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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一章 算无遗策甄天子

    “你的功德?嘁!”风和目中怒火灼灼,风家情报部门已没有可用之人,这所谓天子的功德,他也有了料想,天子大抵要说这功德就是天子数年来在情报部门工作攒下的无数情报线索。这些情报线索固然重要,但对于一个变迁迅速的时代来说,后继无人的凄惨,是往昔搜集的讯息无法弥补的。

    情报部门在天子的算计中全部覆没,而天子做的可谓天衣无缝,风和虽曾怀疑过天子对于情报部门潜伏者的刻意构陷,但后来却因为抓不住证据而将那等心思强压下来。又因为风桓主动承担了一部分罪责,所以风和对于天子的怀疑一再减轻,三月来那怀疑几乎要烟消云散了。

    而也就在这怀疑将要消散之际,天子将他的所做所为全盘托出,这无异于一个重磅**,震得风和好半晌不能缓过神儿来。也因如此,风和此刻对于天子的信任,几乎荡然无存,往昔有多么信任,如今就有多么不信任。

    风和道:“你的花招玩得精妙。三月前你差情报部门成员为道观庙宇众人引路,你以他们的性命之忧迫使风桓,让风家终究是要出兵,但你又稍加拖延,使得情报部门之人死在道观庙宇之手。风家于是已有损失,不得已只能完全投入战场,和狼子之流正面相逢。

    “虽然最后是好结果,但你阴谋作祟,实际是借我风家之力攻下信驿,为你所用。而又因为风桓轻信于你,被你拖延,使得情报部门引路之人惨死道观庙宇联盟之手,他没有识破你的手段,反将这些人惨死的罪责背在自己身上,恰好转移了我的视线。

    “若非今天你搭错了筋把事情托出,我还怀疑不到你的身上!你真是好算计啊!我风家一人一命都是紧要的,他们毁在当初尚是自己人的你的手中,情报部门全然覆没,你的罪责,实在罪无可赦!你便有什么功德,也难以弥补!”

    天子道:“并不是全然覆没吧,尚有两人活着的。我连翻算计,还是保住了风芒和风向标的性命。而其他的人,也都死在为风家弓弦的岗位上。”

    风和一瞪双目,道:“那我还该感谢你了?”

    天子掰着手指头,依然以仅能让风和听清的声音说道:“风家计算战功的方式十分特殊,有一种‘生代死继’的方式:同队行动,队友身死而有人幸存,幸存者但凡无背叛族群、背叛同伴,此侥幸逃生者,以双倍继承身死队友之战功,作为慰藉之用。

    “又因为如今和平时期,风家死在敌手的人,敌方会传讯死讯,道明实情。也因此,幸存者的存活是侥幸还是背弃,一眼就能看出。我差风芒前后参与了所有三次情报部门的活动,他都是侥幸逃生,其余人马全军覆没。

    “在那三次之后,风芒的战功一下子积累到了一个恐怖的等级,在于狼子之流的总攻战中,他成为了端坐中军帐内一位首领人物。风家的获胜,第一道战功,也会结算到他的头上,显耀于人前。

    “正是因为这样的刻意培养,他才能在短时间内一下子抹除旧时的坏名声,成为族内人人追捧的大英雄。而您,也顺理成章地将他纳为了开门大弟子。我如此做,又是为了谁呢?”

    风和扁了扁嘴,悄悄摆手,“你不要说是为了我!你这话的意思我明白,你要脱罪,可以嫁祸给我,把你的罪责按在我的头上,说我为了收风芒为徒,是不择手段以血祭养功名!可我也可以将风芒逐出门派,自证清白!”

    天子洒然一笑,这笑容让风和慌了起来,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天子道:“您舍得么?您对他可喜爱得紧啊。哦,风家的枕木有上古留影术,可以留住木钻影像,发挥威力。我本来没有留影术,但我有朱批在手,留影术也只是一个心意急动罢了。

    “我悄然将你某日和我说的话制成了留影,可以广为传播哦。那一日你的话我记不大清了,我只记得那日你疯魔般找上我,让我想法子给风芒洗白,好让你收他为徒。我说办法倒有,但或许要做些牺牲,你却说,牺牲没什么所谓,只要……”

    “好好好!”风和伸手往前一拦,“风家情报部门的人个个都是好样儿的,他们死在战场之上,可谓死得其所!”风和昧着良心,最终还是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他根本拿捏不了天子,天子算无遗策,风家情报部门人员的死,深究下去,都只会盖在他的头上,而天子则只算个执行者。这也怪他,若非他心心念念想早些收风芒为徒,也许就不会授人以柄,他的情况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了。

    “原来你是早有把握,才这么有恃无恐地将他们的死告诉我。”风和扶额,悄悄地飘了一眼那一边的蓝衫弟子们,他已经半晌的功夫没有高声向他们宣布事情了,人群已经出现了骚动,他知道紧要应付这些人,也是重中之重。

    而这一众人等若是多加利用,天子要做起表面文章,或许就没那么如意了。毕竟有些事情譬如把柄,暗地透露效用才好,公然宣传只会让受威胁者破罐破摔。

    风和悄然点了点头,情报部门的事情他是不能再提了,他指向了最开始让他恼怒却一直没有说明的地方丹歌一行十二人的末尾位置。

    “呐!”风和高声喝道,这一声让人群霎时安静了,“方才的话我们都不要再说了,你单给我讲讲,为什么这个人会在你们的队伍里!”十二人末尾位置的人,正是祁骜。

    风和其实从风桓风标的口中知道祁骜已经步入修行,且有心归善,但他佯装不知,一定如此发问,先问天子等人一个图谋不轨,结交风家之敌!

    那一边风家瞪了老半天的风家众人见家主终于说话,开口就是如此的高声质问,众人彼此窃窃私语起来。众人都认为方才的耽搁,是家主在和天子等人悄然谈判了,一下子,风和的形象又高大了一截。

    “拿捏人心,还真是一把好手。”杳伯在那里笑着叹道。

    丹歌点点头,“您治在身,家主攻于心。您弟兄二人携手……”

    “胡说。”杳伯撇嘴道,“有人收买人心比他强,有人算计人心比他强,这么两人还都在情报组织,这生意上我会选错么?”

    “那我知道了。”丹歌笑了笑,又摇头可惜,“怎么当初东泽鱼在徐州显字,就没有这‘天’字或是‘子’字呢?”

    杳伯道:“据子规处所闻,王响若是死在击征之手,你们也就会放弃击征,不会吸纳他做你们的伙伴。天子命格所致,身下累累枯骨,其中半数必将死在天子算计之下,这样的人,你们当真会吸纳么?”

    “那您又为什么选择天子呢?”

    “我老了。”

    “别吵了!”风和瞪了自己哥哥一眼,风杳这服老,分明是暗示着他不要和年轻人斗了,可他当着众人话已问出,哪还有反悔的余地。他再看天子,道,“你解释解释吧!”

    天子一摊手,扭头朝瞧一看,“他都在这里了,您还有什么好追问的呢?”

    “他有反悔之心?”风和轻笑一声,扭头朝众人介绍起这最后一位客人来,“这是这一行来我风家的最后一位客人,名作祁骜。祁骜追仙触道,虽是凡人,也有仙缘,往昔成了我风家的凡人朋友。后来这祁骜凭借关系,打发来两个差人请求在风家做事。

    “念及旧情,两个差人分别派在了大公子二公子手下做些杂活营生。今年寒食节前打扫老宅,那二人从大公子二公子的旧时住房暗门中偷窃宝物,悄然遁逃风家。再后来是丹歌长老与子规先生两人识破意图,保住我风家至宝,并送还我风家。

    “之后这祁骜也承认,那二人正是受他指示,到我风家就是为了宝物而来。这等背信弃义,狼子野心之辈,你们认为他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谅解?”

    “不可谅解!”风家蓝衫子弟们都是高声呐喊着。

    丹歌接着风和的话头,也朝众人问道:“这人还建立了一座巨大庄园,被子仓古石碑之后遁逃而来的猾欺骗,毁了风家菊水,引风家菊水为己用。这人贪心如此,他便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谅解?”

    “不可谅解!”

    “这人庄园北面种植橘树,树中蟠然赤蛇,赤蛇吞噬宝物,他广收天下至宝至于损毁。这人助纣为虐,他便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谅解?”

    “不可谅解!”

    “这人曾学画龙点睛之法,在昨夜中为青龙点睛,使青龙正位,接触天地灾祸。他向善如此,也曾付诸实践,他若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谅解?”

    “不可谅……”这重任暗着惯例要高呼不可谅解,但反应过来后,倏忽住了口。

    丹歌听到此处,心中憋着消息,脸上满是肃穆,他一拍手,继而将手一摊,道:“是风家没救了?还是祁骜没救了?”

第五百零二章 祭坛祭奠

    丹歌这一问,问得风家人都是无语,丹歌利用他们的顺口答音,把他们一下子摆在了不近情面,毫无人性的等级上。

    风和耷拉着脑袋,朝众人挥了挥小手儿,“散,散了吧……”他借悠悠众口光明审判祁骜的计划,被丹歌这个一搅和,已经失去了意义。

    望着蓝衫众弟子散去,风和扭过头来,耷拉着双臂,双目幽幽地望着丹歌一行十二人,咧嘴苦笑一下,道:“你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他说完朝前一引,将众人引向祭坛方向,继而他朝杳伯说道,“十几年没回来了,去看看祭坛圣火吧。”

    “好,我们此来也正打算拜祭一下父亲和同他一道的十一位。”杳伯答道。

    “啊?”丹歌扭过身去望向祭坛,“莫非风家的先人,都焚化在圣火里了?”

    风和摇了摇头,道:“没有,圣火焚化是极高的待遇,风家只有历代家主和长老才有如此待遇,遇到战乱时代,为家族贡献卓著的统帅,也才有资格焚化入圣火之中,这是一种无上荣耀。说起来……”风和冷眼瞥了一眼天子,“拜你所赐,风芒已经够格在死后受圣火焚化了。”

    天子点头,继而一挑眉,笑问道:“那是不是需要我再帮你算计一手,让风芒早日……”

    “滚!”风和朝天子猛然一瞪,继而朝其余十一人连同杳伯在内都是狠狠地用目光扫了一遍,“如果风芒英年早逝,也一定是死在讨伐情报组织的任上!”

    丹歌挥了挥手,笑道:“别嘛,我们是来和风家结好的,不是来树敌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风和又瞪了一眼,再一扬手,带着众人慢步前往祭坛。

    “我们把祁骜带来,就足见诚心了啊。”子规道,“他此来也带着愧疚之情,确有悔过之意,我们若是来挑衅,必是不会带他的。”

    风和朝祁骜一看,感叹着,“人不可貌相啊,现代的神笔马良?”

    杳伯朝丹歌一招手,丹歌立时从兜中捏出一个瓷瓶来,瓶口密封得严严实实。杳伯接过瓷瓶,而后递给了风和,“他似又比神笔马良强些,他的画变化的实物,有着玄奇的特性。这瓶内是由他所画的母羊所挤出来的奶,其中有爱情的味道。”

    “爱情的味道?”风和眨巴眨巴眼睛,而后眯着眼瞧向杳伯,“你不是一直单身?你也懂爱情味道了。”

    杳伯幽幽一叹,道:“迫不得已,昨夜恰听了一夜爱情的苟且之事呢。”腾地,那一边儿的葛孑脸变作了涨红之色。

    “是吗?”风和皱了皱眉,“你那地方自打改了清杳居,反倒越发尘俗了?”

    “清杳嘛。清闲无事,就……”杳伯解释着,解释了半途却发觉不对,扭头照着风和的脑袋给了他个脑瓜崩,“你这老不羞!没个正经时候!”

    风和却也没有扭身汇集,而是揭开了瓶盖细嗅其中的奶香味儿,虽然未尝,却也有爱味微醺。风和因此有感,道:“文恬死了十九年了。两月前开墓时,她栩栩如生般躺在棺中,我叫了她一天一夜,也是没醒。”

    杳伯道:“她是龙舌变化,自有神异。可……,为什么要开墓?”

    “同时被开的还有风、风两位老先生,风老先生则徒留一副尸骨,风老先生刚死未久,倒是还有躯体。”风和道,“这二人连同问天在开墓后都送在这祭台前大为祭祀,而后投落圣火了。他们三人对风家、对天地的贡献,也当此殊荣。”

    “哦,所以我们此来对他们祭奠,也在这里就可以进行了!”丹歌说着撇撇嘴,“莫非我们连风家的待客室也进不了了?”

    “哼!”风和道,“说一样儿,就办一样儿。你们若只来祭奠,那就不需进我风家待客室了。”

    杳伯抱起了双臂,道:“我此次返回风家,原来自己家待我只是如此啊。”

    “不是……”风和皱起了眉头,“我本想探一探他们此来的其余目的,怎么你给他们挡得这么严实啊?”

    杳伯傲娇着昂头,“我和他们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

    风和脸上立刻挂满了心忧,“这马上可就是秋后了……”

    秋后的蚂蚱……

    杳伯白眼一翻,“去!我们且得蹦呢!”

    风和这会儿才算是舒了舒刚才憋着的气,他又笑道:“您蹦不动了,就回风家来,这圣火祭坛,也有您的一席之地。”

    杳伯一挑眉,问道:“我也能进?”

    “逼离‘卒’的事情,就足以让你死后也入祭台焚化。”风和凑过杳伯身边,用肩膀拱了拱,“是不是迫不及待了?”

    杳伯脸上也满是笑意,甚至伸手挎住了风和,问道:“那你紧跟上?”

    “去!”风和甩脱了杳伯的手臂,“你们情报组织对我风家什么企图,连这同归于尽的招式都用上了!”

    “你没了,我的两个侄子不就可以上位了吗?不然可怜风桓和当初的我一样,没名没分地为风家忙前忙后,累傻小子呢?!”杳伯说着又凑近了风和,好似要说悄悄话,出言却是如常的语气,“你的心里头,家主人选有底了吗?”

    风和一副应付公事的嘴脸,“我风家对于情报组织的策略不会因为家主的更改产生变化。我们会本着公正公开……”

    “得得得!”杳伯连忙伸手拦住了风和,“我们不是带着公事来的。就是我和你唠唠家常。”

    “唠家常这么些人听啊?!”风和嘟囔了一句,继而道,“看不出来啦,风桓的情形和你相同,所以咱两的情形可能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那时候家主就可能是风标。但情形虽然相同,时代又是不同,风家重归鼎盛,人心浮躁,不似你我当初。

    “这种情形下风标若是做家主,则他必定处处掣肘,难以施展开来。具体的情形,或许唯有他两兄弟自己商量了,人各有志,不到最后一刻,这下一任家主之位都是不明晰的。我有心早早让位,将下一任家主顺利摆正,但风家历来没有生前让位的体制,我不敢做。”

    杳伯挑眉,道:“那……,若是让风标在风家也管理一半事物呢?”

    “呃……”王响在一旁和天子丹歌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也显无奈,他之前对于杳伯的劝告最终还是白说了啊!后来他倒也说过杳伯不需听他的话,但那时候是因为误判了风家的情形,以为兄弟阋墙,他才说出那气话来的。

    “呵。”风和却是轻笑一声,道,“他总要一样样儿干起吧,结果他最拿手的情报部门,被天子一手破坏,重新发展需要七载时光。他这一样儿都不能尽快拿起来,其他的差事我安排给他,旁支的人会答应么?况且……”

    风和说着朝丹歌一看,眼中忽然带上了明光,“况且,丹歌子规击征三人,怎么会甘心让风标留在我风家呢。而我到此时也忽然想到了,你们此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带走风标吧!”

    丹歌、子规、击征见家主风和将他们的目的戳破,也没有隐瞒,点头表示了肯定。

    风和对于这三人的坦诚,倒也赞赏。“将风标留在风家培植,养的是人心所向。他跟着丹歌子规,也是一样,救天地水火,也有天地归心。那时候便是风桓如你一般弃了家主不做,风标也可凭着天地知名,顺利上任。”

    杳伯扭头看向丹歌,拍了拍丹歌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那看来你们扬名立万,要抓紧了!”

    风和不干了,他抓着杳伯摇晃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咒我早死呐!你给我说清楚!”

    “哈哈哈……”众人都是欢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众人已来在了燃烧灼灼圣火的祭台边上。丹歌这才问道,“那么您的意思是,同意风标跟我们离开风家了?”

    “你都这个阵仗了,不就是打着必胜的信念来的?”风和反问了一句,继而一叹,“从来这下马威啊,都是主人家给客人的,没料到啊……。我可不惹你们,你们就带他走吧,还是之前的要求,我要他随时随刻回来,都是一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这您放心!”

