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谜诗
丹歌对这东西也是懵懂,他自然是颇为疑惑地看向了子规。子规笑道:“这东西应该和之前老先生拿出来的物事是一类。本来之前的东西我分辨不明白,此刻却因为见了这蒲扇蝶翼般的东西,对前面的物事也了然了。”
“哦?!”老先生听得子规这一句话,抚了抚手中这蒲扇蝶翼般的东西,问道:“你竟猜的出来?那你说一说。”
子规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您的这几样东西,包括之前责罚那狗头新妇的白棍,扎破这小孩背上鼓包的白针,此时白色的蒲扇蝶翼,都来自同一生物。那生物我虽没有见过这般大的,但小的却见识过不少,放大了看,应该就是这般形态。”
子规把话说了又说,偏偏不提这生物是什么,那一边的老先生倒还没有性急,而丹歌听着这子规卖关子却受不了了,他一捏子规的胳膊,咬着牙道:“你快说了吧!你往日直率的人,怎么在这会儿拿捏起来了?!”
子规洒然一笑,道:“这生物,应该是一只身躯庞大的蛾子!之前的白棍就是蛾子触角,那白针就是蛾子头腹之间的绒毛,这蒲扇蝶翼,正是蛾子的翅膀!”
丹歌听了也没有立时相信,而是看向了老先生,老先生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竟有这样的见识,实属不易!看来你对于飞虫走兽是十分了然啊!这正是来自一只巨大的蛾子,我治病的种种奇妙,正依托于它!”
“哦!”丹歌点了点头,原来真如子规猜测一般,这些个厉害的东西果真来自于一只巨大的蛾子。可他说完此句,心中的疑窦又起,他忙问道,“可这一只蛾子纵然身躯庞大也不过是异种,怎么会有医治百病的效用呢?”
老先生道:“这其中的缘由我尚没有解开,但其奇妙之处,已经人所共识。它是我的行医依仗了。”
丹歌子规没敢深究,深怕触及到老先生的底线,这一桩疑惑悬在了他们的心里,虽然未至于放下,却也未至于提起。
老先生不再谈及这事情,扭回身去用那蛾翅给小孩子治起病来,他将这蛾翅缓缓地在这小孩的背上刮过,所过之处有如刮痧一般留下了一大片的痕迹。而那小孩未发一言,显然不痛不痒,这正可见这蛾翅的奇妙之处。
老先生用这蛾翅在小孩的背后刮了三道,随后收回手来,只见那痧痕红紫之中渐渐转为黑色,这黑色伏在皮下,鼓动之中仿佛是蠕动的恶虫。不一会儿,这黑色渐渐聚在一起,顺着痧痕的疮口处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朝外呲了出来。
“噗噗”,这黑色喷发出来是团团的雾气,不仅有火山喷发之貌,更有火山喷发之声,那“噗噗”声连绵不绝,仿佛是一连串蒙在被中的鞭炮响动。这喷发出来的黑色雾气在空中久久凝结难以消散,雾气涌动之中,仿佛是挣扎着恢复形貌的魑魅。
老先生此时全神贯注地瞧着这小孩子的背部,等到最后一丝黑丝喷出,他连忙一揽小孩,紧紧把小孩抱在怀中,小孩的背被他护在胸口,而他的目光此时已盯上那涌动变幻的黑雾。
这黑雾在空中变了又变,渐渐具形,最先变幻出的是两根触角,触角结节,触角之下又一对大颚,颚尖凝实发亮,之后节肢出现,其下应对无数对腿。待这黑雾完全成型,分明是一只通体为黑的蜈蚣!
“好家伙!”丹歌子规都是一探,他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般大小的蜈蚣还是有心诧异。这蜈蚣的大小有一指多粗两指来长,已是蜈蚣中的庞然巨物了!而这样的巨物,其身份不过是毒物本体放出来的卒,小卒走狗!
像这样大小的蜈蚣,世间或还有千百之众,而释放出这等巨物的毒物本体,必是一只身躯极为庞大的千万年蜈蚣精怪!丹歌子规紧皱双眉,这样的毒物,正阻碍他们救世,这应是他们救世时要遭遇的坎坷,而这样一个坎坷,完全可以把他们的希望完全抹杀!
他们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他们再一次意识到了伙伴的重要性,“风标和那个杀手,越早能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的处境就越好。好在还有这样的助力能吸纳,不然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遇到这样庞大的阻碍,只怕信心早早地就失去了。”
正在他们思索的时候,老先生忽然向天一指,天上阴云变幻,一道光亮霎时从阴云四面凝集,在阴云一角汇集成巨大的闪电,“咔”的一声,那闪电猝然从高空劈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打在这黑雾所化的蜈蚣身上!
“呜咽”一声,那黑雾所化的蜈蚣仿佛活物,在这生死关头发出了最后一声的挣扎,然后就在磅礴的雷电之力中完全消弭了身形,显然已经死了。
也就在这时,被老先生抱在怀中的小孩肚子“咕噜噜”一叫,他眼睛一鼓,探脖子往前一伸,大张其口,仿佛想吐。却似乎胃中没有东西,只是恶心而没有东西吐出,他这样张口难受着,两目憋得留下泪来,显然难受极了!
老先生似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无措。丹歌连忙抢步上前,伸手拂在这小孩的胸腹之上,暗动法力,将小孩的症状压抑。丹歌也在这施法之时对小孩的身体有了了解,连忙向老先生道:“方才的雾气只是这‘卒’的毒,而这‘卒’的形还在体内!”
老先生立刻了然,他急忙站起身来,跑进了屋中。小孩的父母连忙走了过来,虽然小孩不再呕吐,但这完全依仗与丹歌的压制,而在这小孩的腹中,尚有东西在兴风作浪,小孩子腹内的恶心并没有消去。
这小孩是个坚强的孩子,他虽然难受,但立在当场,只是忍着。小孩的父母见自家孩子分明难受,却神色严峻地强忍着,心中更是苦楚,他们目中荧光闪闪,几欲泪流。
很快老先生跑了出来,手段端着一杯水,手中捏着一团棉花一般的丝线。他来到这里把这丝线塞进小孩嘴里,灌入了水,以法力轻动,帮助这小孩将那丝线咽下,然后迅速引导着那丝线进入了小孩胃中。
“咕噜噜!”
小孩的胃中又是传来了声音,丹歌此时已经撤去了相助的手,所以这小孩又伸着脖子想要呕吐。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背,终于在这一道力气的帮助下,他肚子一缩,“咕哇”地一声,将一样儿东西吐了出来。
小孩子吐完之后头一晕,“咚咚”往后退了两下,眼一黑就要摔倒,幸好他的父母早在他身后,将他接住了。
丹歌子规等人此时可以断定小孩子已经平安,他们的目光自然就转到了小孩吐出来的秽物上。这秽物不是别的,正是老先生让小孩咽下的那一团丝线。
丹歌挠了挠头,问道:“老先生,这是……”
老先生答道:“这正是那巨大的蛾子幼虫结成的茧丝,我曾稍稍取了一层,没有伤及蛾子,如今果然得证,这茧丝有如此功效!”
“功效?”丹歌笑了笑,“这吞进去吐出来就是功效了?”他说着回头去看,那小孩似是确实已经安好了,但真的是这茧丝之功么?!
“你刚才不是说这小孩身内的‘卒’之行尚在么?”老先生说着双手轻挥,两道风刀出现,斩在这地上的茧丝上,茧丝由此被拨开,露出其中一条和之前黑雾变幻的蜈蚣相貌大小一致通体黑色的蜈蚣来。老先生指点给丹歌,“你看。”
“唔!”丹歌子规连连恍然地点头,原来这茧丝进去是把那体内的蜈蚣实体杀死,然后随着小孩的呕吐给带出来了!
“不可思议啊。”丹歌道,“这蛾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生就这么庞大必不是凡种,但异种之物也少有这浑身皆宝可医治百病的啊!”
