高空,与未受影响、受影响较少的毒气形成错落,人气的有无临界也随之出现了错落。于是在昨夜鳞屑落雨时,鳞屑就被临界拦在高空,形成了鳞屑浮空的情形。

    又因为水汽和火力对于鳞屑有着的吸引力量,这力量再配合临界的高低错落,浮空的鳞屑就有了风桓最终所看到的奇异形状。

    一个问题的解决,就代表着一个新问题的来临。那些浮空的鳞屑后来去到哪里去了呢?这又是众人难解的疑问。

    “哦。师父……”这时候似是瞧着家主风和终于得闲,风芒终于有了时机插话,他忙不迭叫了师父,就要说话。

    但总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哦!我想到了一件事儿!”天子立刻开口道,“既然水火对于鳞屑有着吸引力,或许这个力量并不强,但当有足够的水汽抑或火力时,鳞屑就应当有可能随之而动,而不知是趋近那么简单了。不知道风家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呢?”

    风芒又被打断了,还是三番两次地被天子打断,他就知道天子刻意有针对他的意思了。但他思索再三没想起自己哪里得罪了天子,大该是刚才相见之时,对于这么个助他上位的恩人表现得不够热情?

    他没想出个具体的原因来,但他连被挡了三波,生气倒是没什么,主要他连噎三口,有些憋闷,总想着一吐为快。他于是也不管什么礼数,将自己想说的话也抛在脑后,他只想一吐为快,于是就此向天子对答起来。

    风芒道:“风家水火繁集的地方?火你们见识过了,就是那祭坛祭台。水就在你们眼前,就是这一条菊水了。”

    “这里我们倒没见到什么鳞屑,显然不是归在这里,或许是在水流的其他地方。”天子说着,他明知道这水流上游并没有什么,他也是望了一眼,用意就是示意众人,他已将上游之地排除。他转而看向水流下游,“这水流向下,不知流去何处?”

    应着天子的提问,那边的风标迈步站了出来,他或许是之前驳斥自己的哥哥风桓感觉良好,所以此时站出来也要戳穿天子。他朝天子一指,“你装相!你在风家几年?风家老宅屋内的具体情形你都知道,你会不知道这下游去往何处?

    “那下游所去,折过一程,就向北而去,汇入地下暗河,那暗河恰在风家禁地之下。而要说起火,风家引以为傲,乃是燧木生生之火。我曾细探,风家的两块燧木:枕木、钻木,都是被长老们藏在了禁地深宫!那里水火咸集,该是鳞屑去向!”

    “这……”天子被风标一语戳穿,他反而要装着懵懂,“这也未必吧……”

    “不。”风芒道,“我方才一度要说,却总在开口,就被拦下了。我要向我师父汇报的,就与此有关。我今日奉命四处查访,风家偌大之族,想来总有人看到了昨夜浮空鳞屑归向。

    “而终于不负期待,我于之前不久,才访得那一位目击者。他本也不说,说是恐将遭受报应,我显露身份,他也是不敢。后来是我显耀威力,把他吓倒,他才不敢不说。”

第五百三十章 补色与残像

    听到这里,丹歌子规天子等忍却是转换了好奇,对风芒本身有了更多的兴趣。几人相视一笑,他们方才还怀疑风芒,而此时得知,风芒显然并无心机暗藏。只是他在刻意装扮下,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而其实做事,还是有那股子莽劲儿。

    似也知道风芒的做事如此,家主风和虽然脸上有些责备神情,但却并没有多言。非常时期的非常之法,虽然听来不雅,但显然收效显著。过程虽然粗鲁,结果却是喜人,过程该罚,结果该赏,一赏一罚,就变成了不赏不罚。而风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力,也可谓炉火纯青。

    风芒早揣摩透了自己师父秉性,所以并不担忧师父忽然发难,问他个鲁莽的罪行。于是他也不停顿,就把自己的话接着讲了下去。

    “那人昨夜里同其他族人一样,也见到这分明壁障之内,分明秋季之中,甚至暑气都未尽去,却有恍若白雪的物事自高空飘落。他也感触到那鳞屑威力,四面奔走,以期多多吸纳,但终究不可多得,一定限度就戛然而止。