    众人连风家的待客室都不曾进,单在这欢迎会及散步中,就将他们此来风家的目的完成大半了。而接下来紧要的,就是祭奠过去以老家主为首的十二人。风和遣了沈灵儿去,叫来了六位长老以及风标,加上家主、丹歌、子规、天子、沈灵儿,对应着旧十二人的新十二人也就重新凑齐了。

    而后先由新十二人祭奠旧十二人,再集合其他人二次祭奠,最后又由丹歌单独焚表,乃是传递给风老先生的告知信。

    祭坛圣火无异象显现,在祭奠完毕之后,就由六长老联合熄灭火焰,然后由风和带路,前往风家正殿当中,让客人们休息。

    趁着这休息的空当,家主风和在书房起草文书,很快一分正式的任命书写就,正是对于杳伯的任命。杳伯看到这任命书上有关于自己的职位详情,那职位名儿起首的一个“客”字,让本当淡然的杳伯终究是黑了脸色。

第五百零三章 丝连

    “啪”,杳伯将这任命书往桌上一拍,脸色阴沉得宛若结了凝云,目光叱咤着雷电,不一时或将阴雨绵绵。这情形显然在风和的预料之中,他端坐在主位上,缩着脖子,等待着杳伯的怒火喷薄,而并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他是铁了心任命杳伯如此了。

    终于,在沉寂了半晌之后,杳伯面部凝云终于阴雨连绵了,对应着的,是杳伯的唾沫横飞。杳伯伸手一指风和,高声大骂起来:“哦!风家那样阵势,盛装欢迎,兼有圣火,可谓盛况空前,我还以为我回到这风家,有归家之感呢。

    “之前欢迎盛会上你迁怒我同行之人,我不多说,揣测我来意,我也不计较,甚至后来随意遣散蓝衫,匆匆散场,我也不在乎。这风家于我,本当为我私家之地,如此飒然随意,恰合情形。

    “但……,但这上头一个‘客卿’是用意?你若不知,我则告诉你!客卿之意,不过宗族防范之途,防备客卿之人为他族所用,俗话来说,是花钱买的平安。而我本是风家人,却安此客卿名头,是我风杳对风家暗藏威胁,悄然叛逆?

    “虽然我确乎加入了天子建立的情报组织,但情报组织内早有定论,若无风家,则无情报组织,组织隐隐奉风家为首,虽有分庭抗礼之仪,却是同气连枝之体!我在这等组织,对风家会做出何等悖逆之事,竟让你以如此一‘客卿’之名羞辱于我?!

    “另外。客卿可谓空手套白狼的营生,不受管束,去留随心。摆明了我得这客卿名头,就是得了个源源不断的财源来处。而风家祖训之内,风家人自力更生,从不会如此投机!你给我这客卿之名,是说我不是风家人?还是说我不从祖训?

    “便是你没有如此恶毒之心,一心要给我舒适,可我风杳是穷得没有出路了,回来向你讨生活来了?竟要凭着你的接济生活?你给我末流职位,让我自力更生,也好过你给我这客卿名头,如斯羞辱!”

    风和抿着嘴听着这臭骂连连点头,等杳伯的唾沫星子喷完了,才稍加提点:“那,那后头还有着‘长老’二字的。”

    闻听此言,杳伯脸上凝云未开,雷霆再次击在风和的脸上,阴雨再起:“长老?这不过是个摆设的长老,丹歌就是如此,丹歌不在时沈灵儿就是如此!他们两个对风家可须履行长老职责?他们月月拿着供奉,这倒不是说他们不厚道,而是这个客卿长老,就是这不做事也赚钱的营生!

    “客卿加了长老二字,不过是钱多的,我方才提到的任何一点,可有任何的改变么?便是我当真兢兢业业,以客卿长老之名,行长老之实。看似毫不懈怠,但在族人看来,这客卿长老与那客卿一般无二,不过地位更尊崇,拿钱更多罢了。

    “我兢兢业业所做之事,都将被他们认为是多余之事!甚至会被他们认为有僭越之意,取代之心。你这客卿长老,与我一风家人来说,还不及那客卿来得好听!”

    “这……”风和一时无语。杳伯说的半点不错,一个风家人,职位里只要带上了客卿二字,就一定遭人猜疑。可为杳伯想这么个有财无权的虚职,正是出于他之前的考虑,他为了风家和情报组织才有了这番计较。

    但风和心中虽然清晰自己的用意,他却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毕竟情报组织的人就在此处,他若贸然说出,必会被这情报组织众人怒目而视,因为他要防范的情形之发生,恰包含着对情报组织的不好的期待。

    杳伯又道:“我不扯那么老远,什么风家其他众人,今儿你若任命决心如此,我铁定都没脸出这屋去了,还思索什么风家众人。单看眼前,你给我这等任命,你的心思是什么?你做家主十数载,怎么会不清楚风家人挂上这‘客卿’名头有多寒掺?!你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难堪?”

    “唉……”见杳伯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风和知道便是迁怒这情报组织的众人,其中的实情也要说了。他道,“不是为了羞辱你,我只是在尽心想均衡风家与情报组织的关系。你方才说情报组织隐隐以我风家为首,我风家何尝不是将情报组织当做盟友呢?

    “日后风家大小事宜但凡涉及情报,总有情报组织的帮忙才行,这两相携手之下,虽是共赢,但也总有一些不得不思虑的情节。譬如情报组织分明是志士云集,良莠不齐自不必说,又因为这些志士不像风家这样彼此有血缘牵连,所以行事总有无所顾忌之时。

    “若等到你我百年之后,或到天子百年之后,那时风家也许还与情报组织相扶相依。可情报组织能一直保有像天子丹歌这样善恶分明的首领么?如果一朝堕落,风家千年来正义为体,自当与风家断绝关系,可如果两方相连甚密,关系网络错综复杂,那么风家要如何抉择?

    “风家若不舍,则随同堕落,一朝正义不存,子嗣如何久长?风家若舍得,牵一发动全身,风家获难,或将一蹶不振。那时左右为难的情形,不正是从你我开始的吗?我这样说或许情报组织的其他众位不喜,那我们换过来,若是风家堕落了,情报组织抉择是否同样艰难?

    “所以,我从你下手,从我自己的儿子下手,小心经营,想将风家和情报组织保持在一个藕断丝连的状态。这状态如何造就?就是风家与情报组织两方的高位之人,决不能在两方同受重用。

    “细盘算起来,涉及不过三四人:一为你,二为丹歌,三为风标,或许还有个风桓。丹歌在风家为客卿长老,在情报组织应该来说是举足轻重,在情报组织为实,在我风家为虚。风标风家二公子,和情报组织联系也在紧密,在两边都为实。

    “有风标如此,他这藕断之丝,实是坚韧了。而你在情报组织也是前三位的人物,在我风家若也得实权,则你和风标这当中的牵连,就让情报组织和风家联系得太过紧密了。所以我给你在风家安排一个虚职,以削弱这种牵连。”

    杳伯听完这些,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风和这长篇大论有其确实的道理,安排这个虚职,也有无奈存在其中。但杳伯还是反驳了一句,“可你也当记得,我和风标自始至终都是风家人,血缘摆在那里,到那抉择时刻,我们会犹疑吗?!”

    “那……”风和朝王响看去,“响伯,您的徒弟是丹歌的铁杆儿,您却又是我哥哥的挚友。到了某一时两方当真要分个东西,您怎么选呢?”

    王响闻言一呆,“这……”他一时没有答案,打着哈哈摆着手,“你兄弟俩说话怎么就提到我了呢!哈……,哈。”

    杳伯扁扁嘴,声音里没了铿锵,叹道:“我知道了,我们有抉择,但还有因我们夹在中间的人不好选择。”

    “对。”风和点头道,“说俗了些,人都是势力的。你这个虚职,也就意味这你在我风家不会吸纳什么人,防止了风家人牵连在风家和情报组织两边的可能。而这其中更大的益处是,我们两方的人都会是纯粹而忠诚的。捭阖两方的下场,多是赖随风那样的结局。”

    众人听到此时就完全懂了风和的心思了,众人连连点头,都是赞同着风和的想法。但杳伯显然仍有不甘,“但,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虚职就虚职,怎么偏要挂个客卿的前缀呢?”

    “太低的职位你还是难免客卿那样的处境啊。”风和道,“如你之前所言,祖训犹在,风家自力更生,除了给外人设的客卿、客卿长老之职,其他的都是实职。长老们倒是清闲些,但那其实也是实职,你若职为长老,趋从者必定无数,这和我的本意是相悖的。”

    “风家除了带客卿的都是实职?不见得吧?!”天子轻笑道。

    那一边儿的长老们除了六长老,其他的都是齐齐朝天子一瞪,为首的大长老道:“啧。天子这么你离开风家没几天,话语就这么轻率不讨喜了呢?!”

    天子笑了笑,“我没变,是我们的亲疏变了。”

    大长老才不听天子这莫名的哲句,他只问道:“你说风家除客卿、客卿长老之外,还有什么虚职?”

    天子不答反问:“我以前是什么职位来着?”

    “你以前是情报部门管事啊……,呃!”话说完,众人也就反应过来了,天子之前所做的情报部门管事因为部门残缺问题,是有名无实的职位了。所谓管事,如今也只算个看管档案的闲职。

    杳伯满意的点点头,“就这个了!”他脸上堆起笑容,看向天子,“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啊。你是客卿里唯一一个在风家得了实职的,我则是风家人里唯一一个在风家得了虚职的。你我还都工作在那情报部门处。”

    “恩恩!”天子伸手和杳伯握了一下,“以后涉及到风家的情报,就有劳您偷出来了。”

    “好说好说。”

    风和手中拿着的准备修改任命书的笔忽然一停,他一歪头,“我是不是得再考虑考虑?这让我哥出卖了我风家……”

    杳伯忽然冷声说道:“我干啥?”

    “啊啊!我是说,我风家情报部门完全覆灭的事情族内虽也有人知道,但他们其实未敢确定。管事的实职名头在,只怕风家还是有人要和你套近乎的!”

    子规道:“明着实职是为了杳伯的面子,顾了面子之后,也可以给别人提个醒啊。你就任命杳伯为情报部门管事,专享长老供奉。嗯……,长老和客卿长老供奉差多少?”

    “有一个面子上的差距。”大长老道,“每个客卿长老比长老多算一元,合一元复始之意,意思是客卿长老在长老面前变回原形,不值一提。”

    “哦?”丹歌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大长老的近处,板着脸望着大长老,“不值一提是吗?”

    “不不不!”大长老倏忽冷汗都下来了,他连忙解释,“这是祖训,祖训。”

    丹歌轻哼一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奇怪的祖训。”

    子规笑了笑,道:“那么就这样写了:任命风杳为情报部门管事,专享长老供奉,再多一元例银。”

    “哦!”包括风和杳伯在内,众人都是懂了子规的意思了,“这是暗地里把杳伯又弄成客卿长老了。”

    “然后……”子规自然地看向了天子,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天子已经不管风家的情报事宜了。他僵了僵脖子,扭头看向了家主,“情报组织风向标还活着是吧。让他操纵舆论传递讯息,一为情报组织覆灭实情,二位长老与客卿长老供奉差异。”

    “嗯。”风和已经将任命书写好,递给杳伯看了一眼,然后收回来避过了风标伸来的手,递给了大长老,“风桓不在,就由大长老转交风桓吧,让他公之于众。”

    “爸……”风标冷冷地问了一声。

    风和一歪头,“哦?你是要操心家事,不和你的伙伴们在一起了吗?”

    风标依然冷冷的,“您不是说外头危险,不容我再出去了吗?”

    “哪有!你这孩子不能血口喷人啊!”风和高喝道,“你别说了!快去招待你的伙伴们随意逛一逛,我与众位长老和你大伯叙叙旧。晚饭时再到此处集合!”

    “好。”风标心中其实颇是欢喜,但因为自己父亲终究是出尔反尔,让他难堪,他脸上的冰霜一时不能消去。他走到天子丹歌等人身前,招呼着众人要出正殿而去。天子却抢先一步,将一枚朱批符纸按在了风标的手心。

    “做什么?”风标问道。

    天子道:“用此朱批可留影,防止一些人说话不算话。”

    风标连连点头,冷眼打量了自己父亲一眼,一个“好”字掷地有声,惊得那家主风和连连颤抖。

    之后风标带着众人离开正殿,转至别院,来在了风家的菊水之前,那菊水清冽,可以见底。

第五百零四章 鳞屑浮空

    “这菊水……,哦,你们都还没有喝过吧。”风标说着伸手一拂,字这菊水河畔一个郁郁葱葱的书上打落了几片大大的树叶,做成杯型,直接从这菊水中舀了数杯,递给众人同饮。为让众人放心,他则首先喝了一杯,表示这菊水确实无毒。

    丹歌子规天子等人虽然之前就喝过菊水,但那时喝的并非真正的菊水,而是猾破坏的黑菊水,且还被煮沸,其实当与寻常的开水无异。所以这一次他们也不例外地从流水中舀了菊水来喝。

    众人饮下之后,只觉入口甘冽,浑身通达,甚是舒畅。祁骜喝完之后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南阳菊水没错。”因为味道于他从江陵县那井中打出来的菊水一样。

    “反倒是你可以评鉴这菊水的真假了!”风标幽怨地瞥了祁骜一眼,后来一想这菊水的事情虽有祁骜的身影,但罪魁祸首当是那五只猾恶妖,他想到此,也就没有多作计较了。“这菊水恢复正常是在风家和狼子之流全面开战之前,可谓非常及时。

    “据我父亲说,依靠着这菊水,风家的死伤数目大幅减少,也有当日受伤,翌日就能再上战场的情形。风家好似有源源不绝的兵力,而狼子之流的人员则日益减少。这情形给了狼子之流巨大的压力和打击,激得狼子们很快发动了最终的决战,商丘的战争才能在短短数天内就见了分晓。

    “而菊水恢复正常的消息发布,还是在战后,凭着众多兵士们的现身说法,风家菊水恢复这一信息才渐渐被众人接受。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是知道菊水恢复,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风家很多家户依然保持着煮沸饮用的习惯。

    “直到在一次决策团的游园会中,我哥哥在众人面前喝下此处生水,族内的人才纷纷效仿,继而族人都恢复了风家人最初的饮水方式。这菊水确实神异,又因为之前风家上下被那黑菊水荼毒许久,所以族人们喝了这神妙菊水不久之后,就普遍性的都有修行提升。

    “再到昨夜,一场鳞屑之雨,风家人也都得到了鳞屑的馈赠。今晨我和我哥哥忙活了一早,调查得知,突破境界的风家人竟有半数之多。我想凭着如此进展,风家应该能确乎维持当前这种不断崛起的情形了。”

    “嘿嘿。”天子一笑,“菊水恢复如常了,便是入了深秋,更或是严冬,它岸边的树木也将一直丰茂下去。”

    “是啊……”风标随声附和着,却很快听懂了天子话语当中的象征意味,风家就宛若这菊水,而情报组织就是河畔的树木了,只要菊水不竭,则树木不死。风标瞟了天子一眼,撇了撇嘴,“都成了寄生虫了。”

    “什么寄生虫!”天子将手中叶子做成的杯朝风标晃了晃,“喝水的时候,可用的是这树叶啊。这树是外人认识菊水的门户、前站。”

    丹歌听到这里已经不耐,他伸手往两人的中间一拦,道:“该说你们敬业呢,还是说你们无聊呢。我们可不是陪同你们来讨论这些东西的。”丹歌说着朝众人一挥手,带着众人就此离开了此处。

    王响边走边道:“是因为天子的建议,让风家以筹款的方式为清杳居提供钱款,才换来了从鳞屑之雨中分得了一杯羹。没料到这么小的贡献,换得的鳞屑之雨似乎不小,遍及风家全境不说,还能使得风家半数人尽皆突破,如果被你们分走的部分也落在清杳……”

    击征接着师父王响的话茬,道:“那昨夜里我们的突破恐就不止如此了。但时也命也,风家旧十二人所做的贡献,是当得起那样一场鳞屑之雨的。”

    “说起那场鳞屑之雨来,其实伴生着一个谜团。”风标道,“昨夜里鳞屑之雨虽然铺天盖地,但我哥哥离开风家前往清杳居,自高处向下看时,发觉本当落入菊水、祭坛、染坊等地的鳞屑并没有如常落下,而是幽幽浮空,久久不落。

    “后来我哥哥离开风家前往了清杳,也就没有见到后续的情形。而除我哥之外,其他的风家人都沉寂在鳞屑之雨带来的馈赠喜悦之中,并没有人飞到高空查看浮空不落的鳞屑情形。再等我哥哥与我返回风家时,浮空的鳞屑已经不见。

    “我们料想着鳞屑凭空消失的可能也有,但更大的可能则是鳞屑最终落下。但那鳞屑最终落向了何处?又被谁吸收?这浮空的鳞屑与那自然落下的鳞屑其中有什么不同?这许多的疑问,我们却并没有任何答案。而我们也没有头绪该从何处查起。”

    “浮空不落的鳞屑?”丹歌最里面念叨着,细细思索昨夜里清杳居鳞屑的情形,最终摇了摇头,“我们却没有见识过那种情形,清杳居的鳞屑都是飘然落下的。这个我们记得很清楚,因为最后的鳞屑事关祁骜是否可以涉入修行,祁骜可是跑遍了清杳前院才好容易接住了。”

    “而从鳞屑飘然不落的位置来看,菊水、染坊有水,祭坛有火,那鳞屑畏惧水火,或才不落。”天子道,“但也有二种解释,因为鳞屑落雨发生在夜晚,那时候菊水、染坊、祭坛等地都是无人,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气,才浮空未落。”

    风标追问起来,“你们既然能想到这些可能,是否也有办法验一验你们的猜测呢?验证之下,或许这疑问就能揭开了。”

    天子丹歌等人都是摇头,“鳞屑既然已经不在,检验根本无从说起。”

    “也或者是我们才疏学浅。”子规说道,“鳞屑之物来自龙母飞蛾,杳伯早先用蛾翅、白针、茧丝等物治疗病人,对于飞蛾的认识应该比我们更深。验证鳞屑去向,杳伯那里或许能有办法。”

    众人此刻恰是走到了正殿前,丹歌忙一转向,带着众人就奔正殿走去,“那我们即刻就去问问吧!”