老先生笑着捋着胡子,道:“我这里有数句诗,这诗的解,正能说明这蛾子非比寻常。诗云:廿於菟罹枭首恨,攫只足惨业膻根,明月堪负乾离首,文豹须受后身刃。”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急着去追寻这诗的谜底,而是关注于诗的本身,“廿於菟?业膻根?”这正是他们遭遇过的两个恶妖界统领啊,而这诗中的意思,把廿於菟业膻根的遭遇也写出来了,廿於菟正是被斩头,业膻根正是被刖足啊!
丹歌忙问向老先生,“老先生,您这一首诗可是近来所得?”
老先生朝天拱了拱手,道:“不不不,这是家父赠给我的,家父已经去世十九年了。”
“十九年了……”丹歌琢磨着这十九年,那时分明业膻根和廿於菟还没有发迹呢!十九年前就勘定了如今两个恶妖界统领的生死啊,这老先生的父亲,真不是凡人!这老先生必然来自于庞大的修行世家!
“而这商丘庞然大物的修行世家,又精通于如此卦数的世家么……”丹歌子规对视一眼,他们几可断定,这老先生是风家的人了!
第二百三十章 心生警惕
虽然老先生来自风家这一条讯息归根结底也只算是丹歌子规的猜测而已,但偌大的商丘城,找二一个符合如上种种条件的世家十分艰难,除却风家绝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家族了!单就是精通卦数一条,放眼整个修行界也不过寥寥,更不说只在这商丘城里找了!
所以虽然老先生来自风家这样的讯息是丹歌子规的猜测,他们却已经十拿九稳了。
风家!他们在失去了风家接引典购的线索之后,这一次纯粹是巧合之下遇到了这样一个风家的人。这人在风家的地位必不用多说,此时正值风家紧张时候,这老先生没留在族内还能逍遥在外,显然身份十分尊崇!
想着这些,丹歌的心思不由活泛起来,“如果这老先生真的是风家人,那么我求他办的事情……”丹歌想着眯了眯眼,继续思忖道,“我就可以把机灵儿的事情先放一放,让他带我们进风家!”
可他也只是这样想,他稍后还需旁敲侧击,他需完全确定老先生果真风家人,最好是这老先生自己承认是风家人,那情况对他最有利。那时他再提及相求的事情,老先生既然答应了他们,他们相求的事情老先生会义不容辞去做,而去风家也并不违背道义,老先生应该是没有推脱的理由的。
丹歌这般想着,目中明光闪耀,脸上微笑挂起,衣服洋洋得意。
这丹歌的表情让老先生有些疑惑,从而也有了一些警惕。
子规把丹歌的表情看在眼里,更把老先生的神色看在眼中,他不由心中一紧,知道丹歌这般得意洋洋,几乎要坏事!
此时恰好那小孩的病已经痊愈,这一家三口告别老先生要离开,子规趁此时机一把拉过丹歌,向老先生道:“我和他去送一送吧。”他说完不由丹歌辩驳,拽着丹歌跟在那一家三口身后渐渐走到了院门。
丹歌不解子规的意思,他迷惘地站在院门,看着子规送别了一家三口,才挠了挠头,问道:“怎么了?”
子规眼一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我此时几乎能完全断定这老先生就是风家的人,这可算是误打误撞,我们又有了去往风家的途经!可你要保证,在老先生没有交代之前,你决不能问老先生有关风家的事情,否则老先生只以为你是搜集敌情的野心狼子!”
“你我处境艰难不说,我们去风家的事情也就泡汤了!你或许想到了这一层,但你方才的表情却显露出你心中的喜悦之意,我理解你的喜悦之意,可那老先生不理解,他不免会歪曲了你的喜悦,你的喜悦,正是他的警钟。”
丹歌点了点头,道:“我一时难以自抑,有些得意忘形了,不过我想来这不是很要紧。你可要记得这老先生答应着我们一桩事情呢,而且要求他做起来义不容辞,我们去风家不违道义,他更不好推脱,我们去风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子规一瞪丹歌,道:“你一定放下这样的心思!风家正值生死关头、存亡之秋,风家的人为了保护风家失却一些诚信可没什么的!所以老先生为了风家厚着脸皮拒绝你的请求,也会在清理之内,那样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你如果向老先生提及的事情就是去风家,老先生不免怀疑你一早就知道他风家人的身份。之前你又步步为营,一步步让他陷入你的设计,使他对你的事情难以推脱。结果这件事情却是去往风家,老先生会如何想?
“他心中所知:你我早已知道他是风家人,我们却绕这么一个圈子让他带我们去风家,他一定想着你是有不轨企图的!你这所谓‘聪明’之举,就把我们活生生打成了狼子之流!而后这老先生如果恶毒一些,表面应下我们,之后说是带我们去风家,结果把我们引入陷阱,结果了我们,我们也无处说理去!”
子规说着嘱咐丹歌道:“所以你所求的事情一定不能是去往风家,而是按照原先的计划,你的事情依然是为了机灵儿做学徒的事情!你更要收起你的情态,把自己装在迷蒙之中,不要表现得你自己已经知道老先生是风家人了!
“之后老先生如果还有其他的线索透露,我们再稍加猜测,那时如果老先生承认他风家的身份,我们的相求也随之浮上水面,这样事情水到渠成,就不会引来太多的疑心了。”
丹歌点了点头,“好,是我想得着急了,一切就按你的安排吧!”
子规也点头,他带着丹歌,叫上了机灵儿,三个人返回了院中。此时那老先生依旧坐在了条案之后,而李尤此时毕恭毕敬地站在了条案之前,如果说他来之前对老先生的手段还心存疑虑,之前的多番见识,他已经完全对老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而他对老先生的佩服不只是亲眼所见的这些玄妙,还有子规和机灵儿之前的对话。
之前子规曾说,丹歌和他和老先生相差甚远,这样的本是劝诫机灵儿的话,却也是变相得确定了老先生绝强的实力。李尤本对丹歌子规佩服得紧,此时知道老先生更强于丹歌子规,他完全收敛了对老先生的轻视,站在老先生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番恭谨其实还有最表层的意思,就是这老先生医术超神,而这老先生曾经说过李尤身上有疾病,丹歌子规也这样说过。他渐渐信了自己身上的不正常,于是也就想着要讨好医生,以期身上的病症能痊愈了!
总之如上的种种缘由,使得李尤站在条案之前满是希冀地等待着老先生的诊治。
就在丹歌子规机灵儿三人来到近前,老先生指着李尤的胸口,说出话来:“我记得你,看情况,你母亲的病症应该是痊愈了。我曾说‘不再象中,恰在象外’,想必那‘象外’之人已经治好了你母亲的病症,那人正是你的有缘之人,也是我的有缘之人。”
老先生说着看向丹歌,眯眼一笑,道:“想必就是你们了吧!”
丹歌子规闻言一挑眉。他们一直李尤母亲的这一桩事情,就能完好地诠释他们的动机了,他们绝不是怀着不轨企图来接近老先生的!老先生提及这件事,对于丹歌子规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子规拱了拱手,指向李尤,道:“我们正是听到了您的那一句话,所以在治疗好他母亲后,就请他带我们来,正是想拜访拜访您这位绝世的高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世外高人!”
老先生摆了摆手,道:“缘也罢,谋也罢。”他说着看向了李尤,“你母亲能够平安,就值得欣慰了。”
李尤笑着连连点头。而此时的丹歌子规脸上却不好看了,老先生偏偏说了句“谋也罢”,显然丹歌刚才的异常之举,已经让老先生心中生疑了!丹歌子规本是老先生算下的“象外”有缘之人,此时老先生却宁愿推翻自己的卦象,也不愿承认丹歌子规是因为缘分治疗了李尤的母亲。
“不是因为缘分,那我们就是有阴谋地治疗李尤母亲借此接近老先生了!”子规暗叹一声,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先生疑心一起,我们之后可就不好办了!难道我们好容易碰上的线索就要如此夭折?!”
子规不甘心,但他还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倒是能急救一下,办法就是把他和丹歌相求于老先生的事情此时挑明了,扫一扫老先生的疑虑。
子规道:“啊,老先生,您答应我们一件事情,我们这会儿说给你吧……”
“哎!”老先生有些恼意地一摆手,“你这娃娃急什么?!我既应了你,绝没有追悔一说!”他说着一指李尤,“这孩子只以为他母亲有病,却不知他自己的病才是病入膏肓,你等我医完了他,你再说不迟!”