    “他自己分辨这天地的馈赠之物人人等分,所以也不惆怅。但他要如旁人一样折回屋中时,因为家地处高处,回首而望,恰瞧见祭坛之上,好大一片雪白之色。他不需细看也知道那是好大一片鳞屑。

    “鳞屑本该翩然而落,浮于空中实不寻常,他也不想是那里的条件超绝,使得鳞屑难以落下。他只以为是有那个人早以卦数占算了前程,料定了今夜鳞屑为雨,后又在人迹罕至的祭坛架下密网,肆意收集。

    “他如此想来,自然不平,而鳞屑带给他的获益又颇大,所以他还打算要去往那祭坛,把那人绳之以法。但他也知道那边恐是不弱的敌手,于是他回屋整顿筹备了片刻,携带了许多工具武器,才出门欲匆匆上路。

    “我曾细问,他说这整顿筹备耽搁的时间,约在一刻钟。一刻钟后,他走出房门,却见有三片雪白之色自远处飘起,正是三团鳞屑。他讲到这里就有些色变了,因为他并没有看到牵引鳞屑之人,也就是说,有那样一个或多个武力高绝的人在远处对鳞屑遥遥而控。

    “想通这一点,他立刻打消了之前前去一探的念头。他只瞧着那些鳞屑飞到北去,沉入北方,在那白色几乎看不见的时候,他正要平复心情,转身回屋的时候。眼角却瞥到一道冲天的红光忽然升起,其色便在夜中,也鲜艳如血。

    “他震撼之时忙回神细看,那红色正巧消弭,他只以为是自己一时紧张,眼前出现了幻像。但等他转回屋中,打开灯光之后,整个屋内绿光充盈,久久不散。他只以为自己将横遭毒手,不久殒命。

    “于是当夜他瑟瑟呆在自家院子的角落,不敢细看任何一点光明之处。直到翌日他从昏沉中苏醒,眼前绿意消失,似乎一切如常。但那一夜有生死交关,让他对于那夜的事情讳莫如深,寻常跳脱的性子,也随之萎靡了不少。

    “但那事情对他影响极大,所以他便在不知不觉中,总会想起那夜的事情。越想越分明,那个白色沉落的北方地点,似乎也渐渐清晰。尤其他在那眼角瞥到的红光中,似乎是看到了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片。那个地方不言而喻,正是长老宫殿,风家禁地。”

    “嗯……”众人听着也如临其境一般,都感觉有些玄异,换做他们遇到这事情,应该也不能比那人淡定多少。但他们作为旁听,却总也能听出一些似乎不那么保险的、不那么容人置信的话。

    丹歌道:“可他起先说他好似看到红色,却后来否定,说红色是幻像。再后来他确实看到的颜色,则是绿色,于是他到底是否曾看到红色,这要打个问号。而既然这一点无法确定,则那红光中所谓琉璃金瓦……,会不会是他的加油添醋、凭空臆想?”

    “这屋内绿光充盈,也不可信吧。”子规道,“风家人为燧人后裔,燧人发现了火,风家的修行也多与火有关。而又因为修行者的姓名关乎修行,木生火,所以风家的人名中多带有木字。譬如早先的风风,面前的风桓风标。

    “便是没有直接的木字,也都是草木之属,如风芒、风和。而绿色,恰是木,风家见到这木,不该有那般无所适从,乃至无从下手的感觉吧。”

    就在众人被丹歌子规的问题问住,一时为难之际,一个憨憨的声音又想起了。那个稍带臃肿的身躯又从角落的黑暗处走在了人前,显露着他并不强烈的存在感。“我想,是因为他虽然看到了表象,却感受到了本质,所以根本不敢停留,一定要避开它。”

    丹歌见到祁骜又出现了,有了兴致。这家伙存在感弱,也不是那种逞强之辈,他说话就如他的绘画技艺一样,从来时胸有成竹才会着笔。于是只要他一开口,一定能为丹歌他们提供一个线索的。

    “表象和本质?这怎么讲?”