    众人来在正堂当中,屋内却是静悄悄的,家主风和和杳伯以及六位长老一个个紧皱眉头,显然陷入了苦思之中。而看着他们这样的模样,众人都是心有所感,“或许,他们和我们思索的是同一件事儿。”

    众人落座,发出的响动终于让沉思的家主看向了众人,“风标?我不是让你带他们去四面走走,到晚饭时回来么?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风标正要解释,丹歌却伸手一拦,而后他嬉笑着瞧向家主风和,“想通了吗?”

    “嗯?”风和道,“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应该是鳞屑落雨悬浮半空不落的事情吧。”子规笑道。

    腾地,风和站起来身来,“你们方才在隔墙偷听?”

    “爸……”

    “你不要解释了!”风和一瞪风标,“你当知道纵容外人行如此偷鸡摸狗潜伏窃听之事,是何罪名吧!”

    风标扁了扁嘴,往四面一指,“您也不瞧瞧这地方,我们便是偷听,能行得通吗?”

    “额……”风和一呆,是呀,这正殿的墙内埋着玄铁,这些人根本是没法子偷听的。这却让他更为好奇了,“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想这件事儿的?”

    “因为风标恰给我们讲到这件事儿,我们返回这里,就是想从杳伯这里讨要个验证的办法。”天子道,“但当前看来,似乎杳伯也是无策。”

    杳伯点头,“我从那鳞屑的特性入手,想了好久,却根本想不通验证的法子。鳞屑既失,在半空中应该没有什么残留,追寻也就无从说起了。”

    “那鳞屑和一些事物之间,是否会产生特殊的交互呢?”子规忙问道。

    “特殊的交互?哪些事物?”

    子规答道:“譬如水火,抑或人气。我们想到,鳞屑浮空的地方,为祭坛、染坊、菊水富有水火之处,在鳞屑落雨降下的夜里,又恰是毫无人迹,缺乏人气之处。”

    “缺乏人气?”杳伯想了想,连连摇头,“人气可以蕴藏在器物当中。譬如古钱币,因为在人手之中周转流通,蕴藏了盛大的人气。而这染坊,每天有人作业,如此数载,其中的器物多蕴人气,所以染坊当并不是一个缺乏人气之处。那人气这一条……”

    “哦!”风和忙伸手拦了烂杳伯,道,“染坊因为菊水恢复之事,所以凡是与水相关的器物都进行了更换,譬如染缸,大大小小几十口缸,都是更换了。自更换到如今,也才有两个多月,其中人气,实是不值一提。”

    “那人气这一条,倒也能用。至于这鳞屑之物与水火、人气的交互么……”杳伯苦思了一阵,道,“那鳞屑最终会融入人的体内,这也许是人气与鳞屑的一种交互关系。但这种交互是让鳞屑有确定的流向,而并非是鳞屑悬浮半空的原因。

    “当然,也不排除没有人气则鳞屑会悬浮半空的可能。只是清杳居在昨夜人还是不少的,所以单从清杳居的情形来看,根本没办法确认没有人气后鳞屑的情况。但既然这其中有人气作为变量,我们或许可以从祭坛染坊等地的人气强弱来具体判断情形。”

第五百零五章 乾坤口袋

    子规道:“为保证染坊其他性质不变,这验证人气的时间,要等到昨夜鳞屑落雨之时了,也就是凌晨一二点钟。而照着这人气的验证启示,我们还可以验一验这祭坛染坊等地水火的形势,这个验证也当在凌晨一二点钟验证最好。”

    丹歌看向了子规,道:“而你对这件事请,有着怎样的感觉呢?”

    “这一回,我可毫无直觉呢。”子规笑道,“事先预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少了许多探索的乐趣不是吗?”

    丹歌一摊手,“好吧。”

    既然子规并无直觉,那么这事情也就毫无征兆可寻,所有的结论都要到今夜凌晨时才能分晓了。众人于是将鳞屑浮空的事情就此放在了一边,随意闲谈起来。时间已是不早,闲谈之中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不一时天色全然黑了下来。

    风桓在这个时刻实时的出现了,他这个风家的大管家也到了下班时分了。而他出现在正殿内时,身后跟着从人带来了丰盛的饭菜。

    正殿明堂内高桌高凳撤下,铺下筵席,摆上小桌案,众人席地而坐,乃是分餐宴席。二十一从人一法力包覆着二十一份菜肴,分在宴席在场二十一人桌案之上,其中佳肴美味珍馐美酒一应俱全。主人风和坐在上首正中,六位长老列坐两旁,丹歌风标十二人分作两列在长老之后。风桓风标则在末席。

    推杯换盏中,未提家国之事,不问策略钱粮,娴娴问道,是炼气修仙的盛会。这宴席之中各人的面前佳肴不少,于是这宴席比之合餐相聚,还有长久。

    宴会之上,众人多多发问,总是问及风桓,于是丹歌自请换位,风桓推让再三之后,还是被丹歌架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而丹歌则坐在了风桓本来的末席位置。而二人桌上菜肴之更换,则只是一个小小法诀就能解决的。

    天子问道:“你可还记得,那鳞屑悬浮半空,在多高的地方么?而祭坛、菊水、染坊三地,鳞屑悬空的高低是一致的么?你观测了多长时间,这期间是否有悬空的鳞屑单独落下呢?”

    风桓想了想,道:“三地鳞屑的悬空高度并不一致。祭坛处最低,染坊次之,菊水最高,而至于他们具体的高度,我不好说,但我到了地方,就能给你们指个大概。而众鳞屑虽是死物,然在我来看却宛若活人一般齐心一致,并没有叛离的成员,也就是并没有哪怕一片鳞屑单独落下。

    “我昨夜发觉这异常之后,在空中滞留约有一刻钟时光,在这一刻钟内,鳞屑并没有任何异样动作,我本以为这情形会一直维持,但等我带风标回来时,浮空的鳞屑已经不见。我那时料想,或是在鳞屑落雨落尽之时,有人发觉了这浮空鳞屑,高高飞起将这鳞屑全然纳入自己体内了。”

    “那你是否对你的想法做过验证?”子规问道。

    风桓点点头,“做了。按理这鳞屑之所以来我风家,是托天子之福,我风家按天子指示,广为筹款,以供清杳居用度。而筹款是各家出多少钱财,按理分得的鳞屑,也当相近,提升修为的多少,也在相同。这其中若有例外,也只在参与解开风家枕木的风家新旧十二成员本人及直系后裔。

    “也就是我爷爷的后代:我爸爸,我大伯,我和我弟弟风标;我母亲的后代:我和我弟弟风标;八位老长老的子、孙、曾孙二十余人;风老先生的独子一人,孙子孙女三人;风老先生的子嗣四人,孙辈四人。

    “我父亲的后代:我和我弟弟二人;我弟弟本人;今六位长老及他们的子子孙孙共十三人。以上涉及的人并不多,在这关系网中,出现一次的人,有六长老的孙子、我父亲的弟子风芒。我用风芒的修为提升多寡,就可以确定一个不在这关系网内风家人提升境界的最高界限。

    “若在这最高界限以上的,就是吸纳了本当不属于自己鳞屑的人,也就是将浮空鳞屑纳入自己身体的人。但我在今上午和风标将风家所有的人访了一遍,并没有人超乎这个界限,反而是有许多户并没有收到鳞屑的任何馈赠,境界毫无增长。

    “在如此异常之下,我首先查询了清杳居的账户,风家筹集给清杳居的款项在风家与狼子之流的交战之时,清杳居就尽数花出了。这比款项尽数花出也就意味着,风家没有人是没有功德的,但有功德而无馈赠,显然不合情理。

    “所以我返回此处和我父亲研究之后认定,浮空的鳞屑一定是没有被风家人吸收,而是凭空消失了,或者是被风家的莫名存在给偷走了。也正因为有了如此听来不可思议甚至耸人听闻的结论,我们才会对这鳞屑浮空如此关切。”

    “哦!”众人听完,都是恍然,这鳞屑浮空其后追究的东西已经不是功德或是对应的修行那么简单了,风家是要通过查询这鳞屑的最终归途,来发掘潜藏在风家之内的莫名存在。

    众人在了解到如此情形之后,对着鳞屑浮空就更有兴致了,这鳞屑浮空不只有表面的浮空缘由要追寻,还有其背后的莫名秘密要追寻了,这莫名的存在,让这些修行者们如何能不兴奋呢!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祁骜胖子此时问道:“我能不能不参与啊?”

    “哦?”丹歌闻言挑眉,他的对面是风标,风标的旁边就是祁骜。丹歌斜斜瞧了一眼祁骜,笑道,“你这不跟我们去,你就一定要被监视起来了,或者是幽禁。浮空的鳞屑未尝不是风家之宝,而你往昔的勾当还历历在目。”

    “呃……”祁骜扁了扁嘴,偷眼瞟了一眼身侧的风标,原来方才风标在风桓发言之际时不时地瞟他,想必就是风标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吧。而幸在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小,把他话语听去的也都是与他同行的人,所以他改悔也还来得及。

    祁骜朝丹歌一倾身,道:“那我去,就有劳您保护我了。”

    “我们各凭本事吧。”丹歌道,“你的画术技艺发挥起来,应该不弱于李尤沈星儿才是。”

    祁骜伸手往身上衣兜里探了探,“可我没有带天龙方絮啊。”那一摞摞的天龙方絮多达数百张,那等灵物是不可折叠的,他的衣兜甚至揣不下一页纸,所以自不可能带上了。

    “是在我的兜里。”丹歌说着,从手中甩出一张三天方来,送到了祁骜身前的桌案之上,“你拿笔来画。乾坤口袋,乃用阴阳爻丝彼此相织,合阴阳变幻之数,演化无极。阳爻丝为透色,恍若无物,细看可见,触之温润,宛若拔丝暖阳。

    “阴爻丝为暗色,恍若实物,细看却失,触之冰凉,宛若幽冥得来。这二者交错相织,蕴含技艺,内为阴阳交织,外却呈阴阳鱼形,内外演化,则空间变动,一掌之大,却有丈许空间。其内死物可以维系,生灵亦可繁衍。

    “然而数有穷极,并非无限,横者阳爻三十六,纵者阴阳七十二。外呈阴阳鱼中,少阴少阳九九之结,老阴老阳七七之数。因为你是凡人躯体,所以老阳中需少一数,老阴中需少十数,应你元阳之气及三魂七魄,等你滴血之后,阴阳完全,口袋认主。日后其物操纵随意,自在如心。”

    说到这里,丹歌就将乾坤袋的形制讲完了,而后他一挥手,“好了,你画吧。”说话之际顺手又将兜内代祁骜保管的砚龟抛了过去。砚龟稳稳落在桌案,祁骜已经将桌案收拾停当,留下了大片供他作画的空间,然后他拿出祸绝笔来,再用杯中菊水研开向生墨,蘸好了墨,就要开始作画。

    而这殿内,不知何时,已经鸦雀无声了。本来坐在正中上首的风和已经走到下面席中,和风杳挤在了一起,手中捏着一根鸡腿,却并不是在吃,而是探头望着。

    风杳见到自己的父亲如此形象,拽了拽风和的衣衫, 悄然道:“爸,注意形象了。”

    风和这才不情愿地收回头来,安然坐好,“这乾坤口袋若能画出,则你之前的言语我就采纳,凭着他无上技艺,往昔的事情再不追究。而若是画不出来……”

    风桓道:“画不出来也不能马上打死,今夜的事情里,少不了他发挥的空间。乾坤袋太过玄异,一次不能花成也情有可原,而其他方面,总有他造化施展。而他若一次画出,我之前的话您就最好应允,什么条件也可答应,一定极尽所能留住了他。便是单让他为我们画乾坤袋,我们也是不亏的。”

    “好!”风和重重点头,他确实心动了。

    而此刻,在丹歌一处,一侧的沈星儿探过了头来,“师父,今天的事情可没照着我们的计划发展啊。一场欢迎盛典让风杳师爷成为主角,本无不妥,但显然打断了您的思路。您之前妖以英雄之姿返回风家,进而大造声势的计划,可是并没有实施啊。

    “虽然此时看来风标师叔已经定下和您走,那个计划确无实施必要了。可也因那欢迎盛典,您几句话为祁骜开脱了罪行,此时风家众人再不会因为所谓仇怨而对祁骜的才能视若无睹。反之,因为您当前这一举动,祁骜的技艺反要显露无疑了!”

    “不要紧。”丹歌笑道,“祁骜未必能成,那乾坤袋构造可是复杂。”

    “可……”沈星儿一探,“师父!您显然还没有绕出那个弯儿来。您不能以常理忖度祁骜的画术,他不是在制作一个乾坤袋,而只需画一个形状而已啊。”

第五百零六章 元阳珠

    随着沈星儿的话语说出,丹歌脸上本来笃定泰山般从容不迫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他现在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确如沈星儿所说的那样,他根本没有摆脱他的思维定势,他依然从物品本身的构造去思忖祁骜绘画物品的难易。

    而其实祁骜画之前的奇门遁甲盘也好,或是像现在画这乾坤口袋也好,都是以简单的画面呈现在纸上的。这些二维的画作和祁骜最开始画羊羔一样,只需要画出形状,根本无需追求其中神韵构造,只要形具,则可以像生,化作实物。

    “而一个乾坤口袋的外形……”丹歌僵僵地杵在了原地,恍若忽然痴傻一般。那乾坤口袋的外形不过黑白丝线相织,当中有一太极而已。但丹歌又想了想,目中有了些神光,“这个他还做不到简便,那乾坤口袋纵横的丝线多少,都是有讲究的,正如我之前所言,横有三十六,纵有七十二。”

    沈灵儿听到这里却朝祁骜一指,“他还是听懂了这些的。”

    丹歌随即望去,可不是么,那祁骜轻轻描绘,以重墨为黑,清墨为白,在三天方上将一道道阴阳罗网画就,横三十六,纵七十二。太极之中少阴少阳九九八十一结,太阴太阳七七四十九数。

    此时祁骜还没有画完,但丹歌已经知道,这乾坤口袋的形貌总不会错,唯一能使祁骜失败的,唯在点墨之时,图画不能顺利激发这一条路了。

    丹歌沉了沉气,暗叹:“这乾坤口袋总归是要有的,此时不成,日后也要再绘。向生墨本痴龙之墨,不是凡品,研出的每一滴墨水都极其珍惜,此时连绘横竖一百零八道在先,后又连点一百三十点成为阴阳太极,这消耗可谓不小。我虽有心不让他成功,但却不便使坏,唯盼他技艺不精!”

    丹歌这般想着,思索起之后的事儿来,一旦祁骜的本事显露,风家人必定祁骜展开诱惑攻势。昨夜风桓在清杳居对瞧已有所了解,所以风家这所谓诱惑,或许早有预备了。丹歌思索着往前头一瞥,就看到风和不知何时已经凑在了风桓的身旁,两人窃窃私语,而神色犹疑中,几次三番探头打量祁骜。

    这是再明显不过了,所有的事情都被丹歌料准了,风家果真在祁骜的主意了。但丹歌此时料准已是太晚,他只懊恼自己在方才朝祁骜递过天龙方絮时,竟是一时忘了让祁骜藏拙,反而助他显耀起来了。

    再兼之他的思维绕进死胡同,对着祁骜细致地将乾坤口袋讲了一遍。清杳居的众人都懂他的细致解释是多余的,风家人却不知,他们会因为丹歌这如此详尽的介绍而认定祁骜绘画技艺涉及颇多,技艺繁复。而如果祁骜能一次画成,正能反衬出祁骜技艺高深,理解透彻,一点即通。

    “那样儿的话……”丹歌暗暗吸了口气,“这风家恐要舍得下血本相求了!”

    “星儿。”丹歌凑到了沈星儿的身侧,“你可有法子让这风家放弃祁骜么?”

    沈星儿瞧着自己师父颇有些低声下气的意思,甚觉好笑。他抿着笑意,打量了丹歌半天,“我若有了法子,您有怎样的奖励么?”

    丹歌皱起了眉头,“奖励?没有!”丹歌说着就不打算再理睬这沈星儿,准备返回自己的位置。沈星儿却眼疾手快地将丹歌一把抓住了,“师父!据我师兄说……”

    丹歌把手一抽,道:“你师兄瞎说的,你不要信他!”

    “不是瞎说!我求证过了!”沈星儿二一次将丹歌拉住,“东泽鱼!我是想尝尝东泽鱼的滋味儿!”

