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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尚书     龙舌之祸txt下载     龙舌之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章 连连轮空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直觉有一些事情要发生吧。”子规笑道。

    丹歌皱起了眉头,“直觉到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这么安稳?莫非有天神下凡而来?”

    “应该还没有奇异到那样的程度。”子规缓缓摇头,“这直觉给予了我极大的信心,但我又分辨不出它的所指。”

    “所以我们只能寄托于这等虚妄了吗?”丹歌道,“这可怎么令我安心啊!”

    子规一笑,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没有,但我须去瞧一瞧那青豸的情况,一旦我们失败,我也该清晰我们到底差在了哪里。”丹歌说着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朝门外说了起来,“别藏了一个个的,杳伯,我们去后院看看青豸的情况吧。”

    “呃……,我不在。”杳伯争辩道。

    “好好好,您不在。我去屋里找您!”丹歌说着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朝子规一望,却见那子规已是安心地睡去了。他暗暗摇头,“这到底是有多么厉害的直觉啊?!竟能如此安然沉睡!”

    丹歌幽幽地一叹,开门走了出去,门外,那些偷听的众人都是不见了。他撇撇嘴,暗笑一个个跑得挺快,他转身前往正屋,寻找杳伯去了。

    就在丹歌走了之后,本来假寐的子规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这直觉虽有,但不知所指,我怎么可能安心呢!”他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轻扣隔壁的房门,“灵儿?在吗?”

    “在。”沈灵儿方才才偷听完,此刻自然在屋内了。

    “走,拿些银钱,随我上街。购置一些月饼去!”

    “好!”沈灵儿连忙应了一身,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耽搁了一阵儿,才走了出来。

    子规见沈灵儿走出了屋子,一挑眉,笑问道:“怎么,偷听完那么会儿功夫,回屋竟是连衣裤也褪下了?”

    “我,我没偷听!”沈灵儿忙道。

    子规问道:“听到了什么?”

    “啥?我没偷听!”沈灵儿道。

    子规又问,“除了青豸化为青龙,你想到其他方法了吗?”

    “没有了。”

    “嗯。走吧。”子规一挑眉,扭身朝清杳居大门走了去。

    沈灵儿吐了吐舌头,他发觉自己已是露馅儿了,他没敢再狡辩什么,连忙追上了子规,前往市里去了。

    而在丹歌这边,他同着杳伯王响席锐三人,来在了后院当中,而三人前脚到,后脚击征和风标也赶来了。

    入目的情形已和丹歌风标击征记忆中的后院完全不同了,以前是六乘六三十六朵黄花,如今黄花一朵也没有了。原来黄花所处的位置上,铺就了一层灰白,这灰白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曾救了风家无数人的飞蛾巨茧。

    “这就是擂台了。”杳伯一指这铺在地上的巨茧道,“我们没有参与任何一步,这整个擂台是青豸们自己搞出来的。在这上面,就曾进行着一场场有序的角逐,胜者为王败者寇,胜利的青豸进入下一轮,失败的青豸则被同伴分食。”

    “最开始是什么样的变化呢?”丹歌问道。

    杳伯答道:“最开始就如之前那一只飞蛾的产生方式一样。在我收到风标的来信后,当日下午一直在忧心他的安危,直到次日早上苏音等人返回,我的心稍稍安定。我才将信又看了一遍,斟酌了许久,还叫来了风和风桓天子等人详详细细紧扣字眼地判断了一番。

    “最终天子得出结论,就是照着信上的来,风桓后续也是附和。我和风和本来一直拿捏不定,但天子风桓两人确定,我们就决定搏一搏。再后来是找寻鸿运当头的人,奈何我们并没有,适逢当日上午,王响显威,王响的一声‘谨诺’,能将众人的所想化作现实。

    “我们立刻请来了王响,问他这其中的办法,他点了点头说能,但需要一个思想及其厉害的人物,时常做白日梦的那种,思想需没有束缚。最终,找了一圈儿,我们确定了我们的对头当中,首领人物,马心袁正是合适。”

    王响点头,道:“她精通心猿意马,能随时变换心意,而这种强行变换,正是需要强大的思想,且她还能做到随心百变,毫无束缚,实是上佳人选。她的这种情形和击征的心意百转异曲同工,只是她这里是修行法诀,而击征是被我活生生训练出来的。

    “定下来此人之后,就由风杳老哥亲自出马,亲身深入敌阵,将马心袁以及马心袁身旁的一个小白脸儿虏了来。那马心袁起初不是很老实,凭着心猿意马,将我们耍弄了半天。后来我们把那小白脸儿押了出来,那马心袁这才老实下来。”

    “嗯。”杳伯点点头,“我实是没有料到,马心袁这等人物,竟也有软肋。但无论如何,马心袁因此屈从,就协助我们了。她果然思想强大,依着王响的导引,妄想自己运气爆棚。王响判断差不多了就道了一声‘谨诺’,将这力量施加在了我的头顶,我因此气运竟至于紫气冲天!

    “我于是开始将蜜糖捏着在花丛内走动,竟有许多的青豸回应。我挑了一只最积极的青豸,将蜜糖赠给了它。之后就和你们之前的所见一样,一个日夜之后,它完全结茧,化作一只巨茧横在后院当中,而这一次,我并没有保护这个巨茧,而是任由青豸们前去啃食。

    “再一个日夜后,剩余的全部三十五只青豸都钻破了巨茧,进入了巨茧的内部,黄花也在失去青豸的一个日夜之后,枯萎凋零。我细细收集了这些枯萎的花瓣、花茎、花叶,而后分别存放起来。接下来,又过了八个日夜,也就是整整九个日夜之后,巨茧就被全部食尽!

    “这些青豸宛若裁缝一样从内部一点点将巨茧咬破,巨茧四面摊开,就是我们现在所见的擂台了。这余下的青豸们分明食尽了偌大一只巨茧内的虫肉,但它们的形貌并没有任何的改观,出现在擂台上的他们依然是黄花从里的那个模样。我真想说他们是暴殄天物!”

    风标笑了笑道:“我在信中没有和您说,不知道子规回来是否和您提到了此事。从南阳商圣范蠡的口中我们得知,青豸们吃掉这巨茧,是为了破形。且青龙向我们透露,我母亲其实是青龙的舌头所化,我母亲手中拿得种子,就是青龙的一只龙睾。

    “龙睾在青龙的法力加持之下,相遇了一只雌蛾,于是受孕化作一粒种子。种子埋于地上生长黄丛青豸,青豸吃巨茧破形,就是为了破掉它们母亲的形态,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它们的进化就限定了方向,一定不会变作飞蛾了,它们可以完全化作龙形。”

    “哦。”杳伯和王响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分食巨茧内的虫肉不为增强实力,只是为以后的变形做打算啊。”

    “嗯。”

    杳伯继续道:“后来,三十五只青豸开始对阵,每一次都只有两只状态完全的青豸相战,败落的一方,则被余下的所有青豸分食。三十五只青豸,两两对阵,于是出现了轮空的现象。其余的三十四只一一对阵,角逐出十七只胜者,加之之前轮空的一只,二一轮没有轮空。

    “但要说的是,首轮轮空的青豸几乎被吊打,死相凄惨。当时我们有一致的结论,是:这个选拔的过程也是它们学习的一个过程,积累经验的过程,最终选拔出来的,应是至强者无疑。但这其中也有一个变因,就是在这首轮之后,沈灵儿扔了两颗蜜糖进去,遭到了青豸的疯抢。

    “这让我忧心了很久,那时因为我不知道这破形的理论,我生怕吃了蜜糖的青豸一夜过后结了茧,后来发现并没有这现象。显然如你们所言,它们完成破形,不会再变化飞蛾了。而依照沈灵儿头一次投食蜜糖的结论,几乎是一只青豸就能吃掉一颗蜜糖。

    “于是我干脆撒了十八颗蜜糖进去,就唯有那个轮空的没吃。轮空的没有吃蜜糖,很可能是它败下来的原因之一。所以吃蜜糖与否的这个变因,一度影响着我们的判断,我们的结论由此并不能很好的成立。后续第二轮十八只青豸对阵,决出了九只,又有一只将要轮空。

    “而我们的手里,却只要八颗蜜糖。所以,我们姑且就将这蜜糖全部撒下,然后我们想办法让不吃蜜糖的那一只青豸和其他青豸对战,验一验吃蜜糖与否,是否真得会影响实力。但我们没料到的是,那个没吃蜜糖的很鸡贼,它躲得远远的。所以我们最终也没有得以验证。

    “九只青豸当中八只对战一只轮空,角逐出来的四只加上轮空的一只一共有五只,依然有一只轮空,后续五只当中,有四只两两对战,角逐出两只加上轮空的一只,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三只了。而有趣的是,从九只对战开始,轮空的都是同一只,呐!”

    杳伯伸手一只擂台上边缘处的一只,“就是它,它连着轮空两轮,挺近了半决赛,如果接下来他依然轮空,他就是连空三轮,直接挺近决赛圈了。因为蜜糖的关系,我们最初的结论无法确定下来。

    “所以我们并不能确定,到底是无数次战斗中积攒经验的青豸厉害,还是这个以逸待劳的青豸厉害。”

    丹歌明眸一亮,“也就是说,其实在场的,唯有这两只不曾轮空的青豸是真的在恢复体力,而这一只,其实体力一直是充沛的!”

    “对!”杳伯点点头,“怎么了吗?”他有些担忧。

    “如果破坏了他们的君子协定,让这一只轮空的袭击这两只……”丹歌道。

    杳伯皱起了眉头,“这正是我一直给你提我们结论的原因所在,我就是怕你有这样的想法啊!我们不能确定是这个以逸待劳的厉害,还是积攒了战斗经验的厉害。所以我们不能这么做!如果这一只轮空的偷袭,它是胜了,可未必它是最强的啊!那样得来的青龙,真的可堪重任吗?!”

    “不是最强的,但也是极为聪明的。”丹歌挑眉道,“它或许还会轮空接下来的一轮,而后直接进入决赛。那样的话,这样一只青豸的聪明程度,不消我多言了吧!”

    杳伯摇头道:“聪明是聪明,可这种小聪明还不能摆在明处啊!它要守卫的是天地四维,这是依靠绝强实力的,它的位置上,没有人会和它斗智!”

    “可如果我们今夜就要一只青龙呢?”丹歌问道,“您不是蹲在我和子规的窗外偷听了吗?”

    “如果今夜就要一只青龙……”杳伯的双目流转在擂台上的三只青豸上,它们的实力他并不清晰,可它们当中谁聪明,一定就是这个轮空的了。“似乎只有这一只了,可若是它只会这等小聪明……”

    “小聪明?”丹歌笑了起来,“在这一方擂台上,失败是什么后果?”

    “自然是死了。”击征道。

    丹歌点头,“对,是死!可自身保住性命无虞,这是小聪明吗?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或是在这里不算很适用,但意思差不多。它既能保住一人性命,当它立在青龙高位上时,能力变强,护卫天下也不无可能!”

    “可它终究是失了道义!”杳伯驳道。

    “它此刻可没有偷袭的心思,是我们等不及了,要让它偷袭的。”丹歌道,“失了道义的是我们,它只是无奈。而为了天下,我们失些道义有什么呢?!”

    “那么!”风标忽然高声问道,“怎么失却这等道义呢?”

    丹歌闻言一瞧三只青豸,愣了神儿,“是呀!我们有什么办法让这轮空的青豸偷袭其它两只呢?”

    “哎!”杳伯一摊手,想笑,却又发觉不该笑,他最终悻悻地收了手。或许他维护了道义,但天下的人谁去解救呢?还得是这么一只小虫儿啊!他又叹息起来,“这小虫儿能更上道些就好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等待

    丹歌轻声一叹,“看来果如子规说得那般,得等一等了,也不知道他的直觉到底指使着怎样的事情。如果是这青豸的事情,就最好不过了!既然没有办法能使得这轮空的青豸放下君子协定,使得它袭击其余两只青豸的话……”

    丹歌的双目倏忽显露狠厉之色,他双目微微一眯,道:“在入夜之前,如果我们还不能迎来转机,我就只能将这尚在休养的两虫杀死了!”

    “强行结束炼蛊?”杳伯摇摇头,“那样得来的青龙,只怕比之偷袭得来的青龙,还要弱小不少啊!”

    丹歌扭回了身来,望向众人,“在入夜之前,我们有两个期盼:一,期盼子规与我的分析并非真实,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假,今夜并不会有天狗食月;二,期盼子规的直觉预兆的事情,能够为我们解开当前的困境。”

    众人苦笑起来,丹歌子规之前的分析他们都在屋外听到了,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几乎就是事实了。所以他们期盼什么没有天狗食月,多是痴人说梦。“当前,唯有盼一盼子规的直觉事宜了!”

    丹歌扫一眼那尚是安然擂台之上的三只青豸,一拂袖,走过了众人,出了这后院,过书房经正堂,直入院内,来在了他和子规的房间门前。他径直推开了门,却见屋内早已没有了子规的踪迹。丹歌皱起了眉来,“这才多一会儿?他竟就消失不见了!看来他并没有安睡。”

    这在丹歌来说反倒不是个好消息了,子规并没有安睡,说明子规心内也没有底,那子规直觉所指的事情能否为当前的情形带来改观,还在两可之间。

    他由此越发心焦了,他滕然转过身来,走出了屋子。立在这院中,丹歌朝天上望了望,“昨日秋分,昼夜等长,今日则夜稍长,昼稍短。六点,近六点时分,就要入夜。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不到两个钟头了。”

    “唉。”丹歌甩了甩手,“等夜来到,就不是当前这悠哉的光景了。”他越想越愁,他现在要寄希望于子规那虚幻至极的直觉,虽然他定下了决心,一入夜就杀去那两只尚在休养的青豸,可当真让他下手,他也心慌不定。

    正如杳伯所言,没有这最后的选择与淘汰,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样货色的青龙呢?!而甚至于是否会产生青龙,丹歌都要在心内画一个问号。

    丹歌往院中的椅子上将身一沉,皱眉暗想:“但如果事态紧急,这就是无策之策。首要看子规的直觉应验,次之要看那轮空的青豸是否有偷袭的可能。如果二者都不能改变情形,就唯有上这绝招了,这等杀伐,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大过。

    “但如果唯有此招,就只能搏命一试了,到时只能我来动手,什么罪孽,或是弑君,或是灭神,一切的罪过由我一人来扛!可若是有其他的法子呢?我又不愿轻易沾染这等灾厄的……”

    丹歌坐立难安,他最终在椅子上扭了几下,站起身,就在院子里踱起步来。走了半晌,他捏起桌上的一只茶杯来,本要喝水,但其中的茶水却是早被饮尽了。他将这茶杯往桌上一摆,呐喊了起来,“灵儿!给我倒些水来!”

    “吱嘎”一声,早在屋门等候多时的沈星儿从屋内窜了出来,将手中新倒的温水递给了丹歌。丹歌接过水,并没有喝,而是皱眉看向了沈星儿,问道:“你师兄呢?”

    “师兄他陪着子规师伯上街买月饼去了。”沈星儿答道。

    “月饼?”丹歌想了想,朝天上望了望,这响晴之中的天空,并不能瞧到月的踪影。“是兔子们吗?这是他的直觉所向?”丹歌忽然感觉到了一丁点儿的希望了,他缓缓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水往桌上一放,“但愿如此吧。”

    即在丹歌坐下来之后,天子、葛孑、李尤、席锐竟都是从屋内走了出来,来在了院中落座。丹歌一挑眉,被这伙人的做法气笑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我盼人分忧的时候没你们,这会儿见我稍有安心,你们却就都出来了!”

    天子一笑,“我们却都不知道你在忧虑什么,只见你气性很大,所以这才没敢出来。”

    丹歌望向天子,忽然双眸一亮,“你的朱批符,对那些青豸能不能发挥作用?”

    天子摇摇头,道:“朱批,符纸之上以朱砂绘就圈叉,或从心随欲,或逆心背思。朱砂,学名辰砂,炼气士中有炼丹者,常以辰砂作为主要材料进行炼制,制处的丹药多能使人镇静安神,但除此之外,还会让使用者中毒。

    “杳伯以飞蛾及巨茧治病救人,你就应该清楚,飞蛾和巨茧对毒有天然的克制,而朱砂并不算剧毒,所以这克制就尤为明显。我的朱批打在青豸身上,朱批其上的辰砂会被它们立刻化尽,我因此发挥不了任何的威力。”

    丹歌叹了一声,而后又道:“你还精通兽语!”

    天子缓缓摇头,“我是试过的,因为它们恢复缓慢,我曾被杳伯叫去试着和它们沟通了解情形。可它们根本不理我,或者是它们听不懂,总之我无法和它们建立正常的交流。”

    “啊……”丹歌又是一叹,然后目光就打量在在场的其他人,最后落在了席锐身上,“既然是炼蛊,首要乃一炼字,席锐你是丹鼎之器……”

    席锐连忙摆手摇头,“你勿害我!炼蛊的炼字也不是炼制的意思!”