    祁骜道:“就譬如丹歌送了我一根绣花针,表面看起来是女红之用,但当我想到丹歌能以如此细针杀敌无形时,就不敢轻视这针了,或许它传递的就是丹歌的杀机。而如果我恰巧见识到了丹歌的坏事,则这个危机就更为强烈真实。

    “那时,即便我是个精于女红的工匠,绣花针在我手中可以肆意把玩,可到那时,我是碰都不敢碰,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而在这件事情里,那人看到的绿光,就是从属与红光的,一如我这例子里的绣花针从属于丹歌。”

    丹歌感觉自己在祁骜面前成了白痴似的,许多的不懂。他有心不问,却还是好奇作祟,问了出来:“绿光从属于红光,这又怎么讲?”

    祁骜道:“绘画中有一个概念,叫做补色。补色即互补色,两种以适当比例混合后呈现白色或灰色的色彩,就称这两色为互补色。在绘画是,运用补色可以是色彩纯度降低,而一个画面中,以互补色绘画,其中一色占据大版面时,就会增强对比,使画面足够显眼。

    “基础的补色中,黄色与蓝色互补,青色与红色互补,品红与绿色互补。而与这补色相关的一个视觉情形,叫做视觉残像。当人眼久看一个色彩之后,再去看白色,人眼为了获得平衡,就会产生出相应的补色作为调剂。

    “于是,人眼久看红色之后,再看其他的物事,就多为青色,哦,也就是你们说的绿色。所以,那个人返回屋中,看到自家一片绿色,正是视觉残像。他其实是因为看多了红色,才把一切其他都系都看成了绿色。

    “而那红色只在他一瞥之下,就让那绿色那般明显、那般久长。对于我一个初入修行、还是凡人思想的人来说,只是一瞥之下,让人的视觉残像维持这么久,实在有些不可置信。但修行界的事情,从来也没有按着凡人的规矩在运行。

    “所以我大胆猜测,他虽然只是捎了一眼,但那红色足够强大,足够磅礴,足够厉害。于是他哪怕只在一瞥,却其实恍若看了红色好久好久,以至于他面前的青光久久不散,再兼之他那时候正在紧张,所以不及细辨,就匆匆逃离自家了。”

    这颇显专业的解释,把丹歌子规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看向祁骜的眼神更为赞赏,看向风家人的眼神有了更甚的挑衅和惋惜。他们好似在说:“瞧瞧!这,我情报组织的人。让你们优柔寡断,这么厉害人物,放跑了吧?!”

    风和心里苦,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这眼神的传递只在一时,众人回神理顺了祁骜的话,也就知悉今夜这一遭的目的地,确乎是那长老宫殿、禁地之所了。

    子规总结道:“因为风芒调查的那个人看到自己家一片绿色,而因为视觉残像,我们可以断定他确乎是看到了红色。虽然只在一瞥,但红色力量足够磅礴,这和那夜三大片浮空鳞屑被遥遥相隔引走,从其中判定出的庞大力量是相符合的。

    “既然红光确实存在,则那人后来越想越清楚的红光里的琉璃金瓦,或许也是可以确定为真的。那么,浮空鳞屑的归处、巨大力量的来源、红色光芒的源头,就确定是在风家的禁地了。”

    天子则道:“而方才风标也说道,风家的水火归处,正在禁地之中。极为长老都在这里,枕木钻木被陈置深宫,我们要做最糟糕的设想,就是燧木已经被敌人所占,那两样镇族之宝的威力不消我多言,所以他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我本该奉行精神站在前列,但我这时候却不得不卖一波队友。子规因为他脑中存留的结绳片段,掌握了枕木钻木的驱动之法,所以我建议子规走在前面,解除那神器危机。我们则拥护在后,防备其他的攻击。”

    “好。”子规点了点头,他对此并无异议,他确乎是对付那两个燧木神器的最好人选。

第五百三十一章 力镇阴邪

    “可其实,倘若那人当真能驱使两块燧木神器,便不知其名,却可知其姓。”杳伯道,“那分明会是我风家人无疑,且或是我风家先辈。其恐如之前丹歌所讲的、化尘归去的风非礼一样,潜藏深宫所为某种目的。

    “那风非礼出关在东汉末时,长老宫殿解禁之后,而近日这位先辈,显露神异,则在长老宫殿二度受禁之后。这一解一结后不久,都有人物出场显威,其中总使人会以为其中有怎样的关联,亦总不免令人遐想联翩。

