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冰清玉洁马心袁
丹歌子规带着金勿进入酒店,来到电梯门等待电梯下来,他们没有在酒店外作任何的停留,以免让金勿察觉到些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三人正等着,子规在典当行所见的那一男子,从酒店门进入了酒店之中,这让子规委实诧异了一下,“难道说,那马心袁恰巧到了?”子规不着痕迹地向外望去,正瞧到酒店外一辆汽车驶了进来。
如果说之前子规对于这男子的身份还停留在猜测的话,此时他已经能够完全确定这个男子就是天子安排的人了,因为那汽车中下来的正是马心袁!子规看到此时,悄悄地戳了戳丹歌。
丹歌扭头看向子规,余光就瞧到了酒店外面,从汽车上下来的马心袁,他暗暗赞叹,“这么巧?”他只是这样一看,随后就不着痕迹地扭回了头去,此时电梯已经到了二层,想必很快就能到达一层,而此时的马心袁尚在酒店外。
“难道要错过了?”丹歌有些懊恼,他总不能等一等吧。他这一等,金勿和马心袁就都会有所警觉,那么计划中的无心就变作了有意,那计划的真实度就大打折扣了。
子规也有着和丹歌一样的思量,而因为他发觉的更多,于是他的忧心也更多。“错过倒也无所谓,可是这天子安排的人竟先马心袁一步来到了这里,如果电梯到来,他为了不让马心袁等起疑,一定是要和我们上同一趟电梯的。可那样的话,谁来让之后载有马心袁的电梯在八层停留呢?!”
他这般心忧着有些埋怨地瞧向那天子安排的人,那人竟是在玩手机玩得入迷!这让子规更气了,“什么时候了!这人可真是不靠谱!”
“叮”,一声铃响,电梯到达一层了,从电梯里走出来三五个人,之后丹歌子规和金勿走了进去,而那个天子安排的男子,却沉寂在手机游戏之中。这让子规有些疑惑,“他这么明显的拖延时间,不会被别人发觉么?”
他带着这疑惑就看向了金勿,却见金勿很有兴致地瞧着这玩游戏的男子,并没有起疑。而就在电梯门快要合拢的时候,金勿按了一下开门键,笑道:“哥们儿,上电梯啊!”
“唔。”那男子猝然抬起了头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哦,是我玩得太入迷了!”他尴尬地咧着笑容走进电梯。这让子规暗暗赞叹,“原来不是不靠谱,而是他有自己的对策。”
而就在男子进来时,那马心袁和她的或是保镖或是助理亦或是禁脔,总之是一个面目姣好的男人,一起走进了酒店之中。
那男人恰瞧到了将要合拢的电梯,连忙喊道:“等一下!”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这电梯门将要合拢的刹那,金勿猝然点到了开门键,电梯门颤颤悠悠地又开启了。站在一旁的丹歌子规的手都是颤了颤,他们也待出手,好在金勿捷足先登。
丹歌余光瞥一眼金勿,抽了抽嘴角,暗道:“这家伙还憋着验我们呢,这会儿马心袁来了,他是想我们和那马心袁对证。可惜我们预备得很充分啊,你是验不出什么来了。”
丹歌正想着,那男子紧跑了两步来到了电梯口等着,等他瞧到电梯里是四个男人后,就有些不开心了。他变了变脸色,终于走进了电梯,一下子占据了好大的地方,把丹歌子规等人都挤到了两边。
“嗬。”丹歌轻笑一声瞧了瞧金勿,又瞧了瞧这男人。
金勿可是在茶馆里和马心袁发生过激烈鼓掌的,还有他们追踪金勿来到这酒店的那一夜,那马心袁和老桃头也有着拍手的交易,这男人恐不知道这些,还忧心着马心袁的风景被他们窥去了。他不由暗叹道,“那样儿的骚人儿,竟也有人宝贝得紧啊。”
“嗒嗒嗒”,马心袁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等他见到了这电梯里的场面,脸上本有的忸怩红晕,霎时通红一色。她脸上的表情既有讶异又有恼怒,而这许多的情感杂然,让丹歌子规金勿等人只觉得她脸上五味杂陈,却不解其中深意。
那男人见状,只以为这马心袁“冰清玉洁”,不愿意和这许多的男人同一个电梯,这倒也合他的心意,他道:“心,要不我们出去再等等?”
丹歌子规金勿的脸色变了变,这三人表面的伙伴、暗里的敌人,此时终于有了一次默契,他们都是感觉一阵恶寒。那男人对马心袁呼唤得一个爱称,直骇得他们恶心欲呕。三人皆鼓了鼓嘴,朝着边上吐了一口浊气。
马心袁听到这称呼脸色更是变了变,她美眸看着这男人,忽然觉得这男人好玩儿,“这冤家,平日里一度叫我心袁,这会儿倒叫我心,借以宣示主权了。”若是这电梯中是其他的臭老爷们儿,她就应了,可这电梯里有两个她的仇敌,一个她的盟友,她不能走,她还要趁机探听些什么。
马心袁摇了摇头,道:“扬,咱就乘这一趟吧,这里头有我的熟人。”她和金勿是熟人盟友,此刻却不能在丹歌子规面前暴露,于是她这话中所指,正是丹歌子规二人。她在说话际看向的,也正是丹歌子规。
被马心袁亲切成为扬的男人顺着马心袁的目光看去,他的脸色霎时就不好了,入目的这两个人,比他年轻,比他漂亮。他颇为怨毒地上下把丹歌子规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而后一撇嘴,靠在了电梯一侧,给马心袁和丹歌子规留出了空间。
马心袁主动挑起了话头,问向丹歌子规,“两位,这几日不见,可是把我忘了?”
“哈。”丹歌摆了摆手,道,“怎么会,没料到又遇到姑娘了。”
马心袁笑了笑,这次的相见本是凑巧,可她早就巴不得要见见这两个人了,丹歌子规这二人的算计,把她坑的死死的。现如今商丘城中气氛剑拔弩张,风家蠢蠢欲动,都是拜这二人所赐!
电梯门关上了,天子安排的人按了个八楼,马心袁按了个九楼。而后她问道:“你们要去几楼?”
这一问问出,马心袁自己都屏息凝神细细听着,这一问更是让金勿都打起了精神来,接下来丹歌吐露出的位置,就足够影响他们的判断。
“八楼。”丹歌答道。这一个回答让马心袁的眉头微皱,金勿的脸上稍显喜意。
马心袁问道:“八楼,是有你们的朋友?”
“哈,是啊。”丹歌点头答道,“我们那夜相见,我们不是说过么,我们是从八楼听到动静才赶到九楼的。”
“是是是。”这马心袁虽不情愿,但却依然对丹歌的话表示了肯定。她忽然是想起了什么,道,“哦,你们既然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那你们一定记得在0906房间门口见到的那个昏厥的服务员了。”
丹歌点头,“哈哈,那自然记得,那个服务员就没有您这么漂亮了。”丹歌把话往相貌上引,却在出言之后遭遇了一个敌视的目光,正是来自那“扬”。
马心袁则摆摆手,对于这丹歌赞赏浑不在意,她可不是为听这一句赞扬来的,而她也不愿意丹歌就此把话题岔开。她道:“今天我遇到她了,问了问她那天晚上的情况,她说她开门后,看到了那0906的房间里面有一句死尸!你们可曾见到了?”
那尸体丹歌自然是见到的,尸体还是他处理的,他此时怎样回答也可以,这个事情因为金勿和马心袁的串通,已经不再是秘密。可是他的回答却有着不同的效果,而他要设身处地去想,更要顾及到金勿的所知。
在金勿的所知里,立场方面,马心袁是狼子之流,丹歌子规等人要进风家,是风家朋友,二者是敌人。没有谁是会对敌人吐露真情的,鉴于此,丹歌就不能承认他见过尸体。
事件方面,丹歌子规当时已经处理了尸体,就是不想让马心袁知道。此时马心袁问起,丹歌却承认,显然与初衷相悖,这自相矛盾,难免金勿马心袁多想。
而丹歌更懂得此时藏着不认,等一会儿他们在风家客卿的家中提及此事时,再将事情向金勿和盘托出,是有很大好处的。丹歌对待马心袁和金勿二者的差异,就能让金勿意识到丹歌对于他的信任,这正是收买人心的好办法。
丹歌这许许多多的小九九,只在转瞬之间就思虑过了,他接着马心袁的话,摇头答道:“没有见到,是不是那服务员精神出问题了?你应该还记得当时你问她的时候,她可是一问三不知啊!”
马心袁抿了抿嘴,她的态度不能强硬,更无法擅自笃定屋中有尸的说法。因为那服务员的话可信度很低,而真正知道真相的金勿,又要在丹歌子规身边隐藏身形,不能暴露企图。所以她这一问被丹歌反驳之后,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应是她神经错乱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换了别的话题,“你们是要去八楼找谁?”
丹歌答道:“我们去0802。”
马心袁听到这一串数字,陡然色变,竟至于难以收敛!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偷心儿的老赖
对于马心袁这般色变,丹歌子规心中暗暗发笑,果如天子所说,这些狼子们准备并不充分,所以狼子们对于有关于风家的消息,都颇为敏感,几乎到了四面楚歌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丹歌对于马心袁这样的状态自然不能假装视而不见,他仔细地打量向马心袁的面容,“忧心”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是那0802房有什么异常么?”
“额。”马心袁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自己震惊的神态,就在她迟疑际,忽而她身上一阵微弱的法力涌动。随之,这马心袁顷刻间收敛了表情,一歪头,道:“我怎么了?我没事。哦,我是想问,那0802房间的人,是你们的老相识了?”
子规若有兴致地打量着马心袁的状态,暗暗有所猜测,“这就是天子所说的,马心袁颇为克制他的地方了意马心猿,心思摇摆不定。前一刻的震撼之意,下一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连我这等修行者也有恍惚,仿佛她那震惊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本是修身的妙术,到此时竟也有了影响旁人的威力,想来这马心袁的全部威力,都在这之上了。而或因如此,所以这本是沧桑的骚人儿,竟也能无时不刻演绎纯真。”子规暗想着瞥向那和马心袁一道而来的男人,“把这人心也锁得死死的。”
丹歌也察觉了马心袁的不凡,可这样的雕虫小技在他面前毫无作用,他真真切切知道那方才马心袁的震撼不是作假。丹歌猜测,哪怕现在马心袁脸上换了一副面孔,摇摆了心思,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有着震撼,她的真切感受不会因为心思的转换而完全消失。
那震撼是真实的,也就是说马心袁对于风家的畏惧是真实的,这种真实是天子猜测的那样,是足以影响战局的真实。而丹歌只要顺着计划下去,马心袁一定就会放下对他们出手的心思,那么也就宣布这金勿为首的杀手组织和马心袁为首的狼子之流,这二者的联盟将完全解除!
丹歌于是顺着马心袁的心思,就不提方才马心袁的震撼之意,只回答马心袁的问题,他答道:“倒不是什么老相识。”
“哦。”马心袁的心稍稍安定,悄然长出了一口气。
丹歌心中暗笑,凭你百般心思,我也能让你噎上一下,他继续道:“他只是我们和另一方中间的引荐者。”
果如丹歌所料,这马心袁心思万转,也没料到这丹歌的忽然转折。她长出的气还没有理顺,霎时被这么一噎,出气不全又要进气,两方相冲之下把马心袁憋了个脸色通红!她今天在电梯里面丢的人,赶上过去时光里丢脸的总和,她过去还没丢过什么人呢!
而马心袁想了半天,这一口气憋着也就憋着了,她不得不受着,因为丹歌忽然转折透露出来的额消息足够重要。她知道0802房间里住着的正是风家的客卿,那客卿是个懒鬼,并不愿尽心为风家做事,也正因如此,马心袁才留他到现在。
可哪怕那客卿懒死蠢死,也是风家的客卿,风家客卿在风家的地位是算很高的,而这样一个人的引荐,丹歌子规成为风家友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风家正想寻个由头找一找他们狼子之流的不痛快呢,现在丹歌子规有了客卿引荐这层关系,这事情就微妙了。
引荐成功与否并不重要,风家认不认这丹歌子规为友人也在其次。重要的是如果她对丹歌子规动手,无异于授人以柄。风家如果想发难,完全可以在丹歌子规身上做文章,那时只要风家主动认下丹歌子规为好友,认定马心袁对丹歌子规的迫害,就可以发动对狼子之流的攻势了!
马心袁打量一眼丹歌子规,“所以这样说来,这两人本还没有傍上风家的大腿,却已经拿到风家的护身符了!”她这心里,就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可她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她还要验一验,她要看看那懒鬼的风家客卿,是否真得认识这两个人。
她这边正想着,电梯已经到达了八层,天子安排下的男子先出了电梯径直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丹歌子规也向马心袁道别,走出了电梯,而他们发觉马心袁竟也是跟出来了。
丹歌正疑惑际,马心袁连忙出声解释道:“啊,你们方才提及了0802,我也算与他相识,正趁此机会看看他。”
丹歌子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心中和明镜似的,十分清楚这所谓的看望,其实是想做一番验证。而只要天子安排的妥当,这事情就没有破绽,而天子的行事,应该是不会有差错的。
安排之外,就要看客卿的表现。也许这客卿是个懒人,那他就很可能也是个胆小鬼,这两样属性一向都会集中而不会分离。
这客卿或许见了这马心袁会害怕,可他更该清楚他现在的处境,在战争爆发的顷刻,他就是第一个死者。所以他胆小也有得斟酌,是碍于马心袁的威势呢?还是惧于丧命的形势呢?再胆小的人,心中也是有定论的,所以客卿这一个环节上,也并不会出错。
正有了着许多的把握,莫说是马心袁一个人,就是来一队观光团,丹歌子规也是不惧。
丹歌子规两人信心满满地带着一队人马来到0802,抬手敲门际,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什么客卿怎么称呼啊?”两人悄然对视一眼,没敢下手,敲门之后,总要呼唤一声的吧。而这客卿的名姓,天子可从不曾说过啊。
丹歌子规这可真是顷刻间就被打了脸,方才还说天子安排妥当,此时就有这样一个大缺漏,方才他们还怡然不惧,此时就有些心慌了。
马心袁瞧着这态势,微微皱眉,“这两人耍什么宝?”她问道:“怎么不敲门?”
丹歌眼睛滴溜溜儿地一转,扭头将手比在嘴唇,“嘘。上一次我们来是在晚上,这一次却在中午,不知道他是否有午睡的习惯啊?”他这一本正经的,好似他开头不敲门正是因为如此,不得不说他脑袋转得飞快。
马心袁撇了撇嘴,上前伸手敲门,“笃笃笃”,同一时说道:“老赖,开门啊!”
“老赖?”丹歌暗暗吐槽,“这姓倒没有什么好说,可这称呼……,莫不是他欠了风家的账?这世道,欠钱的才是大爷,债主就是孙子。因为如此,风家这才把他给供起来了?”丹歌这般调侃着,只见0802的房门开启,站在门内的是一个果如老赖一般道貌岸然之人物。
“哦,您怎么……”这老赖瞧一眼马心袁谄媚起来,但在瞧到丹歌子规之后神色一变,变作了如常神色。他没再和马心袁说话,而是对着丹歌子规说了起来,显得颇为熟络,“哈,你们来了。”
这情况让丹歌子规马心袁都是不满。马心袁通过此时老赖和丹歌子规的熟络,知道丹歌子规身上这张风家的护身符几乎没跑了。
而丹歌子规则从这老赖最先的谄媚之中明白了这家伙的求生之道,不过是左右逢源,如墙头之草。风家养的不是什么懒人,完全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老赖先和丹歌子规说了一句之后,又转向了马心袁,这家伙还不敢完全把她晾下。他的谄媚之意收敛,但眉目之中尚有笑意,“马心儿袁,你……”
“嗬。”丹歌子规咬着牙生生地笑了笑,如果是在早些时候,听到老赖这么称呼马心袁他们顶多别扭一下,没有其他的心思。可今儿个他们已经在电梯里听到过那令人肉麻的称呼了,和马心袁而来的那个男子,就称呼马心袁为“心”。
而这老赖叫马心袁,掐头去尾,那一声“心”,和那男人的称呼十分相像,甚至语气都颇为相似。听得这一声呼唤,随马心袁一道来的男人脸上已经有了怒意,他都听出来了,更何况是心思活泛的丹歌子规。
丹歌眯着眼,瞧着这老赖,暗暗道:“原来这马心袁的骚劲儿,也在你身上发了。”他此时瞧着这马心袁站在老赖的右侧,“哼,赖字旁边一个心,恰是个懒字。原来这老赖的懒,都因为逢着这‘心儿’了!”