    “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丹歌苦笑着道,他说着摇了摇手,“罢了,等子规吧。”

    正屋之内,杳伯王响风标和击征各自坐在椅上,望着屋外院内的丹歌殚精竭虑,心内也不好受,但他们却实在帮不到什么忙。

    这四人当中要说能帮上一些忙的,就要提王响。王响的能力就是缩小了威力扩大了范围的朱批之术。虽然他的技艺针对青豸不会被化解,但他可做到的提升是十分有限的,他并不足以让修养的青豸陡然恢复完全,也并不足以使得轮空的青豸升起磅礴的杀心。

    于是从屋内到屋外,总共十人数,都只是干着急,并没有任何策略。他们只能等,等子规回来,也许能带来什么新鲜的东西。子规应在入夜前回来,而入夜之前的这一二个钟头,可着实是难熬了。

    “你说你母亲是由青龙的龙舌所化?可青龙失了龙舌,是如何和你们交流的呢?”屋内的趁闲杳伯问了起来。

    风标答道:“青龙是和那个神兽相战时损了舌头,但应不是全损,因为它和我们说话尚还正常。也有可能是我爷爷的那次续命,为它修复了残舌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已经无法穷究了,青龙已经确实死去。”

    杳伯道:“真是仙神高格的手段!竟能让损伤的舌头化作了一具人身,可见那青龙着实庞大了!而这般算来,那青龙当算是你的外公外婆。你不曾称呼它吗?”

    “没有。”风标道,“我怕被青龙理解是有攀附的思想。”

    “你这是瞎想!”杳伯道,“青龙分明都要将死,它还有什么能容你攀附的呢?!你该叫一声,满足它的心意啊!都说龙性至淫,它却一度没有子嗣,唯一的子嗣还是摘了龙睾,受孕雌蛾。它既有如此作为,岂会不期待子孙后代呢?

    “你当叫它一声,既全了礼节,也给了它慰藉。不过此时说来也是马后炮,它都已死了,除了这后院的三条青豸,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吧。便是它的龙舌,你的母亲,也早早身死。你们可曾了解到?为何你的母亲身为龙舌,却那么早就离去了呢?”

    风标答道:“我母亲产生的当日,仓古石碑就有异动,所以我母亲去了丹霞,见到了我爷爷他们一行,他们九人联合太阴与业膻根等恶妖相战。业膻根秘法却厉害,能耗费它自身生机汲取四面他人生机为己用,使自身强力。

    “一战过后,我爷爷我母亲等一共九人,只有近乎一季十二载的生命了。后来果真不假,我爷爷我母亲与众长老相继死去了。而我估计着太阴也受了重伤,否则后续业膻根在月宫发难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得了逞。”

    杳伯道:“据说你奶奶就不是寻常修行者,也是身世迷离,有传言说她是凝露仙珍。到你母亲,又是东方神兽青龙之舌所化。她们都是仙神一道,却英年早死,或因如此,我风家确确实实要陷入诅咒当中,宗室一支,女性或都要早早亡故。

    “标儿你生得俊逸,总也不缺个女孩倾心,但我又想你破了我风家的诅咒。不若到你,你就找寻一个……”

    风标连打暂停,止了杳伯的话,同时他说道:“您不要说了,您必是和我父亲一样又说出那雷人的建议来!我不允!我必须要找个女子的!”

    杳伯一歪头,道:“你自是要找个女子啊。不然呢?你父亲是说了什么奇怪的建议啊?”

第四百四十二章 归来

    风标立时呆愣愣地不知如何应答了,而在那一侧,击征悄然抿嘴憋着笑意,风标仅因一时没有耐住性子,反而将自己给卖了。

    他愣了愣神儿,立时忙一摆手,“没什么。您说您的建议,您让我找个怎样的女子啊?”

    杳伯虽然心内疑惑,却也没有深究,答道:“你奶奶和你母亲都是神道当中,仙体临凡。我风家到底燧人之后,伏羲之裔,她们那等失了火气的仙神,飘飘摇摇在我们风家这等仙尘两气当中,不能长久,似也是合情合理。

    “所以我盼着你,娶一个凡人姑娘,她不在我们修行界中,凡人的土性又大,或许能压一压风家的仙气。若是能生存长久岁月,风家的诅咒,也就随之破除了。”

    “哦。”风标点了点头,继而欣悦地应承了下来,他大伯这建议,就比他父亲的建议靠谱多了,也正经多了嘛!当然他这感叹只在心内,没敢说出,不然引起了杳伯的好奇,必是免不了一番穷究。

    这一番言语之后,屋内的人撇开了正事儿,随意闲聊起来。当然他们却也未至于完全忘了正事儿,他们说一阵儿,就要朝外头往一眼,瞧着外头渐阴的天色,再瞧瞧院中尚在谈天的众人、尚在忧愁的丹歌,最后又瞧瞧那久久未见子规沈灵儿身影出现的院门。

    在这一次次的顾盼之中,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众人的声音都是越谈越轻,似乎他们说话的力气也随着日光的消失也消逝了。终于,到了某一个默契的刹那,自这正屋屋内到院内,全部的人声都消失,也在这声落之际,天边的最后一道日光滑落了西山。

    入夜了。

    而子规和沈灵儿依然没有回来。

    院子内除了丹歌以外的人,他们彼此面面相觑,交换几下眼神儿,从彼此目光中瞧得的,多是迷惘。众人继而齐齐望向天上那渐渐显露的明月,然后又悄悄地打量丹歌一眼,最终紧一咬唇,紧一皱眉,张口呼气舒气,连半点声响也未敢有了。

    在屋内,杳伯、王响、击征、风标四人,也都是沉寂着瞧着丹歌,他们当时在场,是听清了丹歌之前的话的!此刻入夜,半晌内丹歌或许还在斟酌,或许还在等候子规,而当丹歌终于不耐的时候,丹歌就要亲手杀死青豸们去了!

    他们现在没有思索这件事丹歌当不当做,他们只是想着该如何阻止丹歌。子规未能在入夜之前返回,他们对子规反而期盼得更紧了,也对子规更有信心了。

    可横在他们阻止之前的,是天地四维的安定,人间生灵万物的性命,这让他们备显犹疑。如果子规一夜不归,他们总不能横加阻止一夜,他们也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子规一身。于是,何时应阻止,阻止到何时,是他们当前无法斟酌思量清楚的。

    所以他们心内虽说着阻住,却因这思索疑虑犹在,恐终将难以成行。

    此刻的丹歌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着他,等待他的一个决断。他端坐在椅子上,背部挺得直直的,他的身体都在告诉他,这是个艰难而严肃的选择,他是否要再等下去,是等到子规归来?还是该立即行动?

    他和杳伯等人都有着一个难处,那就是时间的掌握。业膻根的计划何时发动?随之仓古石碑将于何时开启?如果这些疑问能有个具体的解答,他才能确定他是该立刻出手,还是要再等一等子规。

    他就伸指摸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微微轻抚,划过一道圆弧,他的心没有他的手指这般平静,但有他的手指这般摇摆。入夜渐深,他该有个决定了,而其实这个决定很简单在下一刻子规依然没有回来,他就动手!

    这夜里的四面寂静了,明明他们在今晨来在清杳时,门外的田地之内,尚有吸食凝露的蜉蝣。蜉蝣朝生暮死,生死即在顷刻之间,这不容周旋,这启迪同样适用于此时。丹歌细数着,在他手指在桌上划了第九十九道弧的时候,他的手猝然一停!

    “噌噌噌”,这不是希冀当中子规归来的衣袂声,而是这死寂般的清杳居内,众人因丹歌手停而大睁双目,睫毛猛然划过空气发出来如同出剑的声响。这凌厉的程度,完全可以空气划出火星来,而后引燃了眉毛!

    火烧眉毛了!

    “”,丹歌的手猛然一划,一刀白光一闪,一根羽毛在手,其寒凛凛,其锋利利!正是一柄羽刃倏忽在手!

    丹歌滕然站起了身来,迈开大步,径往正屋走去。院内的人都齐齐地站了起来,他们都只能看着,便是天子这等聪慧的人,也因他的所知稍少,不敢下任何的结论,也不敢干预丹歌的任何一步。

    在丹歌迈入正屋的时候,杳伯王响等四人已是齐齐站起身来等候了。杳伯朝前伸了伸手,却最终抬到半悬空就收了回去,他终究不敢拦阻。他只道:“再等等吧!”

    “对,再等等吧。”风标击征两人忙应和道。

    丹歌将气一沉,扭头望了望屋外天上的天月。明月尚是浑圆的玉盘,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天狗食月已经开始了,如果这个过程稍缓慢,在月食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不能够发觉的。

    丹歌皱起了眉头,“可若是已经开始了呢?”他自问了这么一句,没再理会众人,捏着羽刃就与杳伯等人擦肩而过,去往书房,前往后屋去了。

    杳伯等人连忙追了上去,丹歌此时恰被困在了铁门之前。杳伯即上前打开了铁门,既然丹歌已有决断,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跨过了铁门,丹歌及身后的杳伯王响等一共五人来在了后院,眼前一方白底茧丝的擂台,台上三只青豸,一只精神矍铄,两只稍有萎靡,三者如鼎立三足,却相安无事。而这两个弱者,或将在下一刻成为丹歌的刀下亡虫了。

    丹歌扬了扬手里的羽刃,又抬头望了望天,手中的羽刃缓缓一转,朝向了那两只小虫。他将这羽刃转了又转,忽而一停,叹道:“他真得还不回来吗?”

    “唉。”丹歌身后的四人都是一叹,“要不再等等?”

    丹歌猛然一摇头,本来犹疑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他手中的羽刃已是猝然出击,直袭那羸弱的一条青豸而去!这一去威势骇人,并威偶势,宛若搏兔之狮,本稳操胜券,却依然全力以赴!这一刃下去,必定将这一豸纵向切开,这萎蔫的虫儿,必是十死无生!

    却在这时,一阵高喝忽然从前院传来了,“子规回来啦!”

    “啊!丹歌!”杳伯忙要伸手,但那一刃早已与青豸近在咫尺!杳伯猛一攥拳,叹息起来,“晚了!”

    但就在杳伯升起这等想法之时,丹歌的出招已是变了,他的羽刃已在瞬息间崩碎。寂静无声之中,丹歌空手握拳停在那青豸的上方,距离青豸仅在毫厘之间。而他手中捏着的那根羽刃,已经化作了粉碎,从四面飞走,此时它们汇集在丹歌的身侧,并没有损伤到青豸分毫。

    丹歌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叹息一声,“我就知道,这家伙总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我或不刺这一刀,他都未必出现呢!”

    杳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你的应变迅捷,想来你是早有预备。”他感慨完,见丹歌依然保持着那动作没有动,“别摆pose了吧?”

    丹歌苦笑一声,“风标,快来把我扶正。”

    “啊?”风标惊异了一声,连忙上前抱住丹歌的腰身,宛若挪动雕像一般把丹歌从后院挪到了书房内。他把这雕像丹歌往地上一摆,“你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杳伯道,“急行忽止,扭到腰了呗!”

    杳伯说着已是来在了丹歌身边,准备动手医治,丹歌却一摇头,道:“就把我这么样儿搬出去,要让那掐点儿出现的家伙给我好生认个错!”

    杳伯一摊手,给风标使了个眼神,于是风标继续抱起这丹歌,将他抱到了前院,就摆在了正屋门外。

    此时的前院内,一众人等随着子规的回归忙碌起来,几人搬来了长桌搭起了高台。高台三层,头一层摆下一面圆镜,圆镜与天上明月相对。次一层两旁红烛,中间一盏香炉,炉中三支未燃之香,香上透过一纸祝文。

    最下一层摆瓜果点心,月饼陈置一排,十个五仁的月饼横着摆上一排,两侧奉鸡冠花,其后为红枣、葡萄、香蕉、菱角。其前一满樽清酒,酒为新酿,樽底还沉下三五稻米。

    高台在东,西面铺下草席,次第排序,正十二席。

    子规在一旁指挥安排,回神际就瞧到了模样怪异的丹歌。他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一挑眉,笑问道:“系鞋带儿弯不下要去了?”

    “这不怨你么!”风标在一旁代丹歌埋怨了起来,“他等你好久不见你回来,这事情又迫在眉睫,他没有办法,只能是杀死两只青豸,强行完成炼蛊,使留下的那一只化作青龙。结果他刚下刀,你就回来了,一惊之下,才至于如此!”

    子规忙问了起来,“那青豸可好?”

    “你都不问我,竟只管那虫儿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祭月

    子规暗暗一叹,苦笑道:“我实是没有料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打算,虽然是莽撞了些,但不失为一条可用的计策。那虫儿当是无事吧?否则……”

    “他当前这般模样,正是因为你的归来。他本已动手,听你归来只得强行收手,故此有了这等损伤。”风标道。

    “那看来我这归来,恰在时机啊。”子规道。他说完望一眼这宛若雕像一般的丹歌,而在这丹歌之后,就是清杳居的主人,医术高明的杳伯。他将这两人同一时收入目中,立时明白了丹歌这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

    他一挑眉,本想戳穿,但最终忍了声。他朝丹歌一拱手,“是我回来得迟了,竟让你出如此下策,险些犯下杀君灭神的大罪。而我虽然姗姗来迟,却恰在你动手时候,这又委屈你强行停手,继而伤了身体。丹歌,我向你赔礼了!”

    他这道歉之语颇显真挚,而这话语当中点明的东西,却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众人此时才了解到,丹歌方才若是斩杀青豸,竟是要犯下杀君灭神的大罪过!难怪方才的丹歌看起来一直犹疑不定,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罪过要承担!

    而丹歌最终还是出手了,幸而这出手是被子规归来强行阻拦,若是子规不归,丹歌一定就杀了两青豸。由此可见,犹疑之后的丹歌,依然选择了让自己承担罪名而换得青豸化青龙,依然选择了牺牲自己而成全天地四维的安定。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众人对丹歌越发尊敬了起来,哪怕此刻的丹歌尚一副探手捞月的搞笑模样。

    丹歌听到了子规的这一番话,嘴角咧出了笑意。“你此番归来,最好带回了青豸化青龙的另一条路!”

    子规点头,道:“入夜时分,我心内的直觉终于有了方向,而这个方向和今天的节日不谋而合。所以我返回来就让众人加紧布置,只待稍时行了祭典,或许就有相应的答案了。”

    “那便好。”丹歌说着朝杳伯那边一摆手,“有劳杳伯,给我治一治了。”

    “嗯。”杳伯点头,走上前来伸手往丹歌的腰际曲指一弹,只听得“咔吧”一声,丹歌的身形已是正了过来。

    “嗨。”子规见丹歌这么一下子就被治好了,他撇着嘴一摆手,“我还当你是有多么大的病症呢!”说完,他就扭身前往那三层高台,那里的布置已经接近尾声了。

    丹歌扭了扭腰身,只觉惊奇不已,“嘿!各人知道各人的情形,我可知道我方才那伤委实不轻,您就这么一弹?这真是出神入化的医术!”

    “你需得养着,这么一会儿你的身子使着不会太顺手的。”杳伯道。

    “那行。”丹歌插着腰往屋内挪去,坐在了这正屋内的一把椅子上,“我即在这里瞧瞧他们外面的把戏吧。”

    “不行!”子规不知何时折返,又出现在了正屋的门口,他朝屋内的丹歌连连摇头,“你不能坐在屋内,你需和我们一样,跪坐在祭台前去。”

    丹歌一摆手,笑道:“我都病人了,往年里我也没有正经祭月,这一次不差于我一个。”

    “可我一人的分量远远不够!”子规道。

    丹歌往外头一指,“还有那么些人呢!”

    “他们也只算饶头。”

    “啊?”子规这话说的,一时让众人都是不乐意了,尤其此刻还在兴致勃勃检查高台布置的一众人等,更是齐齐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怎么我们就饶头了?弟兄们这家伙不把咱当回事儿,咱把这布置给他再撤了!”

    当然这些人嘴上虽是说着,却并没有当真行动起来。

    子规也不惧,甚至于根本没搭理外头这些喧嚷的人们,只是朝丹歌道:“我们这一众人等当中,唯独你和我在泌阳县遭遇过五兔、九兔、十兔。此番我祭月之意,也是要借机勾连它们,我的直觉表明,今日的启迪存在于往昔当中,即九兔或许能给我们一些指示。

    “九兔又因为诞下五兔,为圣人之母。它身份尊崇,你我共同祭月,或才能换得圣人之母的开言训教,单我一人,分量绝对不够。而除却你我,其他的这些人都不曾见过九兔一面,说是饶头,都是高抬了。”

    “嘿!”院内的人一个个气呼呼的,但子规说的也是实情,于是他们分明被小看,却又无力反驳,这可让他们难受极了。

    丹歌朝子规双臂一伸,一歪头,道:“那有劳你抱我过去了。”

    子规悄然翻了个白眼,“这么些人瞧着呢!撒什么娇?!自己走!”

    杳伯笑道:“他此时行走确实不大方便,我医他用的迅速见效的法子,而随之副作用也大,在三刻之内,他都无法自如行动。”

    “那……”子规伸手一指,往边上一扫,却见风标击征已经退远,他身侧只留下了杳伯王响,而这两人又是前辈,他作为晚辈若是支使,显得不够礼貌。他最终无奈一摊手,“看来非我莫属了。”

    他扁着嘴走入屋中,把丹歌抱了起来,走向祭坛,他怨道:“我若因为此抱而失了女朋友,当记你一大过!”