子规抽了抽嘴角没敢多说什么,他心中有些急,“这老先生不让我说,他自己就会瞎琢磨,许多的事情总是越想越真,他想着想着就把猜测按成了事实,那时候我们就不好翻了!”他知道这样的利害,可他又不好违了老先生的意,只好压着焦急,老老实实地等待着。
李尤可没有子规这样的苦恼,他本也没有丹歌子规想得这样多,他此刻只忧心着自己的病。他听到老先生要治自己的病,连忙问道:“老仙师!我这病咋样?”
老先生道:“之前你带你母亲来我这里看病的时候,我就曾说过你身上的病症,你那时忧心你的母亲,没有听进我的话去。如今你来问病,我还是当初之言,你的病症早在你幼小之时已经种下,是常年的老疾了。”
丹歌走上前去,相比于去风家,他此时对李尤的病症更有兴趣些。他问道:“我也看出些情况来,但并不清楚这病的原因,还请老先生赐教啊!”
老先生点点头,看了看丹歌,又瞥了瞥子规。
子规嘟着嘴扭到一边去了,暗骂丹歌,“好家伙!这家伙都没把去风家当成要紧的事情,这会儿探讨起学问来了!敢情我才是那个图谋不轨的人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烟叶之祸
子规此时却只能委屈了,他没能为自己争取到辩解的机会,丹歌已经和那老先生深入探究起李尤的病症了,这些涉及玄妙的知识让一边的机灵儿听得如痴如醉。
老先生指着李尤道:“我说他幼小时候就已经有了病症,其实说得还是不准,而其实他的病症在他刚落生不久,就已经埋下了。修行者人所共知,人在修行到颇为高深的境地,就可以成为圣人,是凌驾于大罗金仙之上的存在,在成圣之前正需斩三尸,脱去恶习。
“三尸者,即人身中的三尸之虫。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中,可令人愚笨痴呆,没有智慧;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可令人烦恼妄想,不得清净;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
“修行者的长久探求所知,三尸虫中,下尸虫最为强大,男女饮食之欲,也是对修行者影响最大的因素。所以世家大族有其实广为人知却顾自号称不传之秘的古方土法,这个古方土法对症于新生的孩童,将情爱之欲、嗜食陋习扼杀在萌芽之中。”
老先生说到这里本要继续,却并没有说下去,而是问向了丹歌,“你般古法,你可知道?”
丹歌自是知道的,而这古方土法并不如老先生所说的那般广为人知。其实这古方土法唯有修行界中的世家大族知道,其他世家虽然也听了风雨,但从不敢轻易实践,因为他们只知其形,不知其中的窍门所在。丹歌想到此处,他也就领悟到了这老先生为何会止住话语,突然发问自己。
“他是在试探。”丹歌暗道,“他在试探我的底细!试探之前,老先生必先对古方完全透彻清晰,才能判定我的正误,这倒更能证明他就是风家人了,因为这商丘城唯一的世家大族,就唯有风家而已!
“他故意说那古方土法是人尽皆知,我若是那些野心狼子,听了此言,或许为了迎合老先生就点头告知,而那些狼子家族都是小世家,这古方土法的真正窍要并不知道。于是我必定露怯,老先生也就肯定了我的狼子身份,对我就愈加提防了。
“好在我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的末流世家,我沈家也是世家大族,这古方土法的门道我可清晰得很!我这若是如实完整地说出来,倒有卖弄之嫌,而且我也不想把自己沈家人的身世搞得人尽皆知。我倒有心装作不知,但那样老先生必然疑心不定,对我们去风家有多有不利!
“还是全然说透吧,让老先生放了这心最好,他若追究我的世家,我就搪塞一番,也不算失了礼仪。当然,他知而不问是最好。”
丹歌想到这里,朝着老先生点了点头,道:“这般古法,我正是知道的!”他说着颇有自信,毕竟他确实掌握着完全的诀窍。
而在他自信之时,机灵儿看他的眼睛已经blingbling地冒小星星了。子规看到了机灵儿的这般状态,轻哼了一声,暗骂:“哼,你还想撇开我们机灵儿,殊不知你这般显摆,可把机灵儿绑扎实了!瞅瞅,这眼神儿,明显是你的死忠粉了!”
“那说一说吧。”老先生深深地看一眼丹歌,丹歌思考了半天才脱口而出“知道古法”这一句话,他此时又疑心着丹歌是狼子之流,所以他正想要见识见识丹歌想下了什么伎俩呢!
丹歌答道:“正如老先生所言,三尸虫中,下尸虫极为强大,世家大族的古方土法,正是针对于心生的孩童!这古方土法其实也是简单,正是把一枚羊粪蛋,塞入新生儿的肚脐之中。”
“呵呵。”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心中暗探不过如此,他此时几能定下丹歌就是狼子之流,因为丹歌对于这古方土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又并不知其所以然。“我倒未必想把他一棍子打成那些狼子,可奈何他自己就不争气。除非他之后还有话说,可世家末流他……”
“而这一枚羊粪蛋看似唾手可得十分常见,其实却并不寻常。”丹歌说着双眸亮光瞧着老先生,此时老先生脸上已经有讶然之色了。
丹歌接着道:“产粪的羊须是山羊,这羊需生于正月。《易经》认为,冬至一样生,腊月二阳长,正月是三阳,语中有‘三阳开泰’一词,于是正月之羊,正是吉祥亨通之羊。粪本秽物,也沾此喜气,才不至于污了童身。
“这吉羊所吃也有讲究,吃草须是紫衣草,紫衣草又叫吉祥草,正是吉祥之意。而紫衣草本身有理血解毒功效,这样山羊产下的羊粪蛋,虽是粪便,其实也是草药。下尸虫性好男女美食之欲,以这等羊粪蛋塞入脐中,肚脐通腹,于是这羊粪蛋就可入下尸虫的感知之中。
“这下尸虫见如此粪便秽物,就茶饭不思,难升欲念了。因此,下尸虫**收敛,世家子弟专心修行,事半功倍,颇有神速!”
丹歌说完就如此瞧着老先生,他这一番话语已经表明身份,他可不是什么狼子末流,他来自于正正经经的世家大族。华夏大地的世家,末流各有心思,大族却精诚团结肝胆相照,丹歌此时的身份一表明,也就说明他对于风家丝毫没有妄图的心思了!
老先生点点头,他心中已经了然,而他没有追问丹歌的世家。因为他本怀疑在前,此时若再加追问,倒显得他疑心太重,不免失了体面。
老先生既然不好追问,就有把目光放回了李尤的病情上,当然他从始至终也不知道李尤的名姓。他指向李尤,道:“你有这般见识,实是不简单了。而他的病症,也正因此而来。他自不是什么修行者,他的父母也不是,但修行者的古法,因为两界交流,在凡界也多有应用。
“这一个村子,在早些时候,就也用这样的方法,他们会把一颗羊粪蛋子塞入新生儿的肚脐之中,虽然没有我们所知的那般谨慎,只是随意的一颗羊粪蛋,倒也不无作用。这羊粪蛋子终究是羊所吃之后的存留,羊又吃草,所以这羊粪蛋有些药性,所以也顶些妙用。”
“而……”老先生望了望李尤,转向丹歌,道,“他新生之时,肚脐之中塞得却不是羊粪蛋,而是一颗烟叶蛋子!”
“这,您是怎么知道的?”李尤忙追问道。
老先生答道:“我不过是依照你的症状追究你的病因,于是就有此猜测,应该**不离十,你可以向你的母亲求证求证!”