而马心袁没料到这老赖的称呼中有什么不妥,应该这老赖一度是这么称呼她的,她甚至还显得颇为受用。她挑着眉,眼睛颇有深意地看着老赖,道:“我顺便来看看你,如今看过了,我就走了。”她这样儿说着,可身子却没有动窝的意思,她还想等这胆小鬼一个解释呢。
可正如丹歌子规分析的一样,这老赖在威势和形势上分辨得清楚,丹歌子规的到来是给他带了生命转机,他揽还揽不够,怎么会往外推?!所以这马心袁等待的解释,终究只能成为妄想。
这老赖笑了笑,点头道:“那好,你慢些。”
马心袁一下子吃了瘪,她僵着脖子点了点头,一拂袖,拉着她的小男友就此离开了。这老赖送走了马心袁,就要引丹歌子规金勿三人进屋,子规却摇了摇手,提起了手中的袋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狗命宝贵
子规自打清楚了这所谓风家客卿的真实情况,他就已经完全没有交往的意思了。而他也完全可以确定,风家虽然是东郭先生,但对于自家豢养的狗变成的狼,一定比对天生的狼下手要狠,风家是绝不会允许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出现的。
子规猜测,天子只是美化了风家对待这老赖的态度,这老赖最终得到的一定不是风家的庇护,而会是追责。风家派遣去的潜藏在坟墓旁接应这老赖的人,或不是接这老赖去风家,而很可能是送这老赖回老家。
所以他也不愿多等了,他惟愿尽快将这东西了结,省得这东西在面前乱晃碍眼。于是他提起了手中的袋子,道:“东西我们已经张罗齐备,不如现在就出发。”
老赖当然点了点头,他知道自马心袁撞破了自己和丹歌子规的往来关系,这四方来集酒店已经不能多待。现而今子规提出直接前去坟墓祭奠什么焦家人,他自然是开心不已,他连连点头,扭身回屋子里提起了一个包袱他竟早已预备下了。
之后老赖就带着丹歌子规前往那天子安排的坟墓。
而在此刻,马心袁已经和她的小男友来到了九层的办公室中,在来的路上,马心袁已经将她和丹歌子规的敌对关系透露给了这小男友。这小男友听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欣喜不已,因为那丹歌子规二人的相貌气质都对他有威胁,而如今威胁解除了!
这样的小男友,长相精致,心灵也是精致,老天用料节省,他的心被雕琢得芝麻大小,根本容不下什么大事。他此时听闻丹歌子规是敌非友,他霎时耍弄起心眼来,要治一治这丹歌子规。他道:“他们虽然看着是得了护身符,而其实这还是没谱的事儿啊!”
马心袁摇了摇头,“你不懂,这两人就是风家随意使用的棋子,黑白全在风家一张口。风家说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风家说没有,却未必是没有。这棋子只要摆在我们眼皮子地下,我们对他们伤着碰着,都能作为风家出兵的理由。
“而我们为了不给风家这样的把柄,就一定不能对他们出手,毫毛都不能碰。”
那小男友拗了拗头,随之翻了个媚气的白眼,道:“你不如直接问风家的意思,你让风家给个准信儿,他们总不能在答复里也不定立场吧?”
马心袁闻言明眸一亮,点了点头,“倒是个办法,风家给个准信儿,就相当于给这棋子定了性,是黑是白,总要有个颜色。如果他风家不承认这丹歌子规是他风家的友人,那我如何奈何丹歌子规,风家也不敢说什么。他们真敢说什么,我也拿出他们当初的说法来抵挡。”
马心袁呢喃着连连点头,神采奕奕地瞧着自己的小男友,“你还有点货啊!”
这小男友一挑眉,一震腰身,道:“仅是有点儿么?”
马心袁霎时羞怯地露了个笑意,没有回答男友的话,而是来到传真机前琢磨起来,“不过我向风家这问话,却不能太直接,要搞一点儿弯弯绕。”
她正欲上手操作,忽而电话就响了起来。马心袁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头儿,那姓赖的带着三个人要出酒店,截不截?”
马心袁伸指点在传真机上,沉吟了一小会儿,答道:“不要截,派个本领好的在后面跟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时刻保持联络。”
“好。”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马心袁的目中闪过恨意,“你不惧老娘?等风家的消息传过来,只要风家不承认那两人的关系,我就让你看着他们死,吓破你的狗胆。”她这番话,自是针对的老赖。
此时在老赖这一边,他颇显仓皇地走出了四方来集,瞧着外头的明媚世界,感叹地伸了个懒腰,竟有死里逃生的意味。这让子规对他的眼色更不善了,因为这个表现,完全可以搅乱他们的全部计划。
天子与丹歌子规计划的说辞之中,0906房间发现的焦家死尸,最终正是被这老赖从窗户运走掩埋的。而此时这老赖竟表现出了完全的解脱之意,也就可以得出这老赖从来没有机会走出过四方来集,那么运尸这件事,是怎么做到的?这根本无法解释了。
好在子规心思活泛,他立刻冷眼瞧着老赖道:“赖先生终于是在白天里离开四方来集了。”
“不光是这白天里……”老赖只以为是子规的闲聊,他本随意着答复,却在话说一半儿时忽然察觉了子规话中的机锋。他立刻意识到了这计划之中,他的处境很是重要,而如果他把后半句话秃噜出来,“在黑夜里也是如是。”他就要糟糕,计划被毁,他就是有家难回,有命难保!
好在这他两面讨好的东西,左右逢源也有些本事,思维伶俐得很,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恰这时子规的问话也到了,“哦,不光是白天?”子规说这句话时可是暗暗运着气呢,他暗骂,“如果你这东西说漏了,那我们的事情完蛋,你也就跟着完蛋吧!”
老赖自然地叹息了一声,“不光是白天,赶上夜里头的阴天雨天,我也常常难以脱身啊。那些狼子们也知道那样儿的夜晚最适宜我逃跑,所以把我看守得严实,可其实我趁着其他时候的夜里都偷摸出去十几趟了,他们不也没发觉!我只是有重任在身,不能擅离职守,不然我早没影儿了!”
他这话前一句圆了之前的话,后一句倒也是实情,自打他墙头草两边倒,马心袁几乎已经不对他重视了,更没有了关于他的防备。白日里大楼有着正常的警戒,他出行困难,可如果是夜里逃跑,对他来说应是不难。
而他没有逃离的心思,却是因为他在刚来时已经吃过了苦头。他知道如果马心袁要防备他,就能把厕所里也安排上人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已经不敢有逃离的心思了。当然他也知道,自他安分下来,马心袁就不曾派人看管他了。
“圆得不错,凭着这脑筋,左右逢源倒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丹歌对于这老赖的机灵还是肯定的,可他肯定之后又轻笑了起来,“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逢源的左右可是对峙的敌手,你在他们当间儿摇摆,对谁都显示忠诚,就对谁都在显示不忠。要不是得益于你的位置好,你早死透透得了!”
“而如今这风家把你的位置一动……”丹歌悄然摇头,看着老赖恍若看着一具死尸,“你的未来,几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老赖暗暗观察丹歌子规的神色,这两人虽然都算定了这老赖必定难逃一死,却都没有说,更没有在表情上表现出来。两人的都是微含笑意,似是对老赖的解释颇为满足。
老赖见这情况,更乐于表现了,他于是自顾提起了那计划中的事儿,“那天夜里好在是个晴朗的夜,换作是阴雨天,我可就不好行动了。那焦家人是我的老朋友,他死后我能为他做这一件事儿,也算尽了朋友间最后的情谊了。”
这句话老赖一说出口,金勿的眼睛一眯,目光忽然空洞起来,显然陷入了思索,刹那间他目光再次聚焦,已经有了主意。他道:“我去趟厕所先,故事留着等我回来说啊!”他说着一扭身,就奔茶馆去了。
老赖扁了扁嘴,瞧着金勿离去,他自己也噤了声。
子规瞧着金勿离去,伸手插兜,在兜中找到被法力泡泡包裹的那一颗牙齿,引出其中气息进行了一番辨识。而随着他的辨识,同样的气息立时有了踪迹,浓郁处,正是金勿走入的那个茶馆,也就是信驿。“果然,他们的信息站就建立在这里头,这必定是马心袁的能量发挥作用了。”
“而金勿只听了这老赖的一句话就去向杀手们传达命令……”子规若有所思地瞧向老赖。
老赖这一句话,正能反应大问题:马心袁和金勿就曾猜测丹歌子规是带着焦家与风家联合的消息来的商丘,而如今风家客卿的老赖又说出自己与焦家人交情匪浅,金勿却在那焦家人身上一无所获,于是这老赖的话,几乎就此成真!
在金勿看来,老赖这必是一个在风家举足轻重的人,丹歌子规联络上他,进入风家将成必然!可金勿是不愿丹歌子规进入风家的,于是金勿托词向同伴传递讯息,很可能想趁机除掉老赖!
而就在子规思索之际,丹歌忽然戳了戳他,指向了后面。子规扭头看去,只见有个人悄然隐在了酒店的转门之中,那必是马心袁的人了。可马心袁不会不知道对付丹歌子规的代价,她哪怕询问风家,风家的答复也会肯定丹歌子规风家友人的身份。
所以这跟来的人,最终能对付的,只有老赖一人而已。而除却这两方外,风家安排在坟墓附近的人,一定也是奉命斩杀老赖的。
“好牌面。”子规笑眯眯地瞧着老赖,“三方出手为了取你的狗命,你不虚此生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意外之喜
而丹歌此时见子规瞧到了自己所指的那马心袁派来的人,他赶紧凑近了子规,趁着那老赖走神,悄然道:“这马心袁必是怕这老赖出了事,竟是派人来保护了。”
“呃……”丹歌的这说法和子规的想法大相径庭,子规一时没转过弯来,“按道理……”他话未完全出口,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啊,是啊。”他应道。
他这才想起来商丘形势剑拔弩张,他和丹歌出事都可能让风家出兵,那么风家客卿出事,则势必也会引动风家的追责,所以马心袁必然要保卫这老赖才对。子规想清楚这些,本该没有什么疑惑了,可他却总觉得十分别扭,他预料着事情并不会这样发展。
而他很快也就察觉了这别扭的来源,这正是他的直觉作祟,他的直觉告诉他,马心袁派来的人,必不会是保卫老赖的人,而会是和其他两股势力一样,都会对老赖出手。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此刻子规对自己的直觉更莫名笃信,恐怕老赖的死亡已毫无转机了。
子规本想把自己的直觉告诉丹歌,却发现那老赖瞧见丹歌子规交头接耳后,已经竖耳聆听起来。他于是只好把直觉埋在心里,并没有告诉丹歌。而正因如此,丹歌依然认定老赖不会死掉,他看向老赖的眼神之中就颇有怨念,“这东西好似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呢!”
“怎,怎么了?”老赖摸了一把脸,他发觉的丹歌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善。
“你怎么不去死呢?!”丹歌心中暗道,而他这话自是只能在心中想想,不能说在明面儿上。而明面儿上的话语,就变作了责怪之语,丹歌道:“你可要警醒些,不要瞎说,也不要做一些夸张的动作,捅出篓子来对你可没有好处。”
老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自方才就警醒了,事关性命的事情,他哪敢怠慢?!也正在这时,金勿从信驿中走了出来,与丹歌等三人会和。而后老赖作为领头,带着众人前往天子安排下的坟墓。
就在这途中,金勿主动挑起了话头,问起了之前老赖本要讲述的事情。老赖于是就按照天子的吩咐,将既成的故事讲给了金勿。
老赖道:“那夜丹歌子规来拜访我,我们正聊得火热,忽然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我们就立刻跑向了九层。”
金勿在老赖这一句话说出立刻打断道:“就你们三个?今天和我们一起乘电梯的有一个沉迷手机游戏的男人,他也是八层的,他就没有上去看看?”
“哦?”老赖显得很疑惑,“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是谁,但既然是八层的,想必也是个什么少爷。八层居住的都是各世家的子弟,他们一般可并不关心这样的事情。”
老赖对答如流,没有暴露什么破绽,这让丹歌子规颇为欣慰。老赖见金勿对他的答案没有提出异议,于是他接着道,“我们跑到九层后,在0906的房间门边上发现了已经昏厥过去的女服务员,她恐怕是被吓到的。因为在那房间里,正躺着一句死尸!那死状……”
“等等!”金勿再次打断了老赖的诉说,问向丹歌子规,“在电梯里,你们不是非常笃定地说你们并没有见过那房间里的尸体吗?”
“啊?”老赖这会儿发懵了,这情况完全是在他所知的计划外的,他瞧向了丹歌子规,暗骂着,“你们方才还训斥我,敢情你们都没按着计划走!”
对于金勿这个疑问,丹歌在电梯里就想好了对策,这正是他收买金勿人心的一步。他郑重地说道:“因为向我问这个情况的人,是那个女人。你可以问问老赖,那马心袁是什么人物!”
这个问题老赖可是拿手,他吃里扒外,对马心袁常有示好的举动,需要时还会义无反顾地献身,接受那骚人儿的榨取。他如果不清晰马心袁的身份,也就难以在两方都吃得开了。他只听完丹歌这一句话,立刻道:“那马心袁正是对付风家狼子之流的头头啊!”
金勿心说我比你们更清楚,可他到了这地步了,该装就要装,他一脸地震惊,叹道:“那女人,有这两下子?!”
“可不是嘛?!”丹歌道,“所以我怎么能对她说实话呢?对她说了实话,不就是暴露军情了吗?老赖作为风家的客卿和那焦家的人是好友,焦家……”丹歌说着一捂嘴,凑到金勿身旁悄然道,“焦家要联合风家,嗯哼。”丹歌向金勿使了个颜色,“懂了吧?!这事儿仅限咱们知道,你可要守口如瓶啊!”
金勿听了这话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原来风家和焦家联合对付狼子们的事情不只是他和马心袁的分析,原来确有其事!可他心里头清晰,表面却装着迷茫,“怎么?懂什么了啊?!”
丹歌耸耸肩,苦笑道:“那你不懂就不懂吧。”
“真是吊人胃口!”金勿抱怨一句,瞧向老赖,“你继续说!”
这金勿在这抱怨之事,眼睛却用别样的神采瞥了丹歌子规一眼。他从丹歌刚才如实相告的情况来看,似乎这两人对自己并没有戒心啊,而且这事情如果真如老赖所言这般是事发凑巧,那马心袁猜测的丹歌子规追踪他的事情,也就成了没影儿的事儿了。
同一时的丹歌子规表面没有异常,而其实暗地里一直注意着金勿的神色,虽然金勿那别样的神采只是浅浅的,却依然被他们捕捉到了。“有门儿!这家伙是相信了几分了!而要让他的信任加深,就全凭老赖的故事了。”
老赖此时也将其了故事来,“那死尸啊,是被人用类似锥子一般的东西刺穿心脏死去的,唉,真是可惜了他英年早逝啊。他身上似还被人搜刮过,也就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遗物。我那时考虑到他死在第九层,第九层就有那马心袁办公的房间。
“很可能马心袁听到响动过来,如果她发现现场情况的话,我这朋友一时半会儿恐是难以入土为安。而且如果被马心袁控制了场面,封闭了消息,之后她再假传焦家人在风家遇害的消息,就能破坏了我风焦两家的联合,鉴于此,我只能连夜将尸首处理。”
丹歌子规听得连连点头,他们表面上自是表示对老赖说法的认同,而其实在心里是对于风标天子他们的赞叹。“这理由编得似模似样的,若是我们不知道内情,此刻听这一番话,恐也是信了。”
“原来如此!”金勿点头,他瞧向丹歌子规,笑道,“那夜我还当你们只是为吃烧烤而去,原来那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惜额你们竟没叫我,我就只能在这会儿听故事来弥补了!”
“哈。”丹歌脸上挂满了笑意,他真想说,“那夜我们真要叫你,你在吗?!那焦家人,不正是死在你手吗?!”当然他并不能如此说。
丹歌劝向金勿,道,“你没有和我们一起去也是好事,因为自那件事以后,我们就一直在困惑之中,难以挣脱啊!”
金勿挑了挑眉,道:“哦?是什么样的困惑?”
丹歌紧皱眉头,答道:“就是那焦家人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似是这焦家人的出现,也就对马心袁等人不利,可杀害那焦家人的却不是马心袁,马心袁那夜见到我们,对屋子里的情况是十分疑惑的呀!”
丹歌这一番话并不是想要暗示金勿,他这一番话就是为马心袁开脱。到时如果金勿向马心袁提及此事,马心袁收到了丹歌莫名的好意,潜移默化之下也会为丹歌开脱。马心袁曾一度怀疑的丹歌子规在追踪调查金勿,而马心袁如果对此为丹歌开脱,金勿对丹歌子规的疑心就更小了。
金勿听到丹歌是这样的困惑,扁了扁嘴,笑道:“风家既然有狼子这样的仇敌,焦家或许也会有仇敌呢?”