    丹歌轻笑一声,“我这般情形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若因此单身,只算是咎由自取。”

    “ho!”子规气呼呼地一笑,把丹歌抱到高台之前,撒气一般地把丹歌整个人囫囵地朝地上扔了下去。丹歌跌坐在草席上,整个人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宛若翻了壳的乌龟。他挣扎了半晌,却因为对自己身子的控制不能顺心如意,最后也没有翻过来。

    子规在一边儿笑了半天,笑够了之后才出手把丹歌拉起,让他面对着高台跪坐在了草席上。丹歌趁着这时机抓了一下子规的软肉,又气又笑,道:“你这样儿的人儿,也不要盼着有什么女朋友了!”

    子规轻笑一声,没有多言,转身招呼众人都跪坐在高台之前,草席之上。他则立在众人排头,朝高台处长施一礼,手中结诀,朝三层高台顶端的圆镜一点。明月照应,分别阴阳,忽一时明镜当中圆月忽变,再不见皎皎幽光,竟是炽热蓬勃之焰浪席卷,正是一日!

    这明镜当中的炽日流光倾泻,自镜中扩散四方,不消片刻,竟是将整个明镜溢满!此刻的第三层高台,已是全然的一道明日了!而这炽日只见其形,它的光辉也只照在圆镜四面一丈三分处,再没有外扩,更没有将这暗夜的清杳整个打亮。

    见到如此情形,子规唱诵起祭月祝文来,这祝文不止出于子规的口,尚被誊写纸上,早**在第二层高台的香烛之上。

    子规唱诵道:“维戊戌仲秋,诚炎黄儿女,兴华夏名,复礼从德,祈告夜月:乾坤万世,日月五光。普天盛裕,心宇玄黄。重拂仙袂,誓振礼纲。汗青永记,炎黄之殇。惟贤惟古,渐远渐茫。芒砀巍巍,淮流汤汤。华夏儿女,正冠理裳。

    “竭诚顶礼,感念上苍。敬拜素娥,祈点迷茫。兼怀玉兔,情谊悠长。仙宫泰乐,世道宁康。理修大德,文运隆昌。龙舌之祸,蟾月呈祥。辉增我辈,仪举宏彰。兹呈斯文,饮地横觞。祝于神明,伏惟尚飨。”

    唱诵完毕,子规将早摆在高台底层的酒端起,手里沾了一滴,先将酒洒在地上,横觞敬月。而后手中的那一滴由他曲指弹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圆镜之上。

    即在这酒落在圆镜上时,四面一丈三分的日耀立时收敛起来,从四面缓缓凝集在了那酒滴一处,酒滴最终化作了一滴熊熊的烈焰,宛若正在燎灼的岩浆。而在这四方烈焰汇集之后,明镜内的景致完全恢复了正常,境内不再有炽日,唯有一道天上明月照影。

    那酒滴从镜面上缓缓滑落,正打在了下方的祝文纸页上,同时也溅在香上。随之,祝文纸页燃烧起来,香也就此燃烧起来。祝文很快燃烧干净,灰烬缓缓飞起,四面分散,最终消失在了夜中。三道香烟袅袅,向上飘到镜前,就扑在镜面之上。

    不一时香烟汇集,就将整个镜面遮蔽了。

    子规此时跪坐下来,带着众人朝高台行礼。行礼之后,镜上香烟四散,天上月光愈发显耀,正照在这高台第一层的无数供品之上。

    子规暗暗点了点头,如此祭月已毕。他朝众人一挥手,众人于是都站了起来,然后三五人抬着丹歌,一同退开了高台之前。

    “这就完毕了?”风标悄然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等。”子规道,“兔子们如果被我们的祭月所引,目光瞥向了这边儿,它们就知道是我和丹歌在向它们求助。如果它们有所解答,应当就在顷刻了。”

    “又是等。”丹歌叹了一声,“可你方才的祝文可谓含糊其辞,它们能察觉我们的求助吗?”

    子规摇头,道:“我只是稍稍提点,它们处在月宫中,应是比我们更知悉这危机的。如果月宫没有异样,我们预料的所谓业膻根计划也就并不成立了。而如果月宫有变,我们的讯息一传给它们,它们该是忙不迭地向我们……”

    子规说着忽然眉头一皱,他急忙一撩袖子,却见他的手臂上皮肤烧灼,随之出现了一个兔脚印记。子规丹歌见状,神情立时肃然起来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黄丛母息

    除了丹歌子规以外,其他的人在惊异之余,多是疑惑不解。他们知道这忽然出现的印记一定和当前这一场祭月相关,但这印记出现的意义,却并没有人能懂。

    丹歌知道这印记本得自于十兔,是十兔留在子规手臂上的传讯工具。后来他和子规二人到达江陵,他为子规寻清酒的当夜,子规曾遭受廿於菟袭击,恰是由天上十兔通过印记所救。

    那之后,这印记就从子规的胳膊上消失了,丹歌从来也不曾细问这印记的具体情形,所以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这印记当初是消失了还是隐藏了。这里面的具体情形,就唯有子规最清楚了。

    丹歌虽然心内有这疑惑,但是这等疑惑却并不足以影响他当前的判断。他看到这印记在子规的手臂上重现,已是明白,当前月宫内的情形必是很紧张了!这印记本就是通讯所用,此刻兔子们已经来不及用堂皇的妙术传递神思,而是直接找子规交谈,说明这事情早已刻不容缓。

    正是因为料到了这一点,丹歌子规的神情才这般肃然起来了。

    此时,子规伸手一拂,轻拂过这印记之上,随之这印记一亮,立时就有声音传了来。

    “子规丹歌?我是十兔!”

    “十兔,您好!”子规忙回应道。

    那边传来一声苦笑,“不怎么好。适逢中秋盛会,主人太阴离了天界前往昆仑赴宴,撇下我们在天上守候。就在之前,我们发觉三兔消失不见,随之不见的,还有捣药玉杵。我们四面找寻之时,又发现广寒宫殿门反锁,我们不得入内,而我们料得广寒宫内,必有三兔。

    “三兔手中所执捣药玉杵你等也曾了解,正是业膻根一根腿骨所化,其内从住下业膻根魂灵,后又住下善业膻根之魂灵。当前看来,恐是玉杵之内尚有业膻根之恶念,此番这恶念侵染了善业膻根魂灵,而后再次控制了三兔,钻入广寒宫内,反锁宫门,踞在太阴之位,以伺时机。

    “时机却也恰巧到来!青龙身死,天地四维不稳,业膻根曾占据太阴之位,对其操纵自在熟稔!若他旋转太阴之位,随之月食出现,丹霞深处仓古石碑被辅以人族五术,则石碑洞开,恶妖重临,人间必定生灵涂炭!

    “细想之前业膻根死,死亡也必是它的预谋,它借着身死,将我十兔执掌的五术尽数学去了!后来我们牵引善业膻根来至月宫,相应的业膻根的死魂就随之落在了地下,恰巧将五术传递给它的同类!仓古石碑若启,其中有我十兔之大罪!

    “处理此事以迫在眉睫,但丹霞地界尚在深远之处,你等虽然可很快赶赴,却敌方必有防备。于是你等能阻止五术与否,尚在未定。

    “我与其他几兔商量再三,认定当前解救之法不在丹霞,而在商丘。你等当知,风家文氏文恬为龙舌所化,携龙睾可植黄丛青豸,青豸炼蛊,一朝幻化,即是青龙!”

    子规忙道:“我等正在清杳居内,后院正是黄丛青豸,如今青豸炼蛊,尚余三豸。但青豸之间却有君子协定,所以三只当中两只修养,三豸皆不动作,若等三豸安复,则一定错过时机!”

    “需想一策略让三豸相斗。”那边的十兔随之陷入了沉思。

    未久,声音再响,却又不是十兔了,“我是二兔。”二兔为五术山医命相卜当中的医,它的发声,让丹歌子规两人的精神一振,或是二兔有怎样催生战意的好药了!

    二兔透过印记传声道:“黄丛青豸,思及青豸,就当想到黄丛。龙睾因雌蛾而受孕,虽是违逆了天数,但生发的生机却在天数当中。青豸为青龙其子,青豸有常存于黄丛花蕊之中,其实是青豸恋念母怀,不忍远离背弃。

    “黄丛就是青豸温床,它对应着宫巢,是青豸母系的遗留,具有青豸母亲飞蛾的气味。而青豸虽然稍有思维,但在一些设定上是很僵硬的,例如破形。它们不会分辨好坏,凡遇到飞蛾同属的东西,它们都会吃掉,正是为了破形。

    “所以,你们如果有心收集,一定得到了黄丛的残叶败茎,你等将它们捻成粉末,撒落在青豸身上,则它们身上就此沾染了飞蛾气息,就会引来其他青豸们的蚕食。切记不可将剩余的这三只全部撒满,因为青豸自身出现飞蛾气息,会出现自噬的情形。

    “你们最好挑两只较为羸弱的青豸,在它们身上撒下粉末,引强壮者来食,这正是加速了炼蛊,很快青龙就当出世了!可事有利弊,如此得来的青龙,一定通身多有不全,你们需尽快奔走解决!”

    “好!”子规丹歌等众人都是答应了一声,而随之子规手臂上的印记就消失了,他们与月宫的通话到此为止。

    丹歌一叹,“没料到,还有这样诱导的方法!”他说着转头要叫杳伯,却发觉杳伯早早就进屋去了,此刻他想到杳伯时,杳伯已经从中午端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杳伯来在众人面前,将这盒子打开,里面正是些残败的花瓣花茎花叶,其中却还有三片翠绿欲滴的叶子,似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般,竟有茶香扑鼻。杳伯将这绿叶捏出,朝丹歌一递,“此时见了,我也才想起来,这是焦家派人赠来的礼物。”

    “礼物?”丹歌皱起了眉头。

    杳伯道:“金勿身死当夜,焦家祠堂震动,《神农本草经》上茶字重新显现,他家镇族之宝又再度恢复正常。他们思及必是金勿身死,对你感念在心,又适逢我风家和狼子一流相战,风家从随州卖药,采购顺路就带回来了这三叶祖茶茶叶,正是焦家用以答谢你和子规的。”

    “哦。”丹歌接过了茶叶,捏在手中暗运发觉,将茶叶敛在身内通达全身,顷刻间就将他身中的创伤完全修复了。做完这些,丹歌将三叶祖茶往兜里一揣,伸手拿过了杳伯手中的盒子,走向正屋,前往后院。

    他在这行走途中,将手中盒子的盖子盖上,手中猛然一震,再揭开时,其中的花瓣花茎花叶就都成粉末了。如此,材料齐备!

    众人紧跟在丹歌之后,汇集在了后院当中。

    丹歌没有迟疑,将盒子当中的粉末就洒在了那两条羸弱尚在修养的青豸身上。即在这粉末落下之际,三只本来安然而昏沉的青豸通身忽然一震,丹歌等人瞧不见它们的目,但此时丹歌等人料着,这青豸们的目光必是颇为凌厉了!

    这目光的凌厉,似都使得这天地倏忽一暗。而有心的人随着这一暗抬头而望,目光忽一时也像青豸们一样的凌厉了。沈灵儿高呼起来,“不好!月食开始了!”

    “啊?!”丹歌等人立马抬头望去,可不是,天上的明月此时已经失去了窄窄的一条边界,明月已显得不那么圆了。

    “怎么办?”天子的心思已不在青豸,而在明月上了,“既然我们去仓古石碑毫无益处,就不如不去?只等得此时青豸化为青龙,则灾难可解。”

    子规连忙摇头,道:“仓古石碑的人一定不在少数,苏音和连鳞的一众人马必定有了危机!你们还是要去仓古石碑处,不为阻止恶妖,只为确定苏音他们的情况,如果他们遭难,就一定要将他们救出。

    “你带着响伯、李尤、葛孑,再去信驿叫上巧利瘟青,你们一行人等前往仓古石碑。杳伯也随天子一块走,去信驿坐镇!灵儿你今日没有金玉八卦,八卦要给李尤使用。”他说着朝前一指,“你就由此飞行,前往风家,风家有什么动作,也辛苦你尽快来报!

    “我和丹歌、风标、击征以及席锐、沈星儿留在此处,待会儿也许青龙幻生,有许多不全,要我们四面奔走。”

    说完,子规一扬手,“就这些了,行动吧!”

    众人对子规信任得紧,他们皆是应了一声,也不再关注青豸的情形,而是全部退出后院,各奔其位。

    丹歌望一眼天上月食的进度,叹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很快。”他稍稍有了些底气,低头去瞧地上的青豸们,一时气结,“这小家伙儿们匍匐得也是很慢啊!”

    他蹲下身来连连挥手,扬出风来助力三只青豸前行,终于,三只青豸汇集在一处,两只身有粉末的青豸互相撕咬起来,而那一只一直轮空的青豸则在两方游离,两边补刀。丹歌轻笑一声,道:“你无耻的样子恰像极了我。”

    很快这三虫的缠斗就到了尾声,胜者当然是那一直轮空的青豸了,他将那两条青豸都吞入了腹中,然后就在这擂台的中心沉寂下来。

    丹歌子规等人都满目好奇地瞧着这青豸,等待着接下来蜕变的情形。

    终于,在天上明月又消失了一线后,这青豸滕然在地上一蜷,随之它身下作为擂台的茧丝四面飞起合并一处,竟然围合成茧,将那青豸包裹在了当中。

    这变化可让丹歌子规等人一呆,丹歌伸了伸手,最终没有去扯那茧丝。但他心内不无忧虑,他望向子规,苦笑道:“应该不会又变出个蛾子来吧?”

    子规也拿不准儿,“应该不会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无魂之龙

    听到子规也能不确定,丹歌的表情更苦了。这好不容易选出来的青豸,最终又如同化蛾一般将身形敛在了这一道巨茧之内,他们都不曾见过青豸化作青龙的过程,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青豸化作青龙是否会有钻入茧中这一步。

    可他们却是见过青豸变幻为巨大飞蛾的,飞蛾幼虫未成蛾时,正是包覆在这巨茧之内,甚至于当前这合拢的巨茧,恰是来自于一只巨大的飞蛾啊!照着他们的所知,这青豸化作飞蛾的可能性还真是不小呢!他们也由此而忐忑不安。

    可当前巨茧已经再次结成,虽然他们心内都没有什么底气,但留给他们的选择却也只有等待而已。众人沉寂下来,或蹲或坐在这后院当中,等待这茧破开。

    在天上的明月又被黑暗吞噬了两线后,这巨茧终于传来“咔啪啪”的声响,随之巨茧裂开了一道缝隙。这缝隙最终通达了巨茧的首尾,而后这巨茧就自缝隙的两侧软了下来,露出其中包覆的东西。

    巨茧内已不是青豸了,当然,茧内也并没有出现令丹歌子规等人忧心的飞蛾形态。巨茧之内入目是庞大的身躯以及摄人的绿意,众人只是瞧见了这冰山一角,已是欣喜起来,从这情形来看,巨茧内之内的青豸此时已是一条青龙了!

    丹歌等人沉下了心来,既然他们已经判定这将是青龙,他们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他们注视着这青龙破茧,没有丝毫上手相助的心思。挣脱出茧的过程,是一个必要经历的过程,这个过程宛若洗礼,它磨砺着青龙,而这磨难之后的青龙,自当更加顽强坚毅。

    这茧内的青龙挣扎了老半天,终于打缝隙当中探出一爪来!这果真是一只龙爪,其上的青蓝之色冷冽幽深,这龙爪毕露锋芒,如尖利的耙犁一般,它仅仅微微轻动,就有裁天裂地的威力。

    在这一爪探出之后,青龙挣脱这茧的速度就快多了,不一时青龙就扒掉了通身的茧丝,露出它威严的形貌来。这青龙立在风中,身躯见风而涨,最终这青龙完完全全将整个后院填满,丹歌等一行人都被逼退在了书房当中,仅能通过那黑门打量青龙。

    他们宛若管中窥豹一般,根本不能瞧到青龙全部的真容。丹歌道:“这体型有老青龙的体型一样大小了,我们绕到前院,飞到房顶打量这青龙吧!”

    “好!”众人应了一声,即从书房经正屋来在前院,而后飞至房顶,这才将青龙的全貌揽尽。这青龙和丹歌他们见到的老青龙有十分像,或许在青龙彼此辨识之时,尚能察觉差异,但在人类的眼中,这两个青龙就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这应确乎是老青龙的子嗣吧。”风标道。

    子规点点头,“父子两一模一样吧,我辨不出什么差别来。”

    “不!”击征否定了子规,他伸手一指,“你们看这青龙的尾鳍,像不像是被狗啃了一样,有些残缺?”

    “哦?”击征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才顺着击征所指看向那尾鳍部位,果然,本来应是格外漂亮如同火焰模样的尾鳍,却失掉了一块,仿佛是被巨力扯去了一般,变得不再完美。

    而这样一个缺憾在偌大的青龙身上其实并不小,只是众人方才只关注于青龙整体的宏伟壮观,才至于将这一处忽略了。

    自众人发觉了这么一个残缺后,再观测青龙的整体,目光总是时不时地往那缺陷处去瞥,可见单从美观来看,这尾鳍的影响就足够巨大。这本来威武的一条青龙,此刻因为这样一道缺陷,变作了一条丑龙。

    沈星儿在观测了半天后,道:“这缺憾真是引人注目,而相应的,是不是这样的缺憾也对青龙本身有巨大在阻碍呢?”

