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杨刃之死
而其实走入丛林的一共四人之多,杨刃和金勿只是其中之二。不过那两人很早就被蝎尾杀死,所以那两人和葛孑的恋人祁泽之死并无关系,倒是不提也罢。可金勿和祁泽之死时有关的啊,为什么这子规也是不提呢?为什么单单提他杨刃一人呢?
“难道说……”杨刃扭头瞥一眼金勿,又瞧了瞧子规,“别是这家伙已经倒向子规丹歌了吧?或许他此番叫我们前来名义上是什么围剿丹歌子规,其实是把我们唤出来,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吧!换做别人我不信有那样的吸引力能让金勿如此,可这是子规丹歌啊!
“那苏音等人如何有主见都要倒想他们,作为苏音等人的领导,金勿倒向他们也不无可能啊!”他虽然如此想,却不能多说什么,他一问为什么没有金勿,那他也就是坐实了子规的故事是确有其事,子规一使坏,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杨刃只能忍着,忍到最后时分,就把这金勿拉下了水!到时,不管这金勿是哪一方,有这一人陪着,便是身赴黄泉也不孤单!
而此刻葛孑听到子规细致地对这个走形丛林的人,依着杨刃的打扮一阵形容,她也知道这故事当中之人就是杨刃本人。她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你只说此人叫杨刃便可。”
“好。”子规瞥了杨刃一眼,“此人就叫杨刃。这杨刃在这西南的丛林里走着走着,撞到了一截断尾,没有身躯的蝎尾。这蝎尾千年修行,有成人腿一般粗细长短,在这蝎尾的末端,更有一个巨大如壶一般的蛰刺尾针。
“这蝎尾不能动作,但凭着这尾针当中蕴藏千载的毒素,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杨刃,让杨刃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蝎尾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修行千载之后一只蝎妖分作了两方,蝎身为雌,蝎尾为雄。
“在数年前的一日,蝎妖相逢了探险丛林的一位男子祁泽,蝎身很快爱上了他。为追随左右,蝎身切断了和蝎尾的联系,幻化为一个美丽的女人葛孑,闯入了祁泽的生活,并从此两人双宿双飞。徒留那蝎尾无依无靠无法走动,落在了丛林一处。”
“哎。”葛孑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腿,暗暗摇头。
子规见葛孑这动作,忽然明悟了,他道:“之前我向你出袭,瞄准你的腿时,你恍然失神,正是想到了曾经断尾的那一幕么?”
“是。”葛孑点头,“而今我新生了蝎尾,独属于我且没有思想的尾,但我使动起来,总不能任意随心。大概是在伤疤处,还留着当初雄蝎尾的愤恨。其实像我们这样的蝎,一身化为二体,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追求祁泽而去的做法,相当于是婚内出轨。”
“也不算。”子规安慰道,“你割去蝎尾,大概也相当于离婚。”
“不需多劝。”葛孑摇摇头,“我离开了蝎尾,蝎尾就无以为生,我相当于是抛弃了全身瘫痪的丈夫。我做的还是说不过去。”
子规扁扁嘴,葛孑如果一副认罪伏法的态度,那他通过这个故事还能激发多少葛孑对于杨刃的怨憎呢?!杨刃总不能免了一死吧?!他忽然心里有些没底。他沉住了气,道:“可后来,你全身瘫痪的丈夫,遇到了杨刃啊。杨刃就是蝎尾的手脚,如臂使指一般,丝毫不曾怠慢。”
杨刃听到这里恨不能连连点头,他哪里敢怠慢,怠慢就是死!
子规继续道:“蝎尾让杨刃不为它别的事儿,只为了报复弃它而去的蝎身!”
葛孑的双目一明,支在腿上的手已是拿开,瞧向了子规。
“蝎尾让杨刃截去了它的尾针,尾针失去之后,蝎尾就变得仅有蚊虫般大小。然后蝎尾支使着杨刃找到了祁泽,这蚊虫般的蝎尾钻进了祁泽的心内,成为了祁泽的情之蛊。这情之蛊却是自私的蛊,它不为圆满葛孑的爱情,而是想破坏她的爱情。
“这情之蛊开始不停地折磨祁泽,而祁泽也不堪痛苦,去医院检查,结果一无所获。即在出院的当天,情之蛊命令了杨刃,通知祁泽一件事情,告诉祁泽其心内情之蛊的事情,给了他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是:如果除掉情之蛊,那么祁泽和葛孑都会死。如果祁泽杀掉葛孑,祁泽就能活下来,并且在祁泽动手之后,杨刃可以保证不会有人追查葛孑的下落。杨刃问祁泽要怎么选。”
葛孑抿着嘴,她现在还活着,这是什么选择呢?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错误,“不!杀掉什么情之蛊,也就是杀掉那蝎尾,我并不会死去!蝎尾在骗他!”葛孑瞪向了子规,“还是说你在编故事骗我?”
“没有。”子规摇头,“你知道蝎尾在说谎,可祁泽一介凡人,他并不知道啊。他两个都不想选,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份痛苦折磨,当时他对你下不了手,更舍不得你死。”
“那他……”葛孑滕然往杨刃面前窜去,“那祁泽呢?他在哪儿?”
“他,他死了。”杨刃低头道。
葛孑揪着杨刃猛然往地上一抡,喝道:“你说谎!祁泽明明承受着痛苦,他但能承受,必是活着!”
子规幽幽一叹,“可最终他承受不住了,他选择和情之蛊同归于尽。”
“而……”杨刃伏在地上,喘了一口气,“而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在祁泽生命的最后,选择了带着葛孑一起死。葛孑呆愣愣地立在原地,杨刃补充的这一句何其关键,这一句忽然让葛孑不敢爱了:祁泽死时要带上她,还是爱么?是恨了么?
子规没料到杨刃补充了这么关键的一句,这一句几乎是杨刃的保命一句。杨刃在向葛孑证明,自己虽然助纣为虐,但杀得那个祁泽却并不是真心爱葛孑的,杨刃之功,是帮葛孑看清了一个男人。
“可其实,爱情本就存在着欺骗。”理论小王子子规忽然上线,他的爱情一页,其实也是空白,但他要劝解葛孑,“做不到长相厮守,才会说偕老白头;做不到浓情蜜意,才会说平淡是真;做不到同生共死,才会说奈何桥上等三年。
“祁泽的欺骗,是在身死之际没有想着保全了你,而是选择和你同赴阴曹,可这在我们修行者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大概是吧。”葛孑道,“其实我不怨他也想我死,我怨的是为什么我没有和他一块死。”她扭头看向杨刃,“为什么?你不是说情之蛊的死去会让我和祁泽都死去的吗?”
“不!”杨刃突然瞪向了子规,“这不是我讲给丹歌的!这后面的结局,我并没有讲给丹歌!你的故事,不是来自于我!”
子规摊了摊手,没有答话。
“而,而且!”杨刃突然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风标假扮的金勿身旁,一把抓住了风标的手臂,“而且你少说了一个人!他!是我和他两个人照着蝎尾的吩咐做了这事儿!子规,你必是从他口中听得的这个故事,是不是?!”
“也是,也不是。”子规道。
“你……”杨刃心内愤愤的。
此时杨刃的手臂处忽然一转,“金勿”已是别开了他的手,并抓住了他的手臂。“金勿”朝杨刃一笑,道:“其实,并不是。”
“你的声音……,呃!”杨刃还在诧异“金勿”的声音,却见“金勿”的脸忽然变化,变成了一个更年轻更俊美的少年。他当前却也不顾这些了,他喉头一涌,“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正是风标暗暗发机,将他的所学风家先天八卦四大招发挥到极致,霎时间捣碎了金勿的心脏。
“金勿……,不,是。”杨刃到此刻才明了,这不是真的金勿,他的好兄弟,没有背叛了他。这样一个人物生也混沌,死倒清楚。他这气息息得极快,很快就完全死绝了,一如他迅捷的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在那极短暂的弥留之际扬了扬手中的剜心刀,最终没能甩出。剜心刀随着他一块儿掉在了地上,被他的整个躯体压弯了刀刃。刀坏了,人也死了。刀的名字,人的死法。
子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发懵,“你怎么……”照他的计划,须是葛孑怒不可遏杀了杨刃,那样葛孑必定是处在了杀手组织的对面,就可以和他们联合。可当前风标越俎代庖,那葛孑如果不愿倒想他们,此时风标又已暴露,他们几乎是绝无生机了!
“小的们!围了他们!要活的!”葛孑清亮的声音突然发出。
“唉!”子规立马窜到了风标身前,再看四面黑漆漆的一群杀手,顿时消了逃跑的心思。他朝着风标苦苦一笑,“唉,你急了!”
风标知错,“对不起。”
“是活捉,我们还有机会。先不要冲阵,看看情形吧。”子规也不忍责怪什么。
风标点头,“嗯。”他此刻已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了。
却在这时,值四面杀手们围拢之际,忽然天上一黑,猝然一道绿中带紫的尖刺从天而降。子规风标连忙判断,这一击正是来自葛孑,但这一击没落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而是落在了他们的身旁。
“护住身周!”子规提醒风标道。两人于是以法力护住自身,而此时,那尖刺已经来临,杵到了地面!只听得轰然一声响起,子规风标的身周法力竟在这地面传来的波动中崩碎,而他们所处的地面,则宛若波浪一般好生起伏了一番。且在这波浪之上,是无数的烟尘荡起,遮蔽一方,几乎要凝实成土地。
这一击之威令人汗颜,果真是修行了千载的巨大蝎子,单是蛮力就有如此威力。而子规也在这葛孑的举动当中看到了一缕生机,葛孑让众人围拢一处,正是想让这些人都吃了她这一击,那这般看来,葛孑必是在创造条件放他们走了!
随着轰隆声渐歇,就响起了无数人的惨叫之声。子规风标低头望去,在他们的近处,几个杀手一个叠一个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下鲜血淋漓,正是被这尖刺一击的波浪震断了双腿,有厉害的更是两腿杵进了心腹,气绝而死。
“这……”子规风标还在怔愣,葛孑的声音已经传来,“愣什么?!快走!”
“哎!”子规风标两人应了一声,连忙朝北边奔去,突围了尘雾阴霾,就撞到了葛孑,她已在此处等了。
“看来这一回,你也不算错。”时光回到了这傍晚时分,子规此时在这老旧的屋子里扭身朝风标笑道。
风标一叹,“还是急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不算急。”葛孑道,“杨刃精通木系数法,虽然他境界还低,但成就却是不低。他为何能和金勿称兄道弟?除了因为祁泽之死不得已外,其实两人彼此也算惺惺相惜,他们的杀伐手段都可谓残忍,而逃遁方法也是相似。
“金勿但是风起处,就是逃遁时。他本为断肠之草……”
“哎!”子规阻止了葛孑的话,“我可听苏音说过,你们对于其他杀手的讯息都对天狼星许过三缄其口之礼,你虽然脱离了杀手组织,可这一条却不管你在何处,都能辖制住你!你不要一时嘴快,害了自己的性命。”
“哈哈哈。”葛孑摇了摇头,“你以为杀手组织如何追寻它的部下呢?那天狼星只是用以执三缄其口的么?”
风标一愣,“杀手组织接着天狼星的三缄其口,可追寻部下位置?”
“不错。”葛孑点头,“而我为何敢脱离杀手组织?正是因为天狼星找不到我。我的真身本是蝎子,蝎子生长到一定程度就要蜕皮,我选择的执三缄其口之时,正是选在了我将要蜕皮之时。我将那缄口之礼施加在了皮上,等我蜕了皮,那缄口之礼就和我再不相干了。”
“哦……”子规嘴上虽应着,心中已是想在了击征身上,“有着天狼的监察,那击征可怎么脱离组织啊?”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仙姑
葛孑道:“而其实躲避缄口之礼的也不止我一个,我恰就知道一人,也是躲过了缄口之礼。哦,这个人还恰在追寻你们的队伍中,是追那个真金勿去了。”
子规猛然一瞪眼,问向葛孑,“是谁?”他们逃离之时击征并没有显形,所以子规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老头子!如果现在能从葛孑口中确知那老头子是挣脱了天狼星监察的杀手,这讯息落在子规之手,就是一条不弱的把柄。
他得了这消息就可以前去支援丹歌,如果丹歌尚在围困,则可以以此为把柄为要挟,让那老头子乖乖服从他们的安排,暗中助力丹歌挣脱围困。
葛孑却是摆摆手,笑道:“那人你们并不认得,她是号称我杀手组织的大姐大。”
子规和风标两人忽而一愣,脸上的愣神渐渐变化为惊喜,他两人对视一眼,道:“是击征!”
这回轮到葛孑惊讶了,她双目大睁,“你们认得她?”葛孑皱起了眉头,“莫非她离开王响,正是助力金勿对付你们去了?”
子规点点头,“不错,她正是对付我们去了,而最终她同着苏音一起,叛离了金勿。原来追击丹歌的队伍当中有她,那有她在,丹歌应当是不会有事儿了。”
葛孑到此时才明白,原来这击征竟已是和这一群人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照着之前击征对缄口之礼的防备,她早有退出杀手组织的心思,当前看来,显然击征退出杀手组织,就要加入丹歌子规这一伙了。
她缓缓思忖起杀手组织公布的杀手秘辛中关于击征的部分,却发觉没有提及什么要紧的话,这让她佩服起击征来,“她的信息这么干净,她必是老早就在谋划了,真是深谋远虑。”
“不过……”葛孑讲出声来,“击征是被她师父王响亲手培养大的,此番她回来提出退出组织,正是王响阻止了她。人说是王响给击征展示了六刑,把击征吓退了,我觉得这背后,击征应该有着无奈。她在组织内的情报秘辛少之又少,但这不代表她就真的没有把柄。
“我料着王响老头儿为了自身之计,必定会将击征的秘辛紧紧攥在手里,那样便是王响羸弱不堪,只要击征在,王响在组织的地位就无人撼动。所以击征脱离杀手组织,要先过了王响这一手,可王响势大……”
子规打断了葛孑的话,道:“一个意欲退出组织而遭受打击的人,却很快投身到了组织的行动中来。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将功补过证明忠心,可其实击征此番,跟随的是对她退出组织唯一有威胁的师父,王响。”
子规说着问向葛孑,“不知道这一次统帅的杀手人马,有几分是王响的下属?”
“没有。”葛孑摇头道,“全部都是杨刃的手下,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杀死杨刃之后,这些杀手们恍若疯了一般四面追杀我们,他们没了头领,回了组织就是丧家之犬任凭欺侮了。”葛孑说着往外面瞧了瞧,外面风急雨急,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大抵那些追杀的,也隐匿不动了。
子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不正是击征对王响下手的好时机吗?”
“击征对王响下手?”葛孑皱眉摇头,“我知道他们其实彼此并不对付,可毕竟养育之恩搁在那里啊!击征自年幼就被带进了杀手组织,由王响教导养育,十几年的养育恩情,不可能一朝断绝。击征虽是杀手,但心肠当没有坏到这等地步吧?!”
葛孑望向了子规,“就说此番,若是击征当真不顾恩情将王响斩杀,这等绝情的人,你们敢要么?你们还要让她做你们的伙伴吗?”
“呃。”子规忽然语塞,是啊,这样的人还能作为他们的伙伴吗?子规缓缓摇头,他恐要斟酌斟酌了,而他尚是如此,更不说风标丹歌的态度了。
风标此时已经悄然将头别到了一边,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征询他的意见,他可不知道如何作答。依着他和子规的关系,当时同意击征加入的,可击征如果真这般绝情,加入他们一伙,或许是引入了一大祸端。
葛孑见子规和风标没了话说,显然陷入了矛盾之中,他们既想要击征的人,又想周全了击征的恩义。这两者听起来似乎难以两全,而不能两全,也就意味着击征是不能加入他们的了。如何两全,唯有看击征的操作了。
她连忙把话题扯开,不让两人陷入矛盾,“我们说回最开始的话题吧。说回风标之前对杨刃的那般处置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其实风标当时杀死杨刃,并不算急,因为杨刃和金勿的逃遁之术都很是特殊,且两人的手法也多有相似。
“金勿为断肠草,断肠草离土之时根部放出的香气具有毒性,毒性可以致人眩晕,这香气蔓延,可以倏忽飘远到十数丈外,金勿正是借此,能陡然传送到十数丈外,乃是绝妙的逃生技法。而杨刃的逃脱术法也异曲同工,他能感知十数丈内的木元素,凡他所感,都能作为他的一个跳板。
“因此来说,风标这出手可谓掐准了时机,杨刃正心生埋怨,努力辩驳,一时没顾及风标的酝酿,也更没有料到风标乃是个假金勿,所以风标才能得手。若是杨刃有所预备,我们是绝对抓不住他的,他到时驱使兵马,我们三个必定陷于重围。”
风标听得这一番分析,即朝着子规挑了挑眉。子规立刻还以一个大白眼,笑道:“你还当庆幸葛孑早有脱离组织的心思,否则你便是杀了杨刃,我们还要对付一个强敌以及百十号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我,其实也只是一时兴起。”葛孑一叹,道,“你们告诉了我祁泽的遭遇,我很感激,所以帮你们逃脱,算是我的一点报答。而杨刃虽参与祁泽之事,但其实他是被蝎尾威胁,其罪不至死,可你们两方本是敌手,生死也在常理,我也不多说什么。咱们两方,当前已是互不相欠了。”
子规望向葛孑,“你要走?”
葛孑点头,道:“对,我们其实不算是同道中人,我蝎妖一族虽没有被驱至丹霞,但我们也算是善妖当中为恶的一派。我呆在你们这些正义之士身旁委实不自在,所以还是即刻远离的好。杀手组织我是回不去了,那地方其实也不适合我。
“在杀手组织我见到的人性黑暗远比我们妖类本身的为恶之心还要残忍恶毒。我其实摇摆在中间,不算善良,却也不算恶毒,这大概是丛林里生存本该有的样子。我勉为其难忍着人性丑恶留在这尘世啊,其实一度是想追寻祁泽的消息。
“他的忽然离别让我除了伤感之外多是迷蒙,如今终于有了个结果,我的尘世之行也该到此结束了。我决心返回碧罗雪山,五百为期,距离上一次女娲传道三百余载了,再有百十年的光阴,招魂幡将再次招摇。不知那一次,我是否已破了情劫。”
“那我们就相期传道盛会了。”子规说着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再坐会儿吧。”
“呵,好。”
而在击征丹歌这边……
“大姐,都绑住了,就在里面儿!”黑暗里,一个杀手对击征颇为谄媚地说道。
“绑了做什么?!”击征道,“难不成待会儿我们这百十来号的伙食凭你来做?”