“意外之喜!”子规明眸闪光,金勿说完话后他立时察觉到,这金勿一句话已经把金勿自己和焦家的立场点明了!他金勿和焦家,正如狼子和风家一样,是对峙的死敌!
子规眼珠子一转,皱眉道:“风家我不知道,我却知道那焦家。那焦家虽然驱逐了我们,可除此之外的许多事做得颇为合乎情理,那样的行事,怎么会结下仇怨呢?!”
“哼。”金勿嘲笑子规见识浅薄了,“也许是世仇呢?”
“哦!”丹歌子规都是了然。子规这一句试探,金勿已经他自己带进去想这件事了,所以他们两人得出的结论是:金勿之所以想杀死焦家全族,竟是因为有世代的仇怨!随之他们新的疑问也来了:这是怎样的仇怨呢?
这个问题丹歌子规都闷在了心里,没敢趁着此时问起,因为如果追问下去,很可能金勿会发觉端倪,那他们就前功尽弃了。于是丹歌子规完全把金勿的话当做说笑一般,没有再问下去了。这自是引起了金勿的不满,不过他显然有所顾忌,也不再解释,却美其名曰:他懒得解释。
几人就在乱侃之中,来到了商丘城南的一处荒地,荒地之中一座新坟,新坟前头一株老树,老树枝上一件血衣。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无可仰赖
金勿看着那件血衣,问道:“那血衣是……”
“哦。”老赖显然有所防备,这应当是天子向老赖提及而没有告知丹歌子规的部分了。老赖答道:“这血衣正是我那夜运送尸体时穿的衣服,他心口被刺穿,我奔走时他的血液就流到我衣服上了。”
老赖解释完,见金勿没有异样,他即绕过了老树,瞥向了树后面的新坟。他只是一瞧那新坟,神色即动容,眼睛霎时一片通红,竟是悲情袭来,就要哭泣。这陡然的变化让丹歌子规和金勿都没有料到,金勿想了想,倒是收敛了心内的惊讶,只是感慨原来这姓赖的风家客卿和这焦家人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而丹歌子规却难以收敛惊讶,反而这惊讶更甚,最后发展成了感叹,“这东西到底是在两方摇摆的人物,脸色说变就变,晴雨不过转瞬,阴阳颠倒于顷刻之间。”他两也不去细看老赖的神色了,这样式儿的人,一定是越演越真。
他们到坟前将子规买来的瓜果点心摆上,也学着老赖的模样,面目中饱含苦涩,显露出无限的悲怆,而其实这两人心内却因此按捺不住将要乐出来了!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这笑声自不是响在这荒地野外坟头之上,而是响在四方来集九层马心袁的办公室内。马心袁此刻拿着一张传真,瞧着这上面的文字叉着腰仰天大笑,好似瞧到了天大的好事。
这让站在远端马心袁的小男友一时摸不着头脑了,他想了想,问道:“是那风家回信,否定了那两个人是他风家的友人了?”他口中的那两个人,正是丹歌子规。
他期盼的正是他所猜测的这个结果:风家不承认那丹歌子规风家友人的身份。那时马心袁就可以正当出手,他想着也要去观战,看着那两个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他才能安心。他一度认定自己足够漂亮,到今儿个就一下子看到了两个敌手,他哪能容忍呢!
然而马心袁的答复敲碎了他的梦,马心袁不无遗憾的摇头道:“不,恰恰相反,风家的回信中,肯定了那两个人风家友人的身份。风家甚至再三强调,不允许我们碰那两个人一根毫毛,否则风家倾巢而动,势必要将我们剿灭。”
“唉。”马心袁长长叹了一声,“那两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捏上了风家这一张护身符了,我们为了大计,是决不能动他们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和杀手组织的交易中,失去了等价的筹码,我们帮不到杀手们,杀手也不会帮我们了。这可是白白损失一大战力啊!”
马心袁因为对战的准备还没有完全,在对阵风家的战斗中是没有胜算的,所以她需要时间筹备,等到了两方准备完全开战之时,杀手们的偷袭就能发挥显著的效果。可如今她还没有准备完全,杀手们对她还没用,她也不敢以现在的弱势去硬碰强势的风家。
而就在当前,杀手们就想要借助马心袁的力量明面上以绝强的力量碾压丹歌子规,杀手们就不必耗费精力暗中布置杀局了。但现在风家传递出的讯息,丹歌子规已经傍上了风家,现在马心袁对丹歌子规出手,就是对风家出手,结果依然会是以弱势狼子硬碰强势风家。
她不能,她不敢。所以她和杀手们的交易,只能终止。这让她如何不心痛呢?杀手组织何时会开出这样的低价,以丹歌子规两条人命,换取杀手们在狼子与风家的对战中对风家无休止的偷袭助力?唯有当前而已!可正是当前,是她最不能交易的时候!
马心袁想着这些,笑容也渐渐收敛了。
“你之前笑什么呢?”马心袁的小男友此时问道。
马心袁听到这一问,目中寒光一闪,将她的小男友吓了一跳。马心袁脸上露出狠厉的笑意,她指着她手中的传真上最后一行字,道:“这回信的最后一行字,写了这样一句话:‘或他二人无可仰赖,但风家势保周全。’”马心袁念着这一句话,似乎她心中的愤懑多有消解,竟又咧出了笑意。
那小男友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头,“这句话怎么了?”
马心袁对这笨男友倒是一直和颜悦色,她一指远处的一个立柜,道:“从那里头,找到那老赖初到这里上任时的风家电文。”
“哦。”这男友脑袋不灵光,手脚倒是麻利,他立刻走到那立柜前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张电文。他扬了扬电文,道:“找到了。”
“念。”
这男友即念了起来:“‘马大小姐敬启:风家有所仰赖。风桓上。’”念完他翻了个面儿,发觉就整张电文就这一句!“没了!”
“对!”马心袁目中闪烁着明光,“就这一句,‘风家有所仰赖’,我那时接到这电文也是搞不懂,直到后来我知道了风家派来的人姓赖。‘风家有所仰赖’,就是说风家有些东西要仰仗那老赖。而如今……”
马心袁的目光看向了他手中的传真,“‘或无可仰赖’,或许风家没什么可以仰仗老赖的了。我就说这偌大的风家再怎么有气度,怎么可能容忍这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说别人家饭菜好吃的人呢?!风家虽然没有点明,却已经暗示:老赖任凭我们处置,那老赖已和他风家无关!”
马心袁说到这里一瞪眼,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出去,“我,马心袁。告诉你派去跟踪的人,找机会结果那姓赖的!手法越……,我不希望见到全尸。”听得电话那头应了一声,马心袁这才挂掉了电话。
她踱步到窗前,悠悠叹了口气,“风家交了个没用的人给我出气,我却更知道风家的厉害了。风家自己人都自嘲是东郭先生,可这东郭也容不得摇摆不定的叛徒,更不会容下我们这些敌手。而这风家到底有多少力量呢?焦家,真得会和风家里应外合吗?”
“焦家,真得会和风家里应外合吗?”金勿和丹歌子规三人走在返回去的路上,金勿提出了一个和马心袁相同的问题。
“不知道。”丹歌摇了摇头,“焦家派来的人死在了四方来集,没有传回信去,也许焦家还在等待回信。而如果风家焦家真得有意联合,在派人送信这一条路走不通后,也许会通过电文或传真这些风险较大的方式联系。”
丹歌这几句话有意提点,正是为风标和天子他们的下一步计划铺路。天子他们本就想用简单暗码的方式向随州发去信息,计划电文要“不小心”被狼子之流拦下。而丹歌此时透露,正是让金勿去提醒马心袁,在马心袁刻意安排下,就使得天子他们的电文被截显得是顺理成章得“不小心”了。
三人聊着走了片刻,就有一个人迎面与丹歌擦肩,奔丹歌子规的来路而去,而丹歌子规的来路,正是天子安排的坟墓。在那里,是按照计划借口要多陪陪老友而留在坟墓等待风家接应的老赖。至于这个迎面而来的人,丹歌子规却都认得,正是丹歌子规他们在信驿门前发现的马心袁派来追踪的人。
丹歌子规悄然相视一眼,没有说话。金勿也没有发觉那人的异常,所以也没有提出异议。三人又走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半遮脸的女子迎面而来,继而与丹歌擦肩而过,奔丹歌子规的来路而去。
而虽然这个人遮着脸,丹歌子规却仅凭眉目的判断,断定了这女子他们也认得。这女子正是那日在酒店门口佯装宿醉给金勿传递消息的女杀手,这个人的目的和前一个人一样,都是取那老赖的命而去了。
丹歌子规金勿此时的三人心中都十分清楚那老赖有死无生,他们也想确定一下那老赖是否死透,所以就此缓下脚步来,各自思量着一个说法,以期能劝服彼此扭身回去查看。
“哎哟!”子规忽然一惊,脚步随之停下,他紧张兮兮地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头前过去的那个男人,眼神里头似是有些杀意啊!赖先生不会遭他的袭击吧?!”
“啪!”丹歌金勿齐齐一拍手,皆恍然大悟,“很有可能啊!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于是三人就如此扭身折返,前往坟墓细看,明面里是忧心老赖安危,实际上只是想看看这老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他们可不介意多补上几刀。
他们返回速度倒是不快,稍显焦急而已,他们可不愿意太快反而当真搭救下了老赖。终于他们跑着已经远远能瞧见坟墓了,而此时的坟墓上,多了一些黑迹,并不见老赖身影。他们连忙跑过去查看,只见坟墓上一片人形的焦黑,再没有老赖其他痕迹。
“这……”丹歌指着这焦黑的人形,“这莫不是那赖先生?”他说着凑过手去,这焦黑尚还烫手,确实刚刚形成。丹歌下了结论,“应是如此了。”
金勿大瞪着双眼瞧着这焦黑一片,讶异道:“这么狠?!”
金勿只以为这人应是他安排的那女杀手杀死的,而他没料到苏音培养的杀手下手这么狠,竟连死者的面目也没有留下。这可是杀手的大忌啊!如果杀手受雇于人,这死状可没法交差的啊!谁知道这是人烧成的还是就是焦炭呢!
“那还有假?!”子规的直觉告诉他这焦炭就是老赖,“快把他的尸骨……,我是说焦炭收拾收拾,就此埋了吧!”可这老赖的衣衫已经烧尽了,他四下打量着,瞧见了坟墓前的老树,“哎!就用这血衣来包吧。”
子规说着奔向老树,一把将血衣拽下,却瞧着血衣后树身上显现而出的文字愣了神。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逆转信息传递之策
原先这树上本就有字,可是被这血衣遮挡,丹歌子规他们之前虽然注意到血衣,却并不以为不妥,所以也没有对血衣进行处理,于是这血衣之后的字,自是难以显露。如今子规为了包裹被烧成焦炭的老赖尸体,就想到了这血衣,谁料想这血衣之后,竟还有这样的文字隐藏。
这树上的字体是竖着刻下的,先是两个名字并列,两名字之下的中间位置,又刻了几个字。子规初见这形制,就已猜到这树上刻得是什么了,而他观察之下,果然不错。
树上刻写:焦家子弟/赖氏随风,合葬之墓。这新坟前一株老树,因这几字,就全然成了墓碑。
这坟墓之中就是天子布置下的,所谓焦家死者的尸骨,因为不知名姓,就写了焦家子弟四字。而旁边赖氏随风,说得就是这被烧成焦炭的风家客卿,姓赖,而名叫随风,墙头草随风倒,人如其名。
子规这么一愣神,就把丹歌和金勿也吸引过来了,他们两人也就看到了这树上的文字。金勿对于这字的出现,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讶然,而其实他心内颇为震撼。
他从这文字雕刻痕迹之中察觉了一些端倪:这刻字之人修为深厚,一次挥就即入木三分。他据此完全可以判断,这刻字之人,实力应该不下于他和丹歌子规。
而金勿的思索之中,对老赖出手的只有三方:他的杀手组织派遣的是那个女杀手,马心袁派遣的是那一个男人跟踪,这两人都和他与丹歌子规擦肩而过。金勿对这两人的实力更是都有所了解,他们的修为并不强劲,实力相比于他与丹歌子规拍马不及,这字必不是他们刻上的。
而还有一方,就是这客卿所属的风家。子规能判断的事情,金勿也能判断,也许不如子规想得快,却也未晚。金勿从老赖和马心袁的三言两语中也知道那老赖尸位素餐左右逢源,必将难容于风家,难免一死。
可即便风家派人来杀,也会和他的杀手组织、马心袁狼子之流一样,派遣可以应付了事的人即可,并不应该安排如此强力的人到来。金勿于是纳了闷,“所以这字是谁刻上的呢?”
一旁的丹歌子规心中却十分明了,和他们实力相当且前后参与到这计划之中的,不正是天子吗?!而他们从这天子的态度中也就看到了风家的态度一个令人欣喜的态度:这风家虽然是东郭先生,以兼爱为准绳,却仍有着他难以侵犯的尊严体面。
这字是天子刻下的相关证据也非常好找,正是那字中少许不显眼的血迹,字是新刻,可血是陈血。那血的状态和这血衣一样,已经完全凝结,说明这字是布置血衣时就刻下的,这布置血衣之人,正是天子啊。
丹歌子规自然不会把这样的秘密对金勿点透,金勿也保藏着这个疑问没有问出口。三人将这赖随风的焦炭尸骨敛在血衣之中,然后就在这新坟上刨个坑埋了,然后三人就离开了坟墓,返回酒店。
一路上丹歌子规呼天抢地痛心疾首,痛骂杀害赖随风的人,埋怨那杀手让他们失去了进入风家的机会。到此金勿完全信了丹歌子规的演绎,天子布置下的这番计划完美收官,所有的目的也不同程度地达成了。
三人返回酒店已是傍晚,他们一块儿用了餐,金勿就照着往常一样离开了酒店,丹歌子规则坐在这餐厅的角落里,讨论起了事情来。
丹歌道:“这金勿显然是去找马心袁了,不知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否让马心袁意识到我们已经傍上了风家,她已经动不得我们。”
子规胸有成竹,道:“这是必然的,马心袁绝不敢动我们,也因此,金勿和马心袁公事上的合作会就此结束。”
“公事上?他们私下里难道还……”丹歌说着恍然大悟,“哦!对!赖随风死了,马心袁少了一个鼓掌的对象,自然要多依靠金勿了!”丹歌说着不无担忧,“我真怕金勿没死在你我之手,反倒会死在那马心袁的肚皮上。”
“管他死在哪里!”子规道,“你之前对于金勿的试探把我们的疑问已经推进了一步,显然金勿和焦家有着世代的仇恨,而这仇恨是什么,就成了我们追究的重点。只要这金勿死前能把这事情讲清楚,天南海北任他去死就是了!”
“倒也是。”丹歌点点头,“可说起了死,我就不得不提这风家客卿赖随风的死,虽然现场的赖随风死相只留有一滩焦炭,可我们都知道这其中有风家的、杀手们的、狼子们的踪迹。风家和杀手们的动机我都能理解,唯有这狼子们,马心袁吃了豹子胆,竟敢在这关头杀风家的人!”
子规摆了摆手,道:“我正是从这件事上,判断马心袁绝不敢动我们的。马心袁在电梯里时,你提及0802,她难以抑制地色变,就可见她对于风家的忌惮。所以她如果不是有确切的消息,绝不会对赖随风下手,所以我猜想,一定是风家向马心袁透露消息,风家和赖随风划清了界限。
“于是马心袁才会如此胆大,派人杀了赖随风。而我们从那新坟前老树上的字也可判断,风家对于赖随风的死早有安排。所以马心袁杀赖随风,是毫无顾虑的。”
丹歌听着连连点头,子规分析得头头是道。他继而问道:“那你是如何判断马心袁绝不敢动我们的?”
“风家现在是商丘局势的把控者,他即便有求于马心袁,会放下身段来求吗?”子规摇摇头,“显然不会。所以杀死赖随风的消息也是风家后手传递到马心袁手中的,那么一定是马心袁先手想风家发问了,她会问什么呢?”
丹歌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马心袁自不会问赖随风的情况,而是会打听起他和子规是否风家友人的情况。风家的回复丹歌子规是确知的,风家一定会把丹歌子规揽入己方阵营,于是有风家这么一手肯定,马心袁就绝不会对他们动手了。
“这样一来,金勿与马心袁联盟解散。至于对付我们的事情,就只能金勿的杀手内部想办法。”子规道,“所以我们对他们信息站的监听要尽快布置起来,以期不会错过重要的情报。”
子规说着左右打量了一眼,从兜中掏出了那个法力泡泡包裹的牙齿,道:“这是今天天子在电梯遇袭,从那杀手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是一个以气息为传递的对讲机。而这个对讲机经过特殊处理,只能传出不能传入。
“按道理对讲机应该是双向的,所以应该有一些手段逆转这个信息传递的过程,使这颗牙齿成为接收端,金勿他们的信息站成为传送端。我向天子夸下海口说有办法解决,而其实我并没有策略,只能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了。”
丹歌瞪着眼睛,扁了扁嘴,道:“我如果也不会呢?!难道我们两个人腆着脸再去问天子,多丢份儿啊!往后你可不要随意逞能啊,尤其还代我逞能!”