    “很有可能啊!”丹歌道,“龙为华夏图腾,每一处的缺失都不容小觑啊!”丹歌说着从兜里一掏,掏出了那一片透明的竹叶。

    丹歌捏着竹叶,道:“这竹叶内神农的使命已经完成,只留下了老青龙的使命,其中蕴藏的力量,可以修复新青龙的一道损伤。但我用得还不能如此轻易,你们再仔细观察观察,这青龙的通身上下是否还有更为要紧的缺憾,好钢需用在刀刃儿上。”

    其余的几人都是应了一声,对青龙的浑身上下仔细观察了起来,最终众人很是一致地摇头,表明这青龙身上除了尾鳍的缺憾,再没有其他的缺陷了。

    “好!”丹歌点了点头,心内有了底,“如此说来,这炼蛊虽然仓促,但对青龙的损伤却并不是很大啊。这样看来,我手中这竹叶,就是为青龙修复这缺憾预备的了!”

    说着,丹歌再将青龙从头到尾细致打量了一遍,皱了皱眉头,“真的没有其他缺憾了吧?”

    “没了。”击征答道。

    “那我怎么感觉很别扭呢。”丹歌皱着眉头,再次将青龙细致打量,依然没有找到其他的缺憾。他一叹,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着,丹歌信手一样,将那一片竹叶掷出,直打青龙的尾鳍缺憾部位而去,竹叶不偏不倚地落在缺憾处。在落下的瞬间,竹叶自动发机,叶上白色消去绿意显露,这显露的绿意熔融,落在了尾鳍部位,小小的一片竹叶,顷刻间却将那很大的缺憾填补完全了!

    而随着缺憾填补,竹叶本身完全消失了踪迹,不是再度化作透明,而是完全破碎,再不可用了。

    “这竹叶内的青龙力量果然霸道!”丹歌感叹不已,那样小小一片叶子当中蕴藏的青龙力量,竟是足以填补那么大的缺漏。“现在修复了缺漏,这青龙是一条完美的青龙了。嗯……”

    丹歌说着朝青龙的头部方向走去,他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为它修补了缺憾,这青龙竟是毫无表示呢!可当丹歌真正来在青龙的面前,却立刻愣住了。

    “怎么了?”子规问了一声,同着其他人一块赶到了丹歌的身边,顺着丹歌的目光朝前打量,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青龙的双目当中。这是一双如何浑浊不清的双目啊,这又是如何远眺的眼神啊,这龙目内没有聚集任何的神采,这龙目根本无法聚焦!这龙目对应的内心,是全然的空虚寂寥。

    “这龙……”席锐道,“没有魂?”

    现在丹歌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了,他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我们都太过于注重外表了,没有细窥这青龙内心。这青龙无魂,才是他最大的缺憾啊!可当前,我已把那竹叶用掉了!修复了那个看似紧要,却并不在关键的尾鳍!”

    丹歌懊悔不已,他方才施展竹叶之时就总感觉别扭,现在他找到原因了。这别扭就是这青龙无神!这青龙自从茧内挣脱出来后就一动未动,这是一具无魂的躯壳,不尊敬地说,这就是一具尸首而已!

    “难道人间的劫难在所难免?”丹歌扶额道。他想着猛然抬头,“现在我们就前往丹霞,也许还有机会阻一阻那五个恶妖!”

    “别!”子规抬手拦住了丹歌,“我想到了一些情况。”

    丹歌忙道:“你快说!”

    子规点头,道:“我想到了两件事儿,一是在我们从舞阳返回商丘的当夜,你拿出十尾东泽鱼烧烤,鱼身显露文字,为‘龙魂结豸内,龙形幻其外’,这其中就提及了龙魂。二,我们那日返回商丘所为何事,正是为舞阳一小男孩身死。

    “小男孩身死为劫,杳伯作为救赎者搭救应劫者小男孩,小男孩却最终死在劫中。救赎者与应劫者会产生劫变,可后来我们分析,杳伯救助小男孩时手中有凭借交通之物,于是那凭借交通之物,才是实际上的救赎者。

    “所以劫变的当是杳伯凭借交通的蛾翅白针之物,而那蛾翅白针都被杳伯埋在这后院地下,又被黄丛青豸吸收,所以最终的救赎者,正是当前我们目光所见,这一条青龙!如果那小男孩的魂灵到此,就可以和这青龙的空壳相合,产生劫变,生出这世间少有的异种来!

    “可青龙本就少有,又是神体,它本就是异种。所以它和那小男孩魂灵之间的劫变,很可能是它会将那小男孩的魂灵规划自身,从而得到一条具有魂灵的青龙。”

    丹歌连连点头,“对对对,当是如此了!龙魂结豸内,龙形幻其外。早在之前这东泽鱼身显露的文字就在提醒我们龙魂和龙形是相对独立的了。它们需要一个契机相合,就恰是这一场劫变之灾!”

    “所以我们当前的重点,就是找到那小男孩的魂灵!”风标道,说着他同丹歌子规一齐瞧向了席锐,“席锐,你在那巨型蜈蚣的老巢见到小男孩的魂灵遁走,他去了哪个方向?”

    席锐道:“他正是向东北走,也就是朝着这一边来的。如果当真有劫变事宜,我料着那小男孩会主动送上门来的。可他在哪儿?”

第四百四十六章 投云

    席锐说着,连忙朝清杳居的四下里观测起来。

    这清杳居四面新修的房屋梁上还挂着红,所以这正屋两间耳房以及东西两厢的四间房,都不可能是小男孩灵魂藏匿之所。唯一的可能,还在正屋、书房和前后院中。后院此时又有青龙盘踞,如果小男孩魂灵若在,则一定已和青龙相合,于是后院也当排除。

    照此分析之后,众人的注意都是放在了余下的正屋、书房和前院当中。丹歌问了起来,道:“你们经常在正屋谈天,是否曾感觉阴冷?杳伯常在其间居住,是否有过类似的牢骚?”

    席锐摇摇头,道:“这正屋坐北朝南,采光最好,正屋的背后又是这一处后院,没有山靠,所以从来也不会阴冷潮湿。那舞阳男孩的小小魂灵若是居住其间,只怕持久不了时日。所以这正屋,倒也随之排除了。余下了书房和这前院。”

    “书房如何?”子规问道。

    “在响伯、葛孑、沈星儿、天子等人未来之时,清杳居一度就只是我、杳伯、沈灵儿和李尤,李尤夜里是回家去住,我和沈灵儿夜里就在书房支两张床安睡。因为后院内为黄丛青豸,我们不便涉足,而夜里如要出来外面,就要穿过正屋,不免要惊扰杳伯。

    “所以在书房一度是备有夜壶的。我和沈灵儿起夜,都在夜壶里方便,我一般不起夜,而沈灵儿则勤些,他又为童子之身……”

    席锐说到此处,众人也就懂了,书房内既常备童子尿,寻常鬼魅哪里会居住其间呢?!由此来看,那小男孩魂灵在书房的可能性也排除了。

    “只剩下了这前院。”丹歌道,“我们来时见院门以外两片小田,田内不知何等作物,生长得整整齐齐,颇为繁茂。据此来断,那小鬼儿必不在门楣及两侧的围墙上,否则作物生长,必有执拗之处、结节之处。

    “而那历劫身死的小鬼儿算在玄奇之内,可当一任鬼仙,他既然没有盘踞门神尊位,则一定隐匿在瓦檐砖缝,或是高高悬在高天。”

    众人依言就朝院内的瓦檐砖缝望去,席锐却又摇起了头来,“你们当还记得,原来商丘城的金爷来此问医,见了金勿他褪了金靴慌忙逃走。那金做的趿拉板儿起先被弃在墙角,后来清杳居新修耳房厢房,依着杳伯的意思,就将那趿拉板儿的金底儿片了金丝。

    “后在耳房厢房竣工之后,就把金丝压在了各屋檐角。照杳伯的说法,是金爷之死与我清杳有万千联系,这金爷生前之物按在檐角,防了雨打风吹,庇护金爷的远方宗亲无灾无难,也算报应当日未曾搭救之过。

    “众所周知,金本金利之物,本就能镇鬼魅,且金又是钱财,钱经万人手,其上的人气使得鬼魅一定难近。所以这小鬼儿必定不会藏在檐角。而这院子自修了东西厢,留下的围墙就多是这南面大门两边的了。

    “丹歌方才也从作物生长判定院门两侧的围墙必定没有鬼魅,所以小鬼儿仅剩唯一的去处,就是这院子之上的高天。”

    一番分析过后,天上明月又被遮了一线,众人的目光终于锁定在了这清杳居的上空。众人知道,这清杳居上空的情形夜里几难看见,而其实是有一小片寡淡的云彩一度漂浮着的。这云彩正是誓言雷云,清杳居曾经的名字常阴居,正是因这雷云的盛况而得。

    后来李尤得了天机,丹田尽敛雷云,由是有拨云见日真相昭示之说,如今看来,自那日起直到如今,确实有许许多多的真相昭示了。因拨云见日的提示,杳伯因此清闲寡居,才更名清杳。

    此地虽变作了清杳,但常阴居盛名犹在,依然有许多病人前来,虽然有胁迫杳伯行为,但后续也趁了杳伯悬壶之心。雷云二遭重现,正可见杳伯医人功绩。

    子规一指高天,“这上头的雷云浅淡,但这清杳居前院的上空,也唯有此云可算是一处绝好的隐匿之所。可其中雷霆密布,那小鬼儿的魂灵当真能安居于此吗?”

    “这可也不算得雷云。”席锐道。

    “啊?”风标一挑眉,满是疑惑,“不算雷云?这是为什么?”

    席锐答道:“之前杳伯和我等交谈,就提过这当中的玄异之处。他说自他将此处更名清杳,却依然有病人络绎不绝,来的大多是熟客。因为清杳居封闭之事很快传出,没来过的因此也不回来了,见识了的还想见识,所以来的多是熟客。

    “且不提这些熟客怎么那么些疑难杂症,单说这些人既是熟客,当初头一遭医治之时,就已经盟了誓愿,相应的雷云归在李尤丹田里了。所以清杳居的雷云,只是两三个新人的誓言所成,其中的雷雳,自然不值一提。

    “后来风家和狼子进入热战,杳伯忙得不可开交,谢绝了一切来客,再后来清杳居就真正清闲下来,再没有人前来问诊了。所以雷云早早定型,只是初显规模,就再没增加过了。

    “但杳伯还曾提及,这雷云在某一夜他查看之时,竟是稍有加重,又不似来自盟誓。此时想来,或许就是那小男孩的魂灵归在其内了!”

    “啊!”沈星儿连忙伸手招呼众人看向他,他道,“李尤师叔和沈灵儿师兄和我熟稔之后,曾讲过这清杳居的奇异,他们也曾说到这雷云的忽然加重。加重的当日夜,是师父及一众人等在这院内炙烤东泽鱼,以碗相盛,鱼肉当酒,豪迈而饮。”

    在场的丹歌子规等人都是双眸一亮,“那日我们赶回,正是为这舞阳的小男孩以及劫变而来的!原来,在那夜那小男孩的魂灵就已是到了啊!而随之东泽鱼炙,显露的文字也恰是表明这龙魂龙形的关系!

    “冥冥之中,老天早将今日龙魂之法告诉我们了啊!而那东泽鱼也是头一遭,指示的竟是我们心料之事!当前我们不论往事冥冥天意,论在当前,这云内,必是有那男孩的魂灵了!”

    席锐点头,道:“我们需将这男孩的魂灵引出,然后把魂灵按在青龙之身!”

    “你有什么办法?”击征望向了丹歌。

    丹歌想了想,从兜里捏出一颗微小的黑色颗粒来,若非众人眼尖,这颗粒几乎是瞧不见的。“这是还魂草的颗粒,如果按在青龙身内,则可引四方魂灵来临,自然也包括这云内的小男孩魂灵了。”

    子规却变了神色,道:“你那日在巴东石柱杀死气运秃鹫,就用的此物吧?引来万千魂灵冲击身体,你这不是要青龙活,你这是要青龙死啊!”他可还记得那日秃鹫的死状,被万千魂灵撑成了气球,然后生生爆炸成为粉碎。

    子规倒也没有把丹歌的想法一杆子打死,“除非你有法子控制魂灵的出入。”

    丹歌挑了挑眉,继而悻悻地将那颗粒揣回兜里去了。

    这让子规愈发无语了,“好家伙,你都不能把控,就敢拿出来算作一法啊!”

    丹歌嘟着嘴,道:“我料着青龙是神体嘛,不过想来确实并不保险。”

    丹歌的法子被否决了,风标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凡人有丢了魂儿的,家里人都去喊魂,我们也可以喊呐。喊他出来,然后让魂儿归入青龙身内。”

    “可,我们谁知道这小男孩儿的名姓吗?”丹歌道。

    “呃……”风标扁了嘴。入了青龙身内,往后这个魂就唤作青龙了,但在当前,他们却并不知道这魂的名姓,自然也无法呼唤。

    否决了丹歌风标的话,在场的丹歌、风标、击征、沈星儿和席锐都是瞧向了子规,“我们头里已经抛砖引玉了,作为大轴,你该说你的想法了吧。”

    子规心内有些雏形了,他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我想着能不能反过来,不使魂儿去找龙,而是龙去找魂儿呢?这办法虽然笨了点,但实施起来并不难,而也很可能见效。”

    “龙去找魂?”丹歌想了想,“你是说我们把这青龙架起来,投到云中去?”

    子规点点头,“对,劫变只需应劫者和救赎者相遇即可,我们将青龙投云,就可让青龙和小男孩的魂儿相遇,强行产生劫变。”

    “办法是笨了些,怨不得你端着不愿说。”风标说着朝天上的明月一望,明月又暗了一线了,“可这办法实施并不困难,尤其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候,更显效率。”

    说着风标已是撸起了袖子,“我们说干就干吧!”

    “好!”众人应了一声,从房顶一跃而下,落在了青龙身上,而后缩身攥在了青龙身下。青龙为五爪之龙,这五爪实是指五根脚趾,它和寻常的兽类一样,都仅有四足。丹歌子规风标击征四人托在青龙的四足之上,席锐则托在龙头,沈星儿扶在龙尾。

    六人同一时发力,一下子就将这青龙抬了起来。六人颤颤巍巍将这青龙抬起,一个个憋气憋得面红耳赤,这青龙到底神体,分在每人身上的重量也足有千钧!几人越往高处飞,则越是难受起来。

    好在清杳居的云比寻常的云低,他们很快就来在了云上,众人到此时,都是喉头一甜,鼻孔开始流血,这显然已在他们的极限了。

    丹歌沉了口气,高喝起来:“撤!”

第四百四十七章 骂

    这修行者们一个个心明眼亮反应迅捷,即在丹歌喊“撤”之时,已经有了预备。丹歌口中这“撤”字一出口,众人都是齐齐撒手,连忙从龙身之下撤身而出。而青龙失了擎举,又在无魂之中,于是自然而落,不偏不倚,正投在这常阴居上空的云雾当中。

    这青龙投云之后,即在这细薄的云雾当中停留,宛若是浮在了一汪浅水之上。而随之,那本来浅淡的云雾此时竟暗沉起来,“嘎拉拉”,一声雷霆竟是忽然闪耀。这雷霆不在凡俗,显耀的光亮宛若倏忽的烈日喷薄,这光亮将云雾照亮,显出其中一个人影儿来。

    “果然!”众人都是点头,这云内果真有那小男孩的魂灵,可众人却又迅速忧心起来,“这雷霆如此恐怖,不会伤了这魂灵吧?!”

    但众人这担忧刚起,就有很快消失了。众人所见,那乍现的雷霆并没有击向那魂灵,而是窜到了青龙的身上。这雷就宛若勾描的笔触一般,循着青龙背上九九八十一鳞彼此之间的缝隙蜿蜒,自尾至首,最终敛在了这青龙的龙角一处。

    随之龙角雷光显耀了三二下,就恢复了原样,雷霆再不知所踪,显然是被青龙化去了。这样之后,清杳居上空的云彩缓缓而散,只留下一道宛若云彩的黑灰烟雾,似若人形,年岁尚小,就是那小男孩儿的魂灵。

    这魂灵最终和青龙碰在了一块儿,应劫者和救赎者之相遇,劫变由此当生!那青龙的身子在于这魂灵解除之后,忽然一曲,躬身呈圆,随之它腹部胀起,四足收缩,龙面巨变,似是要变化成别的样子了。

    “啊呀!”丹歌等人此刻已落在了清杳居屋顶盘坐养息,见这青龙的症状,众人都是一时气逆,不敢再运气疗养了!他们此时也不关心自己的身子,而是忧心着天上这巨变的青龙来。

    丹歌大睁着双目,两拳攥得死死的,“这劫变是这么磅礴的力量吗?竟然使得青龙有了这等变幻,如果这青龙和魂灵最终生出个不是青龙的另类神异来,那我们也就是前功尽弃了!”

    子规此时也有些慌张了,他料着神体能在这劫变中安然无恙呢,结果这劫变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此!而瞧着这青龙的形貌越变越怪,他知道,单凭青龙本身,恐是能以抵抗这变幻的力量了,他们要做些什么味青龙助力。

    子规皱起了眉头,暗暗思索起来,“什么东西能唤醒青龙对于自己形貌的认知呢?”

    “飞蛾?”子规想着,又摇了摇头。青豸破形在前,此时再用飞蛾,一定无效。

    “老青龙?龙舌所变文氏?亦或是……”子规想着双目忽然一亮。他猝然走到风标身旁,拿起风标的手,同时朝丹歌喊道,“给我一枚祖茶!”