这杀手缩了缩头,“我,我还不会……,我这就给他们松绑!”这杀手说着就要进屋去松绑。
击征摇了摇手,“不必了,既然绑住了,我就和他们谈两句,你去瞧一瞧咱押解而来的那两个人,然后看一看王统领有什么吩咐。”
“哎!”这杀手受宠若惊,恍若领了圣旨一般,颠颠儿地去办事儿去了。
击征瞧着那人走远,又四面瞧了瞧,才走进了屋里来。这屋子是一件柴房,在这柴房里,四面堆砌着柴火,而在柴火当中,正绑着十来个人,都是男的。这些个男的见到击征这等绝色的人儿出现,都是猛然一惊,连忙探头大睁双目朝着击征的脸打量了起来,继而往下扫去。
但他们的目光一落在击征的胸口上,顷刻失了兴致。他们的脸上带着惋惜的神情,暗叹这等绝色的女子做了这杀手的营生,竟是把胸缠得一如男子一般平了。
击征没理会这些色狼眼神,她都司空见惯了。她伸手一拂,暗中法诀轻动,法诀去处柴房内的一张椅子飘然而来,落在了击征的身后。击征随后坐了下来,将这几人的神情打量一番。
这是一群凡人,还是凡人当中的盗贼匪类,他们经营着这一个小酒店,打劫从此而过的来客。他们显然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更不曾见过什么神明修真,于是击征这随意的一手,就把他们镇住了,他们知悉当前坐在面前的不是什么寻常女子,而是有法力的仙女。
这些人瞠目结舌不过半晌,他们很快缓回神儿来,连忙收了眼中那贪婪求索的淫光。他们当前被捆着蹲坐地上不能行礼,只好连翻朝击征点头行礼,高声道:“仙姑饶命!”
击征听得“仙姑”一词,微微皱眉,这可和她不怎么契合啊,但她最后也没有计较。她问道:“你们在这里经营酒店,打劫过路来客,不知道你们对于杀人使毒之法,是否熟悉?”
第三百九十七章 青竹幻相
“啊?”这些人听得都是一惊,怎么这仙姑头一句发问,就是这等营生呢?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觉着这仙姑是在试探自己,看看自己善恶如何。于是他们连连摇头,“不,不会!”
“不会?”击征一挑眉,“那留你们有什么用?!”击征说着起身欲走。
这些人更是纳闷儿了,这仙姑的脾气有些古怪啊。而这仙姑所言,是不留他们了,不留什么意思,不正是一死吗?他们哪敢怠慢,连忙齐声叫道:“会,我们会!甚是精通!”
击征早已料到如此,所以在他们出言之际,已扭身坐回了椅子上。她轻笑一声,问道:“不知你们会下什么毒?如何下毒?剂量又是如何?”
这些人见这仙姑问得如此细致,可不像什么好人。他们猜测眼前人或是魔类,更不能怠慢,仙人尚有慈悲心,可这魔类嗜血嗜杀,他们如果不趁了这人的心意,必是十死无生!为首的一人连忙道:“我们藏有马钱子、红信石以及夹竹桃!
“那马钱子压在瓮中,沥出的汁水入饭,可以使人惊厥,继而窒息而死。红信石以水浸去毒性,也以水入饭,顷刻使人身死。而夹竹桃炒菜配饭,也可致命。我们开这酒店,就唯有在吃食里做文章,而至于剂量……,剂量我们不知道,但多多益善。”
击征缓缓点头,叹息一声,看来这些人还真是多有预备,显然他们在这一方必定犯案多起。这伙人不可多留!但在他们身死之前,却可以利用一番。她伸手将手中的刀刃一抖,盘旋过处,将几人身上的绳索都割断了。
击征接了飞回来的刀刃,冷眼瞧了这几人一眼,道:“知道我的力量,就不要想着搞事情,否则你们唯有一死!”
“是是是!”这几人连连点头,他们眼见这仙姑有这般出神入化的使刀手段,再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他们自知道当前唯有听从这仙姑的安排,他们才可能活命。
击征安排道:“你们做大锅饭,也不须多好,管够这百人之份儿就行,这饭里头,就加浸了红信石的水,然后送给这些个身穿劲装的杀手们。杀手们也知道他们吃的东西有毒,所以你们不必有恐惧之心,他们感激你们尚来不及呢。”
“知,知道了。”为首的一人答应着,“可他们不是仙姑您的……”
击征笑了笑,道:“本仙姑有无上秘法,此一番,是要度他们升仙,我已经为他们打点好了黄泉路。这一路而去,就纳在了阎罗帐下,就此入了仙籍。后续他们多番造化,就能人前显圣,成为在世神明!
“哦对,有一条儿你们要保证。自此刻起,你们再不能将这红信石或是毒之类的字眼说出,免得坏了仙姑我的道法,如果坏了我的道法,我就只好拿你们是问!仙姑我这里拘魂炼魄,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不不不不!”这些人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们绝不说一字。”
击征一扬手,道:“那你们操作起来吧。”击征说完神行极速,顷刻间就从这些人的眼中消失了,留下了柴房里的这些人啧啧称奇。“这仙姑似乎所言非假啊!这真是神明才有的力量!那这升仙秘法……”
在击征这一边,她窜出了房间之后,安排出去的人也返回来了。
这杀手道:“大姐,那丹歌和那个假金勿被分别在不同的房间看押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他们房间四面的人手有十几个,跑是跑不了的。王统领说他今日心内比较烦闷,就不吃晚饭了。”
“嗯。”击征其实心内暗暗摇头,凭着她对金勿的了解,金勿想逃不是这房间和人手能困得住的,能困住金勿的,唯有丹歌,只要丹歌在,金勿就不会离去。至于王响么,他一路上忧心忡忡的,一直处在紧张当中,必是神经衰弱了。
她摆了摆手,命这杀手退去了,“神经衰弱么?脑力比较疲乏?”她缓缓踱步出了酒店,缓缓步入了黑暗当中,眉头紧皱,不住地思索着。
此时,在丹歌这一边,他正站在窗前,望着击征走入了黑暗当中,“她去做什么了?这外头可并不怎么安生啊。可别撞上了荒!”
丹歌正望着,突然他的窗前吊下来一个脑袋,这脑袋瞪了丹歌一眼,喝道:“进去!“
“吓老子一跳!”丹歌朝这人翻了个白眼,不让他站窗前就不让站呗,提醒一声也就是了,偏偏要朝他露个脸,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还好,手中一根羽毛已经陡射而出了。而且他如果要想逃,又何须走到窗前呢!
丹歌从窗前走回了屋内,扭身将窗帘也拉上了,他可见不得忽然又出现个脑袋来。他来在了屋内的中央,靠在一面墙上,隔壁,就是关押金勿的地方了。
“这金勿还真是耐得住性子,被这百十号人误会如此,却一言不发不证明自己的身份,只为了在我面前能继续虚与委蛇。他大抵知悉对付我比较艰难,就如同我知道对付他比较艰难一样,我们彼此都在寻求一个出其不意的机会。”
“而今夜……”丹歌扭身去瞧月色,月色却是被他拉住的窗帘所挡,他扁了扁嘴,“今夜子规和风标都不在我左右,如果金勿有十全把握,今夜恰是杀死我的最好时机,因为我没有助手。一对一的战斗,我不惧他,他却也不惧我。
“我有南岳之图的加持,这金勿来自恶妖,一定也有强提境界的办法,所以我便是强提境界,也没有碾压之法。而在相战当中,他可以无忧一战,他但凡战胜了我,就是证实了自己的身份,更是树立了巨大威信,那百十来号杀手心生畏惧,就不敢再提金勿的不是了。
“我则不同,我胜了金勿,还要面对以王响为首的众多杀手,我便是有击征帮衬,也是艰难。况且我必是险胜金勿,倒时我反成击征的拖累,我恐要害的击征也要丧命!所以我和金勿绝不能交锋,我唯有避开金勿的锋芒,再作打算。”
丹歌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该看一看金勿此时的情况,如果金勿已经打算了今夜动手,他就当提早预防。丹歌想着即蹲下身来,以土系法诀结在指间,将墙壁缓缓化开,这墙壁上于是洞穿了一个一指粗的小孔。
这小孔出现在墙壁的下端,才未至于引起金勿的注意,但透过这小孔,就仅能看到金勿的腿了。丹歌所见,金勿正在屋中不停的踱步,走来走去一刻也没有停止,“这家伙在纠结了,纠结什么呢?莫非真的在纠结是否要对我出手这一问题?”
丹歌继续看着,金勿那边依然一刻不停地看着,早在丹歌开洞之前,金勿必是就开始踱步,而现在丹歌也盯了好半晌,这家伙依然在不停的踱步。他这不停地走,正说明他心中的思想在不停的摇摆,在不停的碰撞,彼此无法劝服。
这让丹歌感觉不怎么好了,越是无法劝服,说明想法越是强烈。如果这金勿真的在思索对他出手的事情,那看来金勿的想法已是十分强烈,虽然还有另一个思想和这个想法制衡,可一旦想法确认下来,金勿就绝不会更改,一定要行动了!
丹歌沉着气等了半晌,忽然外头开始喧嚷,正是杀手们开饭了。也在此时,金勿的脚忽然一定,往丹歌这个方向一转,顿了顿,显然有了决策。而这个决策不言而喻,他面之所向,能说明很多问题!
丹歌忙伸手将小孔堵死,起身然后伸手入兜掏出了一根青竹来。这正是他从东和店镇仙翁庙村仙翁庙背后得来的青竹,青竹为相,丹歌为体,发动法诀后青竹可以幻丹歌之形,代丹歌受过一劫。丹歌将这青竹往床上一抛,同一时法诀发动。
只见青竹在空中一变,已是变作了丹歌的模样,而丹歌其人,则随之隐藏了身形。丹歌来在了床边,仔细瞧着这床上安然入睡的“丹歌”,和他一般无二,皆美貌无双。“啧啧啧,瞧这美人儿!”他俯下身去嘬了自己几口,入口却满是竹子的苦涩之味,“呸呸。”
“今朝算是尝到我自己的滋味了。”他笑嘻嘻地坐在了这床边的地上,抱着床腿,脸上的笑容顷刻收敛,等待着来敌。他料着,金勿之前踱步好半晌,心内的想法何其强烈,金勿决断一旦定下,出手必是果决!“他该来了。”
即在丹歌刚刚有此思索,屋内忽然传来了一股很淡的香味,丹歌嗅到了这气味,倏忽间有些头脑发晕的感觉,但他腰际的香囊随之一热,他的症状已经解除。
而即在丹歌头脑发晕香囊还没有发作解毒的刹那,两道细针在屋中猝然出现,“笃笃”两声,扎在了床上的“丹歌”身上。
之后,丹歌的香囊发作解除毒性之时,金勿已经突兀的出现在了屋中,站在了床边上。
第三百九十八章 荒的来袭
丹歌大睁着眼睛,往床底缩了缩,一阵后怕,“好家伙,这金勿竟还有这细针般的暗器驱使。而且他的毒也不是在祖茶面前全然无效,毒性发作到祖茶发挥解毒作用的间隙,我就能被杀死千百回了!而他有这样厉害的招式,怎么今夜才用?早出手我早就死了!”
“丹歌?”金勿悄然叫着,当然床上的那个丹歌空有其形,并不能发音。而这没有应答的情形对于金勿来说却是应当的,他一击得手,就是秒杀!
“唉。”金勿朝着“丹歌”幽幽一叹,“我酝酿了好久,今天终于是得手了!”他忽然狠狠咬牙,“其实你不该死得这么轻易!你当受尽折磨,才能泄了我的怨气,不过无所谓了,因为你死在我的手里,我很满足了!”
“嘎嘣嘣”,金勿的手狠狠地攥拳,发出骨骼的一阵阵响动,这一下攥拳里,有着他多少的痛恨啊!
“我跟你学了一招。”金勿伸手,手指捏在他发出的针上,“这一根针在心脏,这没什么好说的。要紧的是这一根,嗯?你这地方倒是厉害,我这针竟是没能整根没入!这一根的位置是跟你学的,这个位置你能用以对付荒,想来我用以对付你也是不错。”
“噗”的一声,金勿狠心一拍,已是将那一根针整个拍进了丹歌的身内。
“唔。”丹歌紧张得两手一攥,紧咬牙关,他险些就叫出了声来!他见那金勿一拍,感同身受般的下身就是一凉,此刻他连忙探手去抓,悄然舒气,“还在还在,可慌死我了。”他若因此成了太监,他可没有荒那等修复的本事。
“丹歌?”金勿又叫了一声,他似乎生怕这丹歌没有死绝。而且他和丹歌暗里斗了那么久,当前这丹歌死得太干脆了,这事情总透着一股子不真实。可这丹歌分明就躺在他的眼前,也不是作假!
金勿伸手抓在了这“丹歌”的手臂上,“尚有余温,但渐渐转凉,果真已是死了!”他长出一口气。他将这手臂一放,就要转身,却忽然又回转身来,一把把“丹歌”的手臂抓在了手中。金勿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有了笑意,他大睁着双目等着床上这英俊的男子,高喊起来,“你死了!”
“哈哈哈哈哈!”金勿仰面大笑,他恍若神经了一样把手中丹歌的手臂猛地一甩,又伸手“咚”的一声凿在了床边上。这动作之后,他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他的两腮鼓起,正是他恨恨地紧咬着牙齿。
他目光中满是狠意,这如狼似虎般的目光瞪着“丹歌”的脸,“你死得太简单了!太简单了!便宜你了!”
“呼”的一声,金勿将“丹歌”的领子抓起,让这“死人”的面孔对着他的脸,“你知道吗?我盼了多少个日夜?你tmd终于死了!”他抓着这“丹歌”恨恨往床上一捣,“崩”的一声,他大抵是一下子捣断了“丹歌”的脊骨,而“丹歌”身下的床,更是发出了“嘎吱”的声响,在这一拳之下也是堪堪维持。
坐在床边的丹歌大气也不敢出,但他紧紧攥着拳头,他心内的恨意不比金勿要少。虽然金勿是对假丹歌发泄,可这些都好似落在丹歌本身一样,他体味着金勿的怒意,他心生也渐生着怒意。他有心趁着金勿这发泄的时候出手把金勿杀死,可他知道当前并不是时机。
他还要顾及击征,这让他不能随意发挥,他杀死了金勿他可以逃离,可击征不能。他一定要带击征走,而他“死掉”,或许是一个能容他趁虚而入带离击征的机会。
可丹歌心头的怒气太大了,他此刻坐在床边探头望去,床上的自己面目全非,他颇为自恋的那一张脸,深深陷在了血洞之中,扭曲变形。
“哒”,一滴血液滴在了丹歌的脚边,金勿此时已经收回了手来,他的手上有着新生的伤,他手上缓缓滴出了血液。丹歌沉了口气,望向了这地上的血液,“是他的是‘我’的?”谁知道呢,他俩的血液都是红的,他俩的怒气也都是满的。
金勿把这血手,蹭在了“丹歌”黄黑相间的衣服上,“我的目光果真不错,这一件衣服果真染血了也不大显。我最见不得你之前那一身白衣了,仿佛你处在人间,总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一般的状态,可果真如此吗?
“我是相比你们的聪明远远不及,但我也没有傻到什么都察觉不了的地步。我是在装醉,你是在装醒。随州焦家!你那同我要的那些药材,五加皮和七叶一枝花,根本不是你想用的,对不对?!鹿邑县太清宫中,井中的金蟾之蛙你们一早就发觉了对不对?
“金蟾忽然对苏音等人收手,正是因为你们有了分散我和他们的计策对不对?还有商丘风家接引公寓前那一个背身的警察,就是沈灵儿对不对?沈灵儿其实是你徒弟对不对?子规那所谓噩梦,不过是他的信口胡诌对不对?
“舞阳城隍庙内,我本欲对风标出手,你们都不曾安睡,子规猝然出音吓我,正是破我的秘术对不对?”
丹歌听着已经渐渐色变,这金勿说的未至于全对,但却也仅错了一个,“这傻子早先发觉了这么多破绽,那他还和我们隐藏什么呢?”
金勿等着床上的“丹歌”,道:“我擅于隐藏,你们比我更擅于。我的这些发现,除了最后一条,其他的我都不能判断我是否暴露了!唯独最后一条,可最后一条来到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下了兵马。
“而苏音他们的叛离,我就如同失去了耳朵眼睛一般。所以我哪怕知道我已经暴露,我也只能紧盯着你们,我才能暗暗为杨刃留下记号,等他们的围剿来袭!你是不是以为你在合围之中出手,我就能守住我的骄傲了?那时你的妄想!我的骄傲早在城隍庙就崩塌了!
“和你们相斗很艰难,我早就有了预备虽是面对我信心的崩塌,信仰之不存,骄傲被亵渎。因为你们是天命所向的一批!便是子规的信口胡言,都能和荒的出现一一对应,我怎么会不惧?
“我好似是在和天斗,和命斗!所以哪怕我们分散而逃,我也唯有继续和你们虚与委蛇下去,不,该说是我又得和你虚与委蛇下去。可我的表演太真实了,所以击征和王响竟然没有认出我来,我分明施展了我的全部技巧!”
丹歌瘪嘴,这人到此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非常独的人,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迷蒙间得罪了所有的同伴。
“我是一个孤独的求道者,我便是一人,也抵千军万马之用!现在不需他们了,凭我一人,你已是死了!你黄泉有知,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敢孤身身处敌阵当中呢?你看见了吧?哦对,你看不见了!”金勿脸上咧起了笑容,一指门,“因为我神乎其技的传送技法!”
金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踏踏踏”地走到了窗户,“”地拉开了窗帘,“砰”的捣碎了玻璃,“咚”的伸手砸在窗户框上,朝着外面高喊起来,“你们来看呀!我把丹歌杀死啦!”
“咚咚!”金勿宛若喝了假酒,他朝窗户框上又砸了两下,再次高喊,“快来看啊!丹歌死了!”