子规诺诺点头,却还是问道:“那你是有没有办法呀?”
丹歌答道:“办法倒是有的。”
子规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方才听得只以为这丹歌没有办法呢!原来是这家伙有办法,此刻竟端起来了,这让他恨不得用眼前的碗呼死他!“有办法你磨叽什么?!”
“办法是有,却有一样东西要解决,就是金勿他们的信息站,找到了信息站……”
“呼!”子规的掌风就刮在丹歌的耳畔,让正说着话的丹歌好一阵吃惊。子规道:“你以为那女杀手怎么那么快就出现了,几乎和马心袁派下的人脚前脚后?!这正是金勿假借去厕所之名传递了消息!”
“你是说……”丹歌满脸恍然之意,“你是说这杀手组织竟连厕所也安排了内应?!这杀手组织可真是无孔不入啊!真是变态!可这和信息站有什么……”
“……”
子规无语地看着丹歌,他忽而捏在面前的碗上,霎时这碗“嘎啦啦”,裂开了条条细缝,这细缝密密麻麻,霎时这碗就恍若开片的哥窑碗。而碗碎成了这样,却并没有碎开,可见子规功力。
把碗捏成这个样儿,子规的怒意才稍有消散,他叹了口气,咬牙道:“那信驿,就是他们的信息站。我正是通过这牙齿中的气息,发觉了那信驿中相同的气息颇为浓郁,由此而确知的!”
“哦!”丹歌点点头,他这才想起金勿去的厕所是在信驿,那么金勿的信息站确实应是在信驿之中。“原来他们的信息站在那里!这就好办了,而你刚才的所言,也说明了这对讲机信息传递是单方向的原因所在。正是因为两边相同的气息不对等!
“信驿的气息浓郁,而这牙齿上的气息浅薄,于是信息只能由这牙齿传向信息站。”
子规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是为何?”
丹歌解释道:“正如人们的从众心理一样,浅薄气息也对浓郁气息有着向往和趋近之意,于是利用这其中的差距传递信息就顺理成章了。我们解决的办法也就有了,要么是让信息站的气息变弱,要么是让这牙齿上的气息变强。当然,我建议让信息站的气息变弱为最好。”
“这又是为什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粉
两人出了酒店朝着茶馆走去,今天天子说那茶馆已经恢复营业,说明茶馆已经不再是杀手们的据点。那么金勿再出现在那里,说的话做的事,就和暗杀丹歌子规这件事完全无关了。所以丹歌子规要收回安排在那里的窃听器。
两人来到茶馆时,发觉这茶馆此时尚还开着,但馆内漆黑一片仅有一盏明灯,这明灯摆在了台上那说书先生的案头。说书先生即坐在上头讲,下面三三两两有人在听。这环境正合子规心意,他化作杜鹃进入茶馆悄然带走了窃听器,而并没有惊动茶馆内的任何一人。
拿到了窃听器,两人就悄然向信驿摸去,黑夜里他们两人偷偷摸摸显得颇不正经,这倒不是他们趁夜要行盗,而主要是为了防备金勿马心袁和那些杀手们以及马心袁的喽们。
上一次他们对金勿的追踪被马心袁撞了个正着,今天好不容易才让金勿的疑心稍稍消解。而此番他们是要潜入杀手们的信息站,如果再被撞见,他们就有口难辩了,那时什么样的补救也是迟了。
两人悄然摸到了这封闭地区的入口处,隐在了一个犄角旮旯,这地方正是上一次他们追踪金勿时,丹歌换衣服的地方。这地方是个绝妙的所在,四下里黑黑的,一般人不注意根本难以察觉这里面会有人,而从这里面探头而望,就能瞧到那典当行和四方来集酒店门前的情况。
两人都是探头看了看那形制颇显古朴的典当行,它内部就设有信驿,而现在他们知道,它里面还有杀手们聚集的场地。可说这不大的典当行,当真是内有乾坤!
丹歌瞅了又瞅,皱起了眉头,“那天我进信驿虽然被人领着走得有些急,但我还是有切身体味的,那信驿待客区的布置虽说寒酸至极,倒也占了些地方。而信驿最要紧最占面积的,应该是情报保管的区域。
“通过上一次风家接引典购的情报正本被马心袁调走的事实来看,这信驿的运作还是讲究古法,情报都用的是纸笔记录,这可颇占空间。即便这情报存储空间只和待客区一般大小,二者加起来却也用掉了这典当行十分之七八的空间。
“典当行这建筑本就不大,余下的十分之二三空间堪堪作为典当行做典当生意的空间,所以这典当行几乎不会有其他的空间能提供给金勿用以杀手们的活动。你能确定那他们的信息站是在这里头么?”
子规再次从兜里拿出牙齿,引出其中的气息进行辨识,再次确定了相同气息浓郁的地方,正是在典当行的位置。子规的道:“不会有错,确实是在典当行,可如果同一层容不下他们,他们就可能在天上或者地下。”
子规说着又瞧了一眼典当行,目光一亮,扭头问到丹歌,“你进那典当行,房顶有多高?”
“有八尺左右。”丹歌说着就有意看了看这典当行外面看起来的高度,“而这典当行,竟然有一丈五左右!这典当行,还是个双层的建筑?!”
子规道:“典当行未必当双层用,但这二层确实能住人。”
丹歌点头,探头去瞧,正瞧到这典当行近屋顶处有个方孔,约有一尺见方的样子。丹歌点点头,道:“天时地利人和,今天就是要我休息的天气。那小孔放放正正,钻得进一只杜鹃,却钻不进一只仙鹤。”
丹歌说着从兜中掏出那一张朱批符纸递给子规,贱兮兮地道:“就有劳你跑一趟了!”
子规一时语塞,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嘛!那典当行上的孔天造地设般的,就是给他预备的!他恨恨出了口气,接过了朱批符纸,满不情愿地问向丹歌,“呐,我怎么用这东西啊?”
丹歌答道:“它会随着你的心意而动,你心意定下之后,向它传输法力,它就能迎着你的心意发动了。你见到杀手们存储的气息后,将你从牙齿上得到的气息附在朱批上,心中想着请朱批为你将同样的气息剥夺一些即可。
“你既然想让杀手们愚蠢刻薄,那你让朱批剥夺时,斟酌着让它多剥夺下尸虫气息,少剥夺上中尸虫的气息,因为下尸虫气息本就浓郁,你就需要多多剥夺。气息各为其主,不同人的气息不会相融相影响,你只需使你剥夺的那气息之中上中尸虫的气息占据主导,杀手们愚钝内讧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剥夺完后,你要保存好那剥夺下来的气息,这气息要在我们手上结合这牙齿建立起接收端。”
子规点点头,“好,我懂了。你……”子规扁了扁嘴,“你就坐享其成吧!”说着子规摇身变作了一只子规鸟儿,飞向了典当行近房顶处的那个孔洞。
丹歌左右看了看,变化成了一只仙鹤,飞临了这典当行的屋顶上。他哪有那闲心坐享其成,并不是把这差事交给子规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还需要时时刻刻戒备着,如果子规失利遇敌,他要保证能随时施以援手。
而在子规这边,他已经站在了这一尺见方的孔中,入目是一片漆黑,这孔不是个死孔,也不是这孔内的空间漆黑一片,而是在这孔的内侧墙壁,竟遮有一层黑色的帘子!子规用喙撩开这帘子,入目的光明分外刺眼,这里面是灯火通明!
他有所领悟,杀手们藏在此处,为了不因为光亮泄露行踪,于是就有这黑帘遮光。
这光明之中,最易暴露身形,所以他没敢冒失地钻进去,而是就用喙撩着这黑帘朝里面看。他希望看到人,他也就有了戒备,他又不希望看到人,那样他才好下手。他看了良久,这里面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子规有些疑惑,“莫不是这里面真没有人?可是他们就没有人走灯灭的习惯么?!”
子规虽这样想着,大概率里面是没有人,他却还是没进去。他撩着帘子向里面四下里瞅了瞅,然后朝着这里面叫了起来,是变调儿的鸟声:“不环保!不环保!”可别说,这三字儿和平时他的杜鹃哀鸣颇有几分相像。
子规敢这样大胆地叫着试探,正是因为金勿并不知道子规还有这样的形态,自丹歌子规遇到金勿后,他们就从没有在金勿面前施展过这变身的秘法。虽然他们的名字有所昭示,但金勿却未必就能有这样大胆的想法,断定丹歌子规能变身仙鹤杜鹃。
而金勿不知道,杀手们就更不知道了,他于是这样叫,被发觉也可以装作寻常的鸟儿一般飞走。他如此叫一叫就歇一歇,宛若一只野生鸟儿那般任性又好奇,这样试探了许久,依然没有人来驱逐他。
“看样子这里面是没人了。”子规断言,可就在他下了这个论断,他的心突然间“噔噔”地紧了两拍,虽说并没有不适随之而来,却也让子规紧张了起来。“我并没有什么不祥的直觉啊,可我这心怎么忽然有些紧张呢?”
子规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心冒险一探,他就展翅飞入了这二层的空间之中。他保持着鸟的形态,保持着鸟的习性,佯装一只贸然闯入的无知的野生鸟儿,把这房间四下里好生打量了一番,确定了这屋中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嗨!”子规一个抖身,变作了人形,“既没有人,白白让我和空气斗智斗勇了好半天。”他伸展了腰身,这样以人类的视角,才把这屋子当中的陈置看清。这屋中的布置倒也简单,在这房间的一侧摆着数把椅子,一张方桌,桌上一个暖瓶几个水杯,还有一个颇为复古的大哥大。
“吼!”子规笑着走到这方桌旁,拿起大哥大来颠了颠,“这就是这杀手们的接收端了吧,还挺有派儿啊!”他说着伸手,手中结成霞光,霞光罩到这大哥大上,试探着提取一缕气息,却发觉这大哥大上分明没有任何气息。
“嗯?”子规纳了闷,“按道理这接收端气息颇为浓郁才对啊,却怎么丝毫气息都没有呢?”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最终确定这大哥大上没有任何气息。“这接收端应是无误的,而这气息不在它身上,只能是被存放在某处,它只要处在气息影响范围之内,就能发挥接收的作用。”
子规想着就打量起这房间内其他的陈置来,而除了这边的桌椅,就剩对面的一张床了。这床上铺着粉红的床单,一床粉红的被子,粉红的枕头,床头一个小柜子,点着一盏小粉灯。
“这……”子规笑了笑,“这杀手捞外快的方式很特别啊!还会有卖身的方式呐!丹歌诚不欺我,杀手们纵欲而为并不克制啊!”
他瞅着瞅着,瞧在了拴在床边上、飘在半空中,一个粉红粉红的气球上。子规笑叹:“好手段,浓郁的气息放在这里头,拴在床边上,飘在半空里。既有了情调,又因为气息的食色之欲外显,就好比情药!于是在这粉红床上,可就势必要挥汗如雨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她
这粉红床单上一道道白色的波浪,分明不是本来的色彩,而是后天的遗留,是一道道汗渍凝结。这粉红之上多有旖旎,一如子规所言,已经经历了数遭硬仗了。“那苏音大概终于得偿所愿,把自己许了金勿了。”他说着不由叹息,美女大抵都会爱上渣男吧。
他不再思索这粉红情事,他走到了这床边,镇定了心神,向那气球伸手,手中再次放出霞光,试探着提取气息。霎时间,就有十七道不同色彩的气息被牵引着从那气球中渗出,化作一道长虹要倾泻向子规。
子规立刻收敛了霞光,他只是要试探,而并不是要真得提取。如果这十七道气息一下子倾泻向他,那其中浓郁的食色气息,能让他完全陷入流氓状态,彼时他宛若发情的公猪满世界乱撞,一定是把君子风度都抛却了。
“那时候如果有不长眼地还迎上来,那我的清白可也不保了!”他这般说着,心中倏忽闪过了一个光影。那是个人物的形象,飒爽英姿模样,正是那杀死了风家接引典购,新来到金勿阵营那个名中带有征字的女杀手,他和丹歌命定的伙伴。
子规心中闪过这人,恰是想着如果他的清白要失却,一定要失在此人身上。如果丹歌在这里,知道了子规的想法,一定就能明白子规对于那个女杀手的情愫,早已不是单纯的伙伴,而已经有了确切的钟情之意。
可惜子规长达千年的生命里,有千载作为无妄的鸟类,于是这人间的爱情,在他心中尚是迷蒙,他此时也还没懂,他为什么倏忽想到了那女杀手。他只当是触景思人,而其实这旖旎之景,本常常是爱情的背景啊。
他想不懂,他倒记着那日丹歌的点拨,于是他只认定这是普通的伙伴情谊,“真的只是普通伙伴情谊吗?”他也不愿全信。
“噔噔”,子规的心有莫名得连跳了几下,他依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让他心中有些发慌,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而今天这心跳连连,让他心里确实没了底。他于是要尽快完成这里的事情,迅速离开这里。
他连忙从兜中掏出了朱批符捏在了手中,抬头望向那装着十七种气息的气球。可这气球在他的视觉中变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明日,分外耀眼。在那明日之中,有十七种色彩缠绵不绝,仿佛是血肉交融,淡黄是肌肤,灰黑是发丝,火红是红唇,乳白是皓齿,褐色是双眸。
双眸望着皓齿,皓齿咬在红唇,红唇吻在发丝,发丝拂在肌肤。这本来分明的色彩,霎时在子规目中演绎出一场春宫,他脸色发白,口干舌燥,一时望着这色彩出了神。
“噔噔”,又是心脏紧张地连跳,这让他的思绪稍有迟钝,也正是这迟钝,让他立刻回过了神来。他连忙收回了望向气球的目光,心中连念清心咒,好一会儿才把脑中的无限龌龊摒弃。在他清醒之后,才察觉这么一会儿,他浑身上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呼!”子规长长地舒了口气,“这食色之欲显露出的力量,真是能让人完全迷失啊。这里不能多呆,我还是尽快把事情做完吧!”子规再次沉下心来,将心意放到四大皆空的境地,把自己装点成了一尊无欲无求的老佛,这才再次望向那气球。
这会儿的气球就没有之前的风情了,子规将牙齿中的气息引出一缕附在朱批之上,然后心中定下心意,把朱批扣在自己的臂上,伸手解决一道蕴含着朱批力量的法力顷刻发动。这法力在空中化作无形的小刀,钻入气球之中,手起刀落,将一道黄色的气息从十七种色彩中剥离。
而后这一道黄色气息又被层层细分,化作了三道,为红黄蓝三道色彩。三色合而为黄,分即为三道尸虫气息本色。这三色中红蓝各半,黄色颇多,这黄色正是下尸虫主管食色之欲的气息色彩。为了让上中尸虫的气息显现,这黄色气息自要多多剥离。
于是这小刀将红蓝截取了大半,之后又将黄色截取了颇多,截下的黄色足红蓝的二倍有余。随后小刀带着这截取下来的气息回到子规手中,三色自然融合为气息原样,那气球中的三色亦然。
子规将这截下的气息用法力泡泡包好,攥在了手中。此时的他更要慎重了,他手中的这个气息比寻常的气息食色之欲更加旺盛,这分明是将一粒情药捏在了手中,这情药还是不需食用的那种。如果他的心内稍有松懈,恐这情药就能发功,使他沦落为只重食色的流氓。
子规瞧着手中的泡泡,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却就在他转身之际,他的心“噔噔噔”连跳三下,使他扭身后有片刻停立当场。而就是这么一停,让子规浑身的汗毛直立,一道寒意自喉头蹿遍全身,使他身子一僵。他双目大睁,一时难以置信。
原来不知何时,一柄短巧的利刃,已经横在了他的颈后,他转身际,就险些撞到这利刃上去。如果不是他的心脏连跳,他此时只怕已经一步迈出,被这利刃轻易割去项上人头了!