    “哦。这一回不是和我睡觉有怎样奇效了?!那还好……”

    “您要允许,我倒还期盼着和您……”

    丹歌一瞪眼,“去去去!”继而他脸色急变,从那嗔怒变作了讨好,“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沈星儿道:“我从子规师叔处得知,祁骜手中三天方需点墨三次,才能发威。这一结论得自今晨,彼时风家大公子二公子已经返回此地,所以这讯息除我清杳居众人外,再无他人知晓。您令祁骜在此处只点墨一次,自称失败,而后将纸页妥善收起,等返回清杳,再点剩下两点。”

    丹歌连连点头,“倒是个法子。”

    丹歌定下此计,就从沈星儿身旁站起,悠然着朝祁骜方向走去。这本不合礼节,但因为丹歌从来轻佻如此,所以旁人见着,还真说不了他什么,反而却有些羡慕的心思。这宴中另一个能走动的,唯此间主人家主风和了,风和见丹歌凑到瞧身旁,他也立刻站起了身来。

    但还没等他朝祁骜那边迈步,子规忽然坐直身子,手中捧爵招呼起了风和,“家主,请。”他请风和喝酒,却也没个由头,单单一个“请”字,却以十足的分量将风和扯住了。风和不得不快步走回自己的坐上,捧爵与子规共饮。

    而待他饮完,丹歌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风和拿着爵的手僵了僵,不得已放下,而后以手托腮,无限惆怅起来,“或许今儿这祁骜连个让我示好的由头也不会给我了。”

    果不其然,在祁骜画完之后,对天方施以点墨技法,墨笔一点之后画作却没有丝毫变化,祁骜即垂头丧气起来,遥遥向向丹歌赔礼。再等到宴罢,祁骜将天方画纸递还丹歌,并信誓旦旦,一定在日后重绘乾坤口袋,不成不休!

    凭着在场风家众人的无知,丹歌联合瞧以此等如同诈欺般的手段,让祁骜保住了自身的神异,没有给风家留下任何可供攀附的由头。而风家预备的无数诱惑又因为不见兔子不撒鹰,最终也没有让祁骜提前见到,而祁骜若能提前见到,或许结果就又有不同了。

    宴罢之后距离凌晨时分时光依然尚早,众人于是闲谈,继而提及了风家呈青龙七宿布局的老宅。杳伯于是兴致盎然,一定要在此夜里前往老宅观测一番,还一定要见识见识处在大火星位那本来种植燧木的空地所在。

    家主风和拗不过杳伯,最终只好妥协。

    风和道:“上一次夜探老宅,就没有带什么照明的设备,主要是我们也没有想到那办公的房间之后,竟然有那样四面围合的寂静空地存在。今夜既然主要游览那里,就备些照明的措施吧。风桓,你去侧室,将我案头上的两颗元阳珠拿来。”

    “元阳珠?”沈星儿一歪头,他显然并不识得那元阳珠是什么物事。他在徐州信驿中迎来送往无数贵客,也见过无数珍宝,但这元阳珠,他却是头次听说。“师父,那是什么?”

    丹歌笑了笑,“不是什么珍奇,是夜里能发光的珠子,也叫夜明珠。”

    沈星儿又问:“夜明珠?那怎么又叫元阳珠?”

    丹歌道:“那珠子人越擦拭,在夜间就越为明亮。其中就是因为人气的关系,而人气,就是元阳真火,元阳真火越盛,则珠子越亮,所以又叫它元阳珠。这一叫法仅存在于修行界中。”

    “便是最为珍稀的元阳珠在普通人手里,也不过荧荧之光,而便是最为下等的元阳珠在修行者手里,也会光芒四放。这珠子在此夜里能起到极好的照明作用,但其作用,又不止如此。”天子道,“我们之前猜测,鳞屑浮空就与人气有关,这元阳珠,恰是极好的人气强弱检测工具!”

    “嗯。”风和点点头,“我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才用此宝照明。”

    几人谈话之际风桓已经捧着两个足有皮球大小的元阳珠走了过来。那珠子已是不小,又是风家之物,属上佳之品,单是风桓如此捧着,就恍若捧着两团火球一般,光芒蕴藏,蓄势待发。

    “喔!”祁骜望着这两个珠子,嘴巴成了“o”字型,他的震撼已经不言而喻。

    丹歌就在不远处瞧着祁骜的神色,然后凑到身旁的子规近处,“家主方才说,这元阳珠本来放在案头上?这么高品质的珠子,单是家主溢散出的人气就足够让它们发亮了。摆这么大两颗,不晃眼呐?”

    子规一眯眼,“你的意思是说,这两颗珠子……”

    “就是用以收买下祁骜的资本,不然他怎么会置在案头。”丹歌说着再朝祁骜一看,撇着嘴,“显然他们算得不错,祁骜是吃这一套的。”

    子规挑眉,“是吗?祁骜以后就不想了,这么简单形状的东西,他完全可以画着玩儿,百八十个也不在话下。”

    丹歌道:“不怕以后,就怕如今。”

    子规却颇为不屑,“他风家也得舍得才行啊。这祁骜首先是对他风家有过不轨图谋的人,风家傲气在那里,他们不可能先行开口,除非祁骜能显示出足够的价值让风家放下身段的价值。可那价值不是死在你徒儿的鬼主意中了么?!”

    丹歌笑了笑,没有再多言语了。风家生怕自己亏了本儿,心里头既然打的是生意,那么因此错过了什么贤人,也在情理之中,毫无遗憾可言。

第五百零七章 银丝蒙翳,金线流镝

    不再想这些事情,丹歌同众人一起围在了风桓的身周,风桓以法力将两颗高空的元阳珠遥遥相控,不间断地传递着人气使得两颗珠子宛若小太阳似的挂在半空,将四面照得一片光明。

    虽然说除祁骜以外的众修行者们有着在夜晚中不弱的夜市能力,不及视若白昼,却也能大致视物,但这些双眸的奇妙永远也赶不上这切实的光明修行者便是隐世之人,却也是趋从光明的。

    映着这明亮如昼,众人的心扉大开,彼此谈天说地,一路上好不热闹。而等到众人入了老宅的村庄,这热闹的谈话才渐渐声息。大伙儿将目光都放在了这村庄暗中的布局上,他们还暗暗看天,追寻着天上的明星与地下的格局之映照。

    众人处在这布局之中,目光都搜寻着四周风家建造只许纯阳男子居住的房间,在这些房间的屋檐上,查看其上的真龙脊兽。偌大的布局就在这小小的差异之中成就,这其中鬼斧神工,让人多是惊叹。

    尤其像杳伯这样在风家明明活了近半辈子的人,当他一招发觉自己身处的环境竟在如此不起眼处蕴藏莫大神异,这让他如何不震惊呢?!

    “哗啦啦”,杳伯倏忽一个飘身而起,转眼已经飞到了一个脊兽真龙的屋子之上,屋子正是对应天上青龙七宿星位的房间。杳伯就伸手婆娑在脊兽神龙身上,越是久长,他脸上的感叹就越多。

    杳伯感叹不已,“我曾不止一次飞到这屋顶上,我也曾发觉这神兽脊兽与鸱吻脊兽的差别,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其中竟有着这样玄妙的事情。一个偌大的布局,让人听得心惊,又让人听着心碎。

    “一个能看到自己死期的老人,却在生命的最终依然思及天地。一株燧木,能让他再多活多少时光,便是不用燧木,以他修行,绝不会死在八大长老之前,但他却无畏赴死,以血祭之法,换来青龙十九载光阴。

    “我那时左右着风家上下之事,以为一切了如指掌,可这其后,实实是最大的无知。我那时追寻的家族维稳,实是苟延残喘之道,我当时唾弃的父亲悠闲散漫,其后却才是兴旺法门。”

    杳伯的目光盯在了脊兽神龙之上,“一力十会,可以扛鼎。”

    这房屋之侧,非风家的众人也不知如何去劝,杳伯分明是站在自家的阳台发牢骚发感叹,他们外人怎样多言,看的也不是杳伯的风景。而便是风家的众人,也个个沉默,他们何尝不是在这里生活数载,又有谁曾瞧出这其中的奥妙来呢。

    等杳伯感慨完,自屋顶落下之后,众人继续往前,很快来在了风家家主的居室,同样也就是风家家主办公的地方。这虽是老宅,看起来样貌也在陈旧,但其实建筑十分稳固,它经历的时期,也仅乎老家主与现家主风和两任而已。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子潮气扑面而来,随之那两颗浮在半空的元阳珠忽闪忽闪,竟有光明灭绝的趋势,让风桓好一阵手忙脚乱,才将这珠子光明维持。显然,在这来袭潮气之中,已断绝人气了。

    风家隔在障壁之后,尘埃甚少,但土地的湿气却不受阻碍,不间断地侵袭着屋子,也化去了屋子当中的人气。而一间屋子但凡失去了人气,也就是失去了元阳真火的维持,是很难保持崭新,一定会渐渐破败的。

    元阳珠光明几乎顿时的表现,恰表明着这个屋子破败的趋势正是最为猖獗的时候。

    这屋子上次来人,还是丹歌等人构成的新十二人,其中三月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而屋子也处在这长短的当间儿,在结实和破败的中间苟然伫立着。

    风和在感受到这潮气之时,恰也瞧见了杳伯脸上忽现的愠色。这让他一个激灵,他这家主,却也惧着自己的亲哥哥的。为免杳伯生气,他连忙发声,道:“六位长老,你们既然已经撤出宫殿,搬回这老宅有三月之久,显然已经习惯这空旷寂静。

    “您几位不如搬来此处居住吧,还适宜你们办公。也不为别的,只为给此地添些人气儿,不要让这标志之地荒废掉了。”

    长老们也不好否决,只道:“这也好说,不过这屋内只有二层一间卧房,我看不如我们哥六个轮班倒,每人来这里住几天,不使此地少了人气也就是了。”

    “也行。”风和点头,点头后却看向了杳伯,他要等待一个杳伯的态度。然而杳伯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但再愠色之中,又添置了一些疑惑之意。这情况让风和捉摸不透了,他试探着问了一声儿,“哥?”

    “风和。”杳伯问道,“是我风家失道了吗?”

    风和眨巴了眨巴眼睛,“啊?您何出此言?”

    杳伯道:“在父亲的书房内,不是有玄铁画轴、金银丝织的太清老君圣像么?有在,怎么这屋子里却几乎断绝人气呢?有在,怎么这屋子里会潮湿如斯呢?莫非道祖圣君,已经弃了我风家了吗?”

    “不!不会!”风和不知这其中缘由,但他绝对要否认风家失道的事情,老家主赚来的功德,就能让风家永永远远处在道中。况他们风家先祖伏羲,还是火云洞中,三皇之首!

    “兴许是圣像有恙!”风和说了一句,急带着众人前往书房,二十一人蜂拥而过,各人身周人气喷薄。这等磅礴人气有了明显的作用,只听得咯吱吱的声音响起,使本来潮湿之中软化的房子整个又恢复干燥,坚硬如钢了!

    而众人不顾这些,或者说对于这种情形早已有所预料,所以毫不惊讶,只是跟着家主前往书房。唯独有些惊讶的祁骜,却因为他便是胖子也没有修行者们的体质,所以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中,也走向了书房,根本没有机会感测这等异样。

    而等书房的门开启,众人一眼望向那老君圣像之时,俱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了。一尊老君画像挂在哪里,通身晦暗,毕露锋芒,并不似道祖圣君,分明的地狱魔神!

    “踏踏!”杳伯踉跄了两步,跌撞着来在这画像面前,入目的情形让他的眼前几乎一黑就要昏倒,还好他终究是忍住了。这像仍是金银丝线相织,但已不是平面,反却立体了。

    原来那织就衣物的金线竟是融化字线上垂落下来,却没有离开丝线,只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箭,黏在丝线之上。本来金银丝线的道袍,却因为这无数的金丝流镝,呈好像变作了一立体的金铠,而这金铠,正就是锋芒的来源了。

    金线如此,银线也有异样,但似乎银线的变化到合乎些常理,银线的表面发灰,而也因此使得整个图像晦暗。如此晦暗的金铠之人,恍若沉沦黑暗的灭世杀神,也才给了众人如此震撼。

    杳伯一眼就看懂了,“看似这银线的变化在情理之中,但这银线在我修行者的手中,从不该有如此情形,它本当一直都是银亮的。便是这物事被遗弃无数载,也不该有这种凡品般的氧化、硫化的情形。

    “修行者的事情不该归结到凡人的结论里去。这不是氧化硫化,这是蒙翳。‘银丝蒙翳,金线流镝’,这变化的征兆表白着,我风家之内必是有大苦大罪的祸事,才使得这圣像有如此变化!”

    “大苦大罪的祸事?”天子双目一眯,“那鳞屑浮空,是也与此有关了吗?”

    子规点头,“必是如此了!而也许我们走了半天,还没有走出风家最开始的谜团,还没有走出风家旧十二人所做的事情。”

    “旧十二人所做的事情。”丹歌想了想,那不就是救活大火星,为老青龙续命一事吗?!他忙问向子规,“你为何有如此推测?老青龙死,新青龙继,恶妖阴谋被破,那事情早该告一段落了!”

    “为什么会想到?!”子规觉得丹歌这个问题有些好笑,“谁会想不到呢?这圣像之后掩盖着的是什么?”

    风和超前探了探手,“那是……”

    而杳伯已经抢先一步,将圣像摘了下来。圣像之后,就露出了通向这屋后四面环和空地的暗门机关。杳伯伸手暗动其中的机关,应着声响,那一道通往空地的暗门缓缓开启。

    子规道:“就像这机关藏在圣像之后一样,也许在我们所知的事情幕后,火依然有着一些不为人知却分明紧要的东西在呢。”

    杳伯长长叹息,他此时已经没有了决定此行之时的心态,他本是要来游览回访,而进也变作了深究释疑。这沉沉重担里,是关乎风家兴亡的大事了,一个大苦大罪的祸事,难道风家在这举起之际,要忽然夭折吗?!

    杳伯不敢想,也不愿想,他只能以最好的祝愿期待着。他朝那暗门一指,“这个紧要东西的答案,会在这后面吗?”

    “不知道。”子规的回复与风家的命运一样前途渺渺,“但若不在此处,就只好在鳞屑浮空的事情上深究了。”

    “那,就来悄悄吧!”杳伯伸指只见,就强行将风桓操纵的元阳珠夺过了一颗,他捏着珠子,抢先一步跨过了暗门。

第五百零八章 元阳珠崩

    “啊?”风桓朝杳伯的方向伸了伸手,脸上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他最终苦笑着塌了肩,感慨不已,“大伯果然是到了那种巅峰的境界了。便是几位长老要夺走我操纵的元阳珠,也是要费些劲气的,而他却这么轻易……”

    屋内的众人也同样都是感慨不已,尤其是地位尊崇,本来修为顶尖的风家六位长老,“若非他和情报部门有密切联系,使得他在风家能获得的禄位十分有限的话,单凭他如此修为,排在我六人之前为长老之首,我们也毫无怨言呐。”

    “这恰可见,鳞屑落雨的一丝一毫都格外珍贵,他给风家带来的修行提升是不可估量的。而至少三大片鳞屑浮空没有为风家所得,其中的损失,亦是无以估量的。”家主风和叹道。

    但他说完又急急地摆了摆手,瞥了一眼被杳伯置在案头的道祖圣像,“不说这些,当前情形下,我们还有更为棘手的事情要追寻。”

    他朝众人一挥手,二一个跨过暗门,追向了杳伯,众人次第紧随,不一时二十一人就重聚在了这书房之后四面围合的空地之内了。重聚的地点,自然就是曾经栽种燧木的那一个坑洞边上了。这地方也是这空地内唯一可以游览的景观如果众人当真是来游览的话。

    但显然便不是游览,这个坑洞也是众人观测的重要目标,如同子规所说的那样,道祖圣像盖在了通往此地的暗门机关上,道祖圣像的表面“银丝蒙翳,金线流镝”变化其后的深意,或许就要追寻到这暗门机关对应的物事上。最终追寻的目标,也唯有如此一个深洞。

    杳伯和风和站在一处,他将手中的元阳珠控在空中,浮得高高的,他并没有先查看这坑洞的情形,或许他的心内,重要的部分决心要放在最后打量。他借着这高处元阳如日的光辉照耀,将这不小的围合空地四周都看了个遍。

    入目的情形不过是久远别离的荒芜腐朽,这四周的野草树木生机勃勃,而对应着如此的,就是近乎匮乏,甚至不存的人气元阳。这四面的情形,昭示着那房子内理所当然的潮气,却偏又不能解释那书房内道祖圣像的失灵与变化。

    “一切都太如常了,大自然自然的荒芜生长,但也恰因为如此如常,使得那道祖圣像的变化显得多么地不可思议。”杳伯叹道,“而这荒芜围合之中,就是这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这或许就是异样的起源所在了。”

    正如杳伯所言的那样,四面围合的石壁土墙,都生长着茂盛的杂草和树木,但自垂直的墙体部分一旦转到水平的地面,就一根草木都没有生长了。这纵横中繁茂与枯萎之对比,显得这地面的情形如此异常。

    风和随着杳伯目光的收回,也一样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面前不远处的坑洞,“这坑洞正是父亲栽种燧木的地方,燧木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燧木的燃烧能活死人,肉白骨。

    “而或也因为其如斯强悍的生命力,所以燧木生长过程中将这片土地所有的养分全然消耗一空了,使得这一片空地再难以长出哪怕一株草木来。孤阳不生,孤阴不长,生气盎然的燧木对应着生长土地的养分匮乏,这恰是合乎‘道’的。”

    杳伯点了点头,风和的话说得不无道理,“而如果照着你的解释,这不毛之地的存在既然合情合理,那么此地唯一能使得圣像显露异常的部分,就唯有是这燧木曾经生长的坑洞了。”

    杳伯说着,伸手朝高空一揽,高空中漂浮的元阳珠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了杳伯的手中。杳伯手捏元阳珠,往那坑洞探去,众人的目光具都汇聚在了那坑洞之中。

    但众人的眼睛忽然就被夺目的光明吸引了注意,极盛的光明让众人的眼睛几乎难以睁开,他们仿佛是在直视太阳一样,看清情形变得艰难起来。而这极盛的光明在刹那之中就到了鼎盛,等众人忙将呼喊之时,就听得“咔啦啦”的一声。

    是什么样的东西裂开了!