    “啊。”丹歌不待细问,此时情形紧急,什么事情都需先斩后奏才是。丹歌急忙给了子规茶叶,子规捏着茶叶就往风标口中一塞,“含着了!”说着子规手中轻划,已经破开了风标手腕的血管,引出鲜红的血来直射天空青龙而去!

    丹歌点头,“我明白了,风标其母为龙舌,他身内或有龙血。”

    子规这应对可谓迅速,而效果也同样显著。风标鲜血打在青龙之身,青龙就停止了那等怪异的变化,缓缓回复原来的真身实体,而同一时,那魂灵缓缓竟是顺着血液作引,融入青龙身内去了。这是个全然协同一致的过程,在青龙又恢复真形之时,那魂灵也恰是完全融入了。

    见到这情形,子规这里才捏合了风标伤口,停止了供血,而被他当做水管子一般呲血的风标这才卸了力,软软地往房顶一瘫,已是站不起来了。子规被风标沉沉一拽,他才回神看向了风标,忙问道:“你怎么样?”

    “你,你还知道,关切我?”风标说话有气无力的,但他用尽力气还是朝子规翻了个白眼,这样儿之后,他才闭眼再也睁不开了。

    “不是有祖茶吗?怎么还是这么虚弱了?”子规问道。

    “化,尽了。”风标答道。

    丹歌及时地掏出剩余的那两枚祖茶来,放在了风标的口中,“看看,天命早定,这祖茶就为医你才预备的!”丹歌说着往天上一看,“这天上的变幻朝着我们的预料方向发展了,没想到这劫变当中还有加佐料这么一说。我们下去等着吧!”

    说着丹歌抱起风标,跃入院中,依着风标的吩咐,丹歌并没有将他安顿回屋内,而是就放在了一个椅子上。风标也并不想错过这青龙回魂、神兽显圣的机会。

    此时天上的明月又黯淡了两线,依然离月全食尚早。而此刻青龙即要出世,众人心内都是前所未有的安然。

    众人往上望去,那青龙四面的云雾已经散尽,青龙也活泛起来,它摇摇曳曳从高空落下,最终落在前院,蜷在一侧,这前院虽大,但对于青龙来说也并不足够施展身形。

    丹歌风标击征瞧着这青龙都有短暂的失神,眼前的青龙和他们之前所见的老青龙,都是一样的威严,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丹歌定了定心神,道:“你感觉怎么样?”

    青龙朝着丹歌一望,两眼的目光竟颇为复杂,似有恼恨,又有感激。它百感交集,汇在这一望之中,最终又化作一声长叹,这长叹声细微之中杂着水音,后来水音渐响,它那百感的两眸就此忽然涌出泪来。

    这泪也不寻常,本来洁净一色,最终却成了墨黑,泪水墨黑渐浓,青龙黝黑的双目却是渐淡。这青龙一时仿佛是沾水的画作,冲掉墨色,徒留白纸了,而这白纸一处本当点画的,是龙睛!

    “啊!”丹歌忙朝前跑了两步,却被一口沉沉的龙息推了回来。他只能是在原地朝青龙招了招手,“你别哭了!你的双目要哭掉了!”

    “画龙点睛,无睛之龙,不是真龙。”青龙说出了他身平的头一句话,“我本当谢你,你引我两位同胞自相残杀,我坐收渔利,得以保命,又可有龙形变化。我又本当恨你,我之前虽有取巧之处,但在这最后的关头,我或生或死,我也不惧,擂台之上,留下来的才当是真青龙。

    “可你毁了这君子协定,你利用我等本性,使我们早早相战一处,我两位同胞身体未曾修复圆满,必定死在我手。我成了你这算计里的受益者,我成了这背信弃义的小人青龙。我如今泪涌化目,盲龙为业,以赎前愆。此我的本意,也是两位死在阴谋当中的青豸之诅咒。”

    “你……”丹歌咬牙切齿,最终恨恨将拳头在空中一捣,沉沉坐在了椅子上。

    子规一叹,“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么紧迫地让你出世,是为了什么,我们不是为一己私利,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不知道你本的什么心思,你觉得你此刻的出世不正确,因为你趁人之威杀死了同伴?

    “可早在你们破形之时,你们不就是在趁人之危了吗?那飞蛾结茧,正在羸弱,你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活生生将其啖尽,到此时你竟没有丝毫悔恨?你对于那等作为没有悔恨,此时倒对两只青豸之死悔恨起来了?这当中真情还是假意,还要我们细辨吗?

    “或者说当时你们之作为无人指使,后来我们插手,此时你可算是找到冤大头了?”

    “我原以为,你这等威严,当真虎父无犬子,一定有你父亲老青龙的气魄,如今却是错看了。”丹歌叹道,“你父亲本来身死,也置天下不顾,后来有风标的爷爷献身为它续命,它幡然醒悟,为你安顿了一切继位事宜,只为给天地四维一个新青龙,一个长久的稳定。

    “你和你父亲何其相似,前有风标的爷爷献身为你父亲续命,后就有风标献血为你招魂。你父亲醒悟就在顷刻,你的醒悟又在何时?你假仁假义地为两个同伴之死哭泣,为你的君子之道哭瞎双目,你只为逃避这救世之责!”

    “我是真情!”青龙吼道。

    丹歌轻笑一声,道:“你是真情,你所哭的两只青豸却是虚伪!它们早在黄花绽开之时就知道今朝的命运,三十六青豸唯有一条青龙,如今是你成为青龙,虽为时势所迫,却也是天命所归!你当青龙本在解救苍生,它们置苍生不顾而贪一时义气咒你,使你毁了双目难成真龙。

    “你自问它们值得你哭么?你且让它们扪心自问,诅咒你它们竟然无愧?!你所谓君子之道,因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要违逆,日后补救又有何不可?人间且有报应一说!我之前无策之时,就要杀那两青豸让你成就青龙尊位。

    “我可知道那是弑神之过!我可知道那必是无穷的报应临身!我为苍生敢担承如此罪责,你却为你可悲的君子之道,一时损尽双目,置苍生不顾?你的事迹摆在所谓君子之道中,也不显耀吧?可悲!你枉有青龙之命,你尚不及我!”

第四百四十八章 红脸白脸

    “哼!”青龙轻笑了一声,“你们不要拿这什么天下大势来压我!更不要把我和我父亲相提并论。你们的天下大势该是讲给天地四象神兽青龙的,我父亲的所谓转变,也是它在任上的所为。眼前你们所见的我,不过一条瞎了双目的龙。

    “这一条龙不是真龙,更不是你们的神兽!这一条龙只为一己私欲而在!我只和你们算同胞身死的账,其他的一概不管!我这般坦荡,你们也收起你们的堂皇冠冕之词吧!什么天下苍生,不过是你们苟且偷生不敢担承的借口,所谓天下大势,难道只有一样解法?!”

    风标听闻这青龙一言,目中已怒不可遏,但他却歪坐椅子上给青龙竖了个大拇指,“好好好!你这见识倒也不错!当前看来你父亲老青龙之前说的不假,你这条命,果真是为它复仇而生,你这等襟怀眼界,能复仇就是撑死了的动作了。

    “你若成了青龙真才是枉费命数!什么黎明百姓,在你心头几无立锥之地!如果把他们搁在你的肩头,都不如让一只老鸹衔着来得安稳!”

    “如你所言!”青龙道,“复仇者本是恶身,焉有做善事的道理。天下百姓我尚不管,此刻我什么罪行也不问了。我只杀了你们,也就正了我的声明。”

    “那倒恰好!”丹歌伸手一拍子规肩膀,和子规要了一支天地气息所化的宝剑来。他将这宝剑握在手中,猛然一摆,剑身震彻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声来。

    丹歌执剑望向青龙,继续道:“既然你是一条私欲之龙、恶化之龙、复仇之龙!则我们这些公义之士、善心之士、救难之士,杀了你倒也不算违了天命!你方才笑我们一切天下大势押宝你身,是我们苟且偷生不敢担承。

    “实话说了吧!在你未生之前,我们别无二法能拯救天下,但自你生出,我们还真想到第二个办法了!你又要和我们算你同胞两青豸之死的账,我们本来不好做,此时倒也好办了!那青豸之死我们理屈,理屈却又不愿认屈,只好送了你同它们一道赴死,这账我们也就购销了!

    “这两桩事儿是一件事儿,杀了你,既能毁了你的账目,更使得天地有救了!素闻龙身浑身是宝,这个我们知道不假,便是你们从母系的飞蛾形态,其威力也不容小觑,更不说是从你们父亲真龙的形态了!

    “我可以攫了你的龙须做鞭,拔了你的龙齿做刺,剜了你的无珠龙目作投石,割了你的龙角做短杖,薅了你的龙鬣做丝针,伐了你的龙爪做铁爪,撕了你的飘带做软刃,揭了你的龙鳞做坚甲,扒了你的龙皮做皮衣,抽了你的龙筋做长绳,拆了你的龙骨做狼牙!

    “片了你的龙肉、泄了你的龙血、摘了你的五脏六腑,作为我等的食补!后续我们饮龙血,吃龙肉,激发身内潜力,穿你龙鳞铠甲,着你龙皮衣衫,系你龙筋腰绳,配你龙骨狼牙。到时驰骋疆场,挽救天下,也算是给你这孽障,赚一些功德祖荫!”

    丹歌说完身中鲜血激荡,志气正在傲然,他双眸一亮,“刷啦啦”手中宝剑一抖,高喝起来:“孽障!受死吧!”

    这丹歌可不是虚晃,他说着已是执剑朝前刺去,这一次带着丹歌豪迈之气,更兼心内无限愤懑恼怒,使出来竟是比子规亲自使动还要强上几分。而丹歌面前这龙虽失了双目,但其他四感尚在,也知悉丹歌宝剑来袭。

    这青龙一是托大,二是惊骇,它不觉得丹歌能伤它,又没料着丹歌丹歌真敢伤它,所以它或是不惧或是呆滞,总之它纹丝未动,是要硬扛这一道攻击。

    子规这时候连忙高喊一声,“不要!”他说着上前阻止,他两手按在剑身,却是让宝剑的锋芒越发厉害了。子规和丹歌交换了眼神儿,就继续朝前刺去!宝剑锋芒未到,两人联手放出的气势却已是到了,这气势合丹歌子规之功,已不可小觑。

    站在原处的青龙忽然感受到一股子心悸,它通身一冷知道不对,这一击足以屠龙,不是它可以硬抗的!而它还没预备着要死呢!它忙不迭驱动莫大的身躯,向后退了一步。也在这个当口,丹歌和子规又交换眼神儿,两手手中都是一停,随即丹歌收手,子规一把夺回了自己的宝剑。

    子规一肘把丹歌磕倒在地,骂了起来,“你真要做这荒唐事儿吗?它只是一时没有绕过弯儿来!它是因为双目失明,心内愤懑难当,多是在发泄牢骚!而其实我们只要为它追寻急救双目的方法,还它双目,它总能想开这些事情的!”

    “它已无药可救!”丹歌从地上站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土,声音当中满是恼怒,“它双目瞧不见就这么执拗,瞧见了那还得了?!它现在都不明白被它视作什么兄弟的其他两青豸诅咒它,根本就没把它当兄弟,它还在这里颠儿颠儿地为人家讨公道!

    “你给它修复了双目,双目好了又如何?双目好了让它名正言顺地继位青龙尊位吗?它是扶不上位的天子,它仅有一己私欲,还是个无知的蠢货!它要为害它双目的仇人讨公道,跟予它性命的恩人要说法!这样的蠢货如果成了青龙,tm天地全然成蠢界了!”

    子规知道青龙瞧不见,朝着丹歌点头竖拇指,口中却是反驳的话:“你总要给它个机会!它若成了神圣,有了气宇,就不是这般短视了!它到时许多的事情必能豁然通达,它骨子里有老青龙的血,它成了青龙,一定就能以天地百姓为重!”

    “你说这话毫无凭据!你问问它,若是让它恢复双眸,它当真能以天下为念吗?”丹歌道,“它彼时必是窜到哪条河沟里安享生活,才不管这什么天地四方!”

    子规退在青龙身侧,踩了青龙一脚,“你说呀!如果能让你恢复双目,你是不是一定能以天地为己任啊?”他说着悄然道,“你若不说他又要杀你了!我阻得了一击两击,可也不能永久阻挡!”

    “呃……”青龙现在说不惧是假的,方才那一剑分明有屠龙之威,它却是新生的青龙。一条青豸为龙,除了这一身神体,再无其它本事,它的能耐,显然寄存在神位神物之中。

    它也不须细想,为了通身的本事,它也该应下来。而丹歌几次三番点透那两条青豸诅咒它失了双目,不是弟兄所为,它也听进去了。所以它的出世,本就为青龙之位来的,此时两人的话头都让它显一显决心,它估料着没多大的坏处,也想应承了。

    这青龙之前炼蛊时能连连轮空,也是个机灵的主,“这两人唱双簧让我应了他们,而他们的话又赶到了这一步,我只需应下来就是了!到时我恢复了双目,有了本事,哪还受他们辖制!”

    青龙想定的美事儿,连忙点头,“我若能恢复双目,成了神兽青龙,职责所在,我自当保天地无虞!”

    丹歌咧了咧嘴,翻了个白眼,这话鬼才会信!之前这青龙的话才是真话,这就是一条自私之龙,哪怕这龙想开了其他两条青豸死的事情,它对于天下也没有那份儿责任心的!但他们没有办法,他和子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绝了青龙后路,又给了台阶,就为让这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当前形势逼人,他们不能再往长远看了,当前要做的就是要让这青龙归位即可,那时天地四维自稳,解了恶妖的灾难,至于其他的事情,只好从长计议!不过丹歌子规也不是吃素的,它们总要为以后做些防备,不能让这青龙归位后,成了玩忽职守的野兽。

    丹歌道:“哼!这里头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可瞧不清楚!”

    “你待如何?!”子规不耐地问道。而这不耐,自是能给青龙一种同仇敌忾的信号了,子规要的就是青龙的戒心消除。

    丹歌道:“发个誓吧!”

    “发誓?”子规提高了声调,“你可知道这未来是一尊神圣!且不论到时它的誓言还算不算,就算它逆了誓言,谁人敢罚?毁了它,遭殃的不还是人间?!”

    丹歌一抱双臂,“那不管,便是做做样子,也总要发个誓愿的!我就为看它有没有这个胆量、有没有这个担当!”

    “这……”子规又踩了青龙一脚,“你怎么办?”

    青龙一想觉着没什么,子规的话说得透彻,它便是逆了誓言,也没人敢罚,毁了它,遭殃的还是人间。所以它既然有恃无恐,这誓言自当随便发!“发便发!”

    “好!你算条有血性的龙!”丹歌道,“那么就不要作假,当真盟誓吧!”

    “可这天地四方的神明,恐没有收它的誓言的!”子规道,“不如……,不如让它龙头对着龙尾发誓。”

    丹歌一挑眉,“啥?龙头对龙尾?这能起什么辖制作用?!”

    “本来也不会有辖制,只为一形势而已。不是吗?”子规说着又一踩青龙,“你觉得怎样?”

    青龙脸上忍耐着,暗骂:“三脚了!我归了正位,一定先还你这三脚!看你当前向着我,我且先记下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点睛之法

    如果子规知道青龙纠结在这连踩三组上面,一定连连叹息,这睚眦必报之龙,竟是天地福主,可真是令人发笑。

    青龙忍着这等“屈辱”,朝子规点了点头,对着自己的部位盟誓,它自是求之不得。它若朝别的神明盟誓,遇到那锱铢必较的神明,它或还不好违逆了誓言,如今它对自己的龙尾盟誓,那可当真只是走了一形势而已。钥匙和锁都在它自己身上,那它还不是想开就开?!

    丹歌见青龙应下,皱着眉头,最终无奈一叹,摆了摆手,“好吧,你就对你的龙尾尾鳍盟誓吧。盟了誓愿,再使你双目复明,你归了正位,解了天地燃眉之急,之后就任你逍遥!”

    青龙喜上眉梢,它身子一蜷,将尾鳍摆在了它的面前,“我即盟誓了!”

    丹歌却扬手制止了青龙,“虽然是走个形势,但这形势需照着我们的章程。不然任你胡说盟誓,我们就连一丝安慰也赚不到了!”

    青龙嗤笑一声,“人类做这自欺欺人的事儿,还要做出板眼来,着实好笑!就依了你,你说个章程吧!”

    丹歌道:“好。你的誓言我已经想定,我说一句,你就对你的尾鳍盟誓一句。”

    “随你!”青龙道。这青龙目盲,自不曾瞧见,就在它答应下来的时候,丹歌和子规脸上都是倏忽闪过了一丝哂笑,目中的蔑视之意毫不掩藏,这青龙,落在他们的坑里了。

    “那你就跟着我说!”丹歌道,“吾,龙睾受孕飞蛾,栽植青豸黄丛,弟兄炼蛊次第,终于成形幻龙,本乃四象东宫,正位青龙!今因事关天地纷乱,石碑仓古,恶妖即临,为天下计,欲归正位,又双目受诅咒流睛,目之不存,神龙不真,于是在此盟誓,后复明双目,则归位正东。

    “吾,若成青龙正位,则必当归于泰山之巅,踞青龙府第,察天地四维之异,除害兴利,杜渐防萌,祛蠹除奸。若有玩忽职守,怠惰因循,则必受先考责骂,夙夜不宁;若有屡教不改,一误再误,则必受先考拷问,穷年累世。

    “除此以外,吾当在盟誓之后,处世公义,不会偏私,更不会挟私报复,借题发挥。否则除受先考问心以外,尚遭武力牵制,身难如龙!”