子规先是瞧了瞧这致命的短刃,长有一尺,宽有寸余,刃背青紫之色,刃锋寒光奕奕。宝刃绝世,有紫电青霜之不凡,锋芒莫拒,有劈天刖地之神通。这短刃与子规的脖子只在咫尺,但子规却感觉脑袋发凉,恍若这锋芒的寒意,已经冷冽了他自颈部上送的鲜血。
子规好生瞧了瞧这短刃,如果今天他死,一定是死在这样一柄短刃上,倒也没什么遗憾。而后他循着这短刃,目光落在了握刃的手上。白皙的手,指如葱根,据这手,他就可断定这手的主人,一定是个貌美的人。
而这手上连茧都没有,却握着宝刃一抖不抖,分明手上功夫已臻化境,却看来毫无杀机,这或才是杀手本色!子规又好生瞧了瞧这玉手,如果今天他死,一定要死在这样一双玉手上,更是没什么遗憾。
他循着这手,瞧向这人的脸,两眉通直如剑,横在目上,英气尽显,双眸虽有冷意,也有迷蒙,顾盼之中,多有风情。薄唇微抿,一脸冷峻肃然,长发挽在脑后,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分明女子容颜,却有须眉英姿,本是天女绝色,而今降世临凡。
“噔噔噔”,子规的心自见这这人的面孔,就连跳不止,再没有止息的时候了。子规此刻也才知道,他的心脏连跳,正是提醒着他会遭遇到这个人,而如今他知道了这样的预警,却毫无后悔的意思。如果还有下次,心脏跳得越快,他来得会越急,他分外情愿遇到她呢!
“是你。”子规温柔地说道。他用着陈述的语气,见着她,他心中的紧张和惊讶一扫而空。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他方才在心头倏忽闪过的光影,他命定的伙伴。之前的光影还是模糊的,此时的惹却是真实的,他望着她,之前的想法更加确定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的情报失却,就一定要失在她身上呐!”子规这般想着,他心里的滋味,像极了爱情。“爱情什么样儿啊?大概就是如今这个样儿啊!”他心中有八分确定,自己对于她的情愫,不是普通的友谊,分明是钟情之意了。
子规好生瞧了瞧这美貌,恐怕他今天死不了了,但往后到他死时,他一定要倒在此人的怀中,那才了无遗憾!他这般瞧着,手中握着的法力泡泡渐渐发热,这情药在子规放下防备的刹那窜入了他的身上,将食**望遍布他的全身。
而子规的头脑却分外的冷静,他甚至并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的不妥,因为那一柄宝刃横在他的喉头,竟是隔断了食色之欲对于他脑袋的侵染。所以他脑袋十分冷静,甚至并不知道他的裤子此时已经鼓鼓囊囊了。
而站在子规面前的女杀手,看着子规纳了闷。她暗想道:“似乎这人认识我,可我却并不认识他。但我却对他有亲切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她想不透,她更没要想透,但这想不透的蹊跷,让她握刃的手缓下劲来,已经没有了杀心。
她一收刃,将手背在了背后,一歪身子,给子规让出了前路,她已确定要放了他。她到底是杀手,做事并没有拖泥带水,而这放手,多是出于对那想不透蹊跷的好奇,而非出于那莫名亲切的情谊。
杀手没有情谊可讲。
而就在这宝刃离开的刹那,食色之欲向上侵袭子规的脑袋,子规这才知道自己失了态,连忙压下心里的躁动,颇显狼狈地走了两步,结果裤子里鼓鼓囊囊的东西顶着,于是他更狼狈了。
子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法力泡泡一抛,摇身变作了杜鹃鸟儿,用喙把那泡泡一叼,撩开黑帘就钻出了房间,离开杀手们的信息站。
女杀手皱着眉,她看到了子规的变化,而这变化,让她对子规终于生出了一丝亲近,也更多了一丝迷惑。她叹了口气,本想着再次隐匿身形,却见那黑帘被撩开,子规去而复返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击征
子规望着这女杀手,一时间望着就出了神。女杀手感受到了这目光中轻薄的意味,握刃的手动了动。宝刃的动作勾动了子规的神情,大概也割断了子规望向女杀手传递而出的千万缕情谊,使子规立时回过神来。
“我是想说,你不要常在这屋子里面呆着。”子规向女杀手劝道,同一时挥翅指了指那悬在床边的气球。他见女杀手有了然之意,就转身欲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回头,问道,“不知道姑娘芳名?”
这女杀手脸上出现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歪头瞧了瞧子规,微微一笑,道:“击征。”说完这击征往边上一踏,霎时隐藏了身形,宛若鬼魅一般。这厉害手段让子规也看得失神,他忽然就有那么一刻,以为这屋中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自己的臆想。
“击征。”唯有这一声余音尚在,提醒着子规这一切都是真实。子规转身从房间退了出来,躲在了黑帘后那一尺见方的孔中,“击征。好霸道的名字,只可惜她的声音似乎并不那么亲脆悦耳,仿佛是捏着嗓子说出来的。唉,初次见面,我恐是多有失仪,于是她也不以真声示我。”
他这里给自己找了许多不是,决心下一次的相逢一定要表现得更为体面。而后他不无遗憾地离开了方孔,回到了屋顶子规的身边,变回了人形。
丹歌此时正在打量子规递给他的法力泡泡,而他也同时关心着子规的动向,方才子规把这泡泡交给了他,就又急匆匆地返回了杀手们的信息站,表现很不寻常。见子规回来,丹歌头也不抬地问道:“去做什么了?”
子规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丹歌抬起头来,看着子规,皱起了眉头。子规此时的打扮可说是并不符合他的风格,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反着系在了腰间,颇像个二流子,这可不是一贯成熟老练的子规的穿衣风格。
“怎么?”丹歌笑着看向子规,一指子规系在腰间的外套,外套遮住的正是子规的胯部和大腿,“尿裤子了?”
“去你的!”子规翻了个白眼,而后他搓了搓脸,道,“我们回去吧。”
“好。”丹歌应着,目光却颇有深意地瞧了瞧子规的脸,心中暗想,“这一搓脸,怎么这家伙颇有小女子的情态,仿佛是……”丹歌想着双眸一亮,“他恐是又遇到那个中意的女杀手了!而他这样儿,怕是真对那女杀手有了钟情之意!我似要像个办法探一探了!”
两人启程返回酒店,路上丹歌装作琢磨手中气息的模样,而其实时刻注意着子规的神色。子规显然沉浸在他和击征的相逢之中,时不时就咧起笑意,显得颇是幸福。
“嘶!”丹歌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了,则幸福的神色是为何?!“他还遮着裤子,不会是他和那女孩发生了啥了吧!?这千年的老鸟儿泡妞进展有如此神速?!”
丹歌的八卦之心越发强烈了,他今儿个必定要探出个子丑寅卯来的!他暗暗观察,见子规兴奋几乎不可收拾,将要手舞足蹈的刹那,他目中一亮,立刻冷不丁地问道:“她叫什么?”
“击征!”子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然后子规就讶然地僵立当场。他想着此时的丹歌一定是满脸戏谑表情,他没敢看,只是低着头,无奈道:“你猜到了啊!”
“哼。”丹歌轻哼一声,道,“你兴奋得几乎要飞起来了,换个傻子来,也知道你有好事儿了!你个老流氓够可以的,头一次见人家姑娘,就把人家拱上床了?不过你去而复返的时间……,半分钟?”
子规一叉腰,“我没那么短!啊不!我是说我们没发生什么!”
“没有?!”丹歌一指子规系在腰间的外套,“那你遮着做什么?难道见着人家姑娘,当真兴奋尿了?!”
子规扁了扁嘴,而后他愤愤地一指丹歌手中的气息泡泡,道,“都是这破玩意儿,害得我食色之欲旺盛,好半天也没有歇下来!”
敢情这外套这样做,是为了遮羞的。丹歌对着子规翻了个白眼,道:“见着个姑娘,你这千年的心境竟也起了如此波澜,被小小的食色之欲摆布了。你呀你!”
丹歌说着看子规羞得不行了,也就没再多挖苦调侃,“不过让你这千年老鸟儿心动,那姑娘应当是十分漂亮了,而你的情态,也不是友谊,其中果真是有钟情的意味了。不过既然是个美丽姑娘,怎么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击征,我怎么想也该是个男人啊!”
子规哪里容得丹歌说自己女神坏话,他立刻反驳道:“丹歌之名,我初知时本以为是个女人呐!”
“嗬。”丹歌白了子规一眼,“瞧瞧你那护犊子的臭样子!”
丹歌琢磨着击征此名,正经起来,“通过你的感觉,她的名字,完全可以确定她确实是我们的伙伴无疑了。”
“嗯。”子规点了点头,“她虽然是在我们的对立面,可她最终并没有对我出手,这也就可以看出,她对我们应该是有些善意的,只需……”
“只需你施以**……”
“去你的吧!”
两人彼此调侃着返回了酒店,来到了监控室中招到了李尤。此时的李尤瘫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气息奄奄,仿佛将不久于人世。
“这……”子规见当前这情况,对于击征的思绪霎时抛到了脑后,询问起李尤的状况来,“你这是怎么了?”他四下里嗅了嗅,恍然大悟,“你没有吸烟多久了?”
“中午,到,现在。”李尤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现在那下尸虫知道吃不到烟,于是一个劲儿得显露它的食色之欲,我现在又饿又……”他说到此处却并不再说了。
李尤没好意思说,丹歌却什么都知道了,他瞧了瞧李尤盖在腿上的外套,再看看子规系在腰间的外套,同一个套路,同一个目的。至于子规没有食欲外显,是他作为修行之士,辟谷有术。
丹歌向李尤道:“你不能这样强迫自己,你现在的情况,再下去就难免一死了,这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说着点燃了一支烟放在了李尤嘴里,“你还是要维持往常,等我们去常阴居对你的下尸虫进行了医治,你再试着放下烟枪。”
李尤执拗着,只叼着烟没有吸,他道:“可我现在食色之欲外显,不是我的下尸虫在好转吗?”
“人吃饭不过一日三餐,你现在如何?是时时刻刻想吃东西。这下尸虫在转向病态地无休止索取,这不是健康的表现。”丹歌劝道,“你吸着烟,我们这里给你带来了一个好的治疗办法。”
“哦!”李尤这才吸起了烟,而这烟气入体霎时如同神药,李尤的状况立刻好转,不一时已经完全恢复,如往常一般活蹦乱跳的了。李尤端坐起来,问道,“什么办法?”
丹歌摇了摇赚着气息泡泡的手,瞥了眼子规,“你是不是要避一避,你现在的心境,我怕你出大笑话啊!”
子规听言紧了紧腰上的外套,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那我就先回房间去了。”
丹歌见子规离开,就将那气息泡泡展示了出来,向李尤道:“这气息中食色之欲浓郁,它能弥补你的下尸虫羸弱。同时你常常处在这氛围之中,心念思想改观,也会催发下尸虫的改变,会渐渐让下尸虫抛却吸烟陋习,重染食色恶习。”
李尤听得连连抽动嘴角,“这玩意儿就不能学点好吗?”
“仙人都是斩却三尸成圣,三尸虫是恶习之体,不会有改观的,即便改观也不会出现在你一介凡人身上。”丹歌解释道,“你处在这氛围下,要保持往常吸烟的常态,维持下尸虫的正常,如果你断绝吸烟,那么下尸虫重现病态的食色之欲。”
丹歌说道这里深深了看一眼李尤,“那时内外双重的食色之欲显露,你会被活活饿死,或者被**活活烧死。这东西你清醒时留在身边,休息室一定放在远处,以防你梦中忽然去世。”
“唔!”李尤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气息泡泡,这东西既是治病良药,更是要命的毒物啊!
丹歌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监控室。他对李尤已经说清了利害,这其中事关自身性命,李尤一定是不敢怠慢的。
丹歌返回了九层,子规的房门紧闭,久扣不开,“应是子规闭门思过,潜心消除魔障了。”丹歌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见子规打开了房门,递出来一样东西,是一个窃听器。
子规道:“我已经把牙齿当中的接收端装入了窃听器,你把这窃听器放到监控室去,就能录下杀手们信息站当中的情况了。”
“呃……”丹歌看着子规,子规此时尚还围着外套呢!他接过了窃听器,一指戳在子规的头上,“快去静静心神吧!莫不是要因为一个女子,千年的心境毁于一旦?”
子规一凌,连连摆手,“你快去,我要抓紧稳定心神。”他说完就此关上了门。
丹歌耸了耸肩,下楼把窃听器安放在监控室,安排好李尤,也返回了自己房间安睡。“明后两日,将是最难熬的时光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相思树下
这所谓难熬,正是他们第三日才能去常阴居,那时去风家的事情,也就定下来了。而在明天后天这两日里,他们既要表现出风家客卿赖随风死去,去风家机会渺茫的失落,还要四处寻找以期更多的线索,更要时不时提及前往江陵的决策。
这许多的事情都是做给金勿看得,为了应付这一个金勿,他们几乎要做出人格分裂般的状态。既要有足够的清醒认识,不至于自己把自己迷惑了,又要装作一无所知,不至于莫名泄露了杳伯的踪迹。
这两日后,从杳伯处他们确定下前往风家的具体时间,他们再想办法向金勿稍稍透露,那时万事皆定,金勿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丹歌思虑了这么许多,终于扛不住劳累,就此沉沉睡去了。月明星稀,“大火”星橙红之色,闪烁未定,显露出无限的期待之意。
农历五月初二日,即在丹歌子规的百般不期待中,却依然是到来了。两人皆有颓废之意,似是从赖随风之死中还没有缓过神来,而其实丹歌是装的,子规则是静了一夜心神,倒真有些倦意。
两人伙同金勿,一同在餐厅吃了饭,丹歌再提前往江陵之事,而金勿则做了颇令人振奋的一番劝说,使得丹歌子规“重拾信心”,决心再在商丘再待些时日。
金勿饭后离去,丹歌子规今天难得悠闲,去监控室看望了一眼李尤,之后就在这商丘城中闲逛起来。
子规自离开了就点,就和丹歌说了起来,“你听那金勿的说法了吗?他这一次恍若下军令状般的,让我们在商丘再待两日,往日里他对我们的劝说,可从来没有这么细致过。”
丹歌道:“这其中你察觉了什么吗?”
子规答道:“我猜测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尾声,或许这一两日内,就会有针对我们的袭击。金勿恐是想着两日之后,我们就永远埋骨商丘城,只能活在他的心中了。而这一次他限定两天,可见准备充分,有十足把握能让我们身死。”
丹歌眯着眼睛连连点头,“是,他这‘两日’说得蹊跷,很可能就如你猜测一般,有了万全的计划。而恰巧的是,五月初四日,也就是两日后,我们要去常阴居见杳伯,这家伙在我们去常阴居之前,拦了一道啊!”
“冥冥注定,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力图阻止我们去风家。”子规道,“而这一次也是最紧要的一次,我们如果受了他的偷袭,不死也有损伤。这偌大的商丘藏个人和玩儿似的,我们如果带伤前往常阴居,路上再次遇袭,我们很可能就此交代了。”
丹歌点头,“所以我们要识破他的计划,让他完全扑个空才好!”丹歌想着,忽然眼睛一亮,望向了子规,“你和那击征……”
子规摇了摇头,“我和她还只是初次相识,互通姓名……”子规说着愤愤地一拍手。
“有招了?”丹歌只以为子规这拍手是有了对策。
随着拍手,子规的脸上浮现懊恼的神色,他道:“我竟然忘了告诉她我的名字!”
丹歌听着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儿女情长啊!”他说着撇开了子规,一个人找了一条小路,就此消失了踪迹。
“哎,你说我怎么就给……”子规尚想听一听丹歌的安慰,可他环顾四周,丹歌已经不知所踪!“嗬!这家伙,真是不够朋友!”他气哼哼地找了一条路,自顾去赏景了。
丹歌向西而去,子规则向西南而去。直到近晌午时分,丹歌来在了商丘龚庄村,子规则来到了燧皇陵前。
子规有些无语,他此刻正站在那一日风家接引死去的那个位置上,就仿佛他要重蹈接引覆辙一般。而他目之所见,燧皇陵不复那日的空前盛况,只有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的人。子规想着重蹈覆辙之事,就笑道:“哈,如果我咔嚓死在这儿,这里一定就能热闹起来了。都未必死在这里,我但要遇袭,霎时间就能人满为患。”
“你想上新闻?”在子规的身侧,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是一个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奇怪女声。子规听得这声音真是又惊又喜,寻常的女音或许难辨,为当前之女音,他可以立刻分明,这正是击征的声音。他笑着答道:“我可不想。”
击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我愿不愿的问题。”而伴着**,一个尖锐之物已经抵在了子规的背心,正对着心脏。这杀手对于人体部位,早已琢磨透了,出手所点,即是死穴。
子规一叹,当前他和击征的关系,这样的见面方式一点都不为过。他轻叹一声,“好在你们的老大金勿安排着计划要我们这两天就死,现在死在你手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哦,你愿不愿我上新闻呢?”