    等众人眯着眼准备做出判断之时,就听得“砰”的一声,坑洞前的光明忽然失却,无数的颗粒陡然乱飞。而众人未从那陡生的光明中反应过来,却被这砰然的炸响惊回了神儿,众人各自防备,“啪啦啦”,那炸开的东西打在了众人的防护之上,声音形成了一场急雨。

    等这“急雨”落毕,众人眼前的光明已失,唯有身后的另一盏光源,传来了明亮的光那正是风桓手中元阳珠的光明。

    “至于这眼前的光……”众人看向了杳伯,“杳伯?您手里的珠子是怎么回事儿?”

    杳伯张着手,有些尴尬地愣在当场,“我新升境界,体内元阳真火不稳……”

    “可也不该有如此威力啊!”家主风和道,“这元阳珠能承受的元阳真火,应该依然在你的可控范围之内,便是你体内元阳真火如何不稳,也不该让它难以承受,继而爆炸掉啊。难不成你是故意的么……”

    “原来是那夜明珠爆炸了?!”那人群中的祁骜比之众人完了半晌,直到此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悄然俯身,在地面上摸索起来,暗暗想着,“爆炸了之后,也当有所价值的吧……”

    “……”距离瞧不愿的丹歌子规皆是无语,“这财迷精,好在风家没有对他下本相留,不然铁定是就从了风家了。而其实这珠子即已被元阳真火激崩,便只是普通的碎石碴子了。”

    不管这祁骜如何,丹歌子规的目光回到了杳伯身上,杳伯此时已经解释开来,“我故意在这个时候拿你们寻开心么?我其实想说的意思是,我的体内元阳真火不稳,便是我极尽收敛,依然有所逸散。

    “那逸散自然是极少的量,但便是这极少的量,却也不可控地使得这元阳珠子爆炸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方才做的动作,不过是让这元阳珠子渐渐靠近这个坑洞而已,所以,使得珠子爆炸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个坑。”

    “这还真tm是个坑……”祁骜捏着手里的碎石碴子,愤愤骂了一句,“多好的宝物啊,可惜了。”

    ……

    这悄然的埋怨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众人的思维忽然断线,幸好极速地连上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子规,“元阳珠,元阳珠。能让它发光的,确唯有元阳真火而已,杳伯极限收敛自身元阳真火,保证了逸散是极小的量。

    “但元阳珠在这等极小量元阳真火催动之中,却越来越明亮。唯一有与之同步变化的,就只是元阳珠在不断趋近于坑洞,距离这坑洞的中心越来越近。那么,也就是说,这坑洞内当富含着极大量的元阳真火。”

    天子点点头,“这是正确的结论,但这结论却显得匪夷所思,一个非人类的坑洞,如何得来如此磅礴到可以让元阳珠炸掉的元阳真火呢?莫非是在这坑里除了曾种着燧木之外,其实还埋着数颗生机盎然的肾脏么?”

    “哧”,众人都会心一笑,天子将这情形说得滑稽,显然这坑洞不可能是如此了,但正是因为不可能如此,这坑洞的奇异,就越发明显。众人想到如此时,笑容渐渐就僵在了脸上。

    天子正经了起来,道:“这坑洞之内曾经种植着一株燧木,而燧木烧尽就在十九年前。燧木生机能给予人类无限生机,而人气也就是元阳真火可谓人类立身之本,显然在燧木身上乃至于种植燧木的坑洞之中富含元阳真火,也是合理的。

    “但这个合理只针对于十九年前!十九载里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期间的风云变幻、天地消磨,本当将这其实凡物的土地中蕴藏的任何人气元阳侵蚀殆尽了。但此时我们所见,竟犹然磅礴如此,实在的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是一定的,而我们在确定这不可思议之前,或许要先确定一下子规所下的结论,这其中是否富含元阳真火。”丹歌道,“这个坑洞之内,涉及的不止是十九年的事情,还有着千百年的秘辛,最早可以追到风家的先祖燧人氏,早期智人产生之时。

    “燧木,这种消失千万年的东西只在十九年前出现过一次,它的性状是不为当前没落的修行界所了解的。或许这燧木其中,就潜藏着第二种能量,这个能量或许可能长久保存,而也能使得元阳珠发光发亮,这不无可能,只是可能性很小罢了。”

    风桓就在丹歌说话之时已经走到了人群的前面,但他尚刻意地避着坑洞,防止这一颗元阳珠也被坑洞里的力量给掉了。他听到此时,道:“照丹歌如此来说,用元阳珠的发光与否来判别这坑中能量是不是元阳真气已不具参考价值了。

    “我们还需要其他的验证手段,从不同的方面验证坑中能量的性质。而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元阳真气的性质,从不同方面验证元阳真气,若得出结论这坑中的不是元阳真气,则就是丹歌所说的第二种能量了。”

    “那么……”杳伯仰着头思索道,“元阳真气的性质,有哪一些呢?”

第五百零九章 验

    丹歌答道:“元阳真火的性质其一:就是维系人类的生机,是人类生存之必要根本。之前也曾说到,燧木活死人,肉白骨,其力量之中必定有此元阳真火。而要验证这一条,需寻找一气息奄奄之人,置入如此坑洞之内,病理情形如果有所缓和,则是元阳真火。”

    “哈。”杳伯轻笑一声,“我们这里恰有一气息奄奄之人!”

    而不待杳伯示意这奄奄气息之人是谁,众人已皆有所感,二十余人都是看向了人群围合当中,那一个浑身肥肉的、手中摸索着无数碎石碴子的胖子祁骜。

    “呃!”祁骜将手中的碴子往裤兜一塞,在原地呆愣起来,而后指着自己的鼻头,“我?我奄奄一息?我觉得我身体正值鼎盛啊。”

    天子笑了笑,“你这身体,便是在凡人当中,也是羸弱的,满身肥肉之下其实有百病缠身,寿命最多不过七八十载。这七八十载的寿命若放在古时的修行者中,实是顽童年岁,便是放在如今没落的修行界,也只是时在青年罢了。

    “你如此英年早逝之人,怎么不是奄奄一息之体呢?当前摆在你面前的可是一桩好事儿,以你的身体验证这元阳真火事在首要,但你也会因此有无限受益,或许能多涨个十余年的寿命,也极有可能。”

    丹歌来在祁骜身边一推,“这一桩买卖你可只赚不亏,比你搜集的那已经沦为普通的碎石碴子可要珍贵多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祁骜忽一时红了脸,他本想询问丹歌为什么知道他刚才暗地里做的营生,但他在转念一想之后,却又噤声了。因为他如此反问,倒说明了丹歌的话是事实,就可谓是不打自招了。

    而丹歌如此神人,想来知悉他的动作也在常理,而他想到此处,念及四面每一个都是不凡的修行者,都是丹歌的同道中人,所以他方才的动作应是众人皆知的。也正是思及到此,祁骜的脸色越发通红,已在无地自容了。

    “看!”沈星儿赞道,“便只是靠近这么些,祁骜先生就已经是容光焕发了!”

    “哧!哈哈哈哈!”沈灵儿憋不住笑出了声来,他拍在沈星儿的肩头,“你信不信,此时拽出祁骜先生来,他也是如此‘容光’。”

    沈星儿一歪头,“啊?为什么?”

    “你真不懂假不懂啊?!”沈灵儿道,“现在的变化分明只是祁骜先生在脸红啊!”

    那边的祁骜瘪着脸,朝四面扫了一眼,经丹歌这两个徒弟的对话,众人脸上的笑意已经在怒放的边缘了。

    “噤声了!”丹歌此时冷冷地说道,他倒也不是为祁骜解围,更不是迁怒与星儿灵儿,只是因为此时祁骜已经来到了坑洞的边缘处。祁骜身周的元阳真火,已在颇为鼎盛的地步了。

    祁骜的容颜也是变了,他本来带有羞赧尴尬的神色,但自当他到达这坑洞边缘之后,他的脸色倏忽变作了煞白之色。他宛若一个包裹着无数毒病的臭蛋,在外部如此清澈明净的元阳真火炙烤之下,内部的毒病开始不安,开始在他的体内肆虐。

    祁骜实际在凡人中尚是康健之体,所以便是如此百病缠身,各样病症都处在潜伏,威力十分微小。但百样病症齐聚,通通显现之时,凑起来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疾病了。祁骜此时宛若忽然得了重感冒,说来痊愈也快,然而不愈也死。

    祁骜正如同得了重感冒了,他面色发白,通身瑟瑟,但却汗流浃背。等到又过一会儿后,这病情再重了,他面色显露潮红,体表感觉冷意,内部却如同架着篝火。祁骜感觉自己不妙了,他站在这坑洞旁边,就仿佛立在了鬼门关口,只剩一个踉跄,就要栽入地府了。

    祁骜双目失了焦距,但他还能模糊地看清身前的人,他伸手朝前抓了抓,艰难提步要远离那坑洞。但他探手过去,所有的人都是闪开了。丹歌此时道:“你坚持下去不会有事儿,但如果你实在不能坚持,放弃也没有关系。

    “这是一个解毒的过程,你生平或许唯有这么一次经历了,这一次如果不能将体内的毒病除尽,则它们会在这次之后,更深层地潜藏起来。等它再度爆发之时,你就会极快速的死去,一定无药可救。”

    “可……”胖子攥着拳头,他在原地听完了丹歌的话,这一会儿的坚持已经耗尽了他的力量,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无疾而终还是暴病而亡,他也算见识过尘世许多的死人,怎样死也是可以的,他其实没追寻那么完美的故去,他也不曾想过长生。如果为了当下,他一定立刻要放弃掉!

    “哦!”子规忽然响起了什么,急忙开口,“等这些毒病都排出的时候,你大概就能在短时间内瘦下来哦。”

    “哼!”祁骜轻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屑,但他的动作却是将双拳紧握,在原地扎了个马步,紧咬着牙关在原地立住,再没有退缩了。

    “你这话倒才是称了他的心思啊。”丹歌摇头笑道,继而转身看向杳伯,“不必等祁骜完毕了,他的情形已经在好转之中,这坑洞内能量表现出的,正是元阳真火的性质。

    “如果这一例不够,我们还有元阳真火的性质其二:可以杀灭诅咒邪力。我和子规在徐州时,曾有一人名作俞述,他的父亲俞仁因一泡尿浇入了在他家屋后居住的黄鼬神明洞中,毁了洞内神明双子的神格。

    “那神明以妖力为咒,诅咒这俞述全家,俞述俞仁也因此日遭九劫,格外凄惨。我曾将俞述引到火车站中,在正午之时,火车站钟声震荡,激发出无数人气,即元阳真火,杀灭了俞述身内的诅咒。

    “有此前例,只为证明我并非信口开河。元阳真火如此性质,正可以用以验证这坑洞内的能量。我们只需将一邪力之物置入洞中,或将以受诅咒之人置在坑边,若能邪力化去,诅咒解开,则这元阳真火的性质也就得证了。”

    杳伯闻言环视了一周,皱起了眉头,“可,我们似乎并不好找到这两样啊。”

    “那个……”葛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实际上我身上就有。”

    众人神色皆是一怔,“你?”身上具备诅咒还好说,如果是邪力,那这葛孑的正邪阵营,就不好说了。众人微微眯眼,已经不着痕迹地缓缓将葛孑围合。

    葛孑显然也想到了众人如此的反应,她在说话之前早有预料,正邪从来不两立,尤其修行界中,更是如此。她身上既有邪力,则身心俱是邪人,而如此邪人出现在风家如此机密之地,已不容她活着离开了。

    “您们最好先听她说完。”王响两臂一张,护住了葛孑,作为曾经同属一个组织的旧友,他此时该站出来为葛孑争取些时间。

    他目光锐利地朝在场的每一个人对视,而每一个人,都在与他的目光交锋之中败下阵来这个精于辅助的老头儿,其实也有着不低的境界和不俗的实力。

    “说!”杳伯道。

    葛孑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本不想公开这个秘密,我知道我会面临这样的情形,但我终究要去面对这个。终究面对的倒不是正邪的抉择,而是我为了坚守正道,总要舍弃这么一部分的邪力,但这个邪力带给我的提升是巨大的,所以一时不愿舍弃。

    “而此时我向众位说出,实际上是因为我恰因为这坑洞,想到了摆脱这邪力而不削弱自身实力的方法。我正是要借用这坑洞内浓郁的元阳真火……,哦,虽然还没有验证完,但其实我们各位心里面应该已经有答案了,这坑洞内其实就是元阳真火。”

    子规望着葛孑,“我大概想到你要做什么了。你之前曾说,你新近长出了一条蝎尾,你蝎子精身体虽是正义,这新生的一条蝎尾,却是邪物。你是要用元阳真火,将它其中的邪力祛除,使它成为全然的正道之物?”

    葛孑点头,“对。”她肯定着,却红了脸,“但可能这个过程,会比较羞耻。我希望我待会儿的表现,你们不要惊讶,之后,也不许告诉连鳞。”

    丹歌转过了身去,“我大概想到那情形了。我们都转过身来,给葛孑一些空间吧。而这坑洞边的另一人祁骜……,他恰是喜爱男人,倒无所谓了。苏音,此处余你一个女子,就由你照应这葛孑吧。”

    “好。”苏音答应了一声,凑到前面去,而余下的众人都转过了身来。

    “师父,怎么你这一次反应这么快啊。”沈灵儿问向丹歌,“为什么不容我们看呢?”

    丹歌压低了声音,“那蝎尾可是长在那女人的屁股上!而且我料着,不一会儿或许还会有声响,那时你可要耐住了性子。禁欲、控欲,也是你修行必要一程啊。”

    “禁欲?”

    沈灵儿还在懵懂,就听得身后一声饱含娇气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啊~!”其中虽有声嘶力竭,却又有千娇百媚,尖声之中,还有着急急喘息,分明除邪的声响,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啧!”那一旁的杳伯无奈扶额,“敢情昨夜他二人征战的声音,此一时一人也能完成大半。”

    杳伯一侧的风和连连眨眼,“哥?你昨儿听房啦?”

第五百一十一章 算计风家

    杳伯继续说着:“因为体内元阳真火的催动,祁骜身中潜藏的诸多病机全部显现了出来。他本好龙阳,肝阴大于肝阳,性情阴柔,自爱阳刚。而全蝎主治肝风内动,对应症结中肝阳大于肝阴。

    “所以,如果方才葛孑对祁骜发挥全蝎药性,该是让祁骜的情形越来越糟才对。而此时祁骜身体的事实正是如此,他现在显然在堪堪维持,看来十分痛苦。他现在当是肝经失煦,经络不通,且四肢蜷缩疼痛拘急。

    “同时,因为肝血凝滞,浊邪内生,必当腹痛、腰痛。此时这祁骜通身伛偻,自带邪气,正是因为他的肝阳虚症状在葛孑药性之下又因为靠近葛孑,无意中吸纳了葛孑散出来的邪气,所以他的症状就越来越重了。

    “但人体的自身调节是不容忽视的,尤其他还是个修行者。虽然你们或不愿他是个修行者,因为他的修行全部在技艺之中,而并非在他的体内,但技艺是他的技艺,这技艺在如此关头,馈及主人,也是应当的。

    “因此他此时的体内,有一股极强的调节力量,这股力量曾可容青龙生目,飞升成龙,这力量绝可以逆转颓势,甚至矫正错漏。这也就是我最开始提到的,阴阳相济,因为身体内阴病态的旺盛,才终于激发如此强力的阳。

    “于是,在这阳的帮助下,祁骜正在恢复一个正常男子所具有的性状,包括他的取向问题。而其实阴阳相济,我想表达的还有一层意思。方才我们几个老头儿冒失地没有抑制住力量,将被苏音分身挡在身后的葛孑的样子看到了。

    “老实说,不怎么好看。一个阴柔娇媚的女子,股后探出一条生长绒毛、粗若手臂、满是结节、毒液流淌的蝎尾,我们的目光都放在这惊悚蝎尾之上了,哪还有心思去瞥其下的一丝春光呢?