    丹歌说了一遍,青龙也跟着念了一遍。在青龙说完之后,它尾部的尾鳍一闪,誓言已成。青龙瞧不到那尾鳍闪耀,但它发觉了自己尾鳍的异样,它不由皱起了眉头,“我只觉这尾鳍沉甸甸的,好似我违逆的誓言,我的尾鳍当真会发挥怎样的威力!

    “这股子威力我感知起来,似乎还无法抵抗,这可不对呀,这分明是我的尾鳍,怎么会当真对我发威呢!莫非我这尾鳍里有猫腻?那这样说来,这几人激我盟誓,也是瞧准了这一点?我只怕已上了这几人的当啊!”

    它心中虽有这些思索,却没有立时质问丹歌子规等人,它心内还藏着一分侥幸,或许这丹歌子规并不清楚它尾鳍的情形呢!有这份侥幸,它就不能说,否则它就是把自己的破绽卖出去了!

    它想着即沉了心,朝丹歌子规等人问了起来,“你让我所盟的誓言,怎么是先考也就是我死去的父亲惩罚我呢?”

    丹歌轻笑一声,道:“既然这誓言不做真只是形式,这违逆誓言的惩罚怪异些也不无不可,反正又成不了真。而其实这惩罚的威力其实不小,承受夙夜不宁的责骂或是穷年累世的拷问,便是神仙也抵抗不了这问心之语。”

    青龙暗骂丹歌好毒的心,这誓言初听时感觉不痛不痒,此时细究起来,这问心之语分明正掐在神明的要害处!其余实质的惩罚神明都能以法力硬抗,唯独这问心,是避也避不过的。不说这问心的言语中如何苛责,单是人不停地说,烦也烦死了!

    而且青龙还发觉它的誓言便是盟在它自己的尾鳍上,似乎也会如常发作,所以这等毒恶的誓言内规定的一切,它是一定要遵守的了!这青龙不是蠢货,它想到此时,几已断定它是着了丹歌子规的道了!

    青龙无目,否则它的双目当中就该显露熊熊怒火,它暗骂:“我料着此时,这几人的嘴脸,一定是得逞的嚣张和愉悦!”而应着青龙的猜测,丹歌子规等人确实正开心地咧嘴笑着。

    青龙知道自己上了一当,但既然已经上了当,它可不能光赔本儿!它还需赚回这誓言本当兑得的东西,就是它双目复明,归位青龙!它沉了气,问向丹歌子规,“你们可答应了我要恢复我的双目,你们何时动作?形势所迫,你们不是盼着我早早归位的吗?”

    “嗯!”丹歌点点头,往天上看去,这一会儿斗智斗勇,明月又被食了三线了。他收回目光,却头一歪,“可我们并没有恢复你双目的办法啊!”

    “啥?”不说青龙,就是子规风标击征等人都是惊讶不已,“合着你方才这么些预备,都闹着玩呢?”

    青龙自然不干了,“我白白盟了一桩誓愿!而且这誓愿还遭了你们的算计,我的誓愿虽在尾鳍,却也会发作!好哇,你们这分明是怕我因两只青豸之死对你们展开报复,这才诓我盟誓,使得我不能对你们出手,对不对?!”

    丹歌道:“不是,这使你双目复明的方法不在我们这里,而在你的身上。你将你的神念聚在你的尾鳍,在尾鳍的上部,你应该能察觉到你父亲的力量,你在里面追寻一下复明双目的办法吧。”

    青龙无珠的双目一瞪,“果然!你们果真知道我尾鳍的异样!诓我对尾鳍许愿,又以我先考对我施展惩罚,只因为我的尾鳍上有我父亲的威力!你们真是好算计啊!”

    丹歌也不狡辩,点头笑道:“不错。你父亲给我留下了一道力量可为你修复残缺,而你的尾鳍有缺,所以我们用那力量为你补足了残缺。那时你还没有灵魂,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儿。我们就利用你这一点无知,让你对尾鳍盟了誓愿。

    “你骂我卑鄙也好,骂我无耻也罢。我问心无愧,我为了天下得罪你一尊上神,我虽有心忧,却无遗憾和追悔。而事已至此,你最好继续按着我的步骤走下去,否则你就是赔本儿的买卖。”

    “哼!我自然知道!”青龙听着丹歌一下子承认,连一丝狡辩都没有,这让它心内愈发气结了,这丹歌分明是没把它当回事儿!可它细想着日后要如何处置丹歌,却苦笑起来,“你是仅有心忧,你都把自己安排妥了,我盟誓之后,已不能对你发威了!

    “但你不要以为我没法子治你!我前几言的盟誓,都是我成为青龙正位之后的事。我此刻还不是正位青龙,我若是故意拖延归位的时间……哼哼,你现在向我屈从哀求,我或还念在你可怜,给你通融通融,否则你的苍生,就唯有死路一条!”

    丹歌一挑眉,模仿着青龙的口气道:“我早料着你这一招,你方才誓言中的后几言,是发誓之后及时就起作用的。你还历世不深,但你也该听说过‘碰瓷儿’这个词吧?我若碰瓷为你引来誓言惩罚……哼哼!

    “你最好现在就看看复原你双目的方法,否则我一碰瓷儿,引来了你的誓言惩罚,你父亲絮絮叨叨的言语出现,你身内没有法力无法守心,只怕不消片刻就被念叨得魄散魂飞!”

    青龙沉沉地呼了一口龙息,它此时只能认怂了,这丹歌思虑得十分周全,而且这人又不是个顾脸面的人,这让它难以对付。它只好敛了神念放在自己的尾鳍上部,果真触及到了它父亲留下的力量,而后随着它心内的疑问发动,一道答案也随之显露出来。

    “怎么样?”丹歌望着天上的黑暗又进了一线,连忙催促起来。

    青龙回过神来,“因为我双目哭泣流睛,所以复原我的双目就需要点睛,这方法正是叫点睛之法。可这方法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便是你们迅速收集,恐也不能很快备齐,而这世界危机又在争分夺秒。我这一场哭泣,真的是要犯下大罪孽了!”

    这青龙从它父亲的力量当中不仅看到了点睛之法,更看到了它自身的重要性。它此时追悔起来,丹歌他们之前的话所言不假,它一条龙,关乎天地大势,四维生机!而它一场哭泣,竟要使得天地陷落死局!

    丹歌子规等人却很清醒,他们并没有趁机责怪青龙,而是劝慰起来,“你说说吧!把那方法说说,或许其中尚有一线生机呢!”

    青龙叹了一声,还是说了起来:“这点睛之法当中有‘七龙’!对应我青龙七宿,七宿为角、亢、氐、房、心、尾、箕。这‘七龙’为:天龙之脊、驼龙之砚、孽龙之血、紫龙之鼎、痴龙之墨、伏龙之根、屠龙之技。”

第四百五十章 七龙

    丹歌等六人闻言都是紧皱了眉头,这点睛之法竟然要七样东西,这果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凑得的。但丹歌子规细思这其中的“七龙”之物,愁眉却又稍有了舒展,“似乎我们的际遇,和这些东西都有过擦肩。”

    青龙此时继续道:“紫龙之鼎对应青龙七宿之角宿,痴龙之墨对应青龙七宿之亢宿,孽龙之血对应青龙七宿之氐宿,天龙之脊对应青龙七宿之房宿,屠龙之技对应青龙七宿之心宿,驼龙之砚对应青龙七宿之尾宿,伏龙之根对应青龙七宿之箕宿。

    “这‘七龙’当中,有六样乃是实物,唯独对应心宿的屠龙之技并非实物,而因为对应心宿,又双目乃是心灵之窗,于是这屠龙之技,是这点睛之法当中至关重要的一节。但除去这关键一节,其他的实物也都不是好找的,所以这点睛之法几乎难以成功,尤其在这争分夺秒里,更是痴人说梦了。”

    丹歌想了想,说道:“紫龙之鼎,就是你成为正位青龙的神位神物,它存放在我长白沈家。由此处去往长白山顶,我若是强提境界再以极速飞行,一个来回大概需要花费这月食进度的十几线光阴。”

    丹歌说着往天上一望,“十几线的光阴,这月食尚不能完全!可以一搏!”

    “那么剩余的五样东西,你们是否也有线索?而便是有线索,在场的人都能如你一般能强提境界神行极速吗?若是不能,你一个人又分身乏术,这事情还是难成。”青龙问道。

    丹歌挑了挑眉,问道:“不知道这痴龙之墨,做怎样的解释?”

    青龙答道:“痴龙之墨,乃是痴心成龙之物,身死化作的墨锭。”

    丹歌脸上有了笑容,他从兜内捏出一块墨锭来,放在了桌上,“现在,痴龙之墨有了。江陵境我和子规遭遇赤蛇,赤蛇一心痴想成龙,吞噬宝物,犯了大忌。我和子规联合将它收拾,它的尸骨焚化,被地府贡差黑猫敛集,化作这一方墨锭。”

    青龙此时无睛,但便是如此,它脸上依然展露了惊喜之色,可见丹歌拥有这墨锭让它多么欢欣惊异。它忙道:“那,孽龙之血!这血乃是罪恶深重之龙,身死之后的长时不凝之腐血!这血要作为研墨之水,研出的墨水点睛,才能让我通达人情世故!这血……”

    “这血我们没有。”子规笑道,“但我们知道去哪里得到它。我们曾追寻龙踪到过白帝城,白帝山夜里一处深穴显现,深穴之底本来居住一条飞龙,因飞龙夺宝,危机百姓生机,触了天条。被天帝处以凌迟,借百姓之手,以金印银量之法凌迟而死,它的腐血正在那深穴之内。

    “此地距白帝城也不近,但我极速而飞,十几线的光阴之内,我也能走个来回。就不知道池底的血龙蝠,是否给我这等面子,容我盛一碗腐血。”

    “血龙蝠?”青龙呢喃了一声,“这想必是腐血内生成的祥瑞了,既是龙血而生,就是我龙子龙孙。”青龙说着一摇头,它脑后的龙鬣飘舞,几根龙鬣脱落,飘忽在青龙的身周。

    丹歌见状一撇嘴,“小小年纪就脱发了呀。”

    “什么呀!”青龙无睛之物朝前瞪了瞪,也不知是否瞪到了丹歌,但传递了它的愤怒,“这是我刻意让它们脱落的。你们收集了我的龙鬣,你们当中谁人去白帝城采血,就拿着这龙鬣,到了那里展示给血龙蝠看。我青龙至尊,它们总要给些面子的。”

    “哦!”子规点点头,身形一动,三两下将龙鬣收集,攥在了手中。

    “接下来是天龙之脊……”丹歌说着已经伸手入兜了,“我所料不错,这天龙指的就是蜈蚣了吧,蜈蚣毒虫在身内修行而成的骨骼,就是这所谓的天龙之脊了吧。”

    “不尽然是。”青龙道,“这蜈蚣毒虫的修行还需要恰到好处,它需处在一阶,若是过了一阶进了二阶生成了第二道骨骼,那么无论新生的还是老旧的,就都不算是‘脊’了。所以这蜈蚣修行需在一百年后,又少于二百年。

    “而众所周知,随着年限的生长,蜈蚣原来生成的骨骼也会延长,到二百年时,就会通达首尾。而成精的蜈蚣一般都是庞然之物,真到了通达首尾时,一条脊骨就必有丈许长短了。可这天龙之脊是点睛之中用笔的笔杆,所以这笔杆最好也不要很长。

    “于是这蜈蚣年岁在一百三五十年,是最好了。这等苛责的条件,你们便是有天大的幸运,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到的啊!”

    “哈哈哈哈!咳咳。”风标不自禁地高声笑了起来,但他此时失血虚弱,所以笑了几声就被咳嗽止住了。他缓了缓,道,“我们恰有这天大的幸运,而这幸运可不是降临在此时,早在几日之前,我们就得到这所谓‘天龙之脊’了!”

    “不错。”丹歌点头,这才从兜中掏出来那一根骨骼,也放在了桌子上,摆在了墨锭的旁边,“这一根骨骼得自于风家的菊水源头,南阳深坑之内。那一条毒虫蜈蚣修行一百四十余年,于是炼成的这一骨骼为四节多一点,每节两寸,整长为八寸三分,约成人半臂之长,作为笔杆稍长,但也勉强恰当。”

    青龙此刻无语了,“你们到底什么人呀?怎么这样儿精确条件的物事竟也随身具有?”

    子规笑道:“你的出世也和我们相关,我们就是为当今这一桩事儿来的,所谓天命所归,于是我们这里有什么奇异,你也不要惊讶。”

    青龙点头,追问道:“那么笔杆相对应的,乃是笔头,二者由此可以组成一支笔。以笔蘸墨,才能点睛。笔头就是伏龙之根,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这样的物事?”

    “呃……”丹歌扁了嘴,“根是有,但这伏龙……”

    青龙道:“伏龙之根,便是字面的意思,这需是可以用以降服神龙的珍奇之物,这珍奇自然是草本了,也唯有草本,才有根部。这珍奇之物的根部,就是伏龙之根。当然,这根部要作为笔头,一定是根须细若毛发,宛若纤毫,根部整体呈现毛笔笔头模样。”

    闻听青龙之言,丹歌已经把金勿死后的那根须从兜中掏了出来。金勿本为断肠草,按理说断肠草既能杀死神农,也必能伏龙,但丹歌拿不准,所以他捏着这根须犹疑了一阵子,问道:“这是否可以伏龙,如何判别呢?”

    青龙一笑,“我就是龙啊,而草本植物都有其自身气息,只需我一嗅之下,就能分别了。”

    “哦!”丹歌点了点头,一跃而起,来在青龙面前悬停,然后将金勿死后所化的根须放在了青龙鼻前,“你闻一闻。”

    “嗯。”青龙吸了一口气,继而它的脸色急变,脸上的痛苦如含苞待放,竟不能完全展露。它通身的青蓝之色开始老褪,竟恍若树木枯槁一般,变作了枯黄之色,这青龙没有出言评断,而是脚下一个不稳,已经“轰隆”一声倒在地上了。

    此时也不须评断了,这青龙只是嗅了这根须一下,就通身麻木,连个表情也不能做完就砰然倒地了,这根须必是伏龙之物了。

    坐在远处的风标及时地从口中吐出半枚祖茶茶叶打在了青龙面门,很快青龙脸上的痛苦全然展露,身子也从枯黄恢复了青蓝,它自鬼门关绕了一遭后,又安然回来了。

    丹歌此时却扭身瞧着风标,将腰际的香囊朝风标一抛,问道:“你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风标答道,他接了香囊,捏出其中那三分之一的祖茶,又含在了口中。

    “哎哟。”青龙此时终于出了声,“好霸道的力量!”它就此瘫在地上,也不打算起身了,“这样说来,伏龙之根,也是有了,而我险些遭了伏诛啊。”

    子规道:“我却不懂了,用这等克制你的东西来为你点睛,这是帮你呢还是害你呢?”

    青龙道:“你们也发觉了,孽龙之血、痴龙之墨、伏龙之根、天龙之脊,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出来的龙睛必是秽杂之瞳。但这才合乎阴阳造化,阴阳才可相济。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于是我秽杂龙睛所视,若是恶,则与我双目同属为阴,二者不生,我必厌之;若是善,则与我双目阴阳可济,二者相生,我必喜之。因此双目,我在青龙正位才可惩恶扬善。”

    “原来还有这样的道道。”

    “但这点睛之法里也不是全然的秽物。”青龙道,“承载孽龙血、痴龙墨的砚台,就是纯正之物。驼龙之砚,你们莫非也有?”

    “驼龙?”击征轻笑道,“不就是说的乌龟?驼龙之砚,说的就是砚龟。这东西丹歌和我在临沂的王羲之故居里见到过。丹歌既去长白,我自当前往临沂得了这砚龟来。只是……”

第四百五十一章 金钩

    “只是?”青龙道,“我自认为这一样儿比之之前的五样得来途经要简单不少,砚龟算不上怎样稀奇的东西,而你们更是已经知悉了砚龟的所在……”

    “这不假,可那砚龟得来却是不易啊。”击征道,“它并非轻易就能为我们所用,数月前,丹歌曾以妙法将那砚龟骗到手中,可砚龟最终脱逃。砚龟说,它若要为我们所用,就要应在‘钓金龟’三字上,我们需将它从那洗砚池中用钩子将它钓起,而后它才能服务于我等。”

    “对。”丹歌点头,“钓那砚龟,需以修行者的宝贝金钩。所以我们现在的难处就在这金钩上了,我们并没有金钩可用以钓取砚龟,而如果有了金钩,这所谓驼龙之砚,则唾手可得了。”

    子规笑了起来,“你们不早说呢!幸好执掌金钩的人尚留守清杳居,若是派了他去往了丹霞,那岂不误事?!”