“不不不,不需了!”李尤忙答道,“您不知道,我的乳名儿,就要叶儿!我问过我母亲,为什么我的小名娘里娘气的交个‘燕儿’,我母亲说是叶子的‘叶’,我乳名叫‘叶儿’!这来源,正是因为我出生未久,我父亲把一颗烟叶蛋子,塞入了我的肚脐。”
“那就确定了。”老先生道,“叶儿啊,这一颗烟叶蛋子,正是你病症诱发的关键。之前我曾说过,下尸虫在腹部与脐带相通,会令人贪图美食男女**。这一颗烟叶蛋子说来不是什么食物,但吸烟的人都懂得,这烟草更强于食物,一旦沾染就难以戒除。
“那一颗烟叶蛋子塞在你的肚脐,未久就让你的下尸虫患上了烟瘾,它本是贪图之虫,人烟瘾可重到什么地步,它就更甚!后来拿去了那烟叶蛋子,尸虫虽有瘾却也无事,本来你在年幼,发育不全,尸虫对你的影响还不严重。可当你吸入第一口烟时,你就把它的烟瘾全然唤醒了!
“你想一想,你是不是吸烟一口就再也难以挣脱,你离开烟就萎靡的症状是不是从那时开始的?”
“对!”李尤连连点头,“全对!”
老先生道:“你现在的症状似乎吸烟就能维持,这是不假,但你知道吗,下尸虫因为常在烟瘾之中已经萎靡,它的气息已经不是最强。相反,上尸虫和中尸虫的气息更强,这会导致它们的威力更容易作用在你身上。
“所以你会因为上尸虫而早早进入更年期,早早地痴呆犯傻;你还会因为中尸虫而早早地胸闷心悸,最终会萌发精神疾病。这是你不敢预料的,而也将是你必然要面对的。你此刻还以为这靠着吸烟维持的健康能长久么?”
李尤浑身一颤,屈腿欲跪,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止了。李尤带着哭腔道:“老仙师,我以前带我母亲看病顶撞你,那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一定发发慈悲,救我啊!”
“那时自然。”老先生笑道,“我还需早早救你,因为你上中尸虫的气息已经强盛了,你这不管害己,还会害人,如果有人常呆在你的气息之中,也会痴呆烦躁有许多妄想。
“我们修行者有追寻气息的法门,若有人施展你就明白,你上中尸虫的气息已经强悍到可以影响一个实力绝强的修行者,令那修行者陷入痴呆和烦躁妄想了!所以医治之事早已刻不容缓!”
丹歌子规机灵儿听到这句话,都是彼此讶异地对视一眼!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实话实说
三人的对视没逃过老先生睿智的双眸,他发问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们怎么这样儿的眼神?”
丹歌摆了摆手,苦笑着指向李尤,向老先生道:“如果说,您之前对他的病情尚多以猜测为主,那么到此时,我们就完全可以确定您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了。”
“这怎么讲?”这会儿换老先生有些迷惘了。
丹歌指着李尤,道:“之前我头一次去他家,正是追寻他的气息去找他的。我这一路追寻就深受他身上气息的危害,我只要一追寻他的气息,我就会陷入痴傻和妄想之中,所以我们头一次去他家,我们是走走停停,不敢一直追寻气息前进。
“那时我们的遭遇已经应证老先生此时的说法,因为下尸虫弱,于是上尸虫和中尸虫的气息显现。那二虫影响到了我的神智,才使我总是痴呆妄想。”
那时丹歌的遭遇,就是此时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了老先生对于李尤病症的猜测没有错漏,李尤的身中,下尸虫确实羸弱。兼之李尤的乳名叶儿的来由,正可以判断当初一颗塞入脐中的烟叶蛋儿,致使李尤下尸虫患上烟瘾,于是李尤有如此症状。
老先生恍然大悟,原来丹歌确实有过这样的遭遇,而丹歌的修为几何,老先生虽然不能完全看透,但也知道丹歌的修为必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这样儿的人都抵不过李尤上中尸虫的气息蒙蔽,可见李尤上中尸虫的气息何其之强!或者说,是李尤下尸虫的气息何其弱小!
老先生向李尤道:“叶儿啊,你听了他们的遭遇还不警醒吗?你的下尸虫已经羸弱到几乎山穷水尽的田地了!虽然你每每吸烟都能让自己振奋起来,可你这是靠着下尸虫无法断绝的烟瘾透支下尸虫的力量!这力量终有耗干的一天,而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你可知道下尸虫死去的后果么?修行者会斩三尸成圣,可以斩却三尸的厉害仙神中,就有许多仙神把性命断送在这斩三尸上,斩却三尸,是修行者们的一场人生豪赌!修行者尚如此,更何况你一介凡人?!
“等你三尸耗尽,你就会死去,死后的魂灵又因为少了下尸虫的俗性,上中尸虫使你烦躁望向痴呆愚笨,你很可能会迷失在轮回的道路上,使自己万劫不复!所以你的病症早已刻不容缓,你需将完全的心思放在治病上!而可惜的是……”
李尤听得战战巍巍,他再次想要跪倒,依然被莫名的力量阻止,没有跪下。他看向老先生恳求道:“老仙师!我知道这重要性了!您一定要救我啊!”
老先生皱了皱眉,从条案后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把手背在身后,缓缓道:“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救你的办法。也许……”老先生说着瞧向了丹歌子规,打量一眼,扭过身去。在丹歌子规不可见的方向,皱起了眉头,而后双眸一亮,显然有了计较。
“老仙师!”李尤朝着老先生连连拱手。
老先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转过身来,道:“也许我能查到治疗的资料,不过你要等上几日。等我侄儿派了人来看我,我让那来人去族中带来一些医书,我从中找找线索吧。我侄儿风标……”
“等等!”丹歌立刻打断了老先生的话,正是因为他听到了这老先生叫风标是侄儿!他之前就已确定这老先生是风家的人,但因为子规的劝告,所以丹歌一直没有询问老先生的身份。他一直依照子规的吩咐,只等老先生再多透露些线索,或者老先生自己承认自己是风家的人,他再开口询问,使这事情显得水到渠成。
此时老先生正主动提及自己的风家身份!
而他虽然一直明了老先生风家人的身份,却不知道原来这老先生和风标这么亲近!丹歌自认和风标是很亲近的,所以此时丹歌看老先生,也亲近起来。丹歌笑眯眯地道:“老先生,您说风标是您的侄儿?”
老先生的脸上似笑而未笑,道:“是啊。”
“这么说,您是风家人了?!”丹歌此时终于能问出此问,虽明知故问,却依然,他的兴奋之情难以掩抑!
老先生深深看一眼喜悦的丹歌,缓缓点头,道:“正是。”
子规看着心中一惊,“这老先生似是故意透露自己是风家人!他不为别的,又是为试探我们了!”而他看向丹歌的情态,不由暗暗扶额,“都说了让他收起情态,假装迷蒙,此时却又难以自已了!”丹歌此刻这个样儿,分明是个图谋不轨的样儿啊!
“不过……”子规心中有一个转折,“单是这样儿的试探,老先生可就不够严谨,这试探能把像丹歌这样的好人也判作坏人了!难道风家是这样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毒恶世家么?若是如此,那我们这献宝,倒不如私藏!”
在风家人试探外人的丹歌子规的时候,丹歌子规也在对风家做着判断,如果风家的德行配不上那两样至宝,丹歌子规是绝不愿把至宝归还的。丹歌子规与风家此时的境况就是如此,要么双赢,要么两败俱伤。丹歌子规愿意承受这样的伤害,而风家却未必。
现实是,子规的忧心并没有持续许久,老先生不是草率的,或许他身后的风家也不是。老先生在承认他风家人的身份之后,忽然话锋一转直接问向了丹歌:“哦,你方才不是殚精竭虑让我应了你一桩事么?这会儿你倒可以说一说了。”
丹歌听得暗暗点头,“这老先生在表明自己是风家人以后,就问及我们所求的事情。这是试探之后的进一步确定!我们若是狼子之流,此番必是为了混入风家,所求之事不外乎前往风家而已。之前子规就有过细致的分析,他告诫我绝不可说我们是要前往风家。
“可我若不说前往风家,就说是为了让机灵儿留在此处做学徒,这老先生也未必就对我放下心来。他先入为主认定我是狼子之流,我即便说是为了机灵儿,在他看来也不过是狡辩之语!我还需以诚相待,才可换得老先生的真心!”