    “于是那宫殿之内,风家先辈的可能性极大。而我风家六位长老之前曾世居长老宫殿,在其中虽然噩噩浑浑,但似乎在其间也有得到些许裨益。或为其徒,或为其嗣,闭口不谈之下,随之真相亦被潜藏。

    “而手段阴邪,出手隐蔽,其中昭昭,早落昏沉。又先辈千载为期,世纪久存,或许道心错乱,化入魔障,堕下歧路。而其徒其嗣,则表面文章、道貌岸然,实衷心暗付,早不在燧人伏羲,却似乎玄阴邪魅。如此,此一行敌在腹背,实难成行。”

    众人静口无言,清杳居众人自然知道杳伯这话语里说的是谁,正是方才一展惑心之术的大长老及其他几位长老,杳伯怀疑他们跟随那长老宫殿内的老前辈学习了阴邪的本事。他们虽然表面是风家长老,而或许暗地里与那老前辈私通,早有邪意。

    而如此的话,他们如果要前往长老宫殿,宫殿内的人他们要对付,宫殿外面,紧随他们之后的这六位长老,他们也不得不防。既然到那时会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为不使陷入那等困境,则还是不去的好。

    杳伯将这些话直接说出来,也是想给这些长老们一个机会,长老们或是辩解,或是撕破脸皮,都是他可以接受的。他只为解决内部的问题,唯有解决了内部存在的嫌隙和疑窦,他们才能完全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风和也感受到了杳伯对于六位长老渐生的敌意,“哥,‘攘外必先安内’,历史验证这并不是一条好的策略。无论是宋代的赵普,还是近代的蒋公。而细说当前情形,我风家之内,其实无乱可言。他们,个个都不需怀疑。”

    “攘外?”杳伯摇了摇头,“实际照我们的推测,那宫殿里的人,他姓风!他似乎并不是风家的外人,却是我清杳居的、我情报组织的外人。我们参与的是你们内部的平叛,而我们作为外人与敌手,无时不刻要忧心着这其后的陷阱,以免死无葬身之地。”

    杳伯直接把大实话直白地说出来了,这让风和和天子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其实是心声,但也唯有这心声透露,才如此让人难堪。

    杳伯决定直接把大实话进行到底了,“风,你说!你方才对天子施展的技艺,得自谁手?而你的授业之人,此时他人在何处?他有何目的?你风家正派,为何不知忠逆习得那阴邪之术?!”

    杳伯这连翻发问气势迫人,他在修行界都是顶端的存在,在这众人之中自然称雄。他这威力浩浩,就按在那大长老风之处,让风抵御已在艰难,更不说要开口作答。

    “嗯?”杳伯见风不说,恍若不知是因为他的压力给得太大,“你不肯开口?那背后的阴邪,却容得你如此守护?!”他说着施加的威力更大,兼得他新升境界,犹在未稳,所以这力量浩瀚,迫得大长老连喘气都是艰险。

    “哥……”风和朝前招手,想要解释一句,但这杳伯不愧当初风家奔走的准家主,若非后来心意转变,家主必定非他莫属,他的气势和他的威严,都比之风和强有数倍。此时他只瞧了风和一眼,就震得风和没在往下说了。

    风和尚在如此,其他人更不需多说,这当中唯一可以与杳伯威严抗衡的,却并非如风家长老的强者,而是清杳前来的情报组织领袖天子。他的天子命格在此时尤为不屈,是能和风和对抗的,但他却颇为沉静,一点出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天子的静默,使得当前情形完全陷入了死局。大长老在压力下无法开口解释,而又因为不能解释使得杳伯对他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其他人难以相助,天子坐视不管。这结局似乎可以预料,要么杳伯放手,要么大长老死去。

    “一个小境界的差距啊……”天子感慨着,“怪不得杳伯之前会说那样的话了。”

    杳伯曾对天子说道大长老的阴邪之术:“他那一招宛若夺舍一般直接霸占了你的身体……。我风家可不会这样阴招!