    “我们是如此,靠近葛孑的祁骜当也不在例外,他看到的,也大抵是这一条蝎尾。他会因为这一条蝎尾产生生理的反应,简直无稽之谈。他实际上会产生反应,是因为看到了方才散发媚意的苏音。

    “祁骜在肝阴过剩的情况下,内有调节,外亦当有所辅助。这辅助之力,正是这极为恰当出现的苏音显露媚意的分身。祁骜处在一个摆正取向的过程,受到了苏音如此魅惑,一定是难以抑制,才有了反应。

    “而我可以估料,在这个过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祁骜未必会爱女人,但一定会爱苏音。至于这个情况持续多久,我就不能预估了。但显然在苏音来说,这是一个重大的工程,在这个情持续期间,为了治愈祁骜,或许需要苏音常伴他左右。”

    苏音呆呆地站在原地听杳伯将话说完,她其实听到后半程就饿感觉不妙,到杳伯说完,果然不是好事!她朝那边的祁骜忘了一眼,这胖子的面孔实在一言难尽,她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却让她常伴这胖子左右?那不如让她去死!苏音朝杳伯将手一摆,“不,我拒绝!”

    “这……”杳伯皱了皱眉,最终却没有说出强硬的话来。他若强命苏音去做,苏音也不可能违背了他的意思。但让苏音不情不愿地做这事儿,日后便是苏音陪伴祁骜左右,也少不了横眉冷对,这种情形对于祁骜的治愈反而是有害无利的。

    而杳伯也不能用医者仁心之类的话语去压苏音,毕竟苏音不是医生,她也不会成为一个医生。她长期浸淫在杀手界内,骨子里的冷漠还没有完全消除,同情而委屈自己,苏音未必愿做。杳伯正是在片刻间想通了这些,在苏音断然拒绝之后,就束手无策了。

    天子此刻也没有劝苏音做这种事儿,他道:“苏音的形体条件是满足一个男子对于女人的全部想象的,但声音却不是。苏音声音粗犷宛若男音,我想苏音如果常伴祁骜左右,祁骜总有错觉和自己相伴的是一个男人,这治愈怕是有弊无利。单是出于此,我也不赞成苏音去陪伴这祁骜。”

    杳伯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看来,祁骜或许要做好单相思的准备了,我们也要做好祁骜本性未改的思想准备了。”

    “嗯……”杳伯一侧的风和歪着头想了想,想杳伯问道,“在方才葛孑头一次发出尖叫的时候,我们提到什么事儿来着?”

    “什么事儿?”杳伯也想了想,“是想着……,扭头看看?”

    风和立刻给了杳伯一个白眼,“你个老色魔!是奶,羊奶!包含爱情蜜意的羊奶!”

    “啊?”杳伯佯装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你又爱上谁了?色魔爱上羊?”

    风和双目一瞪,又要强调,却忽然勘破了杳伯的心思,“啊!你必是早就想到这疗法了,但你却是不愿拿出那羊奶来!是不是?!”

    杳伯四面瞅了瞅,顾左右而言他,“哦,我看祁骜的治疗也进入尾声了。这兼带着验证对葛孑祁骜的治疗,也完全可以证实这坑洞内的能量就是元阳真火了吧!我们该看看这坑洞内的情形……”

    “别岔开话题!”风和将杳伯手臂一抓,“老家伙,你直说,那羊奶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不敢在祁骜的身上用?你莫非此来风家,包藏祸心?!”

    “嘿!”杳伯将风和的手一甩,骂了起来,“你知道那羊奶多珍贵么?那可是蕴藏爱情蜜意的初乳!我本来打算要用以研究,终忍痛割爱分了你一些,你这会儿倒怀疑是我对你下毒?!”

    风和撇了撇嘴,叹道:“我还当是那羊奶有什么异样,敢情还是你不舍得用那羊奶治疗祁骜啊。”

    “呃……,这个……”杳伯的心思到此时被风和戳穿,一时欲辩无言。

    “杳伯?”丹歌本来在一旁看戏,此刻终于耐不住性子,向杳伯询问了起来,“家主的设想可是真的?那羊奶当真能直接治好祁骜?”

    杳伯再不好隐瞒了,“是的。此时的祁骜经由内外矫正,他对于取向及爱情都处在情窦初开的懵懂之际。趁着这个时候喝下羊奶,应该就能因为羊奶中的爱情蜜意,迅速建立爱情观。尤其趁着这时候,他还停留在苏音的美貌中无法自拔,建立的观念一定是正常的。”

    李尤道:“但是自师父将那一瓷瓶的羊奶分给师叔之后,师父清杳所留的这羊奶也仅有一瓷瓶了,他是想将那一瓷瓶用以日后的研究。虽然那羊奶日后或也可得,但显然之后的必当没有这一次的品质好。而祁骜的病症其实又不算厉害……”

    “那……”风桓望向了风和,道,“爸,不如我们卖个人情?”

    “人情?”风和的眼睛一亮。但还未等他将脸上那稍带猥琐的笑容完全绽开,丹歌已经说出话来,“哦!我响起风家需答应我们五件事中的第一件事儿了,这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一瓷瓶满是爱情蜜意的羊奶送还给我们。”

    风和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扭头朝着风桓苦苦一笑,“桓儿,咱好像算计不过他们啊。”

    “也未必。”天子此时说道,“我们给你们个选择机会吧。一,你风家将那羊奶给我们,我们欠你风家一个人情,你风家欠我情报组织五件事儿。二,你风家将那羊奶给我们,你风家欠我情报组织四件事儿。”

    风桓和风和父子两人异口同声迅速说道,“那我们选第一条!”

    “哦!”丹歌点点头,眼眸一亮,“那我们让风家答应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我们欠你们的人情一笔勾销!可好?”

    “……”风和脸上已经做不出许多表情来了,他在欣喜与失望中转变多次,脸都有些麻木的意思。他黯然挥手,“要这么说,这给我们的选择就还是没选择嘛。”

    天子将丹歌拦了拦,“丹歌是在开玩笑啦,他就是如此佻达的人。我们约定,我们让风家做的事儿,不能购销我们欠风家的那一份人情。好不好?”

    “嗖”的一声,风和不知何时急展身法已经窜在了天子的面前,和天子握住了手,表示这话语两方确认,再不能反悔了。“好,说到做到。”风和笑着,他总算是为风家争回了一些东西,而损失只不过是一瓶羊奶,那羊奶此时失却,他未来到了清杳,一定是可以赚回来的。

    那一边的天子丹歌子规等人,也是笑着,比之风和的笑意更甚。这让风和有些琢磨不透,但他从这笑意之中也察觉到,似乎情报组织赚的比他风家要多。而他却不知道这差价到底在哪里。

    丹歌一挥手,道:“好了。那就请快去拿来那羊奶吧,为我情报组织的祁骜治病。”

    “为我……,情报组织的祁骜……?!”风和嘴里念叨这么一句话,脸上的笑容再次转成了哭丧的面孔,“好哇好哇,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情报组织欠了我风家一份人情,是为祁骜治病。这份人情的产生,说明情报组织是将祁骜视作自己人来对待的,而我风家答应这份人情事,也表明着我风家默认了祁骜是情报组织中人!这样的默认,完全断绝了我风家争取祁骜的可能!

    “之前祁骜我还在犹豫争与不争,此时看来,既然他们对祁骜这么上心,显然值得一争!但真到我明白的时候,我却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啊呀真是好算计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一层呢?!

    “我就该当答应最开始的选择,让他们用我风家承诺情报组织的五件事儿来换取我的羊奶,那样毫无偏向性的交换,我还有机会再争一争祁骜的!我使用一份不知大小的人情,损失了一位得力干将啊!”

    祁骜扭头瞧着自家的几位长老,“怎么我风家的上层,就没有这样聪明的人物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 祛阴显阳

    风和最终自然难有答案,这只能归结于时命,时也命也,该着情报组织要有所建树,所以才广集了天下贤才。也因此风家与之相比,就相形见绌了。而细数风家的过往,何曾少过惊才艳艳之辈呢?只是当前的时势,没有站在风家一边罢了。

    风和想通这些,算是对自己有了个小小的安慰。他即差遣风桓,转回正殿去取那瓷瓶的羊奶。而众人在这期间,则只能在原地等待,祁骜的治疗虽在尾声,这尾声却最值关头,所以众人不能打搅,以防祁骜遭受反噬。

    也因这不能打搅,众人就不能趁此时机打量那坑洞内的具体情形,唯有等待而已。好在祁骜也算争气,在这尾声中没有困顿许久,在他一声闷哼之后,脸色陡然一青,继而一道红光自喉间升起,宛若燎原之火般顷刻间将青色烧尽。

    祁骜重重呼气,自口鼻中呼出无数黑烟,黑烟到了这外头的世界即四面乱窜。这黑烟好似夏夜里繁集的蠓虫,黑漆漆的宛若黑云彩一般,其中嗜血怨毒之意,在横冲直撞里显露无疑。

    幸好杳伯早有预备了,也不见他分明的动作,但这不毛之地被杳伯无形的力量一霎时揭起一层地皮来。这一层地皮薄如蝉翼,又韧如蒲苇,其中土性沉沉,劈头盖脸地罩在了这黑烟之外,将黑烟纳在其中。

    祁骜只呼不吸,本来浑圆的肚子因此吸回,他满脸通红,显然缺氧并不好受。但这却不由他,这黑烟被元阳真火逼着一个劲儿地往外窜,根本不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他就这个样地往外呼气,明明早已气竭而没了后继,但黑烟未尽,这呼气就永久不止。

    这情形持续了有三五分钟,凡人来说,三五分钟只呼不吸,应该早已休克窒息了。而祁骜的情况却更糟,病机何尝不是维系他生命的一部分呢,其中根深蒂固,早是不可或缺。如今连根拔除,实是伤及根本。

    祁骜以自身技艺的修行堪堪维持着神智,而这一缕神智的存在才是要命。祁骜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在被渐渐掏空、渐渐虚脱,而缺氧使得他眼冒金星,耳鸣不止,头脑发胀,这种感觉他还无法回避。

    他就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无知疼痛,不明生死,但身内的燥热和窒息,又让他知道自己半死不活地在罹受苦难。那黑烟无尽,则苦难无边。这麻木中时时传来的清醒,让祁骜既爱又恨,他处在这跌宕情形里,几乎要升起自绝的念头。

    好在就在他念头刚起,黑烟终于到了穷尽的时候,他身内的全部病邪,终于排尽了。杳伯那边手指连动,宛若绣花一般,那蝉翼的地皮四面收口,织成口袋,将全部的黑烟都收在了其中,之后地皮口袋落到了杳伯手里。

    祁骜终于能吸气了,他大张其口,贪婪地吸起来。因为祁骜的身躯经这元阳真火的淬炼,已是脱离凡体,是有些神妙的修行之躯了。他如此贪婪吸气,在他的面前竟忽然形成一股子旋风,四面的空气咸集于此,在这四面为何的空地出演化出一道风之漩涡来。

    “踏踏”,一道身影在高空之处恰乘着这漩涡缓缓降临,其飘然若仙,手捏瓷瓶,宛若慈航转世,实是风桓归来了。

    杳伯脸上带起笑意,这风桓归来实在及时!他朝高处喝道:“桓儿,他这会儿的状态恰好,能全然吸收羊奶。就将那羊奶撒在这漩涡里了!”

    “好!”风桓点了点头,使一招凭风而立,就此在空中将身形稳住。而后他打开瓷瓶,一手攥着袖子,另一手就将瓷瓶朝外一扬,同时身形随转,羊奶在空中画出一道白圈。他如此姿态曼妙,宛若天女散花,风姿绰约里,却又是男子其身。

    这情形却让杳伯眉头一皱,他伸手法诀连打,打在手中的地皮口袋之上,之后伸手一扬。随之口袋张开,无数的黑烟依然如蠓虫一般扑出,却显然受杳伯辖制了,黑烟铺天盖地地飞往风桓身边,将风桓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

    风桓知晓这黑烟出自杳伯之手,就没敢抵抗,他手中瓷瓶内的羊奶已经撒完,所以就此束手,一切行动都任由这黑烟处置。黑烟于是在杳伯指引之下遮着风桓,带着他缓缓降落在地上。

    此时羊奶随着气旋进入祁骜腹中,祁骜饮尽最后一滴羊奶,忽然闭口,四面去看,却发现四面黑夜如幕,将他的眼眶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再扭身,只见眼前一道亮光,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立在原地,眉目轻动,风情万种。

    这一窥,不是初见,却是重逢。方才娇柔媚意将祁骜心染,如今刻骨风情中让祁骜迷乱。初尝见一汪眼眸澄澈里满是清冷之意,却分明两道目光凉薄中尽是摄魄钩魂。

    越在疏离处,越涨爱怜心。祁骜直愣愣地望着前面,眈眈直视,生怕忽一时这仙女飘忽九天,再也难见。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然朝前一伸手,提足往前一迈,就大胆要去揽这仙女的柔手。

    “啪”的一声,祁骜却整个栽倒在了地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蹿遍全身,让他根本再难升起什么亵渎仙女的心思。他在地上急急地呼吸着,眼前四面的黑幕适时地宛若蚊虫般飞走褪去,露出了后面一盏元阳珠灯光照处,一片不毛之地来。

    原来这黑幕哪是黑幕,依然是杳伯操纵地无数黑烟凝成。杳伯示意着众人将祁骜搀起,细细打量之后,点了点头,道:“阳刚外显,阴柔尽去,没有坏事儿。”

    “坏事儿?”风桓问了一句。

    杳伯瞪了风桓一眼,“我生怕你坏了事儿,你明明只是撒个羊奶,怎么那么扭捏造作,我生怕祁骜看来你的形貌,继而心仪,然后他这取向的矫正,就功亏一篑了。”

    “哦。”丹歌在一侧点点头,“原来您拿那黑烟遮住风桓,后续又隔绝我们,单让苏音和他在一起,就是怕祁骜一眼看中了在场那一个男子了。现在他是没事儿了吧?”

    “应是没事儿了。”杳伯说着朝那边沈星儿沈灵儿一看,命令道,“将你们祁骜师叔抬到一边去了。”

    星儿灵儿闻言却在原地一呆,“他是……,师叔?”

    子规点头,肯定了杳伯的说法,“不假。祁骜若摆在江陵县罗云观观主张大师门下,张大师比我比你们的师父要高出一辈,祁骜则是我们的同辈了。若是祁骜在罗远观难以入籍,回来拜在你们师爷门下,也还是你们的师叔。”

    “哦……”沈灵儿沈星儿嘟着嘴,虽然不情不愿,却也没有违抗命令。

    杳伯见这两个娃娃不服,道:“你们还别不服。除了你们的李尤师叔因为机缘巧合涉入修行,修为不济,名不副实以外,你们其余的师叔都是名副其实。单论你们这一位祁骜师叔,他当前的力量,就已不容小觑了,远在你们之上了。”

    这一句话没有全然说服了沈灵儿沈星儿,却是让另外两人心中多有思虑了。其一就是风和,他听到杳伯对祁骜的这番评价,才知道他风家为一个人情而损失的,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

    其二则是李尤,自己的师父毫不顾情面说自己名不副实,可见自己就是确乎如此了。而他也把自己看得清楚,誓言雷云威力如何,其实早有定数,因其形成原因特殊,所以壮大十分艰难,对于当前的李尤,壮大雷云就是毫无可能。

    他却并没有自暴自弃的意思,他十分争气,他当独辟蹊径,才有名副其实的可能。想到此,李尤目光深沉,已经暗暗定下日后的修行之路。

    而就在祁骜思索此时,杳伯正就悄然观测着李尤的状态,见到他若有所思,又似乎暗暗有所决定,杳伯心中欣慰不已。

    这只是插曲。在祁骜被架开之后,众人都回归主题,齐齐地将目光放在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表现极为异常的曾经栽种燧木的坑洞之中。

    杳伯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坑洞,只是道:“子规所言的道祖圣像相应着这坑洞,其实其中并没有什么道理,只是因为子规按着玄妙的方式去思考,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而在修行界中,玄妙其实也是一种随心而动,自然入道的法则。

    “经过方才连番测验,可见这坑洞之中确乎是有着磅礴的元阳真火。而如斯真火,将银线烧得结生病翳,将金线烧得软化成镝,这恰是合乎道理的。如此反证,可以得知道祖圣像确乎关系着坑洞的变化。

    “既然此前道祖圣像无恙,则说明之前坑洞之中并没有这元阳真火。元阳真火从来与人相关,而由无到有,又出现在这种偏僻且机密的地方,这其后缘由,难道是有人曾经来到此地吗?”

    众人都是没有答话。尤其三月前曾来到过这空地内的十二人,他们瞠目结舌,显然陷在了全然的惊讶之中。

    丹歌最先回过神来,他长舒一口气,问道:“杳伯,元阳真火能被烧结在土中吗?”

第五百一十三章 裂隙

    杳伯本来还思索着四面环境的异样,准备追寻一下来自于外人的蛛丝马迹,被丹歌这么没来由得一问,竟是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待他回神之后,即反问起来:“你怎么有这么一问呢?”