丹歌想到这里,向老先生说道:“老先生不瞒您说,自您先前说出那几句诗来,我们就断定您是风家的人了。因为您诗中的廿於菟业膻根,都和数日前我们有些交集。我们数日前在江陵斩去了廿於菟的十一个头,那廿於菟仅留一头逃离了我们,如今不知所踪。
“那业膻根我们虽没有见过,但我们也间接弄死了它。在半月之前,我们曾相助月宫上十兔打倒业膻根,太阴重归正位。更在前几日来商丘之前,在鹿邑太清宫见到了蟾宫的金蟾,金蟾向我们透露业膻根已死,其中有我们一份力量。”
丹歌这一番,实实诚诚没有作假,他这一番话首先证明了丹歌子规他们站在正义一方,与恶妖之类势不两立,更点到他们前几日才来到商丘,他们并非浪子之流。
“这等近来发生的事情,却是您父亲十九年前算到的,我们想来想去,精通如此卦数的,也只有伏羲后裔的风家了。而知道您是风家人后,我欣喜若狂,因为我们本就有去风家的意思,但想到此时风家与外界狼子势同水火正是紧要时候,您不免心有疑虑,我也就没有说透。”
“在您提及那谜诗之前,我就要您答应一桩事,这一桩事我们思考在我们知晓您身份之前,所以和去风家并无关系。”丹歌说着拉过了一旁的机灵儿,“但这一桩事却也和风家不无关系。
“这个孩子,是风家的二公子、您的侄儿风标从马家毒手之下救下的,那被马家所灭的城南三十里肖家的那个逃亡书童,想必您有所耳闻。您风家明面上只提自己是燧人之后,为了休养生息,其实您风家还是伏羲之后,这情况正是他告知我们的。
“他在风标的指点之下帮我们做了一件事,如今又落入了那些狼子尤其是马家马心袁的关注之下,时刻有性命之危。他本在城西藏匿,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盖头换面,我不愿让他回到城西,所以想让他在您这儿当着学徒,学习修行,更为借您的威力,保他的平安。”
丹歌所说句句属实,而这其中一个机灵儿的存在,就让丹歌子规一下子撇开狼子之流,站在了风家的阵营之中。
那老先生听了丹歌这么些的讯息,一时没有完全消化,他又坐在了条案后,看着俊朗的机灵儿思虑起来。他想了很久,问向了机灵儿,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机灵儿有些为难,他其实正想改个名儿的,他道:“我,我在城西时本叫机灵儿,如今我盖头换面,不想叫这名字了,想在逢着风标公子后,让他给我一个。”
老先生一听机灵儿一名,已经确定丹歌所言非假,他放下心来,反而纠结在机灵儿的名字上。他摆手道:“诶!这不合礼仪,你的名姓风标改不了,你既在修行界中就当明白,名字关乎生死,不是轻率之事。风标虽对你有救命之恩,也无更名的权利,唯有你的父……,你的师父。”
听到老先生此句,子规看向了机灵儿,机灵儿看向了丹歌,丹歌看向了老先生。他们的心思明显,子规只想看机灵儿的抉择,而机灵儿想认丹歌做师父,所以看向了丹歌,而丹歌想着老先生做机灵儿师父,于是看向了老先生。
而老先生看向的,正是机灵儿,他从机灵儿的反应之中,已经清楚了机灵儿的选择。他更从机灵儿的选择之中,明白了丹歌的品性。
第二百三十三章 理由?李尤!
老先生自没有把这其中的东西点出来,他更多的关注放在了丹歌提及的一个心思,和那些浪子之流一样的心思去往风家。
老先生本就想以这一条事情,来甄别丹歌子规是否是狼子之流的。但老先生此时已经因为丹歌的一袭话语放下了对于丹歌子规的警惕,更因机灵儿的存在,判定了丹歌子规是和风标有些交集的人,是站在他们风家一方的人,他本该没有什么疑虑了。
可“前往风家”此事,刚才还是用以判定是非狼子的论据,此时就成了丹歌子规的想法,老先生虽然心中透亮,但总有莫名的思虑,他会不由自主得把丹歌子规往狼子之流去想。而这样的思想,让他对待丹歌子规也谨慎起来。
他寻了一番说辞,道:“虽然你们与风标有过相见,你们行事更得到风标的帮助,想来风标本对你们就是信任的。我侄儿风标是个聪颖的人,尤其值此家族存亡之秋,他最知道轻重,你们的身份我也本不该怀疑。但……”
老先生望向丹歌,“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危机时候,相战的对手必无所不用,和平时代就安排收买的眼线力量,在这危难时刻最能发挥效用,他们能从内部瓦解我们。例如前几日死去的风家接引,正是那些狼子早就放下的眼线!”
丹歌子规闻言一怔,原来那风家的接引竟然是狼子们放下的眼线!可那接引却死在了杀手组织手下,算是间接死在了狼子们的手中!这其中的缘故,可就值得深思了!
而丹歌子规从老先生的话语中得到的信息不止如此。那风家接引不过是个例子,老先生这番话,说的其实是老先生依旧对于丹歌子规有着不信任,对于机灵儿有着不信任,甚至于是他对于风标也有不信任。
风标作为风家的二公子,自是不会做出出卖风家的事情的,而老先生对于风标的这一份不信任,其实是对于风标判断的不信任!老先生的意思很明显,虽然丹歌子规获取了风标的信任,但这份信任很可能是建立在狼子们刻意的气氛营造之下,所以风标的判断有可能被蒙蔽。
机灵儿虽然承蒙风标搭救,表面有心报恩忠于风家,可他在遇风标之前可是与狼子马家有过交集,所以机灵儿的立场很可能和那潜藏在风家的风家接引一样,是狼子安排数载的暗子!而一旦否定了机灵儿,其实丹歌子规的身份也就随之模糊起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丹歌子规仅凭风标一人的判断,不足以支撑他们前往风家!
“所以。”老先生看向丹歌子规,“风标作为头一道关,我即作为第二道关,你们通过了风标,若未通过我的,你们也去不了风家!我的问题很简单……”老先生说着瞧向丹歌的眼睛,“你们去风家的目的,是什么?”
这本是个十分基础的问题,这对于丹歌子规本也是个不难回答的问题,他们是去风家归还重宝的,这回答也不会有问题。问题出在了这重宝本身,这重宝如果让子规拿出来展示,不过一根烧火棍,一条结绳而已,莫说老先生不信,就是在丹歌子规初见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也都不信。
或许他们可以展示这其中的威力,这两样重宝威力很大不假,但他们不能随意施展,那烧火棍子规虽然能动用,而其实发挥出的威力,根本不够重宝一格。结绳随意舞动就绝对能显露出重宝威力,可是这结绳带来的伤害是可怕的,他们却仅有一颗清酒弹丸。
所以这结绳的威力一定不能发挥在老先生身上,而是要让风家的当权者意识到它的厉害,那样才能引起风家上下的重视。也就是说,丹歌子规如果要展示重宝威力,一定把结绳扫在风标父亲即风家家主的头顶,那一颗清酒弹丸,也正是为风标父亲预备的。
丹歌子规二人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此时无法展示重宝,于是他们的答案一时难以说出口来。
等了一会儿,见丹歌子规没有答话,老先生皱着眉,问道:“怎么?你们的目的不会是‘到达风家’那么简单吧?也不会是和风标叙旧那么浅显吧?你们不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我可不会轻易放你们去风家,甚至你们答不出,我还不会轻易放你们走!”
“理由?”丹歌子规和机灵儿同时琢磨到了这个词儿上,而机灵儿的目光在听到这个词后,就瞥向了身旁,那个闻着鼻烟的男人。
“老先生,我们不急于这一时前往风家,我们这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来。但您可以问讯风家,就查我们两人的底细,风家那边的答卷,正能支持我们前往风家!”丹歌道。
他和子规机灵儿忙活了两天,借用风家典购之死抹去了他们的罪行,就是为了他们在风家留个好的底子,如今这个底子正能派上用场。老先生一定没有想到,在丹歌子规来此之前,就利用手段沟通了风家,现在风家上下对他们已经是通行的了!