    “我可以设想,如果他让你这沉沦长久下去,你就是完全任由摆布的傀儡。而他的境界尚不及我,他若到了我这所谓修行界的巅峰,再施展他那技艺,也许还能让你从无妄中回神,也想不起之前沉沦的经历。”

    即在天子回想这些片段之时,眼见得那边艰苦抵抗的大长老脸上忽然窜过了一道红光。这个情况让天子的双眼微眯,而一旁的杳伯,也有了一丝了然,“本想试试威力,没想到探出了埋伏。”

    杳伯这时候已经辨别出大长老会这等阴邪,必是之前受了算计。那肯定是像他一样的强者,就用那阴邪的惑心法术,把那邪术强行传给了大长老。所以他对于大长老的态度也是急变,他道:“你可撑住了,我要加力了!”

    别人都瞧见那红光了,作为修心者的大长老岂会没有感觉,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原来潜藏这样的东西。此时杳伯的话很明显,正是要相助他逼出此物。于是他不再在压力中硬抗着维持身形,方才是为了尊严,此时则已没有意义。

    他卸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轰然倒在地面上,坚实的身体硬生生被杳伯的威力按进了土里。他护住要害,就任凭杳伯的威力来袭了。这威力当中,多是杳伯的浩然正气,杳伯救人无数,其威力自当无法小觑。

    在这浩然正气里,那方才一窜而过的红光,显然陷入了即将身死的焦躁之中。这危机来袭使得它想要带着寄主一同身死,抑或驱使寄主来个自爆邪物多是这样的打算。

    但方才的威力施加让它乱了方寸,窜出了之前的隐蔽之所。等它反应过来时,却是大长老将自身的要害死守,它根本已无机可乘。它当前唯有在这具防备严密的身体里渐渐消陨,或是窜出这身体去争取一丝生机。而无论前者后者,它似乎都厄运难逃。

    但它却迎来了一丝转机。那边的杳伯,已在堪堪维系的挣扎边缘了。

    “额……”杳伯紧皱眉头,苦笑道,“没想到这么熬人。雷霆手段,到此时后继无力了啊。”

    天子两手一摇,书中法诀灿灿,“我们……”

    杳伯摇头,“不是是你,便是那边的其他几位长老为我渡气,也是杯水车薪,虽然我与他们小境界的差距,法力的纯度都是不一样的。而你这样更多是空耗。”

    “几点啦?”丹歌问道。

    天子这边正在焦急,听到丹歌这么一问,扭头朝丹歌一瞪,“咋的?有你要追的连续剧啊?!”

    丹歌继续问道:“几点了?”

    “正好。”子规笑答道,“十一点三刻。”

    “啥正好?!”天子皱眉,一时不能离家丹歌子规的对话。

    丹歌却笑了起来,“那好,下面这一刻,我们就能卡两个cd。南宫赤帝,其精朱鸟,司夏、司火、司南岳。”

    “这……”天子在不懂他就是傻子了,丹歌原是每天有一次南岳之图加持自身的机会,而当前十二点前加持一次,则十二点后,他还可以使用一次,不会误事。

    “可……”天子依然表示着怀疑,“你这法子,能提升自己多少呢?”

    丹歌伸手点在眉心,道:“幸好暑气还没有过,而风家之内,祭坛火力能为我所用,所以火的加持颇为可观。只可惜今夜的风并不大,而且也不是南风,所以这提升么,大概是一个小境界再多一点吧。”

    “一个小境界也不才……”天子说着忽然一愣,“不对,昨夜之后,我们就都到了炼气中程末了。那一个小境界,还tm又多一点儿……”天子猛然扭头看向丹歌,“你这是要跻身华夏百强啊?!”

    “低调低调。”丹歌挥了挥手。但他本身却无法低调起来了,炼气后程末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了出来,是和杳伯几乎相同的境界实力。而他根本不曾到达过这个境界,所以他力量的逸散,比之为稳定境界的杳伯更甚。

    在丹歌的周围,就此形成了无差别的威力压制,一下子把身周的清杳居众人都给逼退了。而杳伯的情形也更为糟糕起来了,“小子,你是来帮倒忙的吧?!我本来维持自己就已经艰难了!”

    丹歌挠挠头,“我本来想渡气给你,但看来,我根本无法那般细致地操纵。不如,我完全来接替你吧!”说着,丹歌强敛威力,也如杳伯那般施加了给了大长老风。杳伯此时还不及收手,于是风那里的威力既有两倍之多。

    这威力只持续刹那,“嗖”的一声,幽幽的红火从风的身体内已经掠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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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舌之祸介绍:
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