    丹歌只是朝着那坑洞一指,也没有多言,而围在坑洞边的众人自动让开了一个缺口,容杳伯近前去观察。众人这和谐一致的动作让杳伯更为疑惑了,“是这坑洞有怎样的异样了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一个跨步就已经来在坑洞边缘,借着元阳珠的明光照下,将坑洞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入目的坑洞内部是沟壑纵横,曲折蜿蜒,仿佛其中曾盘虬卧龙。

    这很容易理解,便是杳伯这个头一次见到这坑洞的人,也认为并没有什么。因为这坑洞本是种植燧木的,燧木的根系就像虬龙一般在这泥土里乱窜。后来以燧木延续老青龙性命,燧木彼时烧尽,待燧木烧尽之时,就保留了这曾经是燧木根系的全貌坑洞,而并无损坏。

    杳伯头一眼看到如此,第二眼看去,则是这坑洞之内、沟壑壁上遍布的皲裂。这皲裂细细的纹路几乎不可见,但在修行者敏锐的双目之中无所遁形。在修行者的眼中,这沟壑内仿佛是爬满了新生的铁线长虫,曲折弯曲,却又似保有韧性。

    杳伯第一次见到这坑洞,并不以为然,以为是这土地难以忍耐燧木燃烧时的高温,所以才有了这样均匀而密集的裂隙。眼前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所以在杳伯看了半天之后,转过身来眉头紧皱,问的却是:“这,有什么异常么?”

    “呃……”丹歌无奈扶额,继而想到杳伯不曾见过这坑洞的原貌,所以看不出异常也在情理之中。他即朝杳伯解释起来,“我和子规、天子、家主、六位长老等一十二人,曾在三月前来到此地,见过这坑洞的原貌。”

    “原貌?”杳伯的双目猛然一瞪,迅速地扭头再次望向了坑洞之中,“你的意思是说,这坑洞内在三月内产生了变化了?”

    杳伯的目光将这坑洞内的一切情形都细致地打量了一遍,在最后,终于,……,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他一歪头,问道:“有异常吗?”

    “我首先要声明,三月之前我们来此处看时,也如今天这般仔细。因为修行者的双目明察秋毫,所以并不存在忽视的情形。”天子道,“尤其当日有十二个人,便是一人忽视了坑洞内的情形,也不该十二人全部忽略。

    “而方才我们十二人交流过意见,我们一致认定,这坑洞确乎发生了变化,这坑洞确乎与三月前的样子不同了。而坑洞内变化的部分,我们也进行了交流,彼此的意见都仅有一点,且完全相同。”

    杳伯点了点头,“那么,这坑洞内是有了怎样的异样了呢?”

    风和沉声答道:“三月之前,我们见到的这曾经栽植燧木的坑洞,其洞壁无论多么复杂,多么蜿蜒曲折,都是光滑紧实。我们一度认定,那就是燧木燃烧之后的正常状态。毕竟相隔十九年之久,坑洞应该保持了最常态的样子。

    “但如今却不同了,就在这短短三月之后,没有到了什么特殊的年份,这四面也不曾遭逢怎样的变故,可维持了十九年的坑洞模样,却产生了变化。在这坑洞的洞壁之上,生成了这密密麻麻排列紧密的无数皲裂细纹。”

    “哦!”杳伯这才反应过来,他自不会对十二人当初的观察产生怀疑,他直接将十二人的发现当做了定论,而这个定论,却让他紧皱的眉头难以舒展。他望着坑洞内的裂隙,穷尽了目力,将这裂隙之间的土质也看得分明。

    这裂隙之中的土质,很是新鲜,杳伯仿佛还能看到自这土质之内挥发而出的蕴存了十九载的水分和腐气。“是了,没错,这裂隙确乎是后生的。可……,它为什么而生呢?”

    “劲气虽没有特殊的时节,但近来发生的事情可不少。这些事情集合起来是一桩大事,但将大事细分起来,其中任何一小事又无一不是天地异象。”子规答道,“昨夜正月十五日圆月月食现象很是罕见,昨夜更有青龙新生,新生之时有换月异象,天月之中还有孽镜台显现。”

    “而……”天子沉声道,“与我们此行最为相近的异事,就是昨夜异常的鳞屑之雨,风家三处鳞屑浮空,后续又凭空消失。”

    杳伯微微眯眼,其中满是忖度思量,“这坑洞的所指,会和鳞屑浮空有关么?”

    天子道:“这种关系很可能存在。我们之前总结鳞屑浮空的因由,归在水火及人气即元阳真火两大因素之上。而这坑洞中,有着极为磅礴的元阳真火,这坑洞和鳞屑浮空后又凭空消失有关系的可能性极大。”

    “而这坑洞内的元阳真火之所以磅礴,或许就和这坑洞内的裂隙产生有关系。”丹歌道,“当然这个只是我的猜测,而这个猜测是真是假……。哦,这就是刚才我问杳伯您的问题,您说,元阳真火能不能被烧结在土中呢?”

    杳伯看着丹歌,道:“这么说来,你的猜测是:燧木在燃烧过程中,将元阳真火宛若封印一般烧结在土中,到近日,土表裂开,于是元阳真火自地下散发而出……”

    丹歌点头,道:“元阳真火在障壁四面为何的风家内形成一个极点,使得本当下落的鳞屑都停滞半空,最终汇集在此地。或者是鳞屑的到来,因鳞屑趋向人气,此地繁集的元阳真火在这鳞屑的到来之下,主动破开了土表窜了出来,而后吸引着鳞屑来到这里。”

    “不无可能。”杳伯点头,“那么,鳞屑呢?你的两个设想都是鳞屑来到了这里,来到这里的鳞屑去哪里了呢?”

    丹歌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疑惑,这个疑惑让我的设想似乎难以立足。但我想到了那幅挡在暗门机关之前的金银丝织的道祖圣像……”

    杳伯道:“那道祖圣像‘银丝蒙翳,金线流镝’,是鳞屑的作用?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解释……,但你这设想能否成立呢?”

    “成立与否的关键,就在于丹歌最初的提问元阳真火能被烧结在土中吗?”天子道,“照着我们的玄异常识来说,这是断然不可能的。证据就是:若有人新死,趁着其身尚有人气即刻火化,之后所得依然不过一死性黄土。

    “但这里的情形,我们却又不能以常理忖度。燧木毕竟是存在于上古时期的宝树,它的焚烧是否会让元阳真火烧结土中,还真是说不准。而验证之法……”

    天子说着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一侧的家主风和及风家六位长老,风家的钻木枕木,都是燧木所致,既然材料在手,这个结论是有办法验证的。但天子想着风家一定不会舍得的。

    果不其然,风和摇了摇头,“早在我们知悉了燧木之后,就见识到了燧木燃烧的情形。我们十二人激发的图像之中,演示了我先祖如何在燧木之中饱受折磨,最终又如何甘心赴死。燧木虽是救命绝品,却也是祸端起源。

    “我们那时也声明了,若非万不得已,燧木绝不会轻易动用。此刻为了验证这一个结论,让我们食言而肥、暴殄天物,我们不能如此做。而其实在验证元阳真火是否能由燧木烧结土中之前,我们或许该搞清楚,这元阳真火当真是来自土中吗?”

    杳伯一挑眉,“什么意思?”

    风和朝坑洞之下一指,“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来自这坑洞之下的一方空间?那其中的元阳真火透过这裂隙……”

    “唰唰唰”,众人的目光都是一亮,闪出的明光浑如实质般划破空际。

    丹歌一拍手,道,“这,不无可能啊!那么这个的验证之法,就只需向下深掘。”丹歌说着一扬手,刮起身侧的一方地皮来,捏了三五下,做成了个土质的锨子。他握着土锨望坑洞中一击,就要铲土。

    “哎!”风和也算上了年岁,但他身手可真是矫健,只见他一个前扑,继而伸手一拦,就将丹歌的土锨一下子接住了。而后他用力一捏,就将这土锨头捏成了粉碎,而后手中法诀轻动,一股旋风急急而来,将所有的土砾都卷离了坑洞。

    风和就扑卧地上,苦笑道:“不能啊,这坑洞的价值也未必就小于燧木本身啊!”

    丹歌将手中的土杆一扔,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验证之法都是无法进行,结论更就无从说起了!”

    “那我们不如退而求其次吧。”子规道,“我们不如返程,返回去验一验鳞屑浮空的缘由,倘若鳞屑当真因为人气浮空,我们再扭回头来追寻这之下的更多道理也是不迟。

    “若是鳞屑浮空并不与人气相关,则丹歌的设想就不成立。虽然终究还要验证元阳真火的来源,但完全撇开了鳞屑的原因,我们或许就有其他的设想了,到时的验证策略,或许就有可被家主接受的法子。”

第五百一十四章 暗策

    丹歌在听到子规如此说后,歪着头朝子规看了半晌,目光中透露出满是思量的意思,他显然不是在思量子规说法的可行性,而是在思量子规说这话的用意了。但他在看了半天之后,也没有搞懂子规到底的意图,他最终也只好耸了耸肩,依了子规的法子。

    而其实在场除了风家的几人之外,余下的人都对子规的方法并不苟同。风家因为担忧于他们自家保存下来的古迹遗迹,此时古迹遗迹有幸逃了丹歌魔爪得以保存,他们自不会思量太多,心内多是在庆幸的。

    而余下的这天子王响等众人则不同,他们是真正照着子规的法子在思考的。照着子规的法子,所谓退而求其次,他们若是验证了鳞屑浮空的原因,其中或与人气有关,或与人气无关,这结论其实并不要紧。

    得出结论之后他们再准备探寻其元阳真火来源之时,最终还是要回到这片空地来的。而在这片空地上能施展的活计,还是只有破坏罢了。所以众人都在好奇,子规想的这法子,让众人在外头白白兜一个圈子,是为了什么呢?

    “莫非在此期间……”天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在众人离开之后,这里空无一人,恰是可以下手的时机!子规这一招,是要调虎离山?我们若是从旁配合,寻个由头半途中悄然折回……哼哼!是个妙法!”

    而与天子同时有此想法的人,竟是由清杳居此来风家十二人占了大半。这当中只除了实力不济的李尤沈灵儿沈星儿祁骜,还有个丹歌的例外。

    此时,一行二十一人已经照着子规的意思,前往风家有代表性的三处鳞屑浮空地界。三地当中,祭坛为火,染坊、菊水为水,而祭坛最远,最是人迹罕至。于是子规定下首程,正是要到祭坛去验一验人气的分布,顺势验一验那里的火力情形。

    验证火力的情形确确实实只是顺手之举,风家那坑洞内元阳真火的旺盛,遗迹其中洞壁的皲裂出现,都应在鳞屑浮空之后。虽然众人没有证据,也下不了定论,但其实众人心内已经默定元阳真火当是影响鳞屑的关键因素。

    子规对于风家的布局清楚,这前往验证的法子又是由他提出,所以他自告奋勇,做起了领队,丹歌就和他一起在队首同行。丹歌此时嬉笑道:“先验元阳真火,后验火力情形。看来事情已有定论了,这事情必定与火有关呐。”

    “你装无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讨喜。”子规翻了个白眼,道,“你明知道元阳真火实是人气,并不是具形的火焰,怎么还将二者混为一谈?!”

    “彼此彼此。”丹歌笑道,“相比于我,也有些人明知道我们众人心内早已默定了鳞屑浮空大几率与人气有关,却非要兴师动众地白白走这么一程。验证一个其实摆明了的结果,这所谓验证,却不过是消遣罢了。

    “而等验证完毕,我们旧事重提,再说起那坑洞内元阳真火的来源,验证那元阳真火的来源,那时我们就有了变通的方法了吗?我们还是有两个设想,那元阳真火或是烧结土中,或是藏在地下深处,由裂隙逸散。

    “这两样验证的法子,还是要靠风家的舍弃,要么舍弃风家镇族之宝的燧木,要么舍弃那个坑洞的完形。你难不成指望着风家在随我们绕了这一圈之后,就豁然开朗,愿意舍弃了这二者其中哪样东西吧?他们对那没把握的事情从来谨慎,不然也不会在之前错失了诱惑祁骜的时机。”

    丹歌的说话声音显然不小,他和子规身后更从着的那天子王响苏音等一众人等,都是竖耳聆听着,咋么着他二人话语中的滋味。而这些人之后的风家几人,则在窃窃私语之中。

    子规答道:“虽说我们几乎默认鳞屑浮空与人气有关,甚至我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而照着往日的结论来看,我的预见设想,一般就是定论。但这终究是没准儿的事儿,也许这一回我们大伙就都不准了呢。

    “此番验证,未必为了推翻结论,单是验证了实际情形和我们的设想相符,则以后再用这一条的时候,就不必在心里头多打个疑问了。而元阳真火的验证,我们可以践行的只有风家家主的那一个设想元阳真火藏在深处,由裂隙逸散而出。这验证……”

    子规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摆手道:“其实你不要将这元阳真火的来源验证之事当做我们这些外来者心中的紧要事情,我们说到底是外来人,便是这事情最终没个解决,我们甩手而去、一走了之,离了这风家我们对这里的情形再有猜测也不会有什么心忧。

    “风家人却不同,这事情发生在他们朝日生存的地方,他们穷究其中因由的心,比之我们更加急切,他们更希望破解自己家族的变化,一朝不解,便如鲠在喉。”而他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应该也清楚我们出来绕行这一遭,不过是消遣时间罢了。”

    子规朝后头扭脸看去,越过身后的几人单看风家窃窃私语的家主风和及风标、风桓、几位长老,点了点头。“我何尝不是在为他们争取时间,他们自己要有个定论,就省得我们软磨硬泡,做那不讨喜的事儿了。

    “这偌大的家族,验证个元阳真火的来源,应该是有其他的招数才对吧。或许施展起来总要些代价,但这代价风家应该可以承受吧。”

    丹歌听着子规说着这冠冕堂皇的话,微微眯眼,将子规四下打量了一通,“不会吧?你的心思那么简单?虽然这是风家自己的事儿没错,但自打风家老家主以燧木为老青龙续命之后,风家的地位,就不再是私人势力了。

    “这家族关乎天命,又有志士咸集,虽是私家,却多遭公事,这元阳真火的情形也不例外。以我对你有所了解,我不觉得你会把一个事物的判断完全交给一群并不靠谱的人,而自己撒手不管。其实在这个消遣耽搁的时光里,你必是要有所行动了吧?”

    “哼。”子规白了丹歌一眼,“旁人走了没关系,我这个发起者走了,人家不怀疑我就怪了。但我倒也认同,这其间的过程,可比结论是要关键得多。”

    子规这一句话,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子等人听到这么一句,俱是双目一亮,暗暗有了打算,“子规说他这个发起者走了遭人怀疑,旁人走了却没关系。又说事情之中过程比之结论更为关键,我们正在这过程之中,我们若找个由头溜走,继而悄然折回坑洞……”

    天子等众人暗暗下了定论,果然子规是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就为使他们有机可乘!

    而丹歌闻听子规的话也挑了挑眉,继而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将身后天子等人的表情尽揽入目,脸上的表情玩味起来,“你这话里,似乎是意有所指啊?而似乎,我们的人都领悟到了。”

    子规闻言却是一呆,“呃……”

    丹歌看子规这个神情,就知道天子等人是会错了子规的意。丹歌凑近了子规,悄然问道:“你不是要他们动?那……”

    子规将左手手臂一抬,悄然答道:“客人哪有在主人家乱窜的!在这个消遣过程里验证元阳真火来源的高明法子,应该是人还在这里,却并不耽误那一边儿的探究,而非他们这想当然的公然流窜。”

    丹歌望着子规手臂上那白色的镯子,已经明白子规的意思了,显然子规不知何时,竟是在坑洞中留下了骨虫。骨虫有强大的咽头,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被燧木燃烧烧硬了的土地,而又因其身体微小,便是直接破开通路,横冲直撞,留下的痕迹也难以让人发觉。

    那坑洞洞壁内的裂隙其实也不算微小,骨虫或许不需动用破坏,就能顺利钻入深入探究。骨虫又身体坚硬,除酸之外其余都是不惧,这保证了它有来有回,能顺利将信息带回。便是骨虫身死,也可带回一“有酸”的结论来。

    “而在外面这一遭消遣的深意……”丹歌瞪了子规一眼,“敢情是要为骨虫的探究争取时间!等我们回去,或许也就是骨虫带回结论的时候了!你呀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可我们身后这些跃跃欲试的家伙们怎么办?”