“金勿是他们的老大,不是我的。而我对你上新闻……”击征说着,握刃的手一紧,就向子规心口压去。
子规感觉到身后这力道,知道这击征已经动手,他虽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觉悟,但这死亡并不该是现在!他猝然张口,“怖”,一声震彻心神的声音传出,将击征震住,而后他展起神行,一晃间已经距离击征有百米之遥。
子规扭身去看,却发觉尴了个尬。那击征手中握着的那个利刃并非子规昨夜所见的那一柄,而是另一个有着机窍的短刃。他只见这短刃刃身缓缓滑落而下,落在了刀柄的另外一侧,也就是说这利刃刃柄本是两通的,机窍相卡,稍动机窍,就能使这利刃正手变反手。
而子规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连忙收拾了摆起的架势,他尚防备着击征的追击呢!这时候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枉称聪明,却并没有识破这样的把戏,反而严阵以待。看那击征此时脸上的笑意,就知道他将她玩笑当真的举动,有多么令人发笑了!
击征渐渐收敛了笑意,揣起了手中的短刃,而后朝着子规一拱手,道:“击征,领教了!”说着击征脚尖一点,三两步就已跨越百米,来在了子规身前。他伸掌在前,屈指如勾,直奔子规的面门而去,同时道,“我对你上新闻,倒是不愿的。”
“不愿的。”这声音响在子规的耳畔,令他颇为欣喜。
而响在丹歌耳畔,却令他颇为惆怅。
丹歌此刻站在龚庄村的青陵台处,彼此相对的韩凭何贞之墓,墓上两棵梓树相望,枝叶相接,树根相连,这正是传说中颇为著名的相思树,象征着至死不渝的长久爱情。而在这两个梓树之下,一对青年男女手拉着手彼此对视着,目中满是不舍。
那一声不愿的,正是出自男孩之口。原因是男孩要和女孩分离一段时间,为了他们的一个未来。
男孩婆娑在女孩的头发上,“我虽然不愿,可是我们分别,不正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吗?那时候,我一定就再也不离开了。”
女孩的目光中依然满是不舍。
“我们来做个测试好不好?”男孩温柔地说着,指向了两边的梓树。“相思树,两边的梓树根连着根,我们从两边的梓树闭着眼睛顺着根向中间摸,看看我们会不会在中间相逢。”
“好!”女孩点头答应了,然后两人走到了两边,趴在了梓树上,向这爱情的树许下了心愿。
这情况看得丹歌在一旁焦急无比,“这男的是多想不开啊,出这么个馊主意。”他眼见着那两棵梓树长出的来根须有十数根之多,而且盘根错节,于是相互之间的通路形成有近百千条,这里面儿两人各找一根还要走一块儿去,那真是自己找不痛快呢!
可这并不由丹歌,在他忧心之际,这一对男女已经蹲下了身子,摸在了各自选定的一个树根上。
“闭眼!开始!”男子一声令下,两个人就同时开始慢慢摸了起来。两个人都是精挑细选,进度极其缓慢。而这进度之慢,让两个人更加斟酌起来,尤其遇到树根分叉的时候,他们在会盘桓许久,他们摸着好似哪一根都会错过。
丹歌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知说些什么好,这两人在斟酌之中,就可以看出他们彼此的心意,这是难以舍弃彼此。他们的心意根本用不着这样的测试,而其实这个测试已经毫无意义,他们哪怕错过,也不会因为测试的结果而放下,他们早已经定下了之后的永久。
而摸着摸着,丹歌脸上的笑意就抑制不住了,也许爱情的事情各凭运气,但尚有天造地设的爱情男女,就像眼前这两个人。因为他们各**着的树根,在渐渐靠近!
终于,两人彼此的气息已经清晰可闻了,他们彼此的距离近在咫尺。而丹歌看得清楚,他们摸在两根不同的树枝上,堪堪错过。丹歌不由一阵叹息,“唉!所以说这个测试只是徒增悲伤。尤其是这样将将错过的结局,最伤人了!”
他们彼此又向前摸了一步,两人的手背相擦,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
就在这交错的瞬间,子规的手上覆盖彩光,迎上了击征的利爪!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对男孩
这彩光本是汇集四方的天地气息,阴阳共存,五行俱在,敛集天光地晖,存在生机死气,上受九霄云外之甘露,下得十八层地狱之罪尘。本来不是凡物,执掌人手则更加不凡,寻常时候子规长用以凝结宝剑,如今覆盖手上,是一层坚实神铠。
挥掌间拂动生死,出拳时夯动清浊。招无穷尽,力有千钧。这一击子规没敢用尽全力,怕伤了击征的纤纤玉手,他避开击征五指,直打向击征手心。而这一招子规虽然未尽全力,但声威赫赫已然不弱,只这一招发动,四面狂风出现,偌大燧皇陵中,竟有呜咽之音,恍若鬼狱来临。
而这一边出手的击征没被这外在的表象吓到,她一眼看出这所谓声势显赫,而招式不过尔尔。又见这击征一招击向的,乃是她的手心,她只以为这子规避重就轻,不敢和她硬对!杀手之心,迎难而上,出手即是杀招!
她见这子规暗弱,她就更强,她出手的利爪一转,五指直奔子规手腕扣去。她此时目标确定,那所出利爪陡然加速,沿途一道白光划下,锋芒未露,寒意尽显,其中撕天裂地之意,直可与子规比肩。
子规心中一凌,才知道错看了击征,她虽然是杀手,却并非寻常杀手那般懈怠修行,她的修为当与他和子规不相上下!他此时哪里还有怜香惜玉之心,他连忙抖擞精神,郑重对敌。眼看击征利爪已在咫尺,他立刻五指相拨,同一时声出如同雷震。
随之子规五指之上有雷霆叱咤,这电蛇直窜而起,直击击征五指之上。这电蛇将击征一缓,子规再次动作,伸手而拂,一道酸风忽起,盘旋于子规身前,陡然向上拔升,径向半悬空中的击征卷去。
半空的击征也不慌乱,他的利爪之击气力不泄,直接打在这上窜的电蛇之上,二者发出铿锵之声,宛若短兵相接。相接处电光乍起,击征借力一弹,颤悠悠往上升起一截,此时她身下酸风来袭,她两臂一晃,宛若羽翼,借风而起,扶摇再升少许。
而后她旋身而落,就落在与子规一个身位相隔的地面。子规此时听得人声熙攘,他眉头微皱,知道他和击征不一会儿的打斗就引来了不少闲人。他也不趁此出手了,只等这击征落定,他就发出哀鸣之音,将击征震慑住,那时他略胜一筹,也就算赢了。
而此时旋落击征,也知道此时四面围上人来了。她也打算速战速决,而她的策略与子规不谋而合,她也有个不算招摇的手段,能拿住子规,那时她算是棋高一着。
两人同时想定,而两人的发力时机,也就在击征落地之时。
“噗”,击征落地之际脚下有力,激起一股疾风扬起尘土,尘土高飞而起直扑众人,当中只有她和子规安然无恙。而也在这落地之时,击征面朝子规,目中一变,一道绿意目光直视子规,这目光其中有苍鹰睥睨天下之威,有傲视群雄之悍,死神之眸,恐惧之源。
而也在同一时,子规发出可怖的“怖”之一字。此哀转久绝之音,世间悲事蕴藏其中,彷徨不知归路,来往皆是迷途,哭天天不应,抢地地弗福。
这两人的招式同一时发出,也同一时中了招,两人都在此时愣了神。子规此时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中奔跑的野兔,四面没有躲避之所,天上一只苍鹰袭来,他疲惫不堪,恐要死于利爪之下。死亡恐怖,遍袭全身。
击征此时感觉自己仿佛是人生落魄境地,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妻儿老小无疑幸免,她孑然一身,两袖清风,终日宿醉,难觅光明。终于到寒冬之日,破衣烂衫蜷缩在角落里,寒冷侵袭,死亡即在顷刻。
“呼”的一声,子规从击征的震摄之中转醒过来,他看向击征,却见那击征目光空洞,浑身战战,她尚还停留在子规的招式之中。似是触景生情,击征双目通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而此时击征激起的烟尘落下,人们又瞧到了子规击征的模样了,这么一对儿璧人,他们自是看不够,赞不够的。子规哪容这许多人指指点点,他伸过手去拉住了击征的手,暗将法力传入,使击征清醒过来。也就在击征转醒之时,子规带着击征,冲出了人群,往一处森林奔去。
……
此时的相思树下,男孩和女孩本已经错过了,他们所摸的树根是相邻的两根,这其中已可见缘分了。而就在他们错过的刹那,男孩连忙拉住了女孩的手,拽着女孩站起了身来。男孩满目柔情地望着女孩,“我们遇到了,这就是命。”
那女孩却并不怎么高兴,她知道他们是堪堪错过,往好了想他们只差一点儿,可往坏了想,他们却是差着一点儿。这一点儿有时无关紧要,有时又价值千金。而女孩显然是往坏处想了,可她感受着男孩手的温度,她还是洋溢起了笑容,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男孩不知道如何劝了,他环视之下,就瞧到了从始至终都在看着他们的丹歌,然后他拉着女孩,朝着丹歌走了过来。他们是想从丹歌这里收到一些祝福和勇气了,而其实陌生的人啊,常常都是满怀祝福的。
丹歌瞧着这两个人走来,苦笑不已,他这旁观者也卷入这样儿的爱情之中了。他不由笑叹,“最近我身边爱情的事情比较多啊,有当前这一桩,还有子规击征那一桩,不知道这一桩和那一桩有几多相似之处呢?”
丹歌这般想着,那男孩牵着女孩已经来在了丹歌的近前。男孩朝着丹歌弓了弓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姑娘,向丹歌问道:“您说,我们两个是遇到了吧?”
丹歌还没有说话,那女孩就紧张地插了一句,“您会祝福我们的吧?”而这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却如同是一个男人捏起了嗓子一般,并不动听,反倒有些刺耳。这情况可出乎丹歌的预料,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女孩,“你的声音……”
男孩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他还是戳了戳女孩,示意让女孩昭示些什么东西。女孩踌躇了一会儿,把头上的头发一拽,霎时这头发就倾泻下来,落在了女孩的手中。这女孩的头顶只有着短发而已。
这女孩挺了挺她分明没有的胸,道:“我其实是个男孩。”“她”说话的声音,确实变作了正常的男人声音。
“我们……”那男孩毅然拉住了“女孩”的手,“我们知道我们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可我们不在乎,我们是真心相处的。您说,我们两个人刚才,是遇到了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发问了,这其中既要丹歌对于他们当前关系的肯定,更要丹歌对于他们未来的祝福。这让丹歌这一个思想守旧的修行者,实在有些说不出口,他心中暗暗苦笑,“我此刻惟愿,当前的这一桩爱情和子规击征的那一桩,不要有什么相似之处才好。这可也太狗血了吧!”
丹歌瞧着他们希冀的眼神,终于给出了一个答复,“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相遇。可你们攀着树根走到一起,两手相碰的时候,你们心里面就已经有答案了。”他这话没有给出什么确定的答复,他把这个事情又交还给了这一对。而其实他们能坚持着一起走过,不正是他们自己的抉择吗?!
丹歌的这个答案似乎还是颇令人满意的,两个男孩手牵着手朝丹歌一躬身,“谢谢你!”然后这两人就手牵手地离去了。丹歌留在了原地,呆愣愣的。他只觉得方才这两人携手向他鞠躬,他就仿若是这二人的证婚人般,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丹歌无语望天,“我们守护的世界,这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此刻,那一对男孩在远处的路口分别,他们铭记了彼此的情谊,他们更记住了丹歌的那一句话,两手相碰的时候,他们心里面就已经有了答案。
……
同一时,燧皇陵不远处的森林里,子规远远地眺望着,那个方向,是击征离去的方向。他望着自己的手,他方才拉过击征了,而就在两手相碰的时候,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子规又痴心地望了许久,直到那片天空里击征的踪迹失了,气息也失了,他才向酒店走去。“哎呀!今天和丹歌的分别,才有这样的因缘际会啊!我这运势不旺,一定是丹歌妨的。”
子规回到酒店的时候,丹歌也回来了,同时金勿也随后回来。三人在餐厅就餐,提及今天的新鲜事,丹歌子规金勿三个人都闭口无言。子规心中埋藏着一个小秘密,丹歌心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真相,金勿心中筹划着一个大计划。
三人用罢了饭,这一次他们三个出奇一致地都决心返回各自的房间好好补上一觉,于是三人就都返回了房间。在丹歌放下了心中的真相,子规放下了心中的秘密时,他们就都思索在了金勿的大计划上。“依这金勿的状态来看,他的计划恐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流水之意
本来针对于金勿的计划,丹歌子规没有办法的,甚至于他们根本不能做出任何应对。为了迷惑金勿,为了从金勿身上找到金勿针对焦家的理由、金勿与焦家世代仇恨的源头,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置身险地,对金勿的计划装作一概不知。
金勿针对他们的计划是暗杀也好是围剿也罢,他们都必须受着。遭受袭击,丹歌子规自然是有自信不说安然无恙却也能苟且偷生,而后他们还要和金勿打交道,犯贱似的对自己的敌人以朋友相待,只为了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答案。
这或许就是他们作为救世主的命,而在他们没有救世之前,他们随时都会沦为炮灰。
可当他们意识到金勿的计划大炮已经趋于完善,要向他们开轰时,他们却也不愿意就此以身犯险了,他们可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在此刻沦为和平的炮灰的。
尤其在金勿自信满满之时,丹歌子规就并不能对金勿的计划装作不知了。因为这金勿胸有成竹,计划周密,很可能金勿会作为先锋打响战役,也就是金勿很可能会直接跳反。
那时丹歌子规不仅要遭受袭击,之后因为金勿的提前跳反,他们哪怕从计划中脱身,也会失去接近金勿的机会。那样他们所有针对于金勿的计划,都要推倒重新部署,这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状况,所以他们只能期待着金勿的计划在这三两日里并不能实施。
他们能在做的防备,只是那窃听器传来的,有关于杀手们计划实施的具体时间。而只要杀手们的计划定在了这几日内,他们也不打算装什么懵懂,他们就会立刻做出反应。既然计划开始实施后金勿跳反将是必然,他们就会在计划前首先控制金勿。
当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因为他们之前无意间多做的一个动作,给他们带了许多的可能:这个动作很可能导致金勿的计划拖延。
这动作正是他们对信息站建立窃听时,顺手设下了令人愚昧刻薄的气息。那气息如果能够影响到杀手们,杀手们或是思维迟钝或是内讧,都将是计划延期,而那计划只要多拖几日,拖到丹歌子规进入风家,那是最好了!
丹歌想着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只算是我的妄想,那气息能发挥多大用处,就看我们的造化啦!”
而在结下来的两日里,丹歌的妄想成真了!
丹歌和子规在五月初二初三日的晚上都对窃听器中的内容进行了听取,杀手们似乎陷入了莫名的冷战状态,他们闭口不提计划的事情了。到五月初四日清晨,丹歌子规安然转醒,代表着金勿许下的两日计划,终究没有实现。
这个结果让他们颇为兴奋,他们也从此见识到了这上中尸虫气息显露的气息何其厉害,更也可看出,李尤的病症何其厉害。
起床后,丹歌子规金勿在酒店的餐厅用了餐,他们还遇到了李尤,李尤自从置身在食色之欲浓郁的氛围之中,生活已经渐渐恢复。他不再是每日一餐,而是一日三餐了,当然他对于香烟的依赖也越强了,这算是一个坏消息。
而好消息是今天李尤就要返回家中,前往常阴居,看一看杳伯是否已经得到了治愈李尤的办法。同时在今天,丹歌子规去往风家的事情,也就有了着落了!
丹歌按照往日的惯例,继续提到了离开商丘前往江陵的计划,这当然只是说给金勿听的。而金勿虽然没精打采地,他还是作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将留在商丘的时日又争取了两天。
他这无精打采的状态,自然就是来自于杀手组织那边了,这几日杀手内部忽然的冷战让他猝不及防,本来提上日程的计划一拖再拖,几乎让他气馁。他已经有些自暴自弃,如果这两天还不能结束冷战,他就真得顺从丹歌,前往江陵了。
丹歌子规心中偷笑着,陪同金勿一起满是沮丧地吃进了一分美好的早餐,然后三人各奔东西。金勿应是前往了信驿,而子规丹歌前往常阴居,当然还有李尤,不过为了防备杀手,李尤是走了另一条路,在快到李尤家时,他们三人才会合。
“怎么?想念你妈了?”丹歌瞧着这李尤走得飞快,不由发问。
李尤点头,“想到我妈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我得尽快回家确认一番。三人很快来到李尤家家中,李尤的母亲在两日未见后,竟能下地了。而这几日李尤不在,就全凭机灵儿照顾,他常阴居李尤家两地奔波,恰是应了丹歌当初所言。
丹歌瞧着颇有精神的李尤母亲,道:“阿姨,您好得这么快,我预料您且要再躺一阵呢!”