    丹歌风标击征三人面面相觑,这清杳居留守的除了他们一行四人,就唯有席锐和沈星儿了。他们四人彼此知根知底,一定是没有所谓金钩的,这金钩必是在席锐或沈星儿身上。三人打量向了席锐和沈星儿,道:“你们两人有金钩法宝?我们从来也不曾听说啊。”

    沈星儿知趣地往边上退开一步,表明他身上并没有金钩,这金钩,是在席锐身上。

    “席锐?”丹歌打量着席锐,道,“你身内竟有金钩?据我所知,金钩此物之修习实不简单,其内需炼入神魂,才能将金钩使用陷入如臂使指。可你若在金钩炼入神魂,也未至于当初会被那蜈蚣毒虫发出的卒所操纵,犯下杀生啊。”

    席锐道:“因为我这金钩,是在那件事情之后,才得来的。”

    “这么巧。”丹歌有意无意地望了望天,这贼老天,果然把诸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席锐受控在前,造成舞阳小男孩之死,继而有了如今青龙还魂;得之金钩在后,就能让他们获得驼龙之砚。这事情安排得丝丝入扣,分明是老天的棋局如此!

    席锐点点头,道:“你还记得我因何脱离毒虫蜈蚣的控制吧?”

    丹歌道:“自然记得,得益于子规忽然的尖啸,震彻了众人,使得你跌倒在地。你脑后被利石凿破,那利石有钩,于是将……”

    “钩……”丹歌的双目一亮,“那利石的钩将那卒从你脑内带了出来,你因此摆脱了控制。而那利石被你置入中丹田炼化,你又是丹鼎之器。杳伯曾言,利石既能救你,说明其中的造化颇深,若是长久蕴养,必生神异。莫非……”

    “对。”席锐道,“正是如此。利石经我体内三月有余的蕴养,脱了石性,那利石上的微钩也在这长久蕴养之中越发显露。如今那利石虽然只是初成,但已经具备金钩模样,如你所言,金钩内需炼入神魂,如今这金钩在我炼入神魂之后,已经初具威力了。”

    “啊。”丹歌听言却越发高兴不起来了,他仰天暗叹,呼唤着他亲爱的黑猫,“黑猫啊黑猫。我真的不是这上天的棋子吗?”如果黑猫在场,也许还是斩钉截铁地回复他一句“不是”。可当前的事情种种,都在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不是他们努力之下促成的,而是老天早已安排料定的。

    这一种沦落傀儡的感觉,让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可当他想到这事情背后要解救的天地苍生时,却不得不振作精神来。棋子也好,傀儡也罢,至少在当前,这一切天地的安排,都是有益的。

    丹歌长出一口气,脸上咧起了笑容,道:“你把那金钩拿出来容我们瞧瞧吧。然后你把它交给击征,就由击征带着金钩前去临沂王羲之故居洗砚池边调取驼龙之砚。”

    “嗯。”席锐答应一声,伸手在心口一拂,只见席锐的心口处倏忽开始放出金光来。这金光初现十分夺目,这一金钩出离中丹田,宛若神物出世,又如宝剑出鞘,这时候是最为逼人的。待这金钩的锋芒内敛光明散去,一道弯钩就此悬浮在席锐的手心,缓缓轮转。

    这金钩本得自于一块利石,在席锐这丹鼎之器的身内化了石性,但它还是天然具有着一些石头的特征。这金钩头尖而尾粗,就一如原先的利石一般隐隐呈锥,而这金钩的转弯可谓生硬,金钩就宛若三道笔直金丝焊接而成一般,直来直去,宁折不曲。

    风标瞧了瞧这钩子,又看了看席锐,连连点头,“席锐,我曾记得你正如你名字一般率直,这次见你你的锋芒更甚以往,原来症结在这里。你和这钩子必相辅相成,于是你越发耿直纯真,越发不会圆滑世故了。所谓‘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在你这里,在你这金钩上,倒是个完美的诠释。”

    席锐笑了笑,将手中的金钩递给了击征,“青龙说这驼龙之砚乃是纯正之物,你以我这率真之金钩相钓,那砚龟一定上钩。”

    “嗯。”击征接了金钩,这金钩其内的真率神力实是不容小觑,击征这么接下之后,本来他绝美而偏向女子的面容陡然生出一股子男子气来,这变化使得子规竟有了刹那的失神。

    从子规这表现看来,便是他已经为击征男儿身发病一场,却也并没有将击征放下,击征的容颜对于子规还稍有影响。丹歌在一旁看破没说破,他岔开了话题,道:“现在这六样实物都算是解决了。留下最后一样并非实物的‘龙’,为屠龙之技,这是何意?莫非还要人杀了青龙?”

    青龙闻言摇头,道:“屠龙之技,出自《庄子》。《庄子》载:‘朱评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说的正是技艺高超却无实用的技巧,这一词似是贬义。可在当前这点睛之法中,屠龙之技指的正是为真龙点睛的切实技艺。

    “这技艺凡人便是学会,却也无施展之地,于是称为屠龙之技。但正因为技艺高而无实用,所以这技艺缥缈而虚无,这样的技艺为我点睛,才能容我升天而起,飞脱俗世,若是俗人凡笔,其中厚重之意,一定坠得我难以行云。

    “屠龙之技,正是要找到一个擅长为真龙点睛的凡人。此‘龙’对应青龙七宿之心宿,极其关键,它不光事关我的双眸成毁,还关系天象内大火星的明暗,所以这个凡人一定要谨慎选择、不容有失,其技艺更需实至名归。”

    众人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实至名归的擅长点睛之凡人一尊。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时光数历千载,修行界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人间科学科技才是主流,凡人对于我修行界的事情几乎毫无了解,而也没有那种吃饱了撑的的人会练习这点睛之法的吧?”

    子规望向了风标,“你风家大家族,就没有这样的客卿吗?”

    风标道:“我风家不会养这样的闲人的,但这样的人作为奇人异士,我风家恐是会关注到的,所以我或许真能找到一些线索。只是如今我风家的情报组织已经瘫痪,这人的情报,须得从商丘信驿里找一找了。天子不在此处,若是他在,我们也许已经有了答案。”

    “那好吧。”丹歌道,“我们四人就此分头行动,我前往长白山天池去取紫龙之鼎,子规前往白帝山去搞孽龙之血,击征拿着席锐的金钩前往临沂王羲之故居钓驼龙之砚,你则前往信驿同杳伯一起调查擅长点睛的凡人,如果没有进展,你就要迅速前往丹霞,向天子询问情况。”

    丹歌说着一指上天,道,“明月再有几线就要过半,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在明月尚有十余线的时候回到这里,为青龙点睛,使青龙归位。这桌子上痴龙之墨、天龙之脊、伏龙之根,由青龙、席锐和沈星儿你们三个好生看管,安心等我们归来。”

    “嗯。”青龙等应了一声。

    丹歌、子规、风标、击征四人彼此拱手道别,分四个方位离开了清杳居。

    青龙看不见,但听得猎猎衣袂声音渐远,也知道四人都是离开了。它幽幽叹了一声,“你们觉得,来得及吗?”

    席锐道:“我总觉得人间还没有到了陷入战乱的时候,蒙蔽在科技社会的凡人,还不应该清醒,他们还应该继续做那没有鬼神的梦。”

    “是吗?”青龙一叹,“但愿吧。”

    即在丹歌一行四方行动,青龙一伙清杳感叹之时。天子葛孑一行人等已经来在了丹霞深处,在他们眼前,是黑压压千百之众,而在这些人相围的正当中,是被捆了的苏音连鳞一行。天子他们并没有瞧到这群人的首领,想必是在众人深处,仓古石碑附近了。

    “三十年前侥幸逃脱的恶妖们用三十年光阴发展出来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我们还是低估它们了。而这千百之众,我们阻止人群深处五位恶妖的施法,确实是痴人说梦。”葛孑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分化之法

    天子道:“本来我们也不是为阻止它们而来,真到了万不得已要阻止它们的时候,说明丹歌他们促使青龙归位失败。那时我们就要搏命了,因为仓古石碑开启威胁的还是我们的安危,左右战争总是难免的。我可不盼着有那么个时候,情报组织才刚刚起步呢。

    “我们此来是搭救苏音等人,可看着情形,便是搭救他们也不是易事啊。我瞧着这一伙人对于苏音以及她手下的几个女杀手虎视眈眈,一个个似乎精虫上脑,我料着多耽搁一会儿,苏音等人必定受辱,而看情形连鳞也是受了重伤……”

    “什么?!”葛孑本在打量这一伙人,所有人群当中恶妖的踪迹,此刻听到天子的话,忙朝人群内望去。入目的连鳞分明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他果如天子所言的那般,或是受了重伤,至于他是否有生命危险,就不是他们这般远观可以判断的了。

    葛孑紧张了起来,她高声道:“我们要立刻解救他们!”

    天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瞧了瞧那一伙人并没有发觉异样,他这才扭回头来,沉声道:“这一伙人有千百之众,这数目和商丘曾经的狼子之流相差无几,而这些人显然比之当初的狼子之流更有秩序、更为齐心。

    “而照这等特点来看,五只恶妖在这三十年里发展的势力并没有依附于任何其他势力,其内部也不曾分化处任何的分支,这样浑然一体的势力,联合起来的威力是无穷的。我们虽有心搭救,却不能情急自乱阵脚,我们需想个万全之策。”

    巧利此时道:“这样浑然一体的势力?这让我想到了杀手组织。杀手们有着统一的修炼和学习,套路也多有相似之处,于是杀手之间彼此即便不曾有过配合,却因为所学狭窄,总能配合无间。

    “这是优点,却也是缺点。这千人之众,既然达到了我们眼前所见的这般彼此默契,我们就可以推测他们的所学必定狭窄,一如杀手组织多数人都只会一招黑虎掏心一样,他们恐也只会那么一招而已。

    “他们这些人就宛若千人布阵,心内只能操持一道法诀,不能有二道意念,否则一人错漏,则千人之威消弭。照这样想来,这些人虽然是五名恶妖三十载发展起来的,但他们仅仅从恶妖们手中习得了一招。

    “因为这一丝的甜头,他们就成为了恶妖们的坚决拥护者,所以可以料定,他们本来是修行界最边缘的修行者,实属末流人物,这千百之众只在数量,而毫无质量。我们一人对付数十个,也不成问题。”

    葛孑虽心焦于连鳞,但她并没有因为关心失了理智,也没有顺着巧利的说法就此冒然行事。她对巧利的看法却并不苟同,她反问道:“那连鳞是如何重伤的呢?”

    “连鳞等人的遭袭应该是在月食开始之前。”王响道,“他们很大可能是被五位恶妖正主袭击了。而此时月食开始,五位恶妖应该要时时刻刻注意时机,预备着对仓古石碑施展五术,它们应该是无暇顾及这外头了。”

    葛孑闻言双目一眯,瞧着远处那千人之众也不过千百死尸一般,她目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我们就此行动吗?”

    天子却连忙抬手拦住了众人,“不。诚如巧利所言,我们对付数十个确实没有问题,尤其像葛孑这样的,一人对付百十来个恐也没有问题。但巧利的话点明了这些人的劣势,却也承认了他们的优势。他们众人齐心一致,彼此默契配合,绝非我们可以抵挡的。

    “量变产生质变,我料着便是我等,在他们千人联合之下,绝对抗不过一击。所以我们此刻冒然出击,很可能被他们逐个击破。于是在我们出击之前,要将他们内部分化,让他们难以同心,那时候我们再出击,就可以砍瓜切菜,分分钟把他们料理了。”

    “怎么分化?”葛孑问道。

    天子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一旁的瘟青,“你的毒里,有没有那等令人生发欲念,催动**焚身,难以自持的?”

    “有。”瘟青点点头,“不过那毒需要大剂量,而且苏音她们可在人群当中呢。”

    天子轻笑一声,“没有她们,我也想不到此招啊。这一群人既然个个对苏音等人耽耽虎视,想来都是浪种,把他们的**放大,必能起到奇效。这浪种们理智之时瞧到这等姿色愿意同享,癫狂之时必定想方设法独占,倒时他们内部相争,就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

    瘟青瞥了一眼身旁的葛孑,低声道:“可我的毒会对苏音等人也起效用,如果毒了连鳞苏音,他们彼此抑制不住……”

    葛孑听到这里已是连连摇头了,“苏音连鳞已经那么熟了,他们如果发生些什么,日后还怎么相处!这一招不能使!”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人群内血泊中的连鳞。

    天子等人都知道是葛孑这话不是真心,她其实是害怕苏音连鳞两人有了关系,连鳞投他人怀抱,她的情谊随之付于流水。

    天子于是不得不思虑一道更为万全的策略,他想着一瞥王响,忽然有了主意。“响伯您现在能抓住这些人**思绪吗?”

    “能啊。”王响点头道,“这千百之众有七成左右对苏音等人有着欲念,这一伙人归入恶妖手下,想来必是苦修啊。只可惜他们一个个修行界边缘人物,朽木难雕,到头来也仅有这千人之众,一招威势。”

    “那若是您以您的法诀,提升他们的**呢?有没有可能达到一个巧妙的临界点。”天子道,“这个临界点要求瘟青的欲念之毒本身并不会使人欲念焚身,难以自持,而加上您的提升,就会欲念发作,失去理智。”

    王响双眸一亮,“这样确乎能避开毒素余毒苏音等人的影响,毒素仅会使得苏音等人心内悸动,却不会完全失去理智!而苏音周围这千百之众经我提升,却会失去理智,为了美妙而自相残杀!”

    王响说着却又是轻笑,“不过这临界点的把握不在于我,而在于瘟青。只要瘟青能把握好剂量的临界点,我的些微提升就能使得苏音等人及他们四面的千百之众呈现两样不同的情形。”

    于是众人就都瞧向了瘟青,却见瘟青傲然一拍胸脯,“这事情却是好说!我对于毒的精研不弱于金勿,细致控制,也不在话下!只是,我的毒来自身外,不像金勿本身为断肠草,他的毒来自本体,所以我的毒发威,还需要一阵好风。”

    “这不是难事儿!”天子打兜中已是掏出了一纸朱批,手中轻舞,朱批发作,徐徐微风轻拂,渐渐吹盛。

    瘟青点点头,手中微动,一道无色无影的毒气悄然放出,顺着微风而去,直入那千百人群之中,可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响伯这趁着这时候口称“谨诺”,将远处那千百之众的欲念悄然提升了一个程度。随之那人群当中有人已开始不安分,想凑到苏音身边揩一把油,却被同伴同样欲念的眼神儿瞪回去了。烦躁与自私,随着毒气的暗暗滋润,在众人身上越发明显了。

    天子这边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这些人按捺不住彼此出手之时,也就是他们出动之机。但这等待还需要时光,他们没有待得那千百之众出手,却先是等到了身后来人。

    “有人来了。”天子忽然朝后面望去。

    巧利和天子三月相处下来,已有了足够的默契,他身形一隐,“我去瞧瞧。”

    不一时,巧利又重新出现在天子一处,随同他一块儿出现的,还有面无血色的风标。

    “风标?!”天子连忙上前扶住了风标,“你怎么来这里了?途中可是遇袭了?怎么这么虚弱?”

    风标摇头,道:“青龙出世,生而无魂,与清杳居上空舞阳男孩灵魂劫变生魂,为维系青龙形态,以我血灌注,我是失血过多。”

    “那你怎么还赶来这里!其他的人呢?”天子问道,同一时他手里捏碎一张朱批,将自己的一丝气血传送如风标身内,使风标恢复了不少。

    “多谢了。”风标道,“我们各自都有营生,这事情以后慢慢交代。我此来也是有要紧事在身,我要了信息,还要赶在月食完毕之前返回清杳,事关青龙归位。我要找精通点睛之法的凡人下落,信驿我和杳伯翻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相关讯息,就前来找你问一问。”

    “精通点睛之法的凡人?”天子皱起了眉头,“这么说青龙归位就在这紧要一步了?而这凡人的下落,我恰是知道的。这事情还和你风家失掉的至宝有关,从你们老宅盗走你风家至宝的那两个小厮,他们曾是依靠关系才进了风家门内。

    “而这个关系,正是一位凡人,那凡人难以涉入修行,却和修行界交往颇深,而也因受修行界影响,于是学习了为真龙点睛的方法。此人名曰祁骜,居住在江陵一座莫大的升龙庄园内,那庄园隐在林中,由高处而看,宛若龙形。

    “哦!丹歌子规既然在江陵得了风家至宝,一定和此人打过交道,而此人依托关系派人从你风家盗取宝物,可见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待之不需客气,此人可用,却绝不可信!”

第四百五十三章 杀绝

    风标点点头,“这我自然知道,我一定对他多加防范。可这祁骜,骜者,不驯顺之马,意为傲慢倔强。从此名当中我也能体味此人性情之一二,想来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但他此时身关天地安危,便是他有些做派,我得忍也得忍了。”

    天子摇头,道:“他若蹬鼻子上脸,你就强把他押去清杳!丹歌和子规曾和他打过交道,以我对丹歌子规的了解,他二人一定把这不驯顺之马降得死死的!这祁骜一定不敢在丹歌子规面前放肆,所以你不需顾虑颇深,把人拿到清杳居,诸事一定顺遂。”

    “好!”风标道,“只是,那莫大的升龙庄园之内必定不是一人,我赶去事在紧急,说话难免要急躁且有所火气。那祁骜一介凡人,他若是惧了我,继而隐藏名姓,我找出他来就要费些功夫。你可知道那祁骜的相貌么?”

    天子摇头,道:“我不曾见到祁骜,情报里也没有关于祁骜相貌的相关描述,但有两个关于他的关键词。一为娘气,二位胖子。”

    “娘气的胖子?”风标闻言只觉一阵心内恶寒,他脑袋里思虑而出的正是一翘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却通身肥肉的男人,本不美却自以为美的臃肿吃货,“这个样儿的男人,当真是不驯顺之马?当真有傲慢倔强性情?”