四面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
“砰”的一声,金勿信足一踢,将整个窗户框也踢飞了出去,“tmd。”他骂了一声,返回了屋里,愤懑的脸再次换上了笑容,他把他的脸摆在了“丹歌”的脸前,“你瞧瞧我的样子,你还要嘲讽我么?我现在是不是比你好看多了?至少我还有着人的模样。”
“我让你仔细看看,来。”金勿跃至床上,整个人伏在“丹歌”身上,将脸凑在了丹歌的身前。忽然他脸色一变,变作了愤恨,他愤恨朝前一咬,一口咬空,牙齿相磕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的脸上狰狞渐去,又是温和,“你瞧,是不是再怎么变也比你好看?”
丹歌攀着床腿儿,缓缓摇头,他可没料到他的死亡会给金勿带来这么大的欣喜,让他几乎变得歇斯底里,如同发疯了一般。他正要长叹,却忽然周身一热,他双目一睁,“不好,这家伙的大叫引来了荒!”
他本当避开,但他还未及起身,就听不远处忽然出现“嗤啦”一声,是布撕裂的声音,随后“噗呲”一声,接着就传来一男人的舒服长叹,“啊~!”
丹歌抬头望去,只见荒出现在了床尾处,依然是赤身,他的关键部位被挡住,挡住关键的不是旁人,正是金勿。金勿此刻恰伏在床上,屁股正抵在荒的腰际。丹歌挑眉,方才那“嗤啦”和“噗呲”的声音,当前已有了示意了正是金勿有了和那在桐柏山死去的女人一样的遭遇。
金勿僵僵地扭回了身来,这真是乐极生悲,他前一刻还在发泄不满,此一刻就忽然像是欲求不满。金勿望一眼浑身皲裂的荒,惨然一笑,“爷们儿,家伙式儿修复好了?”
荒腰身一动,挑眉问道:“你猜。”
“别动!”金勿忍着痛,“你是喜欢男人的吗?我这身下有个长得好看的,要不你拿他……”
荒探头朝“丹歌”望了望,轻笑道:“你管这西红柿炒番茄的模样是好看?”
金勿低头望去,这“丹歌”在他一拳之下面目全非一片血红,哪里还有原来的好相貌。现在金勿好生懊悔,他就不该下如此重手。他艰难地扭回身去,他总觉荒那腰胯之物,几已要从他**杵到他的嗓子眼儿了,他现在竟是一点儿气力都用不上,他的身内的水分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荒见金勿扭头,笑了笑,道:“我可不是喜好男人,我和你缠斗就又不知要到何时,这只是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杀人方法。”他说着腰身又一送。
“不喜欢男人那你tm别动啊!”金勿恨恨将拳头砸在丹歌的身上,他知道,他的下场将和那个女人一样,脱水而死,变作浑身若金。“不,不对,我会变回原体,化作一株断肠草,完全干枯下来。”这多么嘲讽啊,断肠草毒断了无数人的肠,如今他死的方式竟也是断肠般的苦楚。
“荒。”金勿用尽了力气道,“我们同归于尽吧。”
“同归于尽?”荒轻笑起来,“你现在还有那样的能力吗?”
金勿轻笑一声,“呵呵。老子内出血了。”
“什么意思?”荒不知金勿这答非所问是什么意思。
丹歌却懂,他望着他身边之前金勿滴答了血迹的位置,此时血迹已经不见,唯有奇毒蚀下的一个小窟窿。
金勿笑了笑,他此时的面庞已是显露蜡黄之色,他道:“我是断肠草。”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本来满是笑意的荒立刻神情大变,他连忙要抽身而出。金勿却忽然忍痛一个翻身,“搞了老子就想溜,你tm妄想!”他将荒扑倒地上,自己则坐在了荒身上。他本来疼得满头大汗,但现在水分不归他了,所以他只能微微地瑟瑟了几下。
荒连忙道:“我,我不杀你,你也收了你的毒!”
金勿口中嗝出血来,不偏不倚滴在荒的肚子上,鲜血透过皲裂,渗到肚子之下的肠中。金勿咧出笑意,满口的血显露恐怖,他望着荒,笑道:“晚了。”
荒脸上怒气生发,伸手将金勿一扣,腰身狠狠一挺,“那咱就只有同归于尽了!”
丹歌在一旁扶额,轻笑一声,暗道:“是我的问题吗?明明这么血性的厮杀场面,我怎么听出了情话的味道呢?”
“谁?!”荒和金勿都听得了丹歌的轻笑,异口同声地问道。
“砰。”应着两人的疑问,击征从门外闯了进来,她见这地上两人的姿势,一阵诧异,“我天!”她叫了一声。太可怕了,这两人都搞内伤了也不放手,多真挚的爱啊!
而金勿荒忽然一个对视,这两人竟是有了相同的想法,他们要拉击征做个垫背!而这两人也在此刻有了十足的默契,这两人猝然出手,袭向击征。
第三百九十九章 金勿的留针
凭着击征的反应,她本来躲避这一击毫无问题,但她被这两人的暧昧震住了神儿,尤其这默契十足的出手。所以她眼见出手,竟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片黑黄倏忽飞了来,挡在了击征的面前,恰是拦住了金勿和荒的出手。
这黑黄之物也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死掉的“丹歌”,“丹歌”这么一拦,正是阻住了金勿和荒的偕同出手,这两人的出手落在了丹歌的身前。这两手猛抓,抓下来“丹歌”的两块肉来,如此可见,这两人分明没什么怜香惜玉,对于击征出手,乃是绝命之击。
而在击征这边来看,丹歌背朝着她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抵挡了这样一击。她正待感谢,眼前的丹歌却将要朝前倾倒,击征连忙探手去捞。她的手抓在这“丹歌”的腰际,却发觉手中湿漉漉的,她一手维持着丹歌,另一手收回拿到眼前来看,入目正是一片血红。
“啊?!”击征惊叫一声,连忙托着丹歌猛然后退,离远了那金勿和荒,她才将“丹歌”的身子转过,入目的“丹歌”已是面目全非。这“丹歌”浑身上下三个血洞,喉头一个,腹间一个,腿上一个,这血洞中仍然在流着血液,他的双目紧闭,通身发凉,分明死了有一会儿了。
“丹歌!”击征慌了,她不料丹歌死得这般惨烈,她不知她该如何交代子规了。而在这夜里,她也没有见到丹歌的魂灵,丹歌魂灵没有向她告别就魂赴地府,必是丹歌埋怨她了,她把他扔在了这里,少了关切,才至于丹歌的惨死。
而在击征如此懊悔的时候,床尾地面上的荒和金勿,也在做着诀别。
金勿瞪着荒,“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屈辱地死去。我万花丛中过,从来都是我如你这般躺着,身上有个女人如我这般坐着,没料到我死,我竟成了如此!”
“这叫报应。”荒道,“我以前喝光了桐柏山的水,所以我的报应是沦为渴小地狱的灵智,永世处在干枯和燥热之中。我此番来到人间,如你们所见,我以腰胯间的物事杀死了个女人,而今我再犯此案,却因此身死,这不正是报应么?”
“我不信什么报应。”金勿道,“人类杀死无数恶妖,将仓古石碑之前的地面染成丹霞,我却未见人类遭了什么报应。报应是你们用来骗人的,你们把报应安在天顶,一如中天悬剑一般,示人以正道,示人以法度。
“可你们的正道,在安置报应悬剑之时,就不复存在了。既是正途,何至于容忍无量,一朝错误,即功德耗尽,身负重罪?”
荒摇了摇头,“道是天定的,顺应的是正道,悖逆的是魔道。道者求道,不过顺势而行。所谓报应,正是顺逆当中溅起的涟漪漩涡,埋下了伏笔。求道之途,又常是逆水行舟,若一直顺道,则涟漪对应的报应也不会来临。唯有懈怠了正道,身心回退,陷入了之前埋伏的漩涡,才有了报应。
“你我曾经埋下的涟漪漩涡太深了,以至于一招陷入,即是身死。你断肠草本是恶妖界来客,恶妖界中恶妖身死,不入我人间地府,没有轮回下世。此番你虽来至人间,也不当违了此例,待你身死,我既拘了你,炼死在我渴之地狱里,算我一桩功德。”
金勿一笑,道:“你想得美,你妄想以此功德,填你那偌大的涟漪漩涡?你以为,我会死在你前面吗?我的毒世代承袭而来,是毒死过三皇神农的!”
荒忽然一指丹歌,“那他是怎么死的?是被你毒死的?他但有半片祖茶,就能完全组隔了你的毒。你的毒在进步,我们也在进步。”
“他尚有半片祖茶才至于活到如今,你可有半片祖茶么?”金勿笑问道,他摇了摇头,“世界在进步,是他们在进步,你才刚刚苏醒,老家伙!”
荒双眸一瞪,腰身一送,已是扼住了金勿的话语乃至于金勿脸上的笑意。它知道金勿所言不假,它会先死在金勿前头,可它还有一线转机!它转向了望着“丹歌”尸首愣神儿的击征,道:“小家伙,把丹歌腰间的香囊给我,好不好?”
“不!”金勿高喊着,“别给它!”
击征愣了愣神儿,缓缓摇头,“不,不给。”她一指荒,“你,我听出来了,你就是荒,和孤狼一起从地府跑出来的小地狱。你此番身死,还要回到地府去,我托你给丹歌带个话,就说是我的失职,我对不起他!”
荒愤愤一砸地面,“唉!”他长叹一声,他此刻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接下来的每一秒,他都可能倏忽死去。
真正的丹歌也正是瞧到荒果真不行了,才从地上站起了身来,道:“你不必说对不起。”
“丹歌?”击征滕然抬起了头来,四面看着,她瞧不到丹歌,她料着是丹歌的魂灵归来了。
“呸。”金勿啐了一口口中的鲜血,这才讲出了话来,“哈哈哈!丹歌!做鬼魂的滋味好不好啊?啊?!哈哈哈哈!”
“我还没有体会过。”随着丹歌此句话出口,丹歌伸指已是抵在了死去的“丹歌”的头顶,随之法诀破除,青竹恢复成原来的形貌,丹歌也从隐身当中显露了行迹。他朝着金勿一笑,“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体会那种感觉了。”
击征惊异不已,她实是没有料到丹歌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替身之术,那竹子变化成丹歌的形貌就和真的一样,其中流出的温热的血,渐凉的躯体,还有人类肌肤的柔软触感。她望着她手臂上变回了原形的青竹,不住地感叹:“这太神奇了!”
“是吧?”丹歌笑了笑,“如果费长房跟随学艺的那位老仙翁能生在现代,一定能发一笔横财。这世界还需要什么充气娃娃?!以这青竹幻相,也不须变作旁人,都变作了你的模样,一定脱销。”
击征白了丹歌一眼,她忽然觉得即便这丹歌真的死了,她为他痛心都是一种浪费。她把青竹往地上一掷,站起身来,“你怎么没真的死了呢!”
“哈哈。”荒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它已在强弩之末了,它望着丹歌,“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死得那么轻易!如今我们鹬蚌相争,倒是你渔翁得利了!”
“得利的不是我一人,得利的是天下。”丹歌道,“两位的身死或许不是什么报应,但一定是众望所归。”
“对!”荒点点头,“死未必当真归结于报应,但众望所归,就不得不死。金勿,你也早该死了,你的死也早有人盼着呢。”
金勿对此不发一言,他知道这一次和丹歌的交锋中,他又输了,他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帮了丹歌一个大忙。而丹歌不过将一根竹子装成丹歌自己,然后看着他作茧自缚,一步步沦落死亡。
金勿的目中满是怒火,他死死地盯着丹歌,他心中其实有千言万语,千言万语里又有万语千言要把子规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可他知道他越发如此,他败得越可悲。所以他忍住了,他甚至强行笑出了声来,“呵。我早就说了,最不愿和聪明人作斗争了,耍得都是这等阴招。”
丹歌此刻已经蹲下了身来,盯在了两处暗暗放着幽光的部位,这两个放着幽光的部位,正是金勿忽然来袭时偷袭的两个部位,其中嵌着的,是金勿发出的那两根针。一根针钻进了青竹的上端,透进了竹子当中,另一根恰钻在青竹的竹节上,这一处四面有着碎裂的痕迹。
丹歌顺着这下部竹节的裂隙,将竹子掰开,捏出了其中的一根针。丹歌端详着这根针,朝金勿道:“不知道光明正大的金勿先生,这一招是什么明招?”
“哼!”金勿别过头去,这当然是他放出的阴招了。
荒望向那针,问道:“这针怎是弯的?看起来好似也在寻常啊!”
丹歌摇摇头,道:“这针可不简单,这可不是普通的针,它有个响亮的名号,叫做:‘留针’!”
“留针?”荒和击征都是一愣,这针的声名提起来似也熟悉,他们却抓不着怎么样的痕迹,看来这针是很稀有了。
“不过嘛,这是还没有发作的留针。”丹歌轻笑道。
金勿的脸色立刻色变,“没有发作?怎么可能?!”
丹歌挑了挑眉,“好似光明正大的金勿先生,得来这留针制作之法的手段,也不怎么光明啊!”丹歌又讽了一句,然后朝着金勿狠狠瞪了一眼,他早先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让这金勿得到了留针的秘方,更是成功制作出了留针。
丹歌端详了好半天,叹了一声,看向了金勿,“之前我看你来此一击得手,很是讶异,不明白你既然有如此手段,却怎么一直不对我们出手。原来你虽从我这里得到了制作留针的方法,却缺少了一样很重要的材料,就是留针本身的针体!
“留针针体当中要容纳断肠草毒,寻常的针体必会被腐蚀,所以你是空有技法却无从施展。直到我们去了菊水的源头!”
第四百章 三十年前的事儿
丹歌继续道:“你在菊水源头捕捉回来了一只生长毒牙的猴子,然后在我杀死猴子之后,你掰走了猴子的毒牙。这毒牙内有天生的孔洞,你只要稍加打磨就是留针针体。而这针体属于一只毒物的猴子,那源头处四面皆是毒物,猴子以毒物为食,其毒牙必定抗毒。
“你是从那时才有了这针体,所以这留针的炼成,也在近日。然后今天你恰能用上,一共两根,一点儿没浪费全打‘我’的身上了。其中一根留针更是学着我对付荒的办法,也打在了我的关键部位,而青竹幻相,那部位恰是在竹节,这才没能整根没入。
“这留针呀,断肠草毒在针体之内,两方以荧光蕈相堵,外覆盖三阳茶。阳茶在时,断肠草毒被压制,每受一阴,则三阳茶少一道阳,三阳费尽,则断肠草毒毒发。所以这留针被打入人体,可并不是致命的。唯有留针中的断肠草草毒发作,才能有灭杀的效果。”
丹歌望向了金勿,“你只知道这制作方法,就以为我这留针是怎样厉害的暗器,却不知其发动的原理,只是朝着我的替身打入。床上便真的是我,我也是暂时假死。你若知道这个,方才你就会剖腹验尸,你发觉肠道完好,也就知道我没有真的死去。”
“不过最终结果相差不大。”丹歌笑道,他轻抚在这青竹深陷的一个缺口,这对应着青竹幻化丹歌后丹歌的喉咙,这一缺口正是金勿砸下的。“你下了这么重一击,这床上躺的若是假死的我,我遭这一击也当是死了。”
“归根结底,时也命也。”荒叹道,“金勿的喊叫引来了我,我的出手既杀了金勿,也害死了我,坐收渔利的,还是你。”
“对。天命所归。”金勿瞅着丹歌,摇头哂笑。他从不觉得天命所归是什么好事儿,丹歌在这天下,不过是老天的一个提线木偶。
“轰隆”一声,金勿的身子一陷,坐在了一堆泥土之中,他身下的荒已经变作了一堆细碎的土块,显然气绝而亡了。而在荒死去的时候,金勿的身子忽然一紧,他的脸色渐渐变金,皮肤贴在了骨骼上,已经朝着干尸的趋势发展了。
丹歌手中早已捏上了水木两道符,伸手一扬,打在了金勿头顶。水符凝结成云,就在这屋内下起雨来,木符融在水中,给水添加了一缕生机。这落下的水被金勿的身体吸收,减缓了这个变为干尸的过程。
金勿不明所以,他疑惑地望向了丹歌,“怎么?你要救我?”
丹歌摇头,道:“不,我没打算救你。我只是有一些事情还没有交代完。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向你问询。”
“好。”金勿点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真是真理,我心内放下了许多,就由你问吧。”
“询问之前,给你看一样东西吧?”丹歌从兜中掏出叠着的一张信纸来,信手一挥,将这信纸掷给了金勿。金勿伸手接过,打了开来,“丹歌大师、子规大师敬启……”这封信正是焦乾给丹歌寄来的信件。
金勿通读了一遍,而在这一遍读完之后,信纸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其上的字迹模糊,不容他第二遭辨认了。“这信对应的信驿存档票,得自于死在四方来集0907房间的那个焦家人的……”金勿皱了皱眉,他现在**正受了伤,所以他不愿提及这个词汇了。
金勿叹了口气,“果然你们早先就追踪我了,那马心袁虽蠢,但她在这件事儿上还真是说对了。可你们的补救得也很快,你们和赖随风的无间配合,让我以为你们果真在我杀死焦家人的当夜拜访了他。不过赖随风虽然表现不错,却依然逃不开你们的卸磨杀驴。”
丹歌挑眉,“你怎么知道赖随风死是我们干的?”
“我安排的杀手和马心袁安排的杀手,都是名副其实的杀手,他们的手段简单而有效,一击必杀,而即便是毁尸灭迹的刺杀,也没有焚尸这一套。”金勿道,“可那赖随风,被烧成了炭。”
“那你当时怎么没有怀疑我们?”
金勿道:“因为你们当时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不是你们出手。唯一的可能,就是风家杀了赖随风,当前来看,风家和你们,本来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丹歌点点头,“不过我让你看信不是让你注意这个点,我是想问……”
金勿抢先道:“你是想问那床板下血迹的事情?”他的目中满是戏谑,他知道这必不是丹歌想问的,但头一次丹歌求到了自己,他自然要好生地把架子端一端。
丹歌也知道金勿的想法,没敢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啊对,你说说怎么回事儿吧。”他其实心忧地瞧着金勿的脸庞,他不知道这金勿还能撑多久。
“因为我给你的那断肠草根,是我的一根脚趾。”金勿道,“风家流水的毒源,是我的另一根脚趾。脚趾离体变化回了原形,就是断肠草根了。你其实早就判断我的真实身份了吧?我很是好奇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我觉得我一度隐藏的很好了。”
丹歌叹了一声,苦笑道:“这讲起来就没个头了。”
金勿挑眉,道:“你觉得我想不想听呢?”