李尤母亲要呵呵的点头,道:“是灵儿给我带来了药,据说是他跟着那老仙师学得什么丹方,神异非常,我只用了两粒,就已经痊愈了!”
“哦?!”子规挑了挑眉,道,“这么说来,机灵儿在老先生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啊!”
李尤母亲点头,道:“是啊,他昨天来笑容就消去过,嘴里一个劲儿说那老仙师道法高明,他受益匪浅呐。”
这一句话说得丹歌一愣,心中忽有些不舍之意。子规深知丹歌对于机灵儿是有喜爱之意的,他伸指戳在丹歌的手臂上,笑叹道:“哎呀呀,某人煮熟的鸭子就这样儿飞了!”
丹歌听子规这样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让机灵儿做杳伯学徒本就是他的主意,他让机灵儿在杳伯那里沉下心来,希望机灵儿选择师父就是出于求知而并非报恩。如今让他喜的是机灵儿显然是乐于求知了,而让他叹的是机灵儿似乎选定了杳伯做师父。
不过很快丹歌就想通了,决定是机灵儿自己的,而只有合乎机灵儿心意的老师,才能教好机灵儿,机灵儿也才能学好。
丹歌于是也不太纠结于此,也就对子规的所谓挖苦,失去了回应了兴趣。子规见丹歌这么想得开,只能一叹,他其实更愿意机灵儿能成为丹歌的弟子呢!不过丹歌都不急,他的焦急就更无从谈起了。
丹歌子规两人等这李尤和他的母亲好生叙了一番旧,然后三人启程,前往了常阴居。
常阴居和丹歌子规他们那日来时一样,门前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丹歌子规李尤三人本想仗着熟客的身份直接进院,却被众人可怖的目光瞪得发慌,三个人灰溜溜地跑到了队伍的末尾,安心等候了起来。
好在这队伍的前头有那日见识了丹歌本领的病人,所以他往内一传,不一时机灵儿就跑了出来,朝着丹歌子规招手,“丹歌哥,子规哥,李尤哥,你们进来吧!”
机灵儿这几日已经和病人们混熟,大伙儿都知道机灵儿是老仙师的伙计了,所以病人们爱屋及乌,对于机灵儿也是颇为尊敬的。此时机灵儿高叫丹歌子规李尤三人,这让方才对他们三人横眉竖目的病人一时不敢瞧他们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顷刻间两方的地位就不同了,方才众人面前丹歌子规等人灰溜溜的,如今丹歌子规面前,这一伙人灰溜溜的。好在与老仙师交往的都是高人,丹歌子规正在其列,他们自是不会和这些人计较的。
三人走过了人群长队,来到机灵儿身边,随着机灵儿走入了院中。
子规自瞧着机灵儿,就对于机灵儿心中默定的师父有了好奇,所以他开口就说道:“几日不见,机灵儿的神采已经颇具修行之风了!看来你从老先生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吧?”
机灵儿带着众人来到条案前,他就在条案一侧站定,这才回答道:“是啊,我每日只是看老先生医治病人,就有颇多获益。而老先生待我不薄,我每每有所发问,都知无不言。”
这机灵儿是当着正主夸赞,把一旁把脉的老先生弄笑了,“你这旁若无人地夸我,我但听着,可不受着。一些机密,我该不说还是不说!”
机灵儿扁了扁嘴,背着老先生悄然翻了个白眼。
老先生放下了把脉的手,一戳机灵儿的腰,骂道:“我虽然不是你的师父,可我到底教了你些东西,你怎能用白眼翻我?!”
子规此时连忙向机灵儿道:“老先生所谓机密,其实只是传于他门内之人,你既然有心获知,不如就白老先生为师啊!那时你再背着他翻白眼……”子规耸了耸肩,“倒也是不许的。”
“哼。”老先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我会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好材料?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才瞧不上我这糟老头子做师父哩!”
子规双眸一亮,试探着向机灵儿问道:“那你的意愿是……”
机灵儿见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恰是时机表白心意,也不显突兀。他即向着丹歌一拱手,道:“丹歌哥,您给我改个名字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显卒迹
“哼!下一个!”这老先生听得机灵儿这样的问题,气哼哼地叫了下一位病人上前来。机灵儿让丹歌改名这一句话,恰是表明了心意了。这起名当中的门道,还是老先生提及的,机灵儿那时想让风标此名,老先生代为回绝,因为修行者姓名事关重大,这姓名最好来自于父,或者来自于师。
此时机灵儿让丹歌改名,正是想认丹歌做师父。这就足够让老先生生气了,这几日里他为了换到这娃娃的心意,悉心传授,除却一些不传之秘,几乎修行界广博知识,都有教导。他如此作为,只为了显耀他的见识广博,希望能以此让机灵儿认他为师。
可谁料想这机灵儿恍若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就是要认丹歌作师父。而老先生几日试探,也知道丹歌只是对这机灵儿稍有指点,丹歌一言之赐,竟比过他数日潜心教导,这更是令他气愤难当!
可他知道千金难买我愿意,所以机灵儿的选择,他已没有什么心思去更改。他之前还想着拿丹歌子规去风家的事情拿捏丹歌一把,把这机灵儿抢到手,可到此时他却没了这样的想法,既然强扭的瓜不甜,他又何苦呢。
老先生伸手搭在病人的脉上,心中却还不甘心,暗骂:“哼!这娃娃必是还没有将丹歌那点恩惠放下!”他摸着病人的脉,揣摩着脉搏中连连跳动,心中久久难平。
而机灵儿这样一言,老先生懂了,丹歌子规也懂了。这本是令人欣喜的,只是丹歌在看过老先生这许多的反应之后,他就有些踌躇了。看那些病人的反应,显然这老先生鲜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在这失态其中,正可见老先生对于机灵儿的喜爱之意啊!
丹歌也清楚,他如果认了机灵儿做徒弟,他身上有天地这般浩劫,是没有时间教导的,而机灵儿这初入门径的学徒,更是不可能跟随他们四方走动的。所以这机灵儿最终还是会交在杳伯的手上,让他指点机灵儿的修行学习。
“而既然如此,我何须占这一个师父的名分,不如成全了老先生的爱才之心。而机灵儿这边儿……”丹歌思索着,扭头看向了子规,悄然问道,“除却师父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名分,可以从旁指点而不算逾矩?”
子规听到丹歌这一问,瞧了瞧老先生,点点头。他以为丹歌是要当师父,然后给老先生一个教导的机会,他也知道机灵儿日后是不可能跟随他们走动的,老先生如果能教导,也就不会是机灵儿落下修行。
他其实恰是想反了。
子规向丹歌悄然答道:“拜师之时可另设一代师席位,日后可以如师父一般代为管教。”
“哦!”丹歌连连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他心中有了主意,这才答复机灵儿,“机灵儿,你……”
就在这等关键的时刻,机灵儿竖着耳朵就要听取这重大的答复时,忽然他的身后响起“哐当”一声。这一声自是打断了丹歌的话,机灵儿扁了扁嘴,暗叹一定是杳伯这老不羞做出动静,不让丹歌下了定论了。
可待他扭头望去,却发觉并非如此。
只见此时的老先生右手捏着这病人的脉,左手支在条案上,身子前倾直视这病人,双目大睁,目眦欲裂,显得颇为震惊。老先生打量了一眼这病人,忽而右手松开,左手往条案上一撑,老先生凭空一个筋斗,落往这病人的身后。
老先生身在半空一拽这病人的衣领,暗使一招解扣之法,等老先生落在病人身后,这病人的衣衫已经尽数落在了老先生的手中。
丹歌暗笑起来,“这老先生原也是个风流的人儿啊,这等解扣妙法,运用如此娴熟!只可惜这病人是个男……”丹歌说道此时忽而就想起来了青陵台相思树下那一对痴情男孩,他这古板的修行者,这几日里还是没有转过弯来,此一时讲到老先生褪男人衣,他立时就笑不起来了。
老先生仔细地打量着这病人平滑的背,尤其是这病人的脊柱。而同一时这老先生耳听四路眼观八方,早已将丹歌忽然的严肃神情瞧在了眼中,他只以为丹歌和他一样,是发现了这病人身上的端倪。他一瞥丹歌,道:“你瞧出来了?”
“啥?”丹歌皱了皱眉,“我瞧出……”丹歌说着一愣,看着老先生的满目讶然,暗想道,“莫不是这老先生也是背背山上的来客?!”
老先生瞧着丹歌的表情忽而猥琐,也就断定丹歌并没有瞧出什么了,恐是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了。他翻了个白眼呵斥一句,“你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老先生说完这一句,不再理会丹歌,又细细打量起这病人的背。未久,老先生向这病人问道:“你家住哪里?具体些!”
“太康县。”病人答道。
仅这一个地名,老先生就知晓了一切,他叹了一口气,向机灵儿道:“你请后面的病人都回去吧。有刻不容缓的,就可直接进院来,如果不甚严重,就请下午再来。”
“好!”机灵儿没敢怠慢,连忙向病人们通知,病人们都明了老仙师有雷霆之威,他们也没敢抱怨,就此离去了,至于刻不容缓的急症患者,却一个都无。
老先生瞧着病人再叹一声,朝丹歌子规招了招手,“你们也上眼看看吧!”
“哦。”丹歌子规凑上前去,学着老先生那样儿打量这病人的背,却并没有瞧出什么症状来。而他们虽然知道一些门道,却到底不精通医学,所以望闻问切之法,并不会用。于是丹歌子规瞅了半天,都是朝着老先生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看出什么。
这下子病人可就全然慌了,方才老仙师屏退了其他的病人,已经让他忧心。而后老仙师又让这两人上眼查看他的病症,这会儿两人又齐齐摇头,他只觉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他四下里观瞧,却见老仙师已经进屋,他连忙转向了丹歌子规,屈膝欲跪,“救,救救我啊!”
幸好丹歌反应迅速,法诀连施,已经以无形之力阻遏了这病人下跪的双膝。子规同时出言解释道:“你的病症我们并不清楚,我们没看出什么端倪,大抵不是什么厉害的疾病,你且先放宽了心。老仙师道法高强,一定能至于你的。”
此刻老先生拿着一些物事已经走了出来,他听到了子规的话,道:“你们竟没瞧出端倪,这其中的病因,你们上一次来可是见过的。”
“哦?!”丹歌子规都是一愣,他们想了想那一日叫过的病症,又瞧了瞧病人的背,然后又看到了老仙师手中拿着的一个蛾翅和一团茧丝。他们立刻就想起了那一日的那个小男孩,身中寄生了毒物发出的卒!
两人连忙又凑到了病人的身边,对着病人的背部仔细打量起来,尤其是脊柱之上,应当结有脓包才对。可他们两人观察了半天,却并没有这样的情况,米粒大小的包也不曾有。半晌,丹歌得出了结论,他拍了拍病人的背,叹道:“你皮肤真好。”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先生一把推开了丹歌子规,伸手就将蛾翅刮在病人的背上,随着蛾翅刮过,这病人的背上也出现了和那日小孩相似的痧痕,痧痕之中出现了黑气。
而与那日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病人因为背上没有疮口,皮肤下的黑气显现后没有疮口用以喷发。于是从皮肤下直接蒸腾而起,然后这蒸腾起的黑气也没有在空中汇聚成蜈蚣模样,而是就此消散。显然这一位病人身内的卒,就不如那一日男孩体内的猛烈。
老先生遍刮边道:“南阳舞阳太康商丘,本在同一条直线上,而南阳源头之水,本就是我风家开发,径直引到商丘风家的,没料想源头为祸,却害了沿途百姓。太康比起舞阳,距南阳更远,于是这病症就更弱,而商丘最远,那这病症最弱。可这弱病久积,就是大病,且这弱病不显于外,适宜潜伏,等到成为大病时,就回天乏术了!”
“径向风家?!”丹歌眯了眯眼,“老先生您是说,风家或许都染上这样的病了?”
“恐怕是的,而这毒物蜈蚣占据南阳源头,我不得不怀疑它的目的就是风家,这些犯病的凡人,都只是饶头而已。”老先生说着结束了刮痧,拿起了手中的茧丝。他朝机灵儿道,“去端杯水来,同一时将我墙上的那一副画也摘来给你师父看。”
“哎!”机灵儿这一下应得可爽快了,老先生这一句话,就把他许给丹歌当徒弟了,而有着老先生力荐,他拜师的事情还不是板上钉钉?!他颠颠儿地就奔房间里端水摘画去了。
这下可难为了丹歌,他苦笑道:“我还没说要收他为徒呢!”他本意让机灵儿拜老先生为师,自己做个代师的。这时候机灵儿已经迅速的奔出来了,老先生听了丹歌的话最终欲言却止,只给了丹歌一个白眼。
老先生让病人将茧丝饮下,瞧着病人一阵作呕后又将茧丝吐出,他叮嘱了病人不要再喝生水,然后告诉病人病情痊愈,就让病人离开了。
而此时丹歌子规瞧着那画,画上李树结柚,仙鹤杜鹃立在枝头,他们也明了了其中的真意。丹歌看了看子规李尤,“这不正画得我么三个嘛!”
老先生点点头,却又问道:“可你知道我这幅画,指的是什么事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院
丹歌子规李尤都是摇了摇头,这老先生一幅画把他们三个人凑在了一起,这其中可见卦数精湛,修行高深,已经颇令人敬佩了。而这当中画之中,还映照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想来也和他们三人有关了,这样他们就不能大胆猜测了,说错了既污了画作,也辱了自己。
所以三人摇摇头之后,都是颇为乖巧地瞧着老先生,期待着老先生的答案,同时也期待着老先生这幅画映照的事情,可不要太过艰险了!
老先生仰着头,陷入了回忆之中,他道:“这具体的日子我是忘了,但我想李尤你应该清楚,就在你带你母亲来看病的第二天,我从蒙蒙之中,得到了一缕天意讯息。想来就是你带来了这个讯息,我和你们的纠葛,也从那时开始。”
李尤缩了缩头,他自和这些大仙们往来,就知道这蒙蒙之中天意早定,许多事情在未开始前,就已经显示结局了。令他兴奋的是,他这是头一遭,作为一个凡人引领了两位大仙的命运,姑且不说好坏,他也是有仙缘的人。
老先生似是瞧出了李尤的兴奋,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冷水,“当然这其中和你的关系并不大。这一缕天意讯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但自我接收开始,我就开始忧心我风家族内的情况,想来这天意讯息,就示意着我族中的灾祸了。
“后来日有所思,于是夜有所梦。当夜我梦中作卦,卦象所绘正是这样一幅图。机灵儿天性聪颖,一眼就瞧出这幅画的主体,正是站在‘理由’之上的你们二人。”
说到此处老先生不忘向李尤再补一刀,“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李尤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先生继续道:“风家的一桩灾祸,应在一幅画上,画中又是以你们二人作为主体,所以其中的深意,我已然了解。你们正是祛除我风家灾祸的福星!而至于风家的灾祸么,我本是不太清明的,直到这个太康县的患者出现!”
子规点点头,“即是说,风家的灾祸,就是你风家全部的族人,都已经染上了卒!”
“对!”老先生郑重地点点头,“这是灭顶之灾!”
老先生叹了一声,扭身又拿起了放在条案上的蛾翅,细细婆娑着,“在未遇到舞阳县的那个小男孩前,风标就曾带一个患病的族人前来,那族人的症状和舞阳县的小男孩症状一样,其背上已经长有脓包。
“我那时诊治之下,已经确定病症是来自于卒。而照发病的情况来看,应是患病的人背上都会有脓包长出,所以我知会风标以此作为判断,结论是仅有那一个族人有病,其余被诊为健康。后来的舞阳县男孩到来,倒是为我的判断标准做了佐证,我也就那般自信地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可今天出现的病例让我清醒过来,这疾病可以外显,却也可以隐藏。而显与隐,只在于病人摄入卒的强弱,距南阳源头越远,则卒越弱,到太康时,卒已经不外显了!那么到了商丘风家……”
老先生一叹,“唉。那南阳的来水是有记载的名水,是有裨益的神水,族人多生饮,不会蒸煮,于是全族上下染病,已是既成事实!”
子规听到此处,问道:“那一位族人是为什么会病症外显的呢?”
“那一位族人重丹法,饮水常爱用炼水,就是提炼凝结的水。我猜想是他提炼之下,把卒好生过滤了一遭,留下了最为强劲的卒,饮入体内了。”老先生答道。“彼时我已经注意到这南阳来水的异常之处,但除却这一个提炼水的族人,其他人都无异样。
“所以我猜测这水中之卒,以我风家修行之躯,可以在体内自行抹除,我这才不甚在意。现在来看,是这卒在玩儿深沉,而不是我风家修行很高深啊。”
说道此处,老先生却笑了起来,“这倒也不是坏事,那时我就算发觉族人都染上了卒,我也束手无策,只能每日焦头烂额。可如今不同了,应着我的梦卦,解救我风家的人,你们俩到来了,我此时也才知道风家的灾难是何物,这不是正赶巧儿?老天还是眷顾我风家的!”