“哦?”老先生挑了挑眉,“这么说来是我这常年在外的少了些见识了,你们是对我风家做了什么有益的事情了吗?”
“这倒谈不上。”丹歌道。他们只是被马心袁他们陷害,然后又洗白了,唯一一点有益于风家的就是他们和马心袁不是一伙儿的,而是对立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风家对这个道理应是明白的。“我们只是受了马心袁的陷害。这也是我为什么让机灵儿再您这儿避难的原因啊。”
老先生听到这里就懂了,他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风家的管理者更懂。所以他预料,如果风家真有这两人的底,结合两人经历的事情,风家档案一定把两人归位“可吸纳贤士”这一批,那么这两人去风家,正契合风家愿望,他是无权阻止的。
老先生通过这只言片语,已经了解了丹歌子规去风家是必然成行了。但他一定要做到尽职尽责,他问道:“那么你们留下你们的名姓吧,以便我之后详查。”
丹歌一拱手,“丹歌,朱红为丹,吟唱为歌,本仙鹤别名。”
子规也拱手道:“子规,杜鹃别名。”
“哦……”老先生点点头,“仙鹤,杜鹃……嗯?!”老先生本沉吟着,却忽然双眸一亮,看向丹歌子规,“仙鹤?杜鹃?”
“不错。”丹歌子规点头道。
“那理由呢?”老先生琢磨着轻声说道。这一句话虽是轻声,但依然让丹歌子规听得清晰。
“理由?”两人苦笑着摇头,“我们都说了,您让风家查我们的底,到时那讯息就是我们进风家的支持,也勉强可作为理由!”
老先生摇了摇头,“不不不。这理由该是确切的……”
机灵儿此时忽然往条案前一跃,扭头指向了尚在吸鼻烟的叶儿,道:“老先生,他的名字,就叫李尤!”
“去。”丹歌一把扫开了机灵儿,“老先生问正经……”
出乎丹歌预料,这时老先生滕然站起了身来,瞪着李尤问道,“你叫李尤?!”
李尤连连点头,道:“正是,我姓李,木子李,尤其的尤。”
“啪!”老先生一拍手,“好!好!”他赞叹了两声也不说原因,他又看向丹歌子规道,“不等风家有关你们的资料来到,你们就能去风家!你们若不想去,我也强让你们去!哈哈哈哈!”
丹歌子规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懵懂,他们再看向机灵儿,却见机灵儿也呆住了。机灵儿挠着头,“是我的玩笑刺激到老先生了么?”
老先生显然神志清晰,他笑了一阵后回过神来,道:“话虽然如此说,但我不在权力圈中,所以我还不愿做这种贸然自私的事情。我会按着正常的程序向族中问到资料报告,那时再引渡你们前往风家。
“明天我侄儿风标会派人来,那时我会让他返回族中问你们的资料。哦,捎带手地也会把有关李尤病症的医书带来,我那时才能为李尤诊治。”
李尤站在一旁撇了撇嘴,他本在一旁安心吸着鼻烟,丹歌子规和老先生的许多对话他听不懂更不愿听,因为他总能从话语中听出剑拔弩张的滋味儿来。所以他只是浑浑噩噩站在一旁,也不知丹歌子规和老先生聊了些什么,总之忽然丹歌子规的事情成了重点,他的病却成为饶头了!
李尤心里埋怨之时,丹歌子规已经朝着老先生点头应下,他们本也不急于一时,所以晚上几日也没什么关系。到时有关他们的资料回来,他们去风家就更有底气了。
去风家的事情定下,李尤的病症也有了着落,丹歌的心思就落在机灵儿在老先生这里做学徒的事情上了。他道:“老先生,我之前也说了,我想让机灵儿在您这儿搭把手当个学徒,保命为主,捎带着学习学习。这是我向您相求之事,您也答应了我义不容辞,您看……”
老先生点点头,“让他留下吧,不过就不叫学徒,就算个小伙计在我这里搭把手儿。”
丹歌一听反而有些不乐意了,他道:“老先生您瞧不上我们机灵儿啊?!他本是肖家的书童,是瞧着他家少爷修行自己参悟的修行,而且我随意指点,他一点即通。这个样儿的好材料,您竟只甘心他做您这儿的小伙计?”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过一场双簧
老先生笑道:“我倒也看出他是个有灵气儿的孩子,但他心有所属,我可不强夺所爱。”
丹歌听到这里神色变了变,“那好,他就先做小伙计,您悉心指导着……”他说着看向机灵儿,话语却依然是向着老先生说的,“他慢慢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机灵儿歪着头看着丹歌,对老先生瞧都不瞧一眼,他可是铁了心要拜丹歌为师了。
机灵儿这种希冀带着埋怨的眼神,子规在这一天里已经看得够够的了,他旁观者清,他知道即便这机灵儿在这里待上数载,和老先生学习了无数的修行门道,甚至于折服于老先生的高超技艺,机灵儿依然会拜丹歌为师。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对于叛逆期的机灵儿,最是适用了。
所以子规才不去忧心什么机灵儿的抉择,他有那精力,就不如想一想刚才老先生透露出来的线索。那风家接引死去的事情,本在他们看来是马心袁一伙人等对他们的嫁祸,怎么到了风家人的口中,却成了风家卧底的咎由自取?
子规想到了两种可能。其一,死去的风家接引其实是正派的风家人,可风家管理层是为了稳定风家人,更或者是为了稳住下一任风家接引,才编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能让新的风家接引顺利上任。
族中更可以把之前风家接引的死归结为族内对他的放弃,那样既保证新的风家接引不会忧心自己的安危,更会让新的风家接引不会被狼子们的花言巧语诓骗,保证忠诚。“这样做倒不失为是一步好棋。”子规暗暗想着。
而可能其二,就是死去的风家接引确实是狼子之流早已安插了的眼线,然后在自己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联合杀手组织予以了杀害。这种可能性却不大,因为和金勿为首的杀手组织联络的是马心袁,那马心袁可是狼子之流上层的人物,她绝不会不知道安排进风家的眼线!
第一种可能相比于第二种,出现的可能性更大。当然这可能性只是子规依照自己的所知做出的判别,而其实他一个人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确切的答案。
他感觉既然老先生之前说话用这风家接引的死作为例子,显然老先生对于此事并没有许多的避讳之意,于是他就开口问向了老先生。“老先生,您方才提到风家的接引,他竟是那些狼子安排在风家的细作?”
老先生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情就不得不提风标,风标他从信驿回族,带回去了一条讯息,有关于我风家的接引和典购。彼时我风家也就仅有这两人尚在商丘城中,他们是我们沟通外界的通路,所以这两人一般是不会受到怀疑的,风标的猜疑也就很难进行下去。
“但风标还是强硬地说出了那一条讯息。这讯息他刚刚得到,内容是:在十几年前,马家曾广布人手四处搜罗易形之草,易形之草性状正如其名,吃了它可以变幻形貌,持续时间可长达数月之久。这草的变形虽不及我侄儿的易容法术,但也是十分奇妙了!
“同时风标还提及了一件往事:就在马家得到易形之草后不久,风家接引典购同日外出,当日没见回还。在第二日发现二人已经赶赴商丘,出现在任上。当时全族都没有当回事,唯有那时仅有十二三的风标对这件事有完全的好奇,或许出于小孩天性,或许出于天生的聪慧,他一直把这异样放在心上。
“这一条讯息和一件往事本来并不受族人重视,但就在风标回到族中的第二天,风家的接引就死去了。风标第一时间拿到了搜索风家接引住所的权限,搜出了数棵易形之草。这才引发了全族对于风标之前所说事情的重视。
“风家众位长老合测方位,追寻到了当年被狼子们害死的真正风家接引的尸骨,这个作为佐证,才让风标的事情完全站稳了脚跟。”
丹歌子规听得连连点头,子规忙问道:“老先生,明面上敢动风家人的,也就是和你们相对立的这些狼子们了,而这风家的接引又是这些个狼子们安排下的细作,他们怎么自相残杀呢?”