“我只怕你耐不到那会儿啊。”丹歌想了想,目中明光一闪,“不如,我先问了我的问题,然后,我就给你讲我判断你身份的那些痕迹。”
“好吧。”金勿叹息了一声,“你问吧。”
丹歌正色起来,问道:“在三十年前,你们恶妖一共传送了多少人?以谁为统领?此来人间的目的是为何?”
“我就知道。”金勿揉烂了手中的信,“其实你也有些猜测了不是吗?我们从仓古石碑后出来的那一年,恰是风家巨变的一年,你一定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而你的猜测半点不错,风家的巨变,正是因我们的到来而起!
“三十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夜空中圆月顿失一缺,仓古石碑松动,以业膻根为首的我们一群数十个恶妖将境界都压制到炼气中程始,趁着松动来在了人间。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追寻天狗食月的契机,或者造就天狗食月的契机,借着青龙之死,以人族五术永久开启仓古石碑。”
丹歌一瞪双目,“可焦乾的来信中说只需天狗食月和人族五术就能开启仓古石碑,青龙之死也很紧要吗?”
“当然。”金勿道,“恶妖要从恶妖界出来,一定是想在人间生存的,而人间有四灵,恶妖界与之相应的有三灾,为刀兵,瘟疫,饥馑。人间多比我们一个!所以死掉一个是最好的,而死掉最厉害的青龙,那就实在太好了!”
丹歌扁了扁嘴,继续问道:“而造就天狗食月的契机?这也是为什么业膻根最终杀了太阴独占尊位的原因了。可青龙之死,你们在那时候就已经发觉到了吗?”
金勿轻笑一声,“风家的老家主能算到,我们怎么不能,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按照我们的计算,青龙应当死在十八年前,那一年刚好是龙年,又兼之青龙陨落,人界的势是最弱的时候。
“业膻根当时占据着太阴尊位,更是束缚了十兔。十兔或许难以劝教,并不会给我们的人传授五术之法,但业膻根却可以在月宫搜罗典籍。在青龙身死后,他可以趁着监察势弱将五术发至人间,教授给我们的人。
“我们甄选的都是恶妖界一等一的学习天才,不消片刻就能学会五术,倒时仓古石碑被施加五术,业膻根再旋转太阴之位引发天狗食月,开启仓古石碑只在顷刻!只是我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风家那老家伙给青龙强行续命,使得业膻根占据太阴之位时,青龙却没有死掉!
“如今青龙要死了,业膻根却已被杀死了!天狗食月的天象无法出现,我们的计划终归是功亏一篑!”
丹歌问道:“那风家的巨变是因何而来的呢?”
金勿答道:“那夜明月有缺,先是惊动了太阴,太阴于是一直关注着仓古石碑,在我们来到人间的第一时间,就对我们展开了讨伐。而当夜,风家的众多长老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不消多说,正是风标的母亲文氏,他们不知何故竟是出现在了丹霞。
“太阴的正身无法下凡,只遣了一道分身,倒也不弱。见太阴前来,业膻根取代太阴的计划得以实施,他让我们逃离,然后他自己强以秘法提升,和风家的十人连同太阴一共十一人战在一处,不落下风。
“而这秘法说来讨巧,是汲敌之寿命为自己的战力,当然,他自身消耗的寿命更多,这正是搏命的招式。风家那十人遭此一劫,知道众人战后都是不能久活,或是因此,风家才对内才说是遭逢巨变。毕竟到了十九年前,风家的老家主及八位长老一个个死去,如果不收敛些,家族必遭受灭顶之灾。
“那一场战役后,恶妖界来的人,仅留下了我与其他五个,那五个我一度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反正我是要死了,如果他们都还活着,也许仓古石碑的开启,还存在着某种可能。”
第四百零一章 往事疑心
丹歌盯着金勿的脸,他想知道的到此已都知道了,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因为你们的计划无望,才开始决定对焦家下手的吗?还是说你其实一直有这个目的?”
金勿笑了笑,“你觉得我是属于那种一学就会的人吗?所以开启仓古石碑的计划其实并不算我在内。而因为我断肠草是恶妖界内唯一的草本,通过我们的近亲培育,产生了许多变异植株,恶妖界也由此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物种和药草。
“可以说我断肠草一族,挽救了大半恶妖的性命,我们在恶妖界有着颇为尊崇的地位。也因此,我们的意见,一般都会被接受。当然我们其实没什么意见,唯一的一条,就是每逢仓古石碑松动,就派一个人来到人间,复仇焦家。
“这成为了我们一族的传统,所以我来到这人间,就是为抱着复仇的目的来的。焦家本来我都潜入进去了,但他们经过千年前我断肠草前辈的屠戮后学会了很多,他们的下层水已经封闭了起来,能通过的唯有那一道栅栏,但我打不开。我无法水中投毒,能力就削弱了大半。
“正在我忧愁之际,你和子规来了。你们被奉为上宾,甚至你们参与到了他们的会议当中,我知道你们一定对焦家至关重要。所以我决定跟你们走,焦家无法下手,就先对你们下手,也许杀死了你们,焦家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结果我选的是最tm坎坷的一条路,我觉着焦家上下所有人加起来的智慧,也没有你们的心眼儿多!到刚才,我总以为我把你杀了,我都高兴疯了,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
金勿说着却是失笑,他在此死亡即临之际,什么都看开了。他望向了丹歌,“哎,你们在焦家到底起着怎样的大作用啊?”
丹歌笑着摇头,“我们最初并非有什么大作用,我们是真的被驱逐出来了,因为我在他们的会议上,提及了断肠草。但我们一离开焦家,我们就是有大用了,我们的大用就是……”丹歌一指金勿,“把你带离的焦家。”
金勿忙问道:“这怎么说?”
丹歌答道:“焦家奉为镇族之宝的《神农本草经》失去了一个茶字,我们一直不知道这失去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只知道茶和神农的传说里,神农被毒死于断肠草。而后来我们发现你是断肠草,所以《神农本草经》失去茶字,很可能就是示意焦家防备你。
“但焦家直到你离开,他们都不知道他家族里潜入了你,如果你再潜伏下去,焦家受难只在早晚。而我们的出现将你引走,断肠草离开了焦家,这不正是大用一桩么?”
金勿抽动着嘴角,“所以我一开始的路就tm走错了?怪不得我走得这么艰险,现在我是走投无路了,怪只怪当初一个失败的选择。不过我能引起你人界尊奉的三皇神农的关注?假的吧?”
丹歌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神农死在断肠草上,他怎么敢轻视了你。而且你也不要这么小看了自己,你是这人间内唯一一株可以化形为人的断肠草,其他的断肠草早被断了仙缘,永世不会有灵智生成了。你作为这天地唯一,地位也不比神农次啊。”
“这不过是牵强附会。”金勿此刻生死看淡,更不说什么地位声名了。他望向丹歌,问道,“而你们,是如何确定了我是断肠草的呢?总不能是看到了这一封来信吧?我所料不错,这信你们在徐州才看到,那时候你们才发觉了我的身份?”
丹歌摇头,“没有那么晚,但也并不早。确认身份较晚,但我们一早就怀疑上你,我们是从蛛丝马迹慢慢发觉你的真身的。早在焦家时,我就发觉了你的古怪。我头一次向你问及断肠草,你就格外紧张,仿佛是机密被窥探了一般,与之前的如常神色颇有出入,我就有了疑心。
“后来你和我谈及三阳茶时,朝下而指,指到了焦家的下层,你方才也承认了,你是要将你的毒散到焦家的水源的,焦乾的信中也提到,焦家的水乃是死水,你的前辈曾借水让焦家损失不浅。当时你向下指去,必是要我助你进入三层暗放毒源,但因为焦莫山忽然来到,你只好作罢。”
“是啊。”金勿撇撇嘴,“那焦莫山和你攀谈,我才发觉你竟和那焦家的大长老能攀上亲戚,我就绝了那心思。我向你求助,那等于是自投罗网!”
丹歌点头,“后来,你那一夜来偷窥我,被我发觉,你只好将断肠草根献出,当时没有预料,竟是让断肠草毒蚀了我的门框,所蚀之处焦黑一色。在我们和你打算离开的时候,你因为心急,纵火焚物,结果你的东西全部烧成漆黑,便是铁制品,也有一片漆黑。
“那时我就知道,你的火不是寻常的火,你的火有这断肠草一般的毒。我们走到焦家门前准备离去,焦乾等人赠予祖茶,换叶之时,却发觉我的香囊内,茶叶一捏即碎,而子规无恙。子规和我不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正是子规在狱中,而我常和你在交往。
“必是你是出于试探或者怎样的原因,对我暗下毒手,被我的香囊所阻,我也因此认定,你对我必有敌意!”
金勿点头,“我确实出于试探,曾对你暗暗使毒,不过少许罢了。”
丹歌撇嘴,“从商丘金爷的遭遇来看,你对毒的使用已经出神入化,你的毒既可以做到如杀死荒一样那么迅捷,也可以像杀死金爷一样那么缓慢。少许的量如果存留我体内,我恐怕只能任凭你摆布了!”
金勿瞪着眼珠子,“你还知道金爷?那金爷还死了?”
丹歌挑眉,道:“我们来的路上不是遇到了一群道士?他们前去讨伐马心袁一流,马心袁更是屠了商丘的大户,那大户……”
“那大户是金爷?!”金勿点点头,“那些道士们不是去伸张正义的,是去分钱的啊!不过你们怎么知道金爷的毒来自于我,因为他中的是断肠草的毒?”
“子规本身是一只杜鹃幻化为人,他变成小鸟儿监视你,恰瞧到了你对金爷使毒。”丹歌道。
“呃。”金勿到此刻才知道子规原来不是人,而是一只杜鹃鸟!他幽幽一叹,“凭着潜藏如此之深的这么一点,我输给你们实在不冤!”他沉了沉气,一摇手,“接着说!”
丹歌瞧着金勿的脸色,已经是离干尸愈近,金勿的时光已没有多久了。他忽然有些不舍,“后来啊……”
“后来我们前往沈丘,途中为采七叶一枝花,绕路鸡公山。”子规此刻在这破旧的屋子里,恰和风标葛孑讲起了这些事儿,“就在我们前往的时候,倏忽身后传来了杀意,我们知道那是金勿的杀意,也因为如此,我们完全警惕上了他。
“然后我们上鸡公山,金勿不去,在我们下山时,金勿买水归来,显然他也没有呆在山下,而是有了些动作。即在当晚,我们看到了盘旋空际的老鹰,我们被杀手们盯上,而金勿恰曾经离开一会儿,这正是金勿去唤来的杀手了。
“因为在焦家金勿眼见我们得了祖茶显然他不好出手对付我们了,于是才唤来了杀手,从此一条,也可以反映金勿善毒。
“而在沈丘时,金勿结下法阵,法阵为绿色,这不是寻常的色彩,从木系,或为医,或为毒,我们自然认定是后者。其后的事情很好地做了论证,他结出的法阵施展在地上,草木纷纷退散,是因惧而散,所以是毒无疑。
“后来我们发觉金勿的鞋面覆盖法力,于是在沈丘一个大雨天,我们的伙伴黄岚,一只黄鼬神明追踪金勿而去,役使法诀悄然朝着金勿的鞋子里灌入石子,终于使得金勿脱鞋。金勿脱鞋脚踩地后,四面的草木被毒杀,且黄岚发现金勿少了一根脚趾。”
“哦!”风标忙道,“对应焦乾的来信,金勿居住屋子的床板下血迹,就来自于此脚趾之故!”
“对!”子规点头,“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我们判定金勿炼毒体,炼断肠草为毒,这和金勿会毒带毒使毒,很是契合。后来我们到了商丘,金勿使手段占了茶馆,茶馆门上所绘的记号,指向‘断肠’,这更是应证了我们的结论。
“但后来的两桩事儿让我们换了个角度思考。其一,是有一日金勿发怒,心内憋着怒意,以至于心火内燥,然后我们现场就闻到了草木燎灼的气味。我们猜着是不是这金勿作为炼毒体体内存草,但其实那猜测有些不着边际。
“后来在风家,我们发觉金勿害怕李尤,李尤刚从常阴居得雷入丹田,这说明金勿害怕雷。此时我们才定下来,金勿是断肠草本身。而也据此,我们返回去推论,金勿少去的那一个脚趾,其实是送给了丹歌,这脚趾离体,必定就化作了断肠草根须的原形了。
“近几日之前,我们在南阳遇到了荒,金勿表现的很是紧张,时时刻刻想要我们护卫在他的四边,这是更加确定了我们的判断,草木惧雷惧火,金勿必断肠草无疑。我们有了这番判断,其实焦乾的信大部分内容对我们是无用了。
“如果我们早先记得这存档票,得来这封信较早的话,我们也许还有时机对金勿动手,但命运如此,金勿不到死时啊。而信中除了提及金勿,还提及了三十年前,这让我又有了一些猜测。而除了猜测,更有疑问,金勿此来的伙伴,他那些伙伴们的目的,都值得探究。”
丹歌此刻如果知道子规再思虑这些问题,他一定开心死了,他一定会扭着屁股在子规面前炫耀,他当前的所知可比子规多多啦!
不过他现在开心不起来了,他长叹了一口气,金勿还不容他讲完,看似已是死去了。丹歌忽然也有些伤感,和这金勿斗了好些天,似也斗出些感情来了。而且金勿临死时的态度,让丹歌很是喜欢,金勿放下了仇恨,放下了骄傲,一定是个不错的人。
“唉。”丹歌叹了一声,来在了金勿的面前,伸手摸索在金勿的身上。
击征问道:“找什么呢?”
“哎哟!”丹歌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去往,“啊,你还在啊!真是存在感好低。我找找金勿身上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或者有什么值钱的。”
击征歪头端详了金勿一会儿,“凭着我杀手的经验,似乎这金勿还没死呢。你现在这么做,可是不妥啊。”
“啊?”丹歌猝然收回了手,忙不迭地返回了击征的身边,歪头瞧着金勿,“当真没死么?”
击征挑了挑眉,“死不死的,等你这水符消耗光了,再说吧。”
丹歌没有反驳,“也好。这是他生平的最后一场雨了。”丹歌等着雨停也是无聊,就和击征攀谈起来,“怎么金勿之前那么大声的叫唤,你们的人也没有反应啊?”
“他们都死了。”击征道。
“都,都死了?莫非是荒……”丹歌扭头瞧向了金勿身下的泥土。
“不是,被这店里的几个匪类下毒毒死了,百十余人,无一生还。”击征答道,“然后这几个匪类也死了,也是饮毒而死。”
丹歌纳了闷儿,“同归于尽?这是为什么?”
击征道:“因为他们是凡人,他们没有见识,我给他们施展了一点他们认为的神仙手段,就信了我。我说让他们下毒在饭里,说我要渡这百十来号人升仙,结果他们也想成仙,就随着杀手们一块儿去了。”
“妈哟!”丹歌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位美婵娟,“没料到你单是一张嘴,说死了一群人,其中更有甘心而死的!你这个伙伴我要定了,你加入我们好不好?”
击征冷冷瞟了丹歌一眼,“敢情我现在还不算加入啊?我都杀了百十来个作投名状了!”
“算算算!你加入了!”丹歌一拍手,“咱就要这痛快的伙伴!不过,杀手组织那边,你打点好了吗?”
第四百零二章 本是男儿身
击征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呸呸呸,串词儿了。像我这样的人,在杀手组织是什么大姐大,我既在如此高位,杀手组织若是得不到我,就唯有让我在世上消失。
“而其实我已经计划了好久这消失之法了,组织里关于我的情报少之又少,无人能以把柄辖制我,我更以李代桃僵之法,将组织施加给我的监控抹除掉了。我只需稍加改头换面,就能从‘世上消失’,以另一个身份存活于世。
“只是,王响是我的师父,他对我有养育之恩,他从小看我到大,我的所有东西他都知道,我也瞒不过他。他是我唯一的威胁,此番我回来提及退出杀手组织之事,触了他的霉头,他待我已是凉薄。
“所以他势必会对杀手组织透露关于我的行踪,穷追不舍之下,我或不得安宁,这也是我唯一忧心的点。”
丹歌闻言点头,问道:“你要怎么做呢?”
“我已是做了。”击征道。
丹歌皱眉,望向击征,目光满是审视,“那百十号人里……,莫非也有你师父?”
击征翻了个白眼,“他好歹养育了我,我怎么会如此绝情。我方才去外面采了些银丹草,放在了我师父的枕边,适逢我师父神经衰弱,银丹草催动之下,能让人昏沉而眠。我们再在那百十人里造我一具假尸,然后趁机溜走,我师父醒时见我已死,以后也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了!。”
击征说着朝丹歌深深一望,道:“至于我这改头换面,你当要有些心理准备。”
“哦?”丹歌挑了挑眉,想起了那夜他从商丘返回舞阳,黑猫现身对他说的话。黑猫曾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可不要太吃惊哦。哼,你倒也未必吃惊。”而黑猫还曾说,若是击征适合他,那他就有三个了。
丹歌当时没有想懂黑猫的话,此时依然还没有头绪,但此时,似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击征伸手将上身黑衣劲装的拉链一拉而下,露出其后的皮肤来,然后他就这般褪了上衣,赤着上身站在了丹歌的面前。丹歌没有回避,在击征落下拉链的一刻,他脑子里就倏忽蹦出了商丘青陵台相思树下,那个女装大佬来。
这个记忆一蹦出,丹歌的脑中忽有灵光一闪,他只觉这记忆来的不是凑巧,而是正有其意。他不闪不避地朝着击征褪了衣服的上身望去,入目的情形让他缓缓点头,这不是一个缠胸的女人身体,而是一个健壮的男子体格。
击征歪头瞧着丹歌,“你怎么半点都不惊讶呢?”他反倒对于丹歌的表现有些惊讶了。
“敢情黑猫说的三个,就是击征是我第三个男伴呗。她原来还是对我和子规风标的情谊吃醋了!”丹歌嘟囔了一句,望着击征道:“你和子规曾经在燧皇陵有一场邂逅?”