“可……”丹歌一摊手,“我们可没有解救风家偌大全族性命的秘法,我们到这里来只能给您当个吉祥物,这治愈之法,尚需您亲自来啊。”
“我如果一一解救,很快那南阳水源源头的毒物就会发觉,这灾祸可就……”老先生讲到这里摇了摇头,“一族致命,需一只整蛾,而催发之法,唯鸿运当头……”
丹歌子规一时听不懂在和老先生的话,彼此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这老先生怎么忽然间神神叨叨的了!”
老先生皱眉思索了半天,扭头仔细瞧了瞧丹歌子规,忽而他一指常阴居的上空,道:“你们可瞧见这上空的雷云?本是凡人盟誓而成,可为我所用,但有失言,则雷霆万钧!”老先生先是把丹歌子规好生威吓了一番,然后忽而就放低了姿态,“我希望你们许下一言。”
丹歌子规此时明了了,这老先生这般谨慎,甚至于语无伦次,显然牵扯非小。丹歌有心不应,“老先生我们……”
老先生目光一冷,天空上雷云中霎时一道雷光闪烁,老先生道:“你们如果不许,那咱就先来一道雷霆试试软硬。”
丹歌子规浑身一颤,苦笑道:“那您何须‘希望’我们许下一言呢,您直接‘命令’就好了嘛!”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高高仰头,傲然道:“老朽不是那般没有素养的人!”
“你这也没高哪儿去啊!”丹歌子规抽着嘴角,暗自发了牢骚。丹歌叹了一声,向老先生道:“您说吧,怎样的毒誓。”
老先生道:“凡常阴居所见青黄之物,一字一句,皆不可透露旁人!”
“青黄之物?”丹歌此时知道这老先生是要带他们去看什么紧要的东西了,而青黄之物,他首先想到的粪便或是鼻涕,“不会那么不干净吧?!”
“发誓吧。”老先生瞥向丹歌子规李尤三人,而后双目大睁,瞪向了机灵儿,“你也发!你不是一直想到后院里看看吗?!今天满足了你的心愿!”原来机灵儿一直想知道的,就是后院里的情况了。
“凡常阴居所见青黄之物……”丹歌说道此处,恰听到老先生对机灵儿的话,暗想,“后院里?粪坑吗?还是颇为珍惜的粪?龙屎?难道我沈家紫气异变为龙,在这里有解?如此腌之物吗?”
不管丹歌如何想,他都需到后院做个验证了!他和子规机灵儿李尤等人齐齐许完了誓愿,四人齐齐希冀地看向老先生。这老先生却犹豫了,他看了看丹歌子规,“你们,是鸿运当头之人吗?”
“是……”子规应着,他既然已经许了誓愿,他可就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了,而他也有办法使自己的运气变作鸿运的,让骨虫们吐一些巴东获取的气运之血就行了。可他刚说着“是”字抚摸在骨虫变化的手镯上,手指就突然吃痛,正是骨虫们咬了他一口。
“……吗?”子规苦笑着补出后面一个字来,继而摇头,“应该不是。”既然骨虫们不配合,他也就不逞强。
“那你呢?”老先生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丹歌身上。
“我?不是……”丹歌正说着,忽然一道讯息传来,他派回长白山的紫气,正此时返回,已经来在就近了!丹歌明眸一亮,“……吗?我是啊!”
“果真?”老先生被这两人忽然的大喘气搞得心中没了底儿。
丹歌悄然收回返回的紫气,撇了撇嘴,“俗语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这么矫情,是觉得我们不靠谱啊,还是您的所谓梦卦不靠谱啊?”丹歌一展手中的画,看向了老先生。画既是老先生画下的,不管他们两人是不是鸿运当头,这风家的灾厄,解都在他们身上。
“罢了!”老先生一扬手,带领着众人就前往后院。
这去往后院的通路却在屋中,就可见这老先生对那后院有如何宝贝了,这也就难怪机灵儿会生出好奇之心了。而这样的规划不可谓不妙,这常阴居已经是悬崖绝壁之上,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样险要的房屋背后,尚有一方土地潜藏。
“不过这后院如果只是藏了一坨或者一滩屎的话,那这可就可惜了这好风水了!”丹歌对于出现在后院的东西不无忧虑。
五人来在了屋中,在这屋中一侧,有一个相通的小屋,小屋内陈置典雅,乃是老先生的书房。在这书房里有新添置的一张折叠床,这正是自从李尤母亲痊愈后,机灵儿睡觉的地方了。而就在这折叠床倚靠的地方,是一闪严严实实的黑铁之门,门上玄色似与这常阴居乌云一般,当中似蕴藏雷雳,颇为不凡!
第二百五十九章 黄花青虫
机灵儿上前挪开折叠床,这床或是生锈,总之搬动之时响声大得骇人。机灵儿不无幽怨地说道:“老先生为了防备我,就给我预备了这一张床,随意的翻身都有大动静。他一定就是怕我偷着进入后院里去了!”
老先生摆了摆手,“你自己去找些油点上吧!自己不知道修理,却反过来赖我,我要防备你,会这么简单吗?”他说着抚在铁门上,霎时铁门的玄色变化,隐隐聚合,汇在老先生手中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雷球。
机灵儿看着这雷球上磅礴的能量,“咕咚”咽了口唾沫,敢情这防备手段这么高端,又这么骇人呐!幸好他几次犹豫终究没试探着开门,他如果试探,只怕此时他就不是搬动折叠床,而应是躺在折叠床上了!
机灵儿心中有着后怕,而子规却悄然递了个赞扬的眼色。机灵儿还没懂,老先生已经朝着丹歌将事情点透,“机灵儿德行一关,是过了!”
丹歌对于收机灵儿为徒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了别的计较,可老先生却完全把他当做了机灵儿的师父,他却也不好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老先生没在意丹歌的反应,他伸手推在门上,铁门随之开启,露出这铁门之后,一地青黄!黄为黄花,花开七瓣,面向东边,青为青叶,衬在花下,护在花周。这花开遍地,铺就一片黄毯,青色稍有透露,点缀之间,欲加不凡。
花开处,花蕊中,嫩白之色总有绿意耸动;花香处,花房中,扑鼻香意却含闷燥之息;花落处,花泥中,花化春泥恰似僵死之虫。
丹歌子规瞧着这好大一片的黄花地,目光锐利地打量,最终他们的目光就都落在了这花蕊之中耸动的绿意。那一根好似银针恰似铁线般的细小绿色,分明不是花蕊,而是一条绿色无足小虫。
子规叹了一声,道:“老先生这花圃里,玄机暗藏啊!”子规所指的,正是那生时在花蕊中,死后在花泥里,生死与黄花不离的绿色无足小虫。想来这香意之中那闷燥之息,正是来源于这些小虫了,而正因这闷燥之息,就可断定这小虫分明不是凡物啊!
“不错。”老先生点点头,向着黄花地一扫手,道,“这其中的小虫,有一条,就是我风家的救命恩人!至于是哪一条……”老先生说着一转身,从身旁的书架上端下来一个小小的钵盂,在这钵盂之中,是一些小小的球形。
老先生瞧着这些小球,颇为感慨地说道:“我自从知悉了我父亲的那几句谜诗,长年累月,鲜有成就,这小小的蜜糖,是我唯一的所得了!”
机灵儿偷瞧了老先生一眼,没敢说话。老先生却在此时忽然斜了机灵儿一眼,“你偷吃了两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这蜜糖可是有数的!这蜜糖可算是宝贝,便宜你了!”
“这蜜糖……?”子规瞧着这钵盂中透黄的蜜糖,也没看出怎样的宝贵来。
老先生道:“这蜜糖得自这些黄花,你们也看到了这黄花的花心之中总有一条小虫,它们只以黄花花蜜为食,且因为无足,它们只能像蚯蚓一样伸缩前行,而黄花足够它们维生,所以它们一直都呆在一朵黄花上。于是花在而虫在,花枯而虫死,彼此相偕。
“黄花无分冬夏时令常在,青虫不辨春秋岁月长存。黄花花心无蜜,青虫腹中有甜。当中却有这样的例外,正是黄花生长却没有青虫,花心中留有花蜜,我于是将花蜜收集。这样的花很奇,也很有规律,每七个月有一朵这样的无虫之花,花期却仅有七日。我数十年也才攒了这么些。”
“唔。”子规捏起一颗来看了看,“您的手工倒是精细,竟是做得一般大小。”
老先生摇了摇头,“这无虫的黄花恍若呈贡的宝匣一般,它把一颗蜜糖就此摆在蕊中,待我收集。这可不是我搓的,而是先天呈现。”
老先生讲到这里,众人就知道这一地青黄有如何神奇了,可要说到这解除风家灾厄的办法,他们从这花、这叶、这虫、这蜜身上,都没瞧出办法来。
老先生递给了丹歌一颗蜜糖,问道:“你方才可说了你是鸿运当头,这会儿就是验证的时机了。你捏着这可蜜糖去这花地里走一圈,但有花朵摇曳的,你即停下来,把这蜜糖喂给了那花中的青虫。
“这蜜糖本是天地造化之物,青虫又常限于自己一枝黄花,于是鸿运者激发蜜糖造化,青虫又敢遣身于外,二者相合,就可以化蛾。”
丹歌搓了搓手中的糖豆儿,“啥?化蛾?”丹歌撇了撇嘴,“不是化蝶吗?这化蛾我听着就不那么美妙了啊!”
老先生朝丹歌翻了个白眼,捏起自己手中的蛾翅扇了起来,没有说话。丹歌子规一瞧老先生这手中的东西,霎时明白了,“您这玩意儿是蛾翅,那这青虫化蛾……”两人回头望了望银针铁线般的青虫,“这前后差距可也忒大了!”
老先生翻了个白眼,“我这还消耗不少了呢!正常的蛾翅比这还大多了!别磨蹭了,快去吧!”
“哦哦哦!”丹歌点点头,心内使了法诀,将紫气铺在头上,他气运陡生,霎时就来到了鸿运当头。然后他就捏着那蜜糖糖豆儿小心地在花丛里走。
而就是这样,花丛里奇怪的一幕上演了,方才这悬崖风来,黄花随风而动,尚显灵动。此刻,自丹歌捏着糖豆儿走进这花丛,这些花一个个僵直一般,任凭风吹也不动了。
“啧啧。”老先生摇了摇头,“而今他鸿运当头我是确定了,可看起来他的虫儿缘不怎么好啊,这一个个小虫都不舍得为他卖命啊!”
子规听这尚有虫儿缘这么一说,立时就想起一桩事情来,他道:“若说这虫儿缘不好,也要怪在您头上啊。”这一句话说得老先生一脸的不高兴,子规却根本不惧,他继续道:“您可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来时,一个被吊死鬼儿俯身的病人,名叫桑棉。”
“哦!”老先生点点头,“我记得!啊……,这不无可能,丹歌一番解释救了人命,也就使那尺蠖的报复落空,那说来虫儿缘是不该好!老朽似是更不好!”老先生懊恼地扶额,扭头看向了机灵儿,“往后这花园打点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
“哦。”机灵儿答应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呢?”
“你每日将土翻一遍,撒一边水,上一遍肥。”老先生道。
机灵儿一瞪眼,“我可也没见您往日里这么做过啊!”
“哎!”老先生摆摆手,道,“老朽没那体力,你们年轻人不同嘛!”
正说着,花地中的丹歌停在了一朵花前,这一朵黄花正肆意地摆动着,在这满是一动不动的僵花当中,这摆动尤为显眼。丹歌于是俯下身来,将手的蜜糖递到了花蕊中,摆在了花蕊上,蹲下身来观察。
老先生喊道:“回来吧,你瞅着人家不敢用餐怎么办!”
“可是……”丹歌是想看看这青虫进餐的样子。
“怎么,怕偷吃?机灵儿在这里,而且我这里有一大钵盂,他应该犯不上和一只小虫儿抢食吃。”说着老先生一瞥机灵儿,“当然偷吃虫食却只此一家,那青虫之后如果没长成,只需怨他就对了!”
机灵儿扁了扁嘴,他知道这件事是落在老先生手内辩不开的把柄了。
丹歌走了回来,老先生关闭了铁门,就请众人在外屋就坐了。老先生道:“你们离开的当日下午风标就派了人来,我安排给那人的事情,也在昨日下午送了来。其中包括你们前往风家的答复和李尤病情的医书。
“透露这些信息之前,我要向你们说一些情报。就是在你们从我这里离开后的当日下午四点多钟,风家收到了马心袁有关于你们二人试探性的疑问。
“风家答复你们二人是我风家紧要的友人,若有闪失,则必定拿狼子们是问,同一时暗暗透露出,风家要和当时在四方来集酒店任职的风家客卿赖随风断绝关系。当日下午六时许,赖随风被杀。
“随风随风,这个名字给了他全部。风家依靠着这个名字,以为他是坚定跟随风家的人,谁知道这随风昭示的是本性,是随风摆动的墙头之草,所以这死去也是必然吧。这事情我敢跟你们说,是因为风家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了,而风家的朋友都对风家的这个决定颇为赞同。
“想必你们也是赞同的,因为风家在这件事情里看到了你们的身影。风家对马心袁的答复,就是风家对你们的答复,风家视你们为最为紧要的友人,所以你们随时都可以前往风家!只是因为我这里有关风家的一桩厄运,解法应在你们身上,所以你们要多等些时候了。”
“那是多久呢?”丹歌问道,他们多待一日,就要多一日面临危险。杀手组织内部的冷战应该不日就会终结,那时候他们的计划发动,丹歌子规要么和金勿撕破脸,要么就要受袭击。他们哪个也不想要,能避开商丘躲入风家,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他们很是希望能尽快启程。
“明天!”老先生答复道,“明天晚上,明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风家每年五月节都会在祭坛祭祖,燃篝火放明灯,灯火通明,彼时飞蛾长成,它可以载你们前去!”
丹歌瞪大了眼睛,道:“您是说那小虫能长得……,载人?”
“它可不光能载人……”老先生说得深沉而玄妙,“它还能扑火。”
“呃……”丹歌子规眨巴着眼睛。五月端午日,风家燃篝火放明灯,结果这老先生要一只能载人的巨大蛾子扑火,这怎么听着也不像好事啊!而且他们坐在这飞蛾上的人,岂不成了帮凶?!“您不是想陷我们于不义吧?”
老先生哼哼一笑,轻摇蛾翅,卖了个关子,“这当中的奥秘,就不能给你们透露了!总之不会害你们的。”
“好吧。”丹歌子规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老先生交代完了丹歌子规,就看向了李尤,继而皱起了眉头来,“医书是找到了,当中的治愈办法我也看了,只是治疗你这病,却是缺少了几样要紧的东西。”
“什么东西?”丹歌问道。
老先生答道:“依照医术上的记载,这治愈之法,颇为其妙。这下尸虫在人腹中,令人有食色之欲,如今它因为嗜烟而失去本来恶习,于是就要重唤其恶习。这重唤恶习之法,正是找这世间一样怪虫,这怪虫颇为奇异,我是头次听说。这怪虫在人腹中则使人嗜吃,在人的胯下则使人嗜性。
“这虫是叫做……”
“缠虫!”丹歌子规机灵儿和李尤听到此时,齐齐答道。
“啊对!可……”老先生纳了闷儿,“你们怎么都知道?!反倒仅有我一人是后知的了!”
丹歌指向李尤,“您也不想想,李尤的母亲,患的是什么病症!”
“他母亲是……,哦!那缠虫入耳化作谗虫,凡世间所响,皆化作袅袅仙音!”老先生想到此时恍然大悟,一直李尤,“你母亲的病症,正是这虫所害!”
见到李尤点头,老先生连连赞叹,“好好好,人说在天地奇珍身旁必有猛兽,毒蛇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如今可再加一言,在病人其旁,亲眷之中必有神药啊!这一缠虫现在何处?”
丹歌一指自己,伸手往兜中掏去,掏的同时却瞧向了机灵儿。机灵儿脸色突变,脸上滕然变作了通红,他尚还记得在李尤家,他试探之下使缠虫变作了难言的形状,结果变不回去了。此时从这丹歌的眼神看来,丹歌还记得那事儿呐!
他有心欲走,却见丹歌掏出缠虫来递给了老先生,并没有对自己调笑,他也才放心下来。
老先生接过了缠虫打量了一番,确定是活生生的缠虫,形貌和书上记载的一样,他才安心下来。“那么就还缺一样紧要的东西了!这东西得来倒也轻易,可处理却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