老先生笑了笑,颇为骄傲地说道:“这就是我侄儿风标的高明之处。他回家族的那一日,他就卦数算到了,当天有人会到信驿要这风家接引典购的情报。哦忘了说,风家长老们发现了真正的风家接引尸骨,也发现了真正的风家典购尸骨。所以如今尚还活着的风家典购,也是马心袁的人。”
丹歌子规机灵儿悄然对视,这老先生还不知道风家的典购已经在他们的刻意经营之下害死了。这弄死风家典购本是风标的暗示,原先他们行动之前还颇多不理解,为什么风标让他们牺牲风家的典购,此时他们明白了,原来是风标借他们的手除害呢!
老先生继续道:“风标算出有人会买风家典购接引的情报,所以当日他自请把在信驿的第一道关,给那人我风家的引荐信。这样一来那马心袁一伙人势必摸不着头脑,更大程度上会以为是我风家已经发觉了那接引典购的异常,那样不须我们出手,马心袁就会自己出手料理了那二人。
“可就在风家接引死后不久,忽然一条新闻跃入了长老们的眼中,那一条新闻有意无意地把杀害风家接引的人往三个生面孔上推。我虽没有见过那三人,但据族里的反应,那三人应不是狼子之流。他们若是当真杀了接引,也对我们有功,若是没杀,而是被马心袁陷害,也是马心袁的敌人。”
老先生说道这里一个怔愣,他最后这一句话说起来极其顺口,仿佛是刚刚说过或听过,还正是他之前和丹歌子规交谈之时说过听过的!他猛然抬头望向了丹歌子规,“那三个生面孔不会是你们吧?!”
子规笑着点点头,“有我和丹歌,还有另外一人,那人没有来。而我们,也正是买风家接引典购情报的人。”
“啊。”老先生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们怀着心机与我家标儿交往,却原来是我家标儿怀着心机待你们!这账且记着!日后见了风标,我必让他给你们赔礼道歉!”
丹歌摆了摆手,笑道:“倒是不必,只让他应我们一件事就好了。”
老先生听得皱眉,他本想买出侄儿,换侄儿一个德行圆满,抹去侄儿那钻营的映象。可怎么这丹歌总让别人答应他一件事啊?!他买个侄儿也不得干脆!他于是瘪着嘴问道:“又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了?”
“对!”丹歌笑着道。他为什么总愿意让别人答应他一件事情呢?这招正是从金勿那里学来的,金勿在焦家让丹歌答应一件事,那事情没说之前就吊着丹歌,丹歌难受了许久。而等金勿好容易脱口而出这件事儿,丹歌和子规已经从随州难受到了商丘。
让人答应一件事,正是很好的手段啊!丹歌这叫现学现卖。
老先生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再问丹歌令风标答应的事儿,而是接续之前的话,讲了起来,“长老们从那一篇新闻之中看出了马心袁之流的胆怯。他们虽是灭口,却想嫁祸你们身上,显然他们虽然嘴上叫嚣,而其实针对我风家的进攻尚在准备阶段,他们根本承受不起我风家的一击。
“而我风家以韬光养晦为主,也不愿主动出战。但不出战却不是说我们软弱,我们还是会出言震慑他们。长老们联系上了马心袁等,他们装作不知道那接引是细作,向马心袁等人说明马心袁杀死风家人,是在朝风家宣战!
“那些狼子们自是百般撇清自己,他们更是给出了拿着风家推荐信购买风家典购接引情报的人的信息,也就是你们的信息。而我们明白这都是风标的安排,所以我们没有因为这信息而动摇,而是死咬着马心袁等人不松口。
“长老们料定,马心袁从风家的反应中可以看到,风家并不知道风家接引典购是他们安排的细作。而狼子们为了洗白,很可能故技重施杀死风家典购,借此把他们自己择出去。这正契合我风家的心思,我们恰能借那些狼子的手,除去那个细作!
“而数年的心血毁于自己之后,那马心袁可是哭去吧!”老先生说道此处笑了起来。
“呃……”丹歌子规机灵儿却无语地相互对视一眼。他们针对于风家典购的计划,就是想借风家典购的死把自己择出去,哪知道他们本就没有陷进去,他们从一开始接触风家接引死,乃到后面被马心袁等嫁祸,一直都是清白的!
马心袁等人也想借风家典购的死择出去,哪知道他们早就被风家定了性,且被风家施展了一招借刀杀人,他们含悲忍泪杀了自己人,最后风家却根本不会对他们放下警惕。
丹歌子规和马心袁等人自以为彼此搞了一场大戏,可原来善恶忠奸风家早已经评定完毕,他们不过是演了一段无意义的双簧!丹歌子规机灵儿在这双簧里最大的贡献,就是帮助风家杀死了风家典购罢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画
老先生可不知道丹歌子规平白做了这么多无用的事情,也更不知道其实丹歌子规做的这些无用事情有一些还是在风标暗示下完成的。他这一番抖落了事实,就是把风标利用丹歌子规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丹歌想到风标待他如此,心中愤愤难平,“哼!枉我和他一见如故!他竟然从始至终都在算计我们!”
从信驿初见,风标特意自己把手头一关,把风家推荐信送到丹歌手中,丹歌用这推荐信问风家接引典购,使马心袁等怀疑在心,出手杀死风家接引。后风标又暗示丹歌不要善罢甘休,要还施彼身,于是丹歌等人策划借风家典购之死洗白自己,正趁了风标除去风家典购的心思。
这风标凭借着高超的卦数料敌于先,缜密算计把丹歌子规摆弄成了棋子,一步不差地帮风家排除了隐患,顺便还让风家人在那些狼子之流面前立了一波威势。这风标好在是丹歌子规往后的伙伴,不然丹歌是绝不愿只是如此抱怨一句就罢休的!
丹歌气恼之时,子规更为清醒,虽然他对风标的第一感觉本就不怎么好,但他在知道风标是他们的伙伴后就已经渐渐接受了。日后他和丹歌的困难颇多,决不能因为这一番小事,伤了彼此的感情,错失了伙伴。于是此时丹歌有愤懑,他就出言维护起风标来。
子规道:“倒也不算是他算计我们,他这样儿的设计,还是帮助我们进了他风家了。我们为他所做的,可以算得是入风家投名状。”
“投名状?”老先生听到这个词,无奈笑了笑,道,“风家在当前的时机,为了谨慎,这等投名状也是接受的,这样甄别出了敌友,才不至于把敌人引入内部造成混乱。但我还是要声明一番,风家从来对友人以诚相待,不需投名状此类东西,这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标儿做事确有不妥之处,但我信他不是这等耍弄心机的人。你们过几日到了风家遇到了他,如果他没有和你们主动致歉,你们但可告诉我,我必好好治一治他!”
丹歌听到这儿却又不忍了,到风标底那是自己相中了的、命定了的伙伴,他摆了摆手,“还是不必了!虽然他耍了我们一道,但终归为我们去往风家是做了大铺垫的,算是功过相偿。既不嘉赏……,哦不对!他只需应我们一件事儿就好了。”
老先生抽了抽嘴角,敢情这茬儿丹歌还没忘呢!
他只觉得自己要把风标给坑了!所以他听言却没有接话,而是道:“此番我知道了你们,就可以汇报上去。你们对我风家除去细作立有大功,且见识广博,身手了得。你们是我风家需争取的正道友人,风家管理层知道了这些,必是十分欢迎你们前往风家的!”
丹歌笑道:“那老先生,咱们说定了,到时候如果我们进不了风家,我们就来您这儿砸场子了。”
“我说的话还是靠谱的,我答应下你们了!”老先生傲然道,他显然成竹在胸,“明天风标侄儿会派人来,我交代了让他回族,而后他打点好一切返回来再知会我,这当中需两三日的光阴。”老先生盘算到此处抬起头来望向丹歌子规,“你们三日后,再请来吧,那一时你们去风家的事情就该有了着落,李尤的疾病也就有了治疗办法了。”
丹歌子规李尤三人皆拱了拱手,道:“好,那我们三日后再来拜访,而机灵儿就留在您这里了,有劳您**一番,他初涉修行,许多事情还十分懵懂。”
“这不需你多言,我自然知道。”老先生笑道。
丹歌子规对于老先生的教导能力还是放心打,他们只怕机灵儿心有怨气不肯配合,所以他们又叮嘱了一番机灵儿,即扭身和李尤一同离开了常阴居。
老先生看着丹歌子规李尤出了院门,才笑着对机灵儿道:“你心仪的师父,就是那丹歌吧?”