“不是邂逅……”击征摇了摇头,他往自己身上一指,“你瞧见了,我本是男子,我两人不过是寻常的交战。只是我在杀手组织常以女人的身份走动,而他又似是一见钟情……”
丹歌笑着摆了摆手,“我清楚这当中你的苦衷。好吧,不说是邂逅,就是一次相逢。但因为子规不知你的真实性别,所以这其中你二人有情愫,你总得承认吧。”
“唉。”击征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其实好几次都和苏音说,我总要和子规有一个解释,但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
丹歌道:“解释自然是必要的,真实的情形摆在子规面前,他也不得不认。还说回那燧皇陵的事儿,你们二人在燧皇陵相遇时,我恰在青陵台,见识了青陵台相思树下一对男子之间的坚定爱情,这似也是一层暗示。
“后续,当我了解到我在青陵台你们恰在燧皇陵时,我对你性别的猜疑就因为青陵台的遭遇而一发而不可收拾。但后来见你,我却又推翻了结论,因为你作为一个女子的容颜,实是惊艳绝伦,寻常男子不该有如此相貌,便是娘炮,都未必能有。
“可在我们为连鳞治病的当夜,你见我一言未发,又让我有些猜疑。我心内早有你是男子的这个想法,此番见你果真男儿身才没有很多惊讶。但完全不惊讶倒是假的,因为你的容颜,配这么个男儿身,实在可惜了。”
击征轻咳了一下嗓子,再吐话音时已是纯正的男子嗓音,这嗓音与他杀手的身份很是不对称,他嗓音温柔,竟显得他颇是儒雅。他将手方才脸的鬓角处,轻轻搓弄起来,“我见你而不说话,是怕你一言点破了我,到时子规以为是我耍弄他,他必定视我为仇敌。”
“不会呀。”丹歌摇头,“你之前的女音很纯粹,没人能听出男人的味道来。”
击征轻笑一声:“我见子规之时,说话可不是纯粹的女音。我为向他表露我是男子,却也想契合我当时的女子面容,就以我这男人音色稍加**,发出的是一种捏着嗓子的女音。但男人果真色种,子规也不例外,他便是听得那嗓音怪异,却沉溺我的容颜,根本不多在乎。”
丹歌憋着笑,他可还记得那夜子规出来,下身的帐篷一夜就未曾落下!他没敢告诉击征,不然击征必菊花一紧,说不得就不敢加入他们,更不敢见到子规了。
在这说话之际,击征已经是搓出了脸上面具的边角,随后他缓缓将面具撕下,露出了这面具之下他的真实面容。丹歌瞧着这真面容却是一阵无语,他歪了歪头,笑道:“你这面具当真是改了你的样貌了吗?”
击征笑了笑,丹歌这一句话可是变相夸了他了,他倒也无愧受着了。他将这面具朝丹歌一递,道:“你细看,女子面容上的眉毛就不似我真正的眉毛这般直而浓密,虽然这面具上的已有些英气,但到底差了些意思。而且这面具将我这嘴一填,小了不少。”
丹歌拿着面具细细比对,撇了撇嘴,“我实是没瞧出多少差距了,但你的真容确实像个男人而非是女人了。”
“哼。”丹歌的身后忽然蹦出了声音来,“早在苏音带他来见我的头一面儿,我就认出来他不是男子了!”
丹歌被这声音惊得浑身汗毛直立,他“噌”地扭回身去,瞧着金勿,“啊!你果真还没死!”
金勿不答话,只是瞧着击征,他虽然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他这会儿说话的气力,全是方才的沉默慢慢攒下来的。“单是名字就足够令人遐想,击征,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名字。而也在击征被苏音借来之时,杀手组织击征成为大姐大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早先我在杀手组织,击征完全是个无名之辈,却一夜之间忽然被人捧在了榜首,我那时就猜测是击征有所图谋,或是击征后面的团队有所图谋。当前看来,击征是在为脱离杀手组织打基础,在人前显露是女子面容,悄然退出就是男儿身体,真是好办法。
“我头一面儿见击征就判别他是男子,却也不是在名字上,而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女子当有的幽香。”
“哦!”丹歌轻笑一声,“我想到了在舞阳的时候,苏音称呼击征为妹子,你翻了个白眼,我当时还不解其意。此刻方知,原来你那白眼所指,是在击征的性别上啊。你击征万花丛中过,早已可闻香识女人了啊!”
金勿挑了挑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击征苦笑道:“我也知道我少了些气味儿,但我本身就容不得那气味儿浓郁,更不说往我自己身上喷。后来我觉着杀手女子,少些味道也算合理吧。不曾想竟被你瞧出来了,可你既瞧出来,怎么不戳穿了我?”
金勿道:“你当时的风头正盛,我犯不着挑你的不是,而且你不多发言,出手果决,能为我所用,我又何必开罪了你,使自己失去一大助力呢。”他说道最后,已是几乎声若蚊蝇,他缓了缓,微微抬指朝上,“撤了这雨吧,怪闹心的,在此之下死去,显得我倍是凄凉。”
丹歌却是没动,他盯着金勿,“我或能让你不死,但你……”
“我好容易什么都放下了,你又说我可以不死。”金勿翻了个白眼,“不要妄想了,我的使命就是要对焦家下手,我们永远都会是敌人。我这般死了,也算是死在复仇的道路上,还有些脸面去见我的列祖列宗。”
金勿说着一摇身,浑身忽然萎缩下来,最终化作了一株枯黄的小草。他身内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跌落在两边,唯独它这一株草,扎根在了荒死去所化的泥土里,随着雨来,被一点点打烂。
丹歌一叹,伸手一招,已是将那上面的雨撤去了。雨去风来,微微一吹,这一株草的草叶被吹成了粉碎,随着风的一个盘旋,纷扬而起,再也难觅踪迹。丹歌缓缓摇头,“可你,哪有什么列祖列宗去见啊!”
第四百零三章 王响到来
恶妖界,根本不属地府,死去的魂灵都是在时光荏苒里崩碎掉了。
丹歌缓步来在了床尾处,此时金勿当真死去,他就可以收拾金勿的遗物了。
击征穿上衣服,忽而笑了起来,“你不过嘴上说说,心内还是盼着金勿死的吧,你必是垂涎他的宝贝许久了。”
丹歌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知道他有怎样的宝贝,垂涎什么?!至于保他不死,确实只是说说罢了,让他活着,于情于理,都不适宜。”丹歌说着已是翻动起金勿的遗物来,最终只得了些金银细软。
丹歌将这些金银细软塞进了兜里,同一时皱起了眉头,“咦?不应当啊!离开焦家时,我记得他可是有不少的呢!在商丘他都挥霍了多少啊,这个败家的家伙!”
击征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还说你不是垂涎?!财迷精!”
丹歌笑了笑,没多辩驳什么,而是一心装着这些贵重之物,虽说金勿挥霍了不少,但留下的也很可观。丹歌将东西全部装起,然后目光就落在了金勿死去的那个位置上,金勿的草叶粉碎,可他的根部嵌在泥土当中,却是无恙的。
“不会吧?你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
丹歌道:“金勿这种断肠草是我们人界绝对没有的品种,人界的断肠草全部断了仙缘没有了灵智,而恶妖界的断肠草,世代生而化形,已是亦人亦草之种。这断肠草的死尸有怎样的奇异,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这根须……”
丹歌说着已经上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土,将其中的断肠草根须捏了出来。入手这断肠草的根须,立刻引发了丹歌的连连惊叹,“咦咦咦?!真是奇了!我就说这东西必有奇异!”
“哦?”击征忙走到近处打量,看得这根须的全貌,也是皱起了眉头。入目的断肠草根须有百千条之多,而在这不过一指粗细的茎下要长百千的根须,每一条根须必是细若游丝,这细若游丝的根须单看一根,几成透明,唯百千凑在一起,才有了淡黄的色泽。
知道的,这是恶妖界出来的断肠草根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毛笔头儿呢!丹歌小心翼翼上手捋了捋这纤毫般的根须,叹道:“这不是宝物,也绝不是凡品!人间的毛笔千千万,狼毫兔毫居多,再有其他,也是动物毛发,谁人见过这草木根须所成天然造就的毛笔笔头?”
丹歌伸手结诀,将这根须以法力好生包裹,这才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中。丹歌扭过身来,笑道:“哎,如果……”
“啪!”即在丹歌说出如果二字之时,击征猝然出手,狠狠地拍了丹歌一下,打断了丹歌的话语,也打断了丹歌的思绪。
丹歌被这一拍惊了一跳,他随之当真在原地暴跳如雷起来,他骂道:“你疯啦!吓我一跳!”
击征伸手将丹歌肩头一按,靠近了丹歌,沉声道:“师父,你出来吧!”
丹歌心内忽然一凛,他连忙大睁双目四面打量,只见一道黑影从外面的黑夜当中窜了来,落在了窗户上,这人正是击征的师父王响。老头儿捋着胡须,双眸瞧着丹歌,“如果?如果什么呀?”
“呃……”丹歌听着王响这么一引,就忽然思索起他之前的想法。此时击征又是狠狠一拍,打断了丹歌的思绪。击征瞪着王响,一时情急,又声发女音,“没有如果!”
丹歌此时有些明白了,这王响或许能抓住人的妄想,施展怎样的手段,他想通了这个关节,连忙收起了心思,一点儿空间也不给王响留下。
王响瞧了一眼没有机会,也不气恼,妄想总是会不自觉来临的。王响伸手,掏出了几枚叶子来,他望向了击征,“好徒弟,你用这银丹草,是要对为师做什么呀?”
击征镇定下来,以本身男音答道:“为师父发散风热,睡个好觉。”
“哦?”王响一瞪击征,“你竟变回了男音!我不细瞧我还没发觉,你竟连面具也摘了!哦!”王响朝着丹歌一指,“这就是你退出杀手组织,要追随而去的人吧!”王响将丹歌上下一打量,“此人除了貌美,还有其他吸引人的地方么?”
丹歌一拱手,“谬赞了!”
“我夸你呐?!”王响立时吹胡子瞪眼。他猛然扭头望向击征,“这样儿不知廉耻之辈,却是你的前途所付?”王响将手中的银丹草朝着击征猛然抛去,“你才该好生发散风热,清醒清醒!”
击征将这银丹草一接,弹了弹尘灰,就此嚼在口中,继而咽下。半晌,击征抬起头来,“我此刻清醒了,我还是要走!”
王响一瞪击征,“你可知你们的前途?”
击征摇头,“不知道!”
“你呢?”王响转向了丹歌。
“不知道。”丹歌也如击征一般达到,他不仅嘴上回答如此,心内更是对所谓前途想都不想。凡是将来,都是妄想,他可不会如此让王响趁机施展了手段。
这一下王响吃了瘪,而他对丹歌不由要高看一分,只是击征两番提醒,就能防备如此,这丹歌是有些本事的。可王响的手段就是这般,他的手法很是被动,若是对方没有妄想,他就无法发动技能,至于他其他的杀手本领,与击征对抗都有些艰难,更不说还多了个丹歌。
这么一吃瘪后,王响现在表面上还装着云淡风轻,其实他早已心内心急如焚。他追逐丹歌金勿的一路以来忧心警惕并不是作假,他对于击征有万千的防范,因为他预感到他会死于击征之手,而他对击征却并没有许多的克制之法。
在他来说,或许放击征离开,既是击征的出路,也是他的唯一出路。但他却又舍不得,击征是他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老时的依靠。
他如果要在杀手组织混下去,他没得选择,只能把击征千方百计留下来。而他无法抉择的事有何尝只有这一桩的,必须在杀手组织混,也是他无从选择的事情。有因有果,王响必须要留住击征。
王响想了半天,当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劝,对击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留下来。
王响一声长叹,道:“击征,师父是从小养你到大的,你当知道,师父是一个男人,为了让你存活给你寻奶水,可跑遍了十里八乡……”
丹歌在一旁听得扁了扁嘴,从王响这般言语来看,他是铁了心要将击征留下了,之前击征说王响已待他凉薄,此时却又提及当初温馨过往,可谓不择手段,可见其态度坚决。
丹歌暗叹着摸了摸腰际,自金勿死后,医圣的帛裂之法已经失效,帛裂丝线牵引的毒丸也已经从金勿体内落出。这医圣施展的是何等高明的法术,若非丹歌仔细分辨,根本瞧不到这本已失效的帛裂。丹歌此刻摸在那毒丸上,毒丸已是仅剩了空壳,其上有两个小孔。
丹歌知道,是金勿以猴子的毒牙强破了这外壳,然后将其中的断肠草毒吸出了,好在之前丹歌也没有依赖此术辖制金勿,不然必定落在了金勿的圈套。如今这东西落在丹歌之手,还可容丹歌一用,“这帛裂,绝对是一等一的辖制之法!”
既然击征不想王响死,丹歌也不会杀了王响,但有这帛裂辖制了王响,王响就得乖乖同意击征离开事宜了。丹歌想着暗暗点头,手中暗暗结诀,将五行法力打入了那空壳当中,然后以法力封堵了小孔。
“空壳与帛裂是医圣的力量,几乎不可看见,唯有我的法力填补了小孔的这两个小点能被人识破,但因其微小,旁人也难以察觉。这实是紧要的暗器!”丹歌暗暗轻笑,他将这丸子捏在手中,只待时机就要发作!
王响此时道:“击征!你生来是个孤儿,若非师父,你必是饿死冻死!如今师父希求你的一些照应,难道你也不肯吗?师父不是要绑你一辈子,等师父一死,你随意逍遥!我也没几年活头了,我只是想一个安然的死法,而不是落在了卑微处受人蹂躏而死啊!”
丹歌闻言一叹,暗道:“这倒也说得是真心话,可你要击征,我更比你想要啊。你不过一人生死,我这里可有千万之众!为此,只能委屈你了!”
丹歌暗暗讲完,目中明光一闪,手中一紧,猝然发机,已经将那丸子迅速打出。这丸子直袭王响胸口而去,速度有如风驰电掣一般,而王响那一边毫无察觉,这一击必是得手。
但就在丹歌刚刚要绽放笑容的刹那,他身旁的击征也是急动,击征猝然将手中的弯刀掷出,也是电掣风驰,然后这弯刀不偏不倚正砍在丹歌发出的丸子上。刀将丸子带到一边,扎在了墙上,而丸子则嵌在刀刃上。
丹歌大睁着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好家伙,到底是鹰眼啊,这都瞧得见,他未必瞧得见医圣的法力,瞧得的必是我那两点!”丹歌自以为识破了击征双目中的伎俩,但转念一想,扁了嘴,“那也很可怕啊!”
第四百零四章 一块儿走
丹歌诧异之际,王响也满是震惊,他还不知击征为什么忽然飞出这么一刀,尤其这一刀还并不是劈向他的。但接下来的变化却让他明白,必是丹歌偷袭他了。
因为丸子被刀劈开,其中的五行法力由此逸散,轰然一声,丸子炸裂,将其上的刀震飞而起,而丸子当中的能量喷薄而出。五行力量没有对象发泄,于是在空中自由发作,五力化作青白朱玄黄五彩,在原处开始弥漫四方。
王响虽看不到丸子,但见这五行力量喷薄,也就知悉击征掷出的刀,正是挡下了这么一击。
这色彩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遮蔽四面,又很快就没了踪迹。待色彩消尽,在丹歌面前又呈现出王响的身形来,此时在王响的喉头,正架着那把劈开了丸子的刀击征不知何时接了飞起的刀,趁着五彩的掩护,已将刀横置在了王响的喉头。
王响才明白了丹歌的出手,就又遭逢了击征的来袭。
丹歌一耸肩,“敢情是打算亲自动手。那就该给我使个眼色嘛,毁了我如此精妙的手段!”他虽话说如此,却也没有埋怨的意思。他此刻的专心,全然放在眼前的击征王响身上,他要好生看一看这一对师徒,到底最终是怎样的结局。
王响一路上预感了千遍万遍的情形,到当前真的发生了,一把刀横在他的喉头,与他之前的预感丝毫不差。他缓缓合住了双目,叹了一声,“动手吧!”
击征却并没有动,而是冷声道:“师父,前些年我去南边儿瞧了瞧。”
王响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是学会了怎样折磨人的手段了?”他猜测如今之死,还是要好生受一番屈辱蹂躏,他盘算了许久,留下击征只为老时临死能安然。如今看来,便是击征在身畔,他的死也必是凄惨。
他又长长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阻拦他离开。”
“算是吧。”击征答道,“在南边办事儿,一个家族闯入了我的视野,青头鹰,廖家。”
腾地,王响睁开了双目,他大瞪着双眼,仅用余光瞥着击征的脸,击征脸上很是平静,他的心内却很不平静。他眼神左右飘忽了一阵,忽然一个苦笑,随之眼睛一闭,“该来的总是要来,如此我倒死而无憾了。”
“那不该是一个家族是吧,应该叫一座墓园。”击征道,“我在那墓园里感受到了血脉一般的召唤,我掘开墓地,将里头的棺材挖出,因为死时怨气极大,他们的尸骨竟依然完好。我今年二十四,我是二年前去的南边。我尚在襁褓之时他们身死,二十余年,他们的尸骨依然完好。”
丹歌听着击征的话,已经有了判断,击征是在南边追寻到了自己的血脉来处,也就是他本来的家。而这家族既是一座墓园,且族人尸体二十余年因怨气保存完好,显然族内遭逢大火,被屠戮一空。“那灭了廖家的祸首……”丹歌不自觉地瞥向了王响。
击征道:“他们的死法可谓惨烈,有被剜心的,有被扯肠的,有劈头的,有枪贯肺部的,有被掏肛的,还有被削掉膝盖活埋的。熟悉吧?他们的死法对应我杀手组织的六刑:剜心刀、扯肠钩、片头斧、灌肺枪、掏肛剑、削膝刃!