    “他自始至终就是这么个名儿。”天子道,“这名儿或许有他父母的期待,或许他不曾照着名姓发展。但他既然能成为一庄之主,想来是有过人之处的。他无论什么过人之处也只在凡人世界吃得开,在我修行界内,你就不需顾及那么多了。”

    风标轻笑一声,“这紧要的时候,真有顾及也不容顾及了!”他说着朝李尤一伸手,“给我金玉八卦,我需迅速前往江陵拜会祁骜,而后要带着祁骜返回清杳居,就辛苦你们几位神行返回了。”

    王响一摆手,笑道:“也好,我们搭救了苏音连鳞等人后,人数就过了十二,金玉八卦是容不下的,我众人好容易脱险,总不能分作两伙,给敌可乘之机。于是金玉八卦已于我们无用,你拿去赶路载人最好。

    “可看你的情形,你气血损失不少,你操纵金玉八卦尚可,可当真遭遇了祁骜的反抗,他偌大的庄子内必人多势众,你能强把他拿下吗?不如我们众人当中再遣一人与你同行!”

    “嗯。也好。”风标点点头,望向了天子,他倒不是要让天子同行,而是要天子给个决策。他虽然气血大失,但脑子依然清明。眼前王响葛孑等这一伙人,都属于新势力情报组织,情报组织又以天子为首,如果他直接点名,有僭越之嫌。

    便是天子不计较他的越俎代庖,他也需给足了天子的面子,更需计较清楚这当中的禁忌。

    天子脱离风家正是为了不屈居人下,建立这情报组织他与丹歌子规击征一行是自然的受益者,天子也不将他们一行人当做外人,今天若换做丹歌子规在场,直接点名一人同行,天子也毫无怨言,唯独他不行。

    他身份特殊,是风家的二公子。他若此刻僭越,必使天子错觉情报组织还在他风家执掌。那时,天子若纠结于此,小则与风家产生嫌隙,大则两方摆开阵仗完全分庭抗礼,或者天子自知商丘难以容身,情报组织刚刚起步即在天子狠心之下迅速夭折。

    风标有这许多思虑,所以这一望看向天子,就静待天子给自己安排人手。

    天子见这情形心内颇感安适,风标这态度虽未能代表风家,但也看得出风标日后一定会在中间为两方搭桥,情报组织由此,确乎能在商丘有一席之地!

    风标投以木李,天子则报以琼玖。天子一笑,道:“你自个儿挑一个吧。”

    风标到此可不客气了,“那我可不客气了,我请葛孑随我走一趟吧!”

    “就知道!”天子道,“也唯有葛孑最适合了。”他扭身望向了葛孑,“请你护着风标走一趟吧?”

    葛孑点头,“好!只是……”葛孑说着往远处那千百人群所围的当中看了看,扭回头来,道,“你们可要救了他,我要完好的他!而且,不能容他和旁边那些个女人……”

    “你放心!”天子当然领会了葛孑的意思,这女人的爱情,自当是独占那傻大个儿的。

    “好!”葛孑点了点头,走到了风标身边,“我们走吧!”

    风标从李尤处接过了金玉八卦,驱动起来,带着葛孑奔江陵而去了。

    而在天子这一边,又等了约有天月光明消失一线的时光之后,瘟青放出的毒已经完全发作,千百之众当中,果如王响所言,有七成的人陷入了争斗当中,他们都想要得到苏音等一众女杀手,和她们尽享鱼水之欢。

    可众人都有此想法,又都想独占,于是在这等欲念催动之下,彼此之间破口大骂,继而动起手来。这七成的人动手,余下的三成也没有幸免,他们也被威力波及,便是他们一个个都是好涵养,也被这轮番挑衅惹恼了,这三成也很快加入了战团。

    此刻天子等人目之所见,千人之众高声喧嚷着,彼此相击,陷入热战当中。而就如巧利分析的那样,这些人配合默契,正是因为他们招式单一,此时他们彼此相击,恰显露了招式。

    “这招式……”天子瞧着这众人的招式陷入了沉思。这众人手中法力幻化,竟是宣花板斧,他们将这板斧使将起来,不过三招,这三招全招呼在敌手的面门处,一招由天而降,纵劈脑瓜;一招大斧横劈,剔在口齿;一招斧柄回转,戳向耳中。

    “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王响笑了起来,“这些恶妖传授给他们的竟是程咬金的三板斧。”

    “真是平白亵渎了我人间的先人。”天子道,“而恶妖教授了这么三招,也可见恶妖们用心之毒恶,这一次仓古石碑开启对它们一定尤为关键,它们势在必得,此次恐是背水一战!显然它们的预备就为今天而来,错过今朝,它们的计策就全然落空了。”

    李尤两手结在丹田,道:“那就更不容它们得逞了!人间扛过了这次,就能有千余载的安定不必受它们的滋扰!天子,动手吧!”

    “好!”天子眼瞧着时机确实已到,千百之众乱作一团,正是他们趁乱出击的好时候!“我们此去虽要下狠手,却也不必忙着赶尽杀绝。我们破出一道通路来,先营救了连鳞,瘟青你此次就没机会参战了,你要时刻守在连鳞身边。

    “你精通于毒,自也精通于医,你想法设法为连鳞医治,便是难以治愈,也要维持他能返回清杳。苏音等人大致无虞,为他们解开束缚后,就让他们加入战团,我们一道将这些杂碎全部料理了!之后如果尚有精力,就把那恶妖也拦一拦。”

    “好!”众人应了一声,即直窜而出,奔那一众人等而去。这众人本就比这些杂碎高级,而杂碎们又内部彼此争端,所以众人不费吹灰之力,轻易破除一条路来,将连鳞架了出来。连鳞被安顿,留下了瘟青和王响守护。

    李尤巧利和天子第二遭杀入,救下了苏音等人,苏音及其手下九名女杀手还有跟随王响归顺清杳的十二名男杀手一共二十二人也加入了天子战团,二十五人从中心朝四面杀去,一人分四十余众,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不一时场面一空。

    千人之众倒在地上,全部气绝,当中七成的死者裤裆尚顶着帐篷,纵死他们也没有从瘟青王响的**催发中缓过神来。

    王响瘟青见惯了这场面,但还是被这无数的横尸骇住了。王响一叹,“我此刻倒明白为什么风杳作为没有脱籍的风家人,愿意加入天子所创的情报组织了。”

    瘟青问道:“为什么?”

    “这天子是个人物,命格在那里,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早将生死看淡,绝了恐惧。唯如此心性,才能成就大事。”王响道,“只是,这千余人当真没有一点儿可活的理由吗?”

    “没有。”瘟青决绝地说道,“您是杀手组织的叛徒,在杀手组织获知您的讯息之后,必定会对您展开追杀毫不留手。这千余人跟从了恶妖,是人类的叛徒,我不信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以前不知道,事到临头,从一些猫腻也能瞧见端倪了。

    “他们知道人间此劫,却依然尽心护佑恶妖,他们已不是向着人类的心,而是渴求着在恶妖来临的盛世中避免身死,有一隅偏安。风家有一道章程说的好:‘心属异族者,杀无赦。’他们其心可诛,则死有余辜。”

    王响点点头,“有理!我情报组织若是事事都能如此秉持道义,埋轮破柱,则大事可期。”

    “既是要秉持道义,那我们势必要会一会那恶妖了!”天子在远处高声喊道。随之众人转头而看,远处五道身影,立在一偌大石碑之前,正朝着他们耽耽虎视,却并未妄动。

第四百五十四章 骨墙相护

    天子等人汇集在一块儿,也没有妄动,只遥遥远观着偌大石碑之前的五人。而众人只是瞧了这五恶妖一眼,脸色就不约而同地变化了。

    王响沉声道:“三十年前,恶妖在太阴及风家老家主所率的一众人等合围当中,当真跑掉了六个恶妖吗?除了那金勿,眼前这五恶妖,分明已不是活物。”

    入目的这五妖形容枯槁,通身骷髅为体,眼眶内幽幽红光为眸,红光窜动,既是凌厉杀机,白骨净色,却显露邪佞,黑袍外裹,恰分明妖异。这正是五具裹在黑袍内的骷髅,已非恶妖,纯粹鬼邪。

    “它们的这状态与老骨相同。”苏音道,“老骨本为天地悠游之鬼,后来偶然习得借尸还魂,却因不忍惊扰新死,就择了一具骨架还生。眼前这五具骷髅鬼邪,也当是与老骨一样遭遇。不知这五具骨骼鬼邪是否是恶妖骷髅,但五人之数,恰是与金勿所言逃脱合围的恶妖数目一致。”

    “或是,或也不是。”天子道,“其实这并不紧要了。我之前曾从这千百之众的三板斧技艺中分析得出,今夜恶妖之举,乃恶妖背水一战,搏命之策,想来应是没有后续的计划了。

    “既然如此,出现在石碑面前的又是五具骷髅鬼邪,由此可知,这骷髅是那逃离的恶妖也好,不是也好,到今朝,所有漏网的恶妖,都已是死绝了。唯有眼前这五具骷髅,以鬼邪的形态存留着,尚存执念,一心要开启石碑。”

    王响点头,“对,这骷髅鬼邪若是那五只恶妖,则结果摆在我等面前,五妖已是身死。这骷髅鬼邪若不是那五只恶妖,唯有那逃脱的五只恶妖已然身死,绝了希望,计划没了后文,它们才至于在今夜搏命一击,背水而战。总之人间他出没有恶妖祸害了,唯一的变数,就在我们身前!”

    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却并未身死的连鳞忽然说话,他虚弱地说道:“我忽然想到,老骨曾告诉我,他驱使骷髅小鬼儿的本事与生俱来,那技艺是借骷髅还魂者的天赋。

    “而今这五具骷髅鬼邪向我们遥遥远观,分明没有对仓古石碑使动五术,它们如此得闲,却眼睁睁看着你们把这千百之众杀了个干干净净,咳咳……”

    众人心内一凛,“不好,我们落入了它们的算计,为它们做了嫁衣!这千百具死尸,或将为它们所用!先防备起来!”

    众人连忙凑在一块儿,戒备起来,千百具新死之人,就有相应的千百具新骨,新骨有髓,比之寻常的骷髅更为强悍!而这些骷髅在驱动者手中如臂使指,就不限于那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三招了!

    天子瞧着眼前的尸横遍野,一时有些懊悔,“我们似乎给自己制造了一场**烦。”

    “抛开这麻烦呢?”王响忽然问道。

    天子一眯眼,“他们该死!”

    “那就好说了。”王响笑道,“不外乎再杀他们一次。”

    王响这话声音里没什么特殊的情绪,但一席话出口,给了在场众人莫大的鼓舞。众人一个个豪气干云,已预备着情理将来临的骷髅大军了。

    应着众人磅礴斗智,果真这遍野的横尸开始产生变化了,场面中此起彼伏响动起来一声声人的撕裂声音,一具具骷髅带血,破开皮囊钻了出来。这动作整齐划一,于是在天子等人的眼前,前一时遍地横尸,后一时鲜血喷发,再一时白骨大军显露。

    这白骨行伍整齐,与那仓古石碑前五具骷髅鬼邪一样耽耽虎视,紧紧盯着天子一行。少了一丝凌厉,多了一分敦实。这敦实此刻在天子等人瞧来却觉不合时宜,这敦实不是对他们而是对五具骷髅鬼邪,言听计从的白骨军,威力又要上一个档次了。

    苏音手中利刃一转,沉声道:“人说,先下手为强!”

    “咔啦!”苏音说完还未待她有所动作,眼前这无数的白骨却是猝然猛退。白骨们相遇一起,彼此肋条相插,骨臂相勾。再有骷髅跃至二层,又叠三层,依然肋条相插,骨臂相勾。

    而后这三人之高的一面骨墙斜倒,架在了仓古石碑之上。骨墙与仓古石碑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完完全全护住里面的五具骷髅鬼邪。

    这迅速的变化让天子等人已是看失了神,他们一个个大张着嘴,瞧着那五具骷髅鬼邪如此明目张胆地化作怂包,以千百骷髅垒作城墙护卫了自身。

    苏音骂了起来:“无耻,这是轻视!它们竟然都不收拾我们!”

    天子一叹,苦笑道:“它们太理智了,它们知道它们当前的重任,就是防范住我们,等月食完全之际,向仓古石碑施以人族五术,使得石碑开启。到时万妖来袭,莫说收拾我们,收拾整个人间也不无可能。”

    “虽说丹歌那里在努力让青龙归位,但希望不能全然寄托在他们!”李尤说着手中结诀,自他丹田一引,一大片雷霆霎时汇集指间,“我们总不能让这五具骷髅鬼邪龟缩得如此轻易!”

    李尤说完已经窜出,三两下跃在半空,两手一番,所谓翻手为雷!“咔啦啦”,这誓言雷霆何其恐怖的威力,一下子劈斩在了这骨墙之上。

    天子和瘟青立在连鳞身旁护卫,苏音王响一众人等已紧随李尤之后飞奔向了骨墙,然后他们的身形淹没在了李尤的雷霆明光内。

    天子感慨起来,“杳伯真是好师父,三月以来,李尤雷霆竟有如此威力了。”

    “可我预料着不会奏效。”连鳞道。

    天子轻笑一声,“你也这样想?你说说理由。”

    连鳞道:“老骨曾言,新骨骷髅乃是奇物,因骨内有髓,于是新股骷髅本质介乎于阴阳生死之间。雷霆对邪物又奇效,对这阴阳均衡之体,效果就差些。”

    “我却不是因为这么一条。”天子答道,“是因为李尤誓言雷霆这奇异之雷,这雷因人誓言而成,对待有真人,必有效用,因为人有思虑,而尤其恶人,常以阳奉阴违,朝三暮四,誓言雷霆对此类人,因其言而无信,则威力尤巨。

    “可这千百白骨表为人骨,实为傀儡,它们的思想来自于五具骷髅鬼邪的思想,而这五具骷髅鬼邪又被它们护佑在中间免于雷击,所以李尤自未出手时,就已在下风了。响伯苏音等人的出击应该也是收效甚微,破开这骨墙,我们需要一个懂行的人。”

    瘟青道:“老骨三月前同我们追寻风标踪迹,途遇杀手,跟随响伯投奔清杳的这十二杀手,正是来自那一伙杀手当中。我们一路猛追,去到宿迁项王故里,故里内有鼎相镇,又有项王王气尚存,二者克一切邪物,我等不知,任老骨贸然闯入。

    “他手下众多骷髅小鬼儿化作灰烬,自身也受了重创,后蒙丹歌击征出手,才未至于身死。虽然未死,却也受了重创,它自那之后追寻墓地休养生息去了,三月来并未回归。它如今情形如何,我们并不清楚。”

    天子叹息起来,“除了这一个,我们没有二一个懂行的人了吗?”

    “应是没有了。”瘟青答道,“并非所有身死的鬼都能有老骨那般遭遇……”瘟青说着往前面的骨墙内一望,一撇嘴,“当然这五个应该是早有谋划,与老骨的纯粹运气又多有不同。”

    “老骨既有好运气,三月来应该修复完全了吧。”天子希冀起来。

    连鳞道:“我这左边的裤兜里,你找一找。”

    “什么东西?”天子俯下身来,探手去翻连鳞左边的裤兜,最终捏出来了一灰黑之色的小圆柱。

    天子瞧了瞧,“这什么?橡皮泥?”

    连鳞一笑,缓缓摇头,“是老骨的一节指骨。这指骨内紧着老骨的一道神思,你以法力催动,断了神思,老骨就会有所感应,他若恢复完全,一定星夜赶来。”

    瘟青轻笑,道:“那老骨从来轻薄,何时待你这般好了?有如此指骨,你俨然多了一保镖在侧。”

    连鳞答道:“拜鹿邑太清宫外,一掌之赐。”

    天子断了指骨内老骨神思,将指骨递给了瘟青,扭回头来朝连鳞一笑,“那一掌我有所耳闻,却不过是皮肉之苦啊。”

    连鳞想了想,道:“我却不能说明其中因由,不然老骨就不待我如此了。”

    “那我也就不问了。”天子按住了心内的好奇,扭身朝着骨墙走去,李尤苏音等人都停息在骨墙之前,骨墙一如之前情形,他们的攻击并未奏效。

    “怎么样?是不是毫无效果?”天子问道。

    “你早知道?”王响埋怨地瞧一眼天子,“那你需拦着我啊,你让我老朽努力如此,你于心何忍的?”

    天子一撇嘴,“我可也得来得及拦阻啊。”

    “哼。”王响哼了一声,也没有多纠结于此,“当前可怎么办吧?”

    “我已从连鳞处知会了老骨,如果老骨已经恢复安然,他定会赶来,对付这情形,他必有策略。”天子说着透过骨头的缝隙瞧着被护在其内的五具骷髅鬼邪,暗里在这深夜,又被骨墙所围,五具骷髅鬼邪更罩在黑袍之中,他便是夜视,也难以看清。

    但这骷髅鬼邪的双眸红光,却实实在在地暴露了它们的动作。天子瞧着双目一亮,“老骨未来,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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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声起,谱定乱世纷争; 紫气变幻,择选应劫之人; 古壁画现,展露千载玄机; 北玄灵祸,终究除恶归尘!龙舌之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舌之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舌之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