    子规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由他们去呗,风家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有防范呢!而且他们当中除了沈灵儿天子曾常在风家走动、李尤苏音对风家有所了解以外,其他的人都是首次到这里来,他们便是找个去厕所的由头,风家也一定是要派人带路的。他们没什么时机的。”

    “只但愿如此吧。”丹歌叹道。

    在丹歌子规两人盼着天子等众人不行动时,天子等人却各自心头有了打算,预备着要有所行动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旧址

    众人离开风家老宅后,就紧随着丹歌子规两个对于风家半熟不熟的人在头前带路,一路也确实是前往祭坛而去。但这当中兜兜转转,显然走了不少的弯路,而对风家这些道路分明的,唯天子及风家家主公子们长老们几人了。

    杳伯则不在其列,虽然他曾在这族中生活许久,曾经也是奔忙在风家各处,按理来说对风家的道路都了熟于心的。即便风家在这十几年里有所改变,但这改变并非完全的推翻重造,所以依然是能找到些过去的影子的。

    可阔别了十几年的家,便是往昔的岁月种种都能如同昨日一样记忆犹新,但久久疏离的陌生还是糊住了杳伯的嘴,让他终究难以发出更正的声音来。所以他也随着众人一样,跟着丹歌子规兜兜转转,似迷失、似清明地蛇形般游弋着前往祭坛。

    杳伯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徘徊游弋,他总能墙根角落里,找到过去的一些些回忆,一幕幕的熟悉,都渐渐唤醒了他对于这个家族的深情。他在这深情里想到了自己的亲亲兄弟,扭头去看,只见连同家主风和在内的一堆老头儿和着两个年轻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左顾右盼的,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这是风家的内部集团、决策高层最直接最明显的展现了。”丹歌走在最前面,扭头也正看到了这些风家人窃窃私语的一幕,“利用着天子的事情,结合家主决策团成员完全的任免全力,风家的决策团整个换血,于是最终的决策权,还是落在家主之手。

    “而他唯一需要顾及的,不过是风家内部的流行看法,也就是足可以在适当时机甚嚣尘上的舆论。而在风家,却同时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喇叭,那个可以以一人之力制造舆论的人,只要家主想到了他……”

    “风向标。”子规点了点头,“风向标似乎为了进入情报部门之前制造了几次舆论对吧。那么这一次天子离开以后,风家情报部门直接报废,对他的打击应该是不小。而照着那个人的行动力来说,他或许会有自告奋勇重建风家情报部门的时候。

    “为了我们情报组织的未来可期,防止情报方面来自于风家方面的掣肘,还为了风家摆脱一人专断,走向民主化,这个风向标,是我们一定要争取的对象。天子如果出马,应该是手到擒来。”

    丹歌又扭头望了那风家的几人一眼,他们彼此私语,显然在进行着某种讨论,而这种所谓集思广益,在丹歌子规天子面前的威力十分有限,单论头脑来说,那些人毫无优势。

    丹歌轻笑了一声,道:“我想他们也想通了,我们此去验证所谓人气和鳞屑浮空的事情,对于那坑洞内元阳真火来路的探寻是毫无帮助的,他们终究是要想出一个保全坑洞完好而又能深究元阳真火来历的法子来。

    “他们此时的心思在此,之前的心思,也在风家暗处的隐患之上。所以他们在不留神中,被我们诓到了五件事,而我们只需报还一个人情。他们此时更不会想到风向标这个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按照你的道理,却值得我们用一件大事去换!”

    子规双眸一闪,点了点头,“风家答应我们情报组织的第一事,就是将风向标借给我们?!可以,而这件事情,最好由天子开口。如果这风向标真是如你所说的小人物,那他势必感恩戴德,他若不是小人物,我们也是赚到了。”

    “是不是小人物,等日后见真章吧。”丹歌道,“风向标被借入情报组织,风家未必能揣摩到我们要风向标的真意,但他们却必定是求之不得。风家苦于在情报组织插不进眼线,如今风向标终于有机会探入内部,他必定身负风家重托。

    “风向标这个人他首先得是个小人物,这才能对应风家家主之前提出的,杜绝风家和情报组织百年往后,出现正邪对立时,彼此两方因有中间人而存在藕断丝连的情况发生。而风向标这根丝,纤弱到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断。

    “所以我们提出借用风向标的这件事情,风家应该不需多做考虑,断不会拒绝。至于他能不能成为大人物,就要看他在两方之中,能否坚定自己的立场了。他如果两边游离,那他就只会是下一个赖随风,他就和赖随风一样会是个死无全尸的小人物。”

    子规摇摇头,“他总不会有那么差劲。”

    子规说着,扭头就要向天子传达他和丹歌定下的想法,告知天子接下来借用风向标的事情。但好巧不巧的,偏就在他扭头之际,天子恰是双目一亮,尖利的声音立时打口中传了出来,“咦?!”

    这一生惊异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天子的身上,天子睽睽众目之下也没有忸怩起来,他向边上一指,手指向处,乃是一个辉煌难掩却终究破败的门户。这漆红的大门紧闭,两扇门凭着一道稀松的铁链勾挂,铁链上则是一个古朴而破烂的锁。

    这样鼎盛风家有如此处所已令人生疑,破烂的锁于漆红完整的门相形之下更让人难懂,唯见到这门楣之上,一道半缺的匾额,众人的感叹与恍然才倏忽发作。这匾额上写的是:“青报”。

    而匾额缺去的部分并不是字的部分,其上完全的字样确实仅有“青报”二字。

    众人虽不知这“情报”为何写成了“青报”,但单凭读音,也知道这正是往昔天子在风家工作之所在,即风家的情报部门旧址无疑了。而仅仅三月相隔,这尘封的地界已经邋遢到恍若自亘古而来一般了。

    天子望着这门户的相貌,没来由得鼻头一酸,颇有兔死狐悲之情。他心下有着找个由头离开众人继而折返回坑洞的计策,而他们又随着丹歌子规胡乱转悠,正来在这应景的地方,他于是也不掩自己的感情,竟是堂皇地抽噎起来。

    “唉!”好一声悲凉哀转地叹息,天子这一声叹息,使得众人都是一冷。天子继而鼻头一吸,咽了口痰,沉了气,扭身朝那边的风和一望,怨道,“这漆门红色尚在,怎么这上头的锁烂成这样了?”

    那边风和更是凄哀,“锁是好锁,我既舍不得扔,也想让它常挂着,但钥匙找不到了,它终日里没有动静,所以自个儿就封死了。今日看来,倒该毁了换个新的。”

    天子的脸上换上了笑意,“我有比这不次的新锁。给您换上?”

    “可那钥匙呢?”风和微眯双目,问道。

    “钥匙给您配一把。”子规抢在天子头里说道,“我还能保证他会是把不招眼的钥匙。”

    那边风和的双目朝着子规脸上打量了半晌,最终摆了摆手,“这事情之后再说吧。”

    天子在一旁把自己酝酿的情绪缓缓收敛了起来,他本来是要借此脱离大部队,但在不知不觉间和家主风和说话时就暗藏了机锋,他们彼此之间虽是说的换锁之事,实际上已是在讨论有关于风家情报的问题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但偏要这没必要的机锋遮面,才好把自己的想法托出。

    天子不知该忧该喜,子规的话很明确,风家让情报组织接手风家的情报工作,则情报组织容许风家在情报组织安插一枚眼线。如果以如此代价,使得情报组织独揽了风家情报,实是喜事。

    可一枚眼线,即便再不招眼,也是刺入情报组织喉头的硬刺。情报组织的发展逃不过风家视线,则情报组织的必定会在发展的最紧要关头遭风家横插一脚。这是天子的隐忧。

    但子规既然敢如此说,显然有所思虑,许也是和丹歌仔细讨论过的,天子左右想了想,却也只能忍下疑惑,期待子规丹歌想到的是万全之策了。

    而天子却也豁达,他既把这事情的成败抛给了丹歌子规,自己当真就坦坦然然做起了甩手的掌柜,他将这心头事一放,又继续运作起自己的脱身之计来。他扭身就来在了情报部门的门前,信手而挥,那铁链立时断作两截,“吱嘎嘎”,就此推开了门。

    “我想在这儿再看几眼,可以吗?”天子头也不回,态度决绝,但话语却满是试探意味。天子自己清楚,这屋子里所有的情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说他掌握着风家上下所有秘辛也不为过,这秘辛其中又不止有风标比风桓屁股大之类的八卦。

    所以,除非在这三月里,这屋子里添置了新的情报,否则风家的人于情或是于事,都不需阻止天子在此地留下来的做法。

    风和顿了有一会儿并没有说话,他显然在思量,而这犹疑表明着他其实并不愿天子在里面长待。既有人算计着要折返坑洞,自有人防范着不容人溜走,风和恰是蒙对了天子此时的心思。

    但风和的拒绝不能够生硬,他该找到不代表他个人想法的广泛的原则,以之拒绝天子,则天子就不好有什么迁怒或是争辩。而他思索着这么一抬头,就看到了着情报部门匾额的“青报”二字。

    风和双目一亮,朝那“青报”一指,“当时这匾额就是你自己写的吧,这头一个字少个竖心……”

    天子立在屋里两肩一塌,“我知道了。”他背着众人脸上变幻着愤懑,暗暗埋怨自己当初怎么在这匾额上做手脚,所谓立规矩呢!今儿反倒把自己摆了一回!

第五百一十六章 权位天子

    丹歌此刻悄然朝着子规叹道:“‘青’字本为‘情’字,如今‘情’字无心,想来这就是当初天子在这风家情报部门内向所有人立下的规矩吧。搞情报的潜伏者,确当放下情感,否则一着不慎,必是满盘皆输。

    “而这一个规矩,恰也被家主利用到了。他不信一个常年钻营情报工作的天子,会是如此感情用事之人,尤其还表现得如此明显。显然天子有着怎样的目的,而家主只以这规矩,就破了天子的虚伪面孔和接下来的打算了。”

    “接下来的打算?!”子规皱眉想了想,“看来如你所言,天子他们果然是想着要折返坑洞,暗自搞些破坏,继而一探元阳真火的来源了。而其实我已经暗暗布下了骨虫深入坑洞缝隙打探,已无需他们动手。

    “他们若继续想尽办法远离众人折返,继而冒然行动,毁了那坑洞,且不说能不能探得元阳真火的来历,单是摧毁坑洞惹来的风家怒火,就足够我们承受的了。照理说他们处在比人家的领地,不该有这样唐突失智的举动才对呀。却怎么天子反倒带头尝试着行动了呢?”

    丹歌笑了笑,“这就是家主风和之前一度担忧,而实在无法给予杳伯高官厚禄的原因吧。不说百年以后真有一日当风家和情报组织成为对立,单是当前,牵扯在风家和情报组织之间的人就是不少,所谓藕断丝连,在这时候尤为明显。

    “我们此行中不少人和风家有着些许往来,除击征、沈星儿、葛孑、响伯、祁骜以外,再除去本为风家人的杳伯,剩下包括你我在内的六人都和风家有过不少的交集。而风家又实在待人有术,与人宽厚,所谓宾至如归,实在至允至当。

    “所以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我们六人做起事来,总有时将风家事视作自家事。而其实自家的事,便是如何破坏,却总也有个原谅,有恃无恐,莫过于此。”

    子规点点头,“风家和情报组织也因这些人,两方的情形处在一个相互对立却彼此暧昧的地步。自家人啊……,好在天子这个自恃是风家自家的人,在家主面前有了失手,接下来他就更不好行动了。其他人倒也不需……”

    “不!”丹歌摇了摇头,“还有个要防备的。你不曾见,当初我们在鹿邑太清宫与苏音等人初次交手之时,我与苏音初次交锋,两方实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而那一次,苏音有一招重重幻影,一化为众,且几道幻影皆难辨真假。苏音如果有意……”

    “请问……”不等丹歌的话说完,苏音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了,粗犷的男人声音,比之正常的男子声音还要沉闷些,于是实在好辨。苏音望周遭看了一遭,继而女儿神态得搔了搔头,“之前也在情报部门做事,这地方我却没来过,这里哪里有厕所吗?”

    众人闻言左右一看,不知是丹歌子规两人相谈之际加快了脚步,还是因为忽然对于道路熟稔起来,不过几分钟的时光,他们竟已经离开了情报部门的门户极远。扭头望去,之前的情报部门破败之所,已经隐在黑暗,更相隔几道弯曲小径了。

    而显然苏音此时发作,也是瞅准了这不着村店的陌生之地。她只需进入厕所,变出分身,就能骗过众人之后,安然返回坑洞了。

    风和不假思索,扬手道:“标儿,你陪这一位小姐前去附近的厕所吧。”

    “哎?!”风标一愣神儿,继而忙回过神来,道,“爸,您总不是真把我当女子看待了吧?!”

    “那自不是……”风和道,“我又没让你陪她进去,你只需为她引路,然后在外面守着就行。”

    “嘶……”子规苦笑着,“风家这次没带个女人可真是失策啊。他们如此可就防范不了苏音在女厕里做些手脚了。而我们也是倒霉,分明到了外人家,却要防备着自己人胡乱搞事。话说回来苏音的重重幻影应该高明不到分身有术的境界吧。”

    丹歌道:“或许不能做到,但只要有片刻时间把我们骗过就行了,你别忘了她还有着你我全力神行都望尘莫及的速度,便是众人反应过来,追也是追不及的。而她只需争取到几秒钟就可以了,深掘那坑洞,其实只需转瞬的功夫。”

    丹歌说着扭身朝葛孑一看,请道:“就请你随同苏音前去厕所吧,还有个照应。风家这偌大地方,又卧虎藏龙的,你们倘若走失,也总有你的武力相护。你定要把她囫囵个儿的带回来啊,连影子……,也不能少!”

    这几句话却使得家主风和不爽了,他一叉腰,“嘿!小子你把我风家当成贼盗的洞窟了?!”

    丹歌连忙摆手,赔笑着,“不不不。只是出门在外的,又是陌生之地,总不能当成自己家一般便宜行事。”

    “呃……”丹歌的话说出口,让苏音瞬间一呆,在场的没一个傻子,苏音更不是傻子,其实她和金勿共事之时,还是个权策万全的智者,只是如今屈人之下,才华被掩盖了些。她如此人物,自然听懂了丹歌的话,显然丹歌已经识破了她的伎俩,更告诉她不要贸然行事了。

    苏音有些不知所措,就此望向了天子,天子的眼神还是怂恿着她。新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了,她该听谁的?这其后关系到情报组织内部权力认可,反应着权力真正的归属,而最终会影响到天子的去留,天子命格之人,只在人上,不甘人下。

    苏音眯着眼,暗道:“或许我该继续坚持听从天子的计划,便是只为了留住天子也好。”

    而幸好,意识到如此情形的人,除了苏音,还有子规。子规悄然从天子的身后蒙住了天子的眼,一下子把天子拽到了他和丹歌的中间,而后迅速发声:“苏音葛孑,你们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好!”苏音庆幸着应道。

    “怎么?”天子已经强力地扒开了丹歌子规的手,左右瞪着两人,目中满是愤懑,他的国,这些人还是凭着威望掺和进来了,而之前他们还信誓旦旦说绝不干涉的。他其实心里想得通一切,但他的命格决定了他不能容人在一边指手画脚。

    丹歌子规相视了一眼,他们决心将此次风家之行的一些细节全部向天子交代清楚之后,就再也不参与情报组织的任何事情了。相比于权力,他们更喜欢友谊,而天子除了权力这一块,其他的部分其实都是很好的。

    子规收回目光,看向了天子,朝着天子展示了自己的手镯,“你也见识过我这手镯的威力吧。其实是无数骨虫组成,体型微小却破坏力惊人。”

    “嗯?”天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子规这话他听得不顺耳,他仿佛一位君王将面对臣下的暗杀,而这个臣下,还真是得意忘形!

    丹歌听着也别扭,连忙解释了一句,“他是说这骨虫无孔不入而且不留痕迹。”

    “啊!果然!”天子的手已经摸上了朱批符,身中的能量也已经蓄势待发,丹歌的这句话,果然这两人想要用这骨虫暗杀他了!他这陷入君王角色的人,一时竟也怀疑起了自己最为诚挚的朋友。

    “什么呀!”子规给了丹歌一个白眼,丹歌话还不如不解释呢,“我意思是说,我已经遣送了几只骨虫,悄悄顺着坑洞内壁的裂隙向下探究元阳真火的来路了。所以你不需大费周章想着折返坑洞,更不需破坏坑洞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天子闻言在原处一呆,一歪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丹歌眯着眼追问道。

    “我还以为这骨虫又有了什么新把戏呢……”天子忙打着哈哈,错开了话题,他总不能说他一时被权欲蒙心,以为至交好友对自己生起了杀念吧。

    “新把戏?”丹歌歪头想了想,“大概会有吧,毕竟现在它们的能力,都只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娘胎里……”天子喃喃自语着这几字,渐渐失了神。他忽然有些警觉,这天子命格,除了带给自己人前显贵的如此卑微益处之外,其他的都是祸端。“我只以为摆脱了寄人篱下,或许这天子命格就能顺势发扬,为自己带来益处,如今看来,依然祸患无穷。

    “且,因为我沉溺这命格随来的权位,却是忘却了家中因我而卧床不起的双亲。散权……,对,师父交代给我那百十来个散权的龟钮银珠!削弱了我天子威严,我也就不会由着这命格暗暗摆布了!”

    丹歌子规两人当间儿夹着天子,见天子在那里沉思苦想,仿佛下了怎样巨大的决定,他们不知那决定如何,但却惊惶着从天子身上,感触到了决然天子的浩浩威严。他们料定,有些情形要随之改变了。

    而很快,风标带着葛孑苏音返回了人群,从葛孑传递的眼神可以看出,苏音并未施展重重幻影。众人于是继续启程,再行过几分后,祭坛已是遥遥在望。不及早先五月初五端午时的月夜火祭,今夜的祭坛,黑洞洞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就仿佛一切是被焚尽了。

    “正月十五,五月初五,八月十五。嘶……”子规扭头问向风家家主风和,“昨夜就是八月十五,风家应该是有在此祭祀吧?那鳞屑浮空的原因,就又多了这祭祀一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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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