“还有两个死人却仅有尸骨了,他们的第二脊骨被凿出的一个破口。我回来暗暗调查,发觉这个破口很可能对应着杀手组织的第七道刑罚:会厌凿!而随之明了的,就是廖家是被杀手组织灭族的!为何灭族,我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查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直到我向您提出了退出杀手组织后,您为我一样样展示出了六样刑罚阻止我离开。我那时才明白了,廖家全族,本来就是杀手组织的世家,但因为他们一心想要脱离杀手组织,才遭到了如此灭族之祸!我,是廖家留下的唯一的种。”
王响叹了口气,连连点头,“对。廖家,青头鹰,是依附于我杀手组织的最大情报部门,现在我们用的天鹰,还是青头鹰当初培育下的种。廖家灭门之案,我就是那一场屠杀的总指挥。那两个仅有尸骨的,正是受了会厌凿。
“会厌位于舌根的后上方,后面正对第二脊骨,所以凿破会厌,自然会伤到第二脊骨。而这两个受到会厌凿的也不是旁人,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击征明眸一瞪,“为什么,他们受的刑罚与其他人的不同?”
王响叹了一声,“早在执行行动之前,我就接触过当时青头鹰的首领,让他好生思虑,不要妄图脱离,否则一定招来灭族之祸。青头鹰自恃家族强盛,分明不惧。我知悉青头鹰必定死亡,就暗暗调查,发现了刚刚出生的你。
“杀手组织里有规定,灭族之事,若是襁褓之女童,则可以遗留。你虽为男童,可我却决心为你廖家留一点儿血脉,所以选定了你,至于装男扮女,只需要一则莫大的妄想罢了。我将你扮为女童,然后在当夜就发动了灭族。
“杀手组织的会厌凿有特殊含义,取名其会厌的字面意思,凿破会厌,就是不会厌,则不会有怨气。你的父母受了会厌凿,你作为他们的子嗣,也不会对我杀手组织当日的行为产生不满。现在看来,也确实有些道理,至少你父母的怨气,确实是散掉了。”
击征点点头,“你将我扮成了女孩留了下来,也因此,我才有从杀手组织的眼界中完全消失的办法。当初廖家想要脱离杀手组织而不成,而今难道我要重蹈覆辙吗?师父,你当初于心不忍留了我一命,而今我一人脱离组织,你再留我一命,又何妨!?”
王响点点头,“你走吧!我想通了,你走吧!我留下你只是想一个安然的晚年,但我现在违逆了你的意思,我的晚年一定还是凄惨,你走吧!我知道你借用李代桃僵脱离了杀手组织的天狼监察,你如今又变回男儿身,形貌也有些不同,你走吧!我不会透露你的任何消息!”
王响这忽然的松口,话语中三个“你走吧”,让击征有些不敢相信,他缓缓放下了横在王响喉头的刀,没了逼迫,师父的回答会是如何呢?他再次问道:“师父,您当真?”
王响叹了一声,“当真。我之前还想蒙骗着你,告诉你我往日的恩情,可你撞破了我当年的罪行,是我杀得你无家可归,我本是出于愧疚才养育你,这还何来恩情?!你说的对,当年的廖家想脱离组织被灭族,如今这悲剧绝不该在你是身上重演。”
王响摸了摸脖子,“我现在也完全了我之前的预感,我不过受人刀横喉头威胁,并非身首分离之祸。你本无杀我之心,我待你岂该凉薄!是我老了,老了开始心忧自己的性命,又心忧自己的处境,还妄想着无疾而终。”
击征望着王响,道:“师父,容徒儿对您说一声:‘谨诺’。如果您愿意,徒儿绝对给您的妄想一个现实,给您一个无疾而终,只是您要跟我走!”
王响摇了摇头,苦笑道:“脱离杀手组织?你有条件,我可没有,我跟着你反而会害了你!”
“您就说想不想吧?”击征问道。
王响摇了摇手,“我对于天狼星盟誓的三缄其口已经根深蒂固,你的李代桃僵,破不了其中之万一!”
“您想不想?”击征执拗着问道。
王响打量了击征一眼,苦着脸,“谁不想啊?!杀手组织,最初建立的时候是用以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势力旺盛之时声名远播,不下于上古沿袭下来的世家大族!可到近来的一二十年光阴里,完全利益至上,但凡小利,也趋之若鹜,生生将声名败坏一空。”
“您既想,就跟我走!”击征道。
王响摇头,朝外面的天空一指,“孩子,天狼监察,我避不过的!”
“师父,两月前,您去做什么了?”击征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两月前?”王响想了想,“我去……,我去送别了我的一位老朋友。”
击征点头,道:“师父,您别的或有不好,但有一条儿,您的命硬。你的那些老伙计,或是得病而死,或是受伤而死,唯独您,您活得好好的。”
王响摆了摆手,“师父在战场上干的是辅助的营生,给众人提提速,给众人加加力道,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大用。我一度处在后方,前方什么灾祸,都不曾侵染了我,我这才一直无恙。”
“对。”击征点点头,“您送别了那个老朋友,和您同时代加入杀手组织的,还余几人啊?”
王响盘算了一阵,然后忽然呆滞下来,“一个也没有了,就余了我。组织新晋的掌权者,也是我们的后来人呢。”
击征这般引导着,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路上。他道:“天狼心的监察因为我们向天狼星结三缄其口之礼而生。您结缄口之礼时,就是同着您同时代的人,承诺为他们保守秘密,而今同时代的人全部死绝,徒留您一人!缄口无所束缚,已经自动崩塌,天狼监察,在您身上已不复存在!”
王响未待听完,目中已经渐渐焕然神光,到击征说完,精神大振。“啪”,他狠狠地一拍手,“对!对对!天狼监察,早在我身上不复存在了!”他说着正要仰天长笑,却猛地一收敛,缩回了身子,坐在床边仰头细细思索起来:“不行不行!我再细细盘算盘算,也许算漏了哪一个人!”
丹歌在一旁瞧着,也在一直观察着王响老头。击征说要带王响走,丹歌就要好好瞧瞧这王响靠不靠得住,如果这王响不过是杀手组织埋伏在击征身边的一枚棋子,那他就不得不防。可他观察了半天,这王响听闻自己能离开杀手组织的神情不死作假,他心中虽还有些疑虑,却也信了半分。
此时的击征也坐在了床边,就挨着王响,他伸手一掏,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王响。丹歌一挑眉,悄然凑过了身子去。入目先是一个个红色的叉号,而在一个个红色叉号之前,是一个个的黑笔写就的名姓,想来这就是王响的老伙计们了。
王响扫眼一看,没有细分辨,而是扭头瞪向了击征,“你搜罗这份儿名单,花了不少心思吧?”
击征缓缓摇头,“这上面的字迹您不认得么?”
“呃……”王响端详了一会儿,“是有些熟悉,谁的字迹?”
击征打兜中抽出根笔来,朝王响一递,“您自己写写看,然后比对比对。”
王响捏住了笔,歪头眨巴着眼望向击征,“我的字迹?”
击征轻笑一声,点点头,“这是十几年近二十年前您自己写的,后面的叉号有一些是您打的,还有一些是我打的。我是否可以从此判断,您早有离开杀手组织的心思呀?如果我把这名单往上面一交……”
“啪!”王响一打击征的手,“都逃出来了你还再投回去呀?!”他扭回头来端详着自己的这份儿名单,缓缓忆起了以前的事儿,“是是是,这是我写得呀。近二十年前我就向往着离开,反倒在最近的这几年里,我四面奔波为组织赚取钱财,倒把当初的梦想忘掉了。
“真是可怕啊,如同洗脑一般,使我把梦也忘掉了。这是个怎样的世代啊,掉进钱眼儿里的世界,铜臭把人心也蒙蔽了,把正义蒙蔽了,把道德蒙蔽了!野心,压榨,不择手段!这世界多有万恶,良善不及往昔的万分之一!”
王响指着这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更是指在一个个名字后面眨眼的红叉上,“这一个个的,都是好不容易从贫困中走出,却扑到在了新世界的伪善之中。好在我的身边儿,还有着如此清醒的人……”王响说着瞧向了击征,随之就看到了丹歌,“和他的新伙伴。”
“唉。”王响从头至尾,将名单细细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全部的名单了,连上我,一共一百零八位好汉!合天罡地煞之数,而今天罡死绝,地煞也仅余我一人。”
“师父,您是地煞第几名啊?”
第四百零五章 助力风家
王响笑了笑,道:“地煞第六十一名,地察星。”
“这当中有怎样的说道吗?”丹歌问道。
王响摇了摇头,“倒也没有什么说道,不过是因个人的伎俩认了个名儿,我善于体察人心,于是封了这地察星。”
“哦。”丹歌点了点头,问道,“如击征所言,您身上已经没有了天狼的监察,您完全可以脱离杀手组织了。脱离杀手组织之后,您自当有所选择,也不须如击征所言那般非得跟着他,其实离别了杀手组织,随意一个去处,都能让您安然度过余生。
“不知道您要如何选择?是要和我们一起离开,让您的徒儿安顿您的晚年。还是我们就此别过,各奔东西?”
王响扭脸瞧着丹歌,“据我所知的情形,你在你们这一伙人里隐隐是首领的地位,虽然你不显刻意争执这等地位,其余人却似乎是心服的。击征加入了你,一定也多依着你的意思做事儿。不知道你对我的去向,有怎样的建议呢?”
丹歌答道:“我们这一伙儿可算是平等相待,绝没有谁要指使谁的意思,便是我的言语有些分量,我命令得了击征,也命令不了您。您的路还得自己走。”
击征一扁嘴,伸指一戳丹歌,埋怨道:“还不懂我师父的意思?!我虽说是安顿我师父的晚年,可我现在跟着你,一切就都要听你的安排。我师父其实是想问,如果他要随我们走,他要住在哪儿,有怎样的待遇?”
丹歌拍了拍头,扫一眼击征,“敢情你们杀手们说话,也不是直工直令的?这弯弯绕可比我们绕得大了去了!”
他贫了这么一句,扭头望向了王响,道:“击征跟随我们,一定就有很多的营生要做了,所以一段时间里他本人是照顾不到你的。我会把你安顿到商丘城的清杳居内,和一众人等居住在一起,这清杳居的主人是和您年岁相仿的一个老人,名曰风杳,是如今商丘风家家主的大哥。
“清杳居还住着一位风家的客卿,我的一个徒弟,风杳老爷子的一个徒弟,还有我安排过去的一个随从。您就和他们居住一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白日里给来客瞧瞧病,闲暇时给弟子们授授艺。或者外面开垦空地,种植花草,饲养牲畜……”
这丹歌没有说怎样的谎,他据实交代,但他的字字句句,却都说进了王响的心缝里了!“好好好!这样的生活听来就是有趣,小老儿我一辈子既无妻室,更无儿女,仅有这击征一个徒弟,击征还因为身世关系装了二十余年的女人。
“本来我也不盼着击征能早早结婚,给我个一男半女的孙儿作为陪伴。这清杳却好,我去那边,或还能乐享天伦!”
丹歌却适时地泼了一盆凉水,“只是……,您作为击征的师父,他们必当欢迎,可你作为杀手组织出名的统领,他们或许还会有些防备。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到那里恐是避免不了一番冷遇。”
“嘶……”王响皱起了眉头,“我或是挺不到他们态度转好的那一天,就决心离开了。这么说来,清杳居虽好,还不是我可去的地方啊。”
“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快速接受你。”丹歌道。
王响斜斜一瞟丹歌,沉声道:“你都酝酿了好久了吧?”他撇了撇嘴,“既求于我,却也不说是相求,先抛出清杳居这么个好地方来让我上心,然后我为了去往清杳居,一定就把你的条件给答应了。”王响一摆手,“你说吧!”
丹歌翻个白眼,不甘示弱,“清杳居多您少您可无所谓的!我让你做的这件事儿也主要是增加清杳居众人对你的好感度,这件事儿有您没您,其实胜负也是定性了。”
丹歌一摆手,“您呀,爱做不做!”丹歌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切!”王响一别头。
击征却伸手拉住了丹歌,笑道:“你别和他个糟老头儿计较啊!你说,需让他做什么来增加好感度?”
丹歌扭过身来,正经地说道:“你们的人在商丘边境阻止了一群道士们闯入商丘,这事情你自然是知道的,我想你也清楚,这正是天子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昨天你们追来,说明同一时间,道士们的队伍已经开入商丘,直抵市中。
“马心袁一方被迫应战,风家一定在内与道士们里应外合,对马心袁的队伍大打出手。如我所料不错,今日一旦天明,就是两方再次交火之时。风家虽然握有主动,但其实风家的人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奔赴战场,因为他们联盟的道观庙宇,人手不过二三百,分分钟就能被马心袁的队伍吞没。
“风家出手的每一支队伍,精确到每一个人,都是风家的子孙,所以如果能减少伤亡,是最好不过的。我虽不确知你师父的本事,但你师父方才也说,众人冲阵在前,他就在后面辅助,想来其能力必能对众多的兵士们起到作用。
“如果你师父出现在战场为风家辅助,一定能减少风家的伤亡,一分恩情在清杳居就是莫大的面子,他们即便心内还有所警惕,却也绝不敢慢待了你师父。天长日久,只要你师父不讨人嫌……”
“什么话!”王响一甩袖子,“我本也不讨人嫌!而这辅助之事,不过小事一桩。”王响说着朝屋外的天空一看,“而似乎,这大战即将打响了。”他扭头瞧向丹歌,“我是不是应该立刻行动?”
“或许你可以等一天。”丹歌道,“虽然两方都只有千人之数,但修行者高来高去,打个半晌也未必能出什么成绩。尤其风家的一兵一卒都是宝贝,所以这对战会越发拖延,这样的拖延有着风家强大的底蕴作为支撑,马心袁一方的失败是早晚的事儿。
“今天风家的损失记录下来,明天您出现,大大降低损失,您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那时候您才会被风家奉作座上宾。”
王响摇摇头,“你只看了风家这一面。风家联盟的道观庙宇一方,可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要么都争功,要么都保守。道观庙宇如果都争功,则他们今天的损伤一定很大,到明天,压力就来在了风家这一边。
“也许明天风家本该伤亡惨烈,结果我的到来,使这个伤亡减少,与今天对比一看,出入不大,我的作用还有丝毫的体现么?而若是道观庙宇一方都保守,今天风家损伤必定多,明天我的出现,也许会和风家的理念相悖。
“他们因为今天伤亡惨重,明天要缓缓发兵,徐徐进军,结果我却要一心让众人冲锋,我的用心,难道不会被他们曲解吗?我或许成不了座上宾,反而成了阶下囚了。这事情还是赶早不赶晚啊!”
丹歌闻言点了点头,“您说得很有道理,您现在可以即刻前往商丘。”丹歌说着拿过了笔,就在那一份儿名单的背面写了起来,介绍了一下王响的身份及前往清杳的意图。
写完这些,丹歌捏出一根羽毛来,将这名单一卷,插入了羽毛的孔中。“他们不认得我的字迹,所以用这一根羽毛,来表明您是我推荐去的。”
“好,那我即刻动身!”王响将羽毛一收,就要动身。
“不!”击征连忙拦住了王响,“师父,您和我既然要脱离杀手组织,未来可不希望招惹到麻烦的,我们的人都已经身死,我们两个人,也应当‘死’在其中!”
“啊!”王响连连点头,“对!我们也得‘死’!”
击征道:“下面的厨房死了几个凡人,我们俩挑两个和我们体型相似的,换了衣衫,然后施法给他们变成我们的形貌!”
“好!”王响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套衣服来,和他身上穿的竟是一样,“我恰有预备!”
“呃。”击征扁了扁嘴,低头望着自己的衣服,“我却仅有这么一身。”
丹歌笑了起来,“你没见荒的样子吗?你可以照着学一学嘛。”
击征翻了个白眼,“多冷啊!”
丹歌上下打量了击征一番,点了点头,“你这身材和我倒是差不多,个头儿比我稍矮了些。”丹歌说着,已是从兜里掏出了他的那一身白衣来,“你穿这个吧。”
“你之前穿的衣服?”击征捏着白衣抖了抖,谢谢一瞧丹歌,“没有皮肤病吧?”
丹歌双目一瞪,伸手就要收回衣服,但衣服却已是被击征抢先抢到了手中。击征朝着丹歌歪头一笑,动身将自己脱了个溜光,然后穿上了丹歌的衣服。这衣服穿上去正是合身,而击征脑后有那么长的一马尾,反倒因此比之丹歌更衬这一身颇显古风的白衣。
丹歌有些懊悔了,他托腮将击征打量一遍,“我后悔了,你穿了这一身儿明显比我好看,往后我要再穿,必是难以释怀你当前的模样。”
击征却撇嘴,“我却不爱这么一身儿,我还是感觉我的一身劲装轻便些。”他摆了摆手,“不过支持一时之用嘛,你心塞什么!”他说着一声轻笑,扭身已经同着他师父从窗户飞出屋去,落往下方,去找代死的身躯去了。
第四百零六章 落足宿迁
丹歌站起身来,看了看地上的泥土,叹息了一声,也来在了窗口,从窗口一跃而下。但他就在这下落之际,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远边黑夜里耸动的黑影,断断续续,仿佛是一排窜动的人头。
“人头?”丹歌一想,眉头一皱,忽然谨慎起来。他连忙使了一招千斤坠迅速落到地面,然后贴着墙根弓身而走,极速地钻入了厨房当中,一进厨房他就问道:“怎么样了?”
“看着我想!”王响此时对着击征说道,同一时他给丹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丹歌没有再说话,而是朝外面看去,那应该就是一群人影。现在丹歌分不清这来人是敌是友,但想来敌人的可能性更大,丹歌可没有这么大阵仗的朋友。
“谨诺。”击征的妄想终于达到了极限,王响随之使出了法诀。王响将法诀随手施展,地上的两具尸体应着法诀变化做了王响和击征的样貌。而也在这时,外头地响起了微弱的声音,想来那些人,已经来在了近处。
击征听得这声音连忙扭头,悄然问道:“怎么回事儿?”
“来人了,似乎有三四十号人的样子。”丹歌道,“我们先找个犄角避一避吧。”
击征忙往左手边一指,“东面,有一个不矮的山丘,我们避在哪儿,还能看一看这边的情形。”
“好!”丹歌和王响两人应了一声,然后击征在头前带路,王响丹歌二人紧随其后,悄然钻出了厨房,抵达了山丘的顶峰,就伏在这峰顶的东面。
好半晌,整座酒店里都是静悄悄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酒店内渐渐发出了声响来,而且声响越来越大。显然是这一伙人搜查无人后,动作渐渐大胆起来,同时也气急败坏起来。随之,众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使得这酒店渐渐嘈杂起来。
王响和击征都是点了点头。王响道:“是我们……,是杨刃的人马,他还有心派这些人来打探我们的下落?难不成子规和那个假金勿已经被他们拿下?”
击征摇摇头,“如果被他们拿下,杨刃那种好大喜功的人,岂会放过这炫耀的机会?他一定会带领着全部的兵马来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他的功绩。仅派这三十几个人,显然不是来通知功绩的。可虽说这些人不像是杨刃拿下了子规风标,却也不像是放走了子规风标啊!”
“嗯。”丹歌点头,“如果是放走了子规风标,必是风标已经坐实了真金勿的说法,风标他带着子规离开后,杨刃一定是要集合兵马来支援你们的。也就是说,无论杨刃那边如何,他的兵马一定会全部到来。当前仅有这三十几人,除非……”
“除非他就剩这么多了。”王响道。
这一句话让丹歌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子规风标已经遭难?死前杀了这么些敌手?”
“那么,杨刃呢?”击征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一群人似乎群龙无首!”
丹歌的心内又有了些希望了,杨刃不在,那子规风标遭难的事儿就还不是定局。丹歌沉下心来,继续打量起了酒店那边的情况。
酒店的这些人此刻骂骂咧咧地出了客房的独栋高楼,转往厨房和餐厅,而就在他们踏步餐厅的刹那,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是瞧到那满地的尸首了。”击征道。
“此刻,他们当有兔死狐悲之情吧。”王响道,“我瞧了都惧,他们怎能不惧呢?百十来号人死在一方空间之内,一个个大睁双目,目中满是不可置信,直瞧得人心内胆寒啊。”
击征道:“他们比您更惧,他们怕自己成为屋里人的样子,那餐厅,俨然成为了不祥之地。”
果如击征所料,这三十个人匆匆地涌了出来,避得远远的,生怕染上了那餐厅内的怨气或是诅咒。但却也有不惧事儿的,一位杀手同着众人走了出来,又一招手,“我去瞧瞧厨房里的情形吧!”说着也不等众人回应,路过了餐厅,走进了厨房。
“惊闻噩耗。”击征看着王响,“师父,咱俩已经死掉了。”
王响捋着胡子,“哈。”
“噔噔噔!”那一杀手已是极为快速地跑了出来,出来手一撑墙,高声道:“王响和击征他们,也死了!”
“死在哪儿?”
“厨房!”
这一回众人忽然有了胆量,一个个都朝着厨房奔去。
而在这山丘顶上,丹歌击征王响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也?”三人这样异口同声,也就证明,他们并没有听错。
王响皱眉,瞧了瞧丹歌,“我当前才了解到,击征为什么会选择你们,这样的实力,如何不让人心服呢!也!‘也’之一字,说明杨刃和葛孑,都死在了子规和风标的手下。可我预料,子规和风标必定是凶多吉少,杨刃和葛孑的实力可不弱,尤其葛孑,那一身蛮力可不是作假的。”
“葛孑?”丹歌望着王响,“您确定是葛孑?”
“嗯,怎么了?”击征确定道。
丹歌又问道:“是来自于西南,没有尾巴的蝎妖吗?”
王响摇摇头,道:“不尽然对,是来自西南,是蝎妖不错,可她是有尾的。”
击征却一摆手,“那蝎尾是后长的,她本身是无尾,后来才渐渐生尾的。我和她是同一批执缄口之礼的,所以我很清楚她的情报。”
丹歌问道:“那你可知道,她为什么无尾吗?她早先的尾又因何而断吗?”
击征摇头,道:“不知道。”他斜斜一瞥丹歌,“难不成你知道?”
“我知道。”丹歌笑道,“子规也知道,金勿知道,杨刃也知道!子规和风标一定安然无恙,葛孑这个变数真是太妙了,葛孑会相助子规风标斩了杨刃破开重围,完好脱逃!”
丹歌的这个结论听得一旁的师徒一脸懵,击征忙问道:“为什么?”
丹歌于是就将有关于葛孑金勿杨刃的那个故事朝着王响击征讲了一遍。这故事讲完,这师徒二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么一个故事!那看来子规风标是没有危机了。而这三十几人,应该就是杨刃所带的那一批人当中的幸存者了。”
“他们的命运会很惨。”王响道,“杨刃一死他们在组织里没了靠山,就任凭人家欺侮了。尤其那组织里还不是个干净的地方,常年见不着女人的杀手大有人在。”王响缓缓摇头,“ 所以对自家兄弟下手,也是寻常的事儿。”
丹歌歪头瞧向击征,“那这个女人……”
击征冷眼一白丹歌,“我师父是建立组织的元老,懂吗?!”
丹歌抿着笑意,站起了身来,“走吧,避过了他们,免得他们胡搅蛮缠,而且如果他们知悉了你们还活着,我们以后就不要想安生了。到时唯有杀了他们灭口,可我又懒得杀这些可怜虫。”
王响闷闷不乐,“这群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刚要去商丘呢!”
丹歌往北一指,“我们唯有先向北走,因为我和子规他们约定了在泰安相会,那里我们有一桩大事儿要办。我们先绕开了他们,您再前往商丘吧。”
“只好如此!”王响答应下来,然后就同着丹歌和击征朝北而去。
此时天色已是大白,三人神行极速,依附着山林一路向北而行,最终来在了宿迁境内。王响养尊处优惯了,昨日一下午的追击,又一夜未睡,此时又神行北上,实是累了。所以丹歌击征两人找了个地方,容王响休息。
这个休息的地方说来却是个好所在,他们正处在项王故里,恰处在项王故里这一棵千载老桐树下。清晨时分,项王故里内一片宁静,三人隐在树荫之下,颇感闲适。这老桐树据传乃是项羽离乡时亲手所植,在这老桐树,还埋覆着项羽的衣包。
丹歌端坐树下,道:“在玄奇里,老桐树庇荫的衣包,千载之前早已腐尽。据闻但凡在这桐树下作法,也无需掐诀念咒,但凡心意一动,就是身形潜藏,不见踪影,正对应这衣包隐尽。
“这树又是神树,便是树影所至,都水火不侵,剑锋割阻。此时,实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逃命保命之绝妙所在。”
“是真是假?”击征王响都是将信将疑,而两人心意升起,身形竟果真一隐,失了踪迹。
“哦!还有这等玄妙!”击征王响齐齐讶然道,丹歌也动了心意,三人就此隐身在了树下。
王响又问道:“可说,我们怎样还原真形?”
丹歌答道:“只需走出树下,离开了树影。”
“那就不急在这么一时了,稍事休息,待会儿上路吧!”王响道。
但几人休息不到片刻,就听得数道衣衫猎猎作响,从外头一霎时窜进来几个几十个黑衣男人。王响丹歌击征三人一瞥,立刻无语,“怎么这一伙人却也是到来了此处,还和我们相逢于此?”
丹歌道:“我们且先忍着,他们瞧不到我们。看他们的情态,也不像是追我们而来,倒像是被人追击。”
第四百零七章 相逢苏音
丹歌所言不假,这一伙人当真不是追寻他们而来的。这一伙人正是被别人追击,一路被逼到了这儿。这些人来在这故里,落地后半弓其身,缓退两步,就恍若踩到了怎样的暗门一般,一个个倏忽消失了身形,这隐身之法,分明正是用以暂避锋芒的。
王响瞧着点了点头,“杨刃的手下一个个也都算是精英了。这些人虽是新手,隐身的术法却已是初窥门径,有些心得了。”
“您怎么瞧出这些人是新手的?”丹歌问道。
王响笑道:“衣服啊,灰黑之色越浅,则资历越新。看颜色,这一伙加入不过个月有余吧,能有如此成绩,也是一伙儿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我却不懂了。”击征道,“杀手当中的老手们都贼得很,便是杨刃率领的一队人马惨遭葛孑子规风标三人的连环攻击,老手们察觉不对,也会先逃。是怎样的情形,使得存活下来的清一色全是新手呢?“
王响捋了捋胡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老手们何时才会争抢呢?正是争夺荣誉之时,而此次行动的荣誉是什么呢?正是捕获子规风标了。我料着是子规等人耍了阴招,让众人都去争抢子规风标,然后他们发作攻击,老手们逢这荣誉冲之在前,于是就只留下了这最外圈最新的一群人。”
“倒真有可能。”丹歌点点头,“那老鸟儿鬼点子也不少的。”
这一次丹歌可是冤枉子规了,这个点子不来自一只老鸟,而是来自一只老蝎子。
几人正说着,打墙外又翻进来几个人物,一女三男。在这四人落地之时,在墙外幽幽晃晃扶摇起好大一片白影来,这些个白影乃是一堆白骨,它们一个个攀附在了墙头上。这白骨说来奇异,它们五短身材,一个个发育不全,不过半人来高,但其眼眶当中的赤红之意,可分明显露着与身躯并不相称的邪恶和狠毒。
它们转了转手里的骨刀骨棒,眼眶中的红光闪了几闪,猝然超前一跃,就要落往这项王故里。
它们一个个跃起,却仿佛是在半空中遭逢了粉碎机一般,凡过了墙头的部分,都是顷刻化作了齑粉。而这一个个白骨前赴后继一般,都从墙上跃起,一个个化作了齑粉,这粉末就悬停在上空里,形成一片骨末的云彩,仿佛有一阵雷电闪动,雨水就要来临。
那头先进来的四个人,其中的那个女人向上瞧了瞧,竟扯着嗓子吼了出来,发音是那雄浑的男人声音:“又耍得什么花样儿呢?”
应着这女人的问话,天上骨末的云彩一动,雨水并没有来临,但在墙上,一道哭声比之雷电还要狠厉,两道泪痕比之雨水还要汹涌。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的男子哑哑地哭了起来,“哎呀呀,我的骨头儿孙!怎么这天地总也容不下你们呢!”
这黑袍的男子虽是如此说,手中却未曾怠慢,他手上一拂,那骨末立时随之动了起来。这骨末猝然往一处一扑,“砰砰砰”,就听几声连响,声音响动之处,那头先到来的三十几人已是显现了身形。三十几人一个个严阵以待,已是防御多时了。
那四个人目光朝着那三十几人瞪了一眼,虽说两方人数差距悬殊,这四人却也根本不惧。他们缓缓踏步上前,一步步踩在地面,发出“踏踏踏”的声音,仿佛扣在这三十几人的心弦上。这三十几人一个个随着这脚步声缓缓退步,同一时随着脚步声响身子还连连瑟缩。
“哼!”这本来站在墙上的那黑袍人轻笑了这么一声,轻身落在了项王故里的地面之上。落地之际,却听远边猛然一声鼎音声起,这黑袍人的身子悠悠一颤,他的黑袍倏忽开始升起升起屡屡黑烟。这黑袍超前抓了抓,似乎张口结舌一般无法说话。
眼瞧着这黑气蒸腾而起,似乎将这黑袍炙烤了,或许不消片刻,就能引来一群贪骨头的恶狗!
丹歌和击征两人齐齐皱眉,已是猝然出手,击征猛然朝着那黑袍就窜了出去,而丹歌伸手将手中的羽毛一掷,羽毛发向黑袍,同一时丹歌借此金蝉脱壳,身形已在原地缓缓消失。
王响此刻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动作,他还朝着两方的丹歌击征说了起来,“这黑袍也是高看了自己,他的骨头儿孙都是那样下场,他自己又岂能好过?诗云:亭亭古庙峙河津,过客争看西楚人;霸业已随流水去,王名不共晚山湮。王气既在,岂容他个小鬼头儿侵染圣地!
“呃……”王响说着一愣,因为他发觉击征早已窜了出去,在这老桐树的树影的尽头显露了身形,而他也在此时,才捕捉了丹歌射出的羽毛踪迹。
羽毛和击征同时来在这黑袍人的身前,丹歌随之已经显露身形。丹歌击征两人谁也不顾谁,却是颇为默契地同时出脚,就听“哒哒”两声,他们已是踢断了这黑袍人的关节,但黑袍人也被他们踢起,踢出了床外。
而在两人现身的时刻,院中逼向那一群新手的四个人也扭回了身来。这四人没顾及丹歌击征为何对那黑袍人出手,他们都是眉开眼笑地望向了丹歌击征,“你们……,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这四人,正是苏音、瘟青、巧利和连鳞,那一个被丹歌击征踹出去的黑袍人,正是老骨。
苏音等人对于丹歌击征的忽然出现诧异不已,丹歌击征同样对他们的到来满是疑惑。丹歌击征两人也不回答这四人的问题,却是反问起来:“你们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和你们是有什么仇怨?”
苏音摇摇头,“我们出现在这里……”她瞧了瞧丹歌击征,又四面看了看,不再解释,又是问了起来,“风标呢?子规呢?”
丹歌朝苏音等人的身后一指,“问他们吧,我们并不清楚。”
滕然间,苏音等人扭回身去,四人个个展示出拿手的技法,也不出手,就这么威胁着。他们沉声问道:“子规和风标人在哪儿?”
三十几人中有人答道:“那假扮金勿的,大概就是你们所言的风标。他出手杀死了杨统领,葛统领也叛变。葛统领却不明说,只说让我等围住子规分标,带我们围合,葛统领从天而降,一脚震碎了地面,震死了三十余兄弟,残废了三十余兄弟,然后带着子规风标跑走了。
“剩下我们这三十余完好的,就来投奔王统领,结果王统领和击征统领,也都是死了。我们不敢回到组织,就只能在外面闲荡。”
“嗯?”苏音闻言却先是一个扭身看向了击征,“击征死了?不是在这儿吗?不过穿了个白衣裳嘛。”那三十几人连忙上眼打量,发出了一声声惊疑。
不理这声声惊疑,苏音笑道:“既然风标无事,我们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这是为何?”
苏音道:“昨日一早,风桓出现在清杳,身边跟随着一个青年名唤沈星儿,是你安排下的。沈星儿拿出了风标的信,前几段都写得是诀别般的语句,这可急坏了杳伯,连忙叫我们顺徐州来寻,一定探到你们的踪迹。当前看来,不过虚惊一场。”
“却是我们面对这么些人马,还是有些艰难的。他那样写,倒也没什么问题吧。”丹歌笑道,“我们本来避着这三十几人,就是不想让他们死。方才你把击征的身份点透,击征未死,这三十几人,却没有活路咯。”
“啊!”苏音已经顷刻明白,“是你们作假假死!”她猛然扭回头望向了这三十几人,“哥几个,对不住了,看来你们总有一死。”
这三十几个脸色一变,手中的刀锋一紧,已经预备好了最后一搏。
此时节,却有悠悠地声音传来,王响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院中。他道:“倒也不是非有一死嘛!”
苏音等四人扭头一瞧,立刻防备起来,“王响?”
击征连忙解释了起来,“苏音,你知道这是我师父,我师父已经脱离了杀手组织,此番要前往清杳居,不是敌人!”
“我正知道是你师父!”苏音道,“击征,我据闻你这师父曾以六刑逼你留在组织,这样绝情绝义,他敢入清杳居?头一天竖着进去,二一天必是横着出来!这类人物不能信,你不能信他巧言善辩,信口雌黄!”
苏音说着横了丹歌一眼,“你从旁照应,不知道帮忙分辨善恶?”
丹歌一摊手,“帮忙了,王响老先生是善意的。”
苏音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地朝丹歌道:“他不比我们,我们是边缘外的,说起来只是金勿的私兵!而这王响,是杀手组织硕果仅存的老家伙!”
“你既也说了硕果仅存!”击征朝苏音瞪了一眼,他扭身走到了王响身旁,要了羽毛,从羽毛当中抽出了这一份儿名单,走到苏音面前递给了苏音。“你看看!这是我师父近二十年前写下的名单,那些偏暗的红叉,也是我师父打的。”
苏音接过来一看,继而歪头瞧向了远处的王响,“硕果仅存的老先生,您二十年前就盼着这一伙人死啦?您够狠的!”苏音这称谓一变,击征和丹歌就知道苏音已是认可了。
王响翻了个白眼,“我不是盼他们死,是盼着我能离开。结果,tm盼着盼着就给忘了。”
“您忘了这个还有您徒弟想着。”苏音把名单递还给击征,“您要是忘了您已经脱身杀手组织,就唯有这刀刃,替您想着了!”
王响神情一肃,一摆手,“你既不欢迎,我就不去了。我本也不是非要到那里去的,身上更没有这些个任务在身。”
苏音翻了个白眼,朝王响拱了拱手:“欢迎您。”
王响道:“欢迎倒罢了,先把许诺的刀摆出来吧,我如果忘了我脱身了杀手组织,就一头碰死在上头。”
苏音一缩手,撇嘴道:“那我反倒不摆了,免得您抓住我的把柄,说我轻慢了您。”
“你本也轻慢了,还何须把柄!”王响一撇嘴,心头的火却已是消了,一声轻慢,苏音已是将他奉作上宾了。
苏音伸手一请,道:“您说说吧。怎么的他们就能免于一死了?”
王响踱步来在了这些人群之前,问道:“昨夜你们到那酒店去寻我们,所为何事啊?”
三十几人中一人道:“我们的头领杨刃死了,没了靠山,我们想归附您,在组织里才好混。”
“那我当前脱离杀手组织了,你们和我混,怎么样?”王响问完这一问题,就看着众人的眼神儿,他这等察觉心思的人,一下子就把这些新手的心思看透了。不等这些人有回答,王响伸手一点,“你你你你……”他一连点了十二个人,“出来!”
这几人不敢怠慢,已是走了出来。王响瞧着这几个人,问道:“不知道你们那三十几个被葛孑弄残废的兄弟,如何了?”
“被杀了。”
王响双眸一瞪,“被谁?”
“被我。”这十二人中的其中一人讲到。
王响瞧着此人,“你?一个人?”
“不是。”这人往后面一指,“还有几个,是在那一堆儿里。”
王响又问道:“你们十二个人里,就他一个动了手?”王响扫视着这十二人,“要敢作敢当啊。”
“还有我。”“我也上手了。”……
这一下子,就又蹦出五个人来。王响点点头,将这十二人又一分,分成了两个六人的小队。他做完后扭回头来,朝丹歌等人道:“这十二个人,是愿意跟随我脱离杀手组织的。其中这一人有勇有谋,这五人敢于跟从,另外这六人趋于平庸。除却这十二人,余下的都杀了吧!”
王响话音未落,苏音等人已经动手,也不容这余下的人怎么哀求,他们三下五除二,顷刻间杀了个干干净净。
解决了战斗,苏音缓缓踱步走向王响,同时笑道:“老先生一来就自带私兵,谱子很大啊。”
第四百零八章 洗砚池
王响翻了个白眼,“他们跟着我干,我又跟着旁人干,他们不就归了那旁人了吗?”
丹歌轻笑一声,道:“既然这些人死的死,收的收,老先生您也不必再绕远躲避,可以就此前往商丘。相助那旁人的计划,也可以顺利实施了。此番有苏音带路引荐,您此行能顺利不少,如果苏音不顶事儿,再把我那羽毛拿出来。”
“相助那旁人?”苏音挑了挑眉毛,她知道王响所言的旁人、丹歌所指的旁人,都是指清杳居背后的势力,风家。“风家此刻正在作战呢,老先生要相助,是要亲自上战场?”
“比之亲自上战场强悍千百倍。”王响傲然地一捋胡子,“丫头你没见识了吧?我是杀手组织的第一辅助!”
“是吗?”苏音将信将疑,她望向了击征,“你不说你师父不过是个懒皮子的吗?”
“咳咳咳。”王响本来的傲然被苏音一言瞬间拆了台,他咳嗽了几声,埋怨地瞧了一眼击征。他再好的声名,可也敌不过亲徒弟的恶意诋毁啊。
击征扁了扁嘴,却根本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说得也不全错。至少在这近几年来,王响虽然四处奔波敛财,可其实主要行动的,还是手底下的人马。他自己则游手好闲,随意将功劳一揽,可谓吃喝不愁,还功劳不小。
苏音不管击征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过多纠结于王响的实际实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到了战场之上,王响是不是有真材实料,就能见分晓了。她转向了丹歌,问道:“你们呢?你们要去哪儿?”
“我和击征要北上前往泰安,我们和子规风标约定了在那里相会。待我们相会之后,我们就要登泰山,追寻青龙的府邸。”丹歌答道。
“还有一件事儿!”远处,那被丹歌击征踢飞的老骨又一次站在了墙头上,显然他身上那被踢错位的关节,已被他修复好了。他问道,“金勿呢?我方才只听得风标假扮了金勿,却不知道真正金勿的下落。他哪里去了?”
“他死了。”丹歌答道。
“哦!”苏音等人都是一阵愣神儿,显然他们也没有料到金勿死得这么突然,依着他们对于金勿的了解,金勿死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别是他耍了什么花招哄骗你们吧?”
“哄骗我们,那他的代价可是有点儿大了。”丹歌笑着,从兜里面拿出了被他包裹在法力里面的断肠草根须,“他确实是死了。”
苏音几人却并不认得这断肠草的根须,“以此来证明吗?一个毛笔笔头?这如何证明金勿死了?”
丹歌笑了笑,“这不是毛笔笔头,而是金勿本体断肠草的根。”
“金勿的根?”苏音凑近细看,在这生长根须的一端,是平整的一个切面,其上的纹路,显示着这上面确实曾生长着一株草木。苏音的一叹,抿起了嘴,轻声言道,“真的死了……”
苏音满目疑惑地看向了丹歌,“他怎么死的?被你和击征联合杀死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啊。”
“被荒。”丹歌答道,“荒算是他的克星,荒身内藏着的渴之地狱能蒸腾一切水汽,草木最是害怕了。金勿被荒直捣**,金勿的力量得泄,五内俱焚使得她逃脱之术难以发作,只好选择和荒同归于尽,荒被毒死,金勿最终干枯而死。”
“是这样。”苏音沉吟着,她忽然一歪头,望向了丹歌,“如果此时我们还在金勿手下,我们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丹歌笑了,他道:“如果你在金勿手下,金勿首先就不会这么快死去,甚至于有了你们,你们能和杨刃等人从旁联络,他完全可以直接跳反,到时死的就是我们了。不存在什么如果,当初你们一步走出,随之后面的事情全部改变了,你们的叛离,早为金勿之死埋好了伏笔。”
“那么说来,我们算是亲手解决了金勿。”老骨笑道,“这心内终于稍微平衡些了。”
丹歌问道:“你们有这么恨他?”
“没有,只是我们找到了自己正确的归属,就要向过去做一个诀别。而能够亲手了断,才能显示我们的决心。”老骨答道。
丹歌苦笑一声,这话题也不知怎么说的,苏音等人竟是借此表起决心表起忠心来了。丹歌一想也就懂了,苏音他们是有着忧虑的,他们害怕当初丹歌是为了对付金勿才将他们收入旗下,防止他们为金勿提供帮助。
若是丹歌当初对待他们是这个想法,那么到而今金勿一死,他们也就没了价值,也许丹歌卸磨杀驴,就悄咪咪地将他们干掉了。丹歌一叹,暗道:“也唯有当前,金勿身死,他们才会有如此不安。这是能否留下他们的最后一道坎儿,我若顺利过了这一道,他们就是我们长久的伙伴了。”
丹歌想了想,道:“虽说是你们当初的选择决定了金勿今日的死亡,我和子规他们如果有这些预料,一定早早就争取你们。可在当时来说,我们邀请你们本是出于诚意,而今金勿的死亡,只算是赠品。”
丹歌一言,立刻就打消了苏音等人心头的疑虑。苏音不是要丹歌怎样堂皇的话语,也不是要丹歌给他们允诺怎样的前景,那样的话听得假、大、空,他们反而不信。唯有当前丹歌这一句话,最合他们的心意。
丹歌这话说明了他们几人对于丹歌来说并不是一时权宜,而是能长久合作的伙伴。这话里没有怎样的挽留,只说了当初的邀请之诚意。无威胁无许诺,对于本来颠沛的一群杀手来说,一点儿桎梏也没有施加,而给予自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诚意!
想到此,苏音等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几人齐齐一拱手,也不言谢,也不多说什么感慨,反而是提起了告别:“那我们也不多做耽搁了,我们不如就此别过!”
“好!”丹歌点头,“你们一定要护送王响老先生前往清杳居。老先生的身份特殊,刚开始一定不为人所喜,但我别人支使不了,沈灵儿和沈星儿却是能支使的。请代为转告,告诉他们一定要好生对待老先生,不可有丝毫轻慢!
“再请转告杳伯,一切花费用度,都记他风家的账上。如果有半点儿不允,那沈灵儿带路,一众人等就就此离开清杳!”
苏音一笑,“他风家的人精不少,早就揽了清杳居的开支了。”
丹歌一撇嘴,“下手倒挺快。不过我们受之无愧,把王响老爷子这一尊神往清杳一摆,他风家欢兴雀跃去吧,花他风家多少,他们也得受着!而除此之外,还需嘱咐杳伯,让他一定依照风标所授处理黄丛青豸,那办法得自于南阳五圣,如果出了差错,我们可是有债可讨的。”
苏音扁了扁嘴,没多说什么,扭身朝着王响一请,众人跃上高墙,已是翻出了项王故里,赶奔商丘而去了。但丹歌耳聪目明,却还是听到了苏音离去时的评价,四个字:“流氓无赖。”
“啪。”丹歌一拍手,朝击征一笑,一耸肩,道:“这评价倒也合适。”
“还恬不知耻!”击征笑着补了一句。而后同着丹歌一起,朝着北面神行而去了。
二人神行到了临沂,已经是到了晌午,于是两人找了个酒店,随意点了一些饭菜。这一顿也不知怎么,恍若是几日里没有见到饭菜一般,狼吞虎咽之后两人竟都是吃撑了,他们撑着难受,也就不好急着赶路了。
临近这酒店,是洗砚池街二十号,王羲之故居。两人定下了心思,就前往这故居游览散步兼着消食。
这故居乃是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随处游览,总有那么一宅闲居,侧畔池塘相映,池水清澈见底,嫩柳垂下,恍若吊钩,游鱼嬉戏,恍若空游,常有停止,却不经意间倏忽而逝。灵巧之中,游鱼之尾似也勾画出一行行书,潇洒飘逸,肆意随心。
“昨日似有一场新雨,没落在我们那边儿,这里却是湿透了。”击征道。
“难怪这眼前的景致都是焕然一新。”丹歌笑道。
两人相谈着,来在了洗砚池边,这里的池水黑漆漆的一片,就仿佛是研得了的墨汁一般,但伸手撩起,水却分明澄澈,实是一道奇景。这洗砚池的由来,正是书圣幼时练字完毕,即到这池边涮笔洗砚,天长日久,池水染黑,竟至于千载也不曾恢复。
丹歌蹲在这池水边上,瞧着这水底似乎有所异样,似乎有生物潜伏行动,他悄然朝着击征示意。击征大睁双目,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丹歌想了想,即问了起来,他道:“据传王羲之在这洗砚池边涮笔洗砚时,时常悬笔悬纸而书写,你说他写得是怎样的字?”
击征皱眉,不知道丹歌为何忽然有这么一问,前一刻丹歌还示意他观测水中的动静呢!他也不思虑这问题的深意,随意答道,“大抵是写‘之’字呗,他练习这一字的刻苦用心,不正是有了传说故事的么?”
丹歌一叹,道:“惜哉!惜哉!我生不逢时,否则一定要和他较量较量,我的书法当中,这一个‘之’字,已经练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
第四百零九章 砚龟
“咕噜噜噜!”这水面当中忽然冒了一串气泡,丹歌明眸一亮,朝着击征望了一眼。击征立刻会意,道:“呵,王羲之何等样人!他的水平岂是你能比肩的?”
丹歌轻笑一声,更是狂傲起来,“他不配和我比!我都不必写我那绝世的‘之’字,我也可悬纸,都不用毛笔,只需拿一只注射器,稍抽墨水,闲庭信步,肆意挥洒,所写的字就是天地文章!其中勾魂摄魄之威力,绝对能引得神鬼皆惊,天地失色!”
“咕噜噜!”这水中又冒了一串气泡,随之气泡忽然炸开,一个黑黝黝乌漆漆的东西突然从水中窜了出来。这东西踏水而来,口中射出一道墨迹,而后高呼:“小丑!”
丹歌目中明光一亮,连连点头,他一个闪身避过那喷射而来的墨迹,然后出手一抓,一下子就将这一东西抓在了手中。丹歌不需细看,就能分明他手中所抓,乃是一团墨色所化的乌龟,其名曰:“砚龟!”
“哈哈!”丹歌一笑,一手托着这砚龟,另一指点在砚龟的头上,“文人修身养性,一个个气度不凡。你是文人墨客常执之物,怎么只有这点气量,被我稍稍一激,你就忙不迭窜出来了!”
“你原是激我!”这砚龟憨憨的,而愤愤的。可它转念一想,却对丹歌刮目相看,“你能发觉我的存在,你可也是不一般,你激我出来有什么事情,莫非是要我给你讲一讲王羲之小时候悬笔悬纸练书的故事?其中的深妙,一定能让你那射墨大师自惭形秽!”
丹歌摇了摇头,道:“江湖里的规矩,谁先上手就是谁的,如今你落在我手里,你跟我走吧!”
“哈!”砚龟一笑,“你不过吃撑了消食儿,在这园林里转了一遭,就得我如此一件至宝?想美事儿去吧!且说你也不是头一个抓住我的,在你之前,还有许多人也曾找出我来,当然他们用得多是蛮力,你这般讨巧激怒我的,倒是第一人。”
丹歌笑了笑,“时代不同了嘛。有了幺蛾子的事例在前,我就可以一用。丑人丑事儿多的是,随意列举一两桩,都是足以让古人生生气活过来的。你这老货,不也被气了出来?”
砚龟轻哼一声,“那我更不能出去了,出去见识了这丑陋,平白污了我的身。我虽是一身墨色,却是黑得通透全然,毫无斑驳。你那世界丑陋,必是斑驳之中,既想自己高贵,又要自己耍宝,我还是离远些好!”
“耍宝的尚在少数,他们脸皮子厚,咱们避让着些也就是了。毕竟城墙拐角处,可没有行人的道路啊。”丹歌笑道,“你跟着我走,也许能堪一用,好过你沉寂此处,空耗时光。这来往的,不多是附庸风雅的俗客么?”
砚龟摇头,道:“你之前说了江湖规矩,谁先上手就是谁的,我乃王羲之洗涤的墨汁所化,我当是属于王羲之的,我当跟他走。”
丹歌翻个白眼,“他都没了,你跟他走?!”
“那王羲之若在呢?”砚龟问道。
丹歌道:“那你自当随他走,我也……”
丹歌的话没有说完,在他说到“走”之一字时,砚龟浑身忽然一软,化作了一滩黑泥。这些黑泥顺着丹歌的指缝溜走,落在了池水当中,这些泥在水中再一聚,还是那个砚龟。砚龟笑道:“从心说出的‘走’字,我自当离开,不敢停留。”
“啊!”丹歌一指砚龟,“你竟反过来诓我!”
丹歌叹了一声,看向砚龟,“那你说,我如何才能得到了你?”
这砚龟见丹歌没有气急败坏,暗暗点头,丹歌得它的方法比之前任高明多了,而失了它,也没有谩骂,这让它有了不少的好感。它没有离去,倒是答了起来,“你不知有‘钓金龟’一词吗?”
“人说金龟婿,你说钓金龟。”丹歌想了想,王响砚龟,“是让我给你找个老婆?”
砚龟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说如果你要得到我,就要钓我!我就是金龟!”
丹歌的眼皮耷拉下来,好生打量了一眼黑漆漆的砚龟,“你是金龟?你们乌龟的眼睛里,瞧黑色都是金色的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居住的洗砚池是一池金水?宝宝精水?”
砚龟道:“人说一字千金,也说惜墨如金。在好手手中,墨迹就是金钱,以墨比金,有什么不妥?”
丹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所以那射墨大师,其实是射……”丹歌一拍手,“这么说就正合适啊!他彻底三俗了!”
击征抿着笑意,让丹歌正经起来。见丹歌一时无法正经,击征就问向砚龟,“要钓你,用什么钓呢?鱼钩吗?”
砚龟摇了摇头,“我是介于仙凡之间的异种,钓我也需相称的勾啊!”
“例如呢?”击征又问。
砚龟道:“就例如你们修行者宝物的金钩。”
“哦?”丹歌一听这金钩,立时就想起了太公湖所见姜太公手中的直钩金钩。他忙问道,“若是以太公的直钩钓你呢?”
砚龟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那已是神钩,他那钩钓的是帝王,钓的是社稷。我可没有那等高贵。”
“哦。”丹歌点点头,“那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得不到你了。不过我能不能预定啊?”
“啥?”砚龟一脸懵。
丹歌解释道:“预定,就是我铁定回来钓你,但时光或有早晚,所以先预定下来。你在我到来之前,不能把自己轻许给了旁人!”
“我没这业务。”砚龟摇头,“但有金钩,我即上钩。你还是抓紧了吧!”
丹歌扁着嘴,满是悻悻地站起身来,直立之时,已经一道符瞬间打出,不及砚龟反应,那一道符已经被它吞入腹中。
“咳!”砚龟一咳,瞪向丹歌,“你做了什么?”
“下了一道火符,火克金,若有人钓你,我就毁了那人的金钩!”丹歌一摆手,“等我来哦。”说完,丹歌就同着击征离开了。
在丹歌走后,砚龟一呕,就将那丹歌的火符吐了出来,“tmd,竟对我使阴招。不过头回相见,就势要拿下我?千百年来都没人动了我,你也……”
说着砚龟的话忽然一滞,它的目光已是瞧在了丹歌的金符上,“这字迹,还是很有功力的嘛!所谓字如其人……,嗯!”砚龟一吞,就将这金符又吞下了,“如此,我倒期待着他来钓走我了。”
砚龟说完这一句,一个潜身,已是再次沉到了水中,没了踪迹。
而丹歌击征在王羲之故居邂逅之后再次上路,一路西北而上,前往泰安。
在同一时,子规风标和葛孑此刻正在滕州,三人用完饭后,就此作别,葛孑确定要返回碧罗雪山,子规风标则要北上前往泰安。
子规往西南一指,“西南而去,一路过商丘、许昌、平顶山,后过成都、雅安,行三千五百余里路程,就能返回碧罗雪山。如此一别,可真是天各一方了。”
“对。”葛孑点点头,“我实是不舍的,但这尘世我已无所贪恋,返回碧罗,能换我百载的安稳时光,也是值得。百余年之后,招妖幡再动之时,我们还有相会之期。那时候我不定又染上了什么劫数,要入尘世走一遭,到时,你们可要招待我啊!”
风标摇摇头,“那时候,我和丹歌一众凡人,必是不在了,唯有子规,或还能接待你。”
葛孑皱起了眉头,“不过百余年的光阴……,子规你不是说人间的修行已经可以突破到炼神境界了吗?那人类的生命应当有所增长啊!”
“仅存在理论可能。”子规答道,“因为人间炼气士及修行者的法诀和境界是不匹配的,升到化身境界,就没有相对应的法诀了。古时的存留,都被当成糟粕一般摒弃掉了,重拾起来,还需要很久的时光。”
葛孑一叹,道:“那我们临别的赠语,就是期待人间尘封的古籍,能早早重现天地,还修行界一片盛世了。”
子规点点头,道:“此番你过商丘境,一定会遇到三方相斗,其中一方是道观庙宇联盟,一方是风家,这两方都是我们的朋友,他们里应外合,对付的是商丘本土的另一股势力:狼子一流。你最好避开战场,如果不幸卷入纷争,也请你一定站在风家一方。”
风标连忙躬身拱手,“风标感激不尽。”
葛孑伸手土著了风标的手,脸上挂着笑意,“你要这样说,我须得相助风家一臂之力,才能安心离开了!”
风标连连摆手,“不需因此耽误了你的行程,风家其实胜券在握。”
“那不管,我既话已说出,就没有不算数的时候。”葛孑笑道,“我势必要干一仗才肯离开,想想往后碧罗的日子,我得把百年的筋骨全然施展透了,才会离开!”
葛孑说着一扭身儿,一摆手,“走啦!”她说着脚下一踩,已是升空而起,跃往远方。
风标扭过头来点向子规,“你是不是早想下了这么一招啊?为我风家揽下这么一位高手。”
“没有啊。”子规一摊手,“我真的只是好意地提醒呐!”
风标轻笑:“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