“是。”机灵儿看着丹歌的背影道。
老先生瞧向机灵儿,道:“那你怎么没向他拜师呢?他好歹有个态度,也好过这般拿捏着啊。”
“恰是我拜了师,他这才拿捏起来了!”机灵儿讲到这里嘟起了嘴,“他既为拒绝了我,也没有答应了我,只说让我在您这里当学徒。他必是以为,我拜他为师更多是因为他对我的恩惠,而并非出于求知!”
老先生点点头,问道:“那么你真实的想法呢?你是为了感恩,还是为了求知?”
“我不知道。”机灵儿说。子规之前就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了,那时他心中就很纠结,如今亦然。好似是感恩和求知都占一点儿,但二者的轻重他却没有很严谨的考量。
子规也和他说过,当老先生的学徒,他会渐渐区别二者, 会明白拜师是为了求学,那时候为了求学之心而拜师,抉择就有理智了。
“哈哈。”老先生拍了拍机灵儿的肩膀,道,“那丹歌本是想让你跟着我学习,让你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而他没有把话说死,正是因为他对你拜他为师尚有希冀,他是很愿意收你这个徒弟的。”
机灵儿听到这一句忽然有了精神,他望着老先生,“您说真的?!”
老先生完全以过来人的语气道:“不错,而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能教好你,所以你拜他为师是没有问题的。而你在我这里当学徒的这一段时间,更多的是为了你的安全,还有就是让你冷静下来。他那里对你敞开着门,却也没有堵死了你其他的路,他还是希望你能找到最适合的师父。”
老先生拉着机灵儿走进了里屋,指向屋中大大的一个医字,“那丹歌虽不是医,但却有济世之心。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讲究对症下药,拜师修习也是如此!好师父未必就最适合你,而最适合你的,必是好师父。
“你这几日好好斟酌,你要知道,自你踏入修行界起,你的生死就不那么简单了。就例如我风家那本已死去数年的、真正的风家接引典购尸骨,他们两具尸骨让我风家在这一场酝酿许久的战争中取得了一些主导权。
“你的生死要像他们那样有意义,你就需要一个好的师父传授你足够的本领,乃至于为你规划一切。”
机灵儿了然地点点头,“我懂了。”
“孺子可教!果真是天性聪颖!”老先生点了点头,他往一边转身,指向了那边墙上的一副画,“聪明的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么?”
这一幅画显然是出自老先生的手笔,是一副水墨画。那水墨画上首先是一颗低矮的乔木,在这树上,满是淡粉色的小花或是以细线勾描的纯白色小花。小花花瓣三五个,当中是几簇花蕊,三五多小花聚在一起,盎然枝头,花朵中间两三片绿叶搭配,素雅之意尽显。
这花儿点缀枝头,仿佛是美人面庞,红粉之中,透出美人忸怩羞赧,或在顾盼之间,就将情意播撒。绿意的叶子随意点缀,仿佛是轻笑中若隐若现的皓齿,多了显得轻浮,少了又显得拘谨。恰到好处的数目,矜持伴着些许的放纵,易得又难得,勾魂摄魄,是妩媚婵娟。
可就在这样儿的美树上,一根枝干歪斜,末端垂了一个巨大的果实,青绿为色,稍显荧光。这果实足球般大小,坠在这美树上,一霎时显得这树头重脚轻,仿佛这本该的皓齿明眸美人,偏生长了一个斗大的酒糟鼻子,一下子破坏了全部的和谐美感。
而更糟糕的是,在这树上立着两只鸟,一只黑白两色,体态匀称仙意尽显,橙喙丹顶,比那果实更大些。而另一只却仅有果实的四分之一,通身灰色,有些落入了凡俗。这二者比作美人的两耳,却一大一小,立时这美人儿就成了畸形之物。
这一幅画作若是美术,那么这样的搭配显然不甚美观,而机灵儿料想,这一幅画必不是单单一幅画那么简单。
“那上面是一只仙鹤和一只杜鹃。”机灵儿说道这里忽然眼睛一亮,“啊!仙鹤别名丹歌,杜鹃别名子规!您之前在听得丹歌哥子规哥的自我介绍时就很吃惊,应当就是吃惊于他们正应对在这幅画上!而您后来自言自语,说少了个‘理由’……”
机灵儿忙往下看去,他虽不知道那树是什么树,却知道那一个大大的绿色果实,正是柚子!机灵儿猜测道:“那照我的猜测,应当这树是李树,李树上结了柚子,正应您所言的‘理由’二字!”
老先生欣赏的看一眼机灵儿,重重点点头,道:“不错!根据这花也可判断,这树正是李树,李树上结了一个柚子,正是‘理由’之意,树上两只鸟儿展翅欲飞,他们的脚还紧紧地扣着树枝。这幅画我画出来本来也不解其意。直到知道了丹歌子规,才了然了这两只鸟儿的意义。
“我虽解出了这两鸟儿,却又陷入了死胡同,我本以为这李树结柚子,指的是丹歌子规带了理由来,理是道理,由是由来。可你之前立刻将那病人李尤拉了出来,马上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这李树结柚,指的正是李尤!至于这鸟儿扣着树枝而飞……”
机灵儿道:“这正说明,这李尤是丹歌哥子规哥把他强行带来的!而事实也恰是如此!”
“哦!”老先生点点头,他恍然之间又指向了画作,“那你说说这画中,谁是重点?”
第二百三十六章 0917
机灵儿想都不想地说道:“那自然是丹歌哥……”他说完这一句本就想结束,但他又感觉这样有些私心在里面,毕竟他本对丹歌喜欢得紧。这会儿他仅说出丹歌,老先生必以为他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确定的,他的意见也就没有了参考的价值。
所以他紧接之后,又补上了半句:“和子规哥。”
“嗤。”老先生大把年纪了,可是人精,机灵儿这话中包含的意思他一听就明白了。他郑重地望着机灵儿,“这可事关重大,说不定我风家千余口人的性命都在其中。你此时轻率,到时风家因你的敷衍而绝户,风家上下化作万千厉鬼朝你索命,你可抵挡不住啊!
“到你死时,这罪行具都按在你的身上,你恐是被打下无间,永无轮回之日了!”
“唔。”机灵儿捂住了嘴,从指缝中透出几字来,“祸从口出,,您不要问我了!”
老先生叹了一声,坐在一边静静瞅着墙上的画,“说实话,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儿。不要看这李树比之二鸟要高大,那一个青柚也堪比一具鸟身,但到底二者是死物。而灵动之物,还是立在枝头的仙鹤杜鹃。可这两鸟是主体的理由呢?不是艺术上的理由,而应当是玄妙中的理由。”
机灵儿歪着头瞧了瞧,道:“这两个鸟儿,不正在理由之上吗?”
“哦!”老先生听得眼睛一亮,他看一眼机灵儿忙扭头去瞧墙上的画作。随后他苦笑着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啊。我真是老了,我以为这李树上结柚子,被你解成那病人李尤,就没有其他解了。而其实灵活运用,这李树结柚,依然可指为理由凭据。
“是了是了,我的梦卦之中本是有诸多含义,所以才将这繁复的意思映在了一副图画之上。如此横看成岭侧成峰,根据角度不同,则题解也就不同。若是李树结柚只特指那病人李尤,那这结柚子的李树完全可直接画成那李尤的形貌嘛!”
老先生自顾分析着,渐渐说服了自己,也就随之肯定了机灵儿的结论。他笑着看向机灵儿,道:“哈哈哈,小娃娃你还真是不简单呐!”
“嗯?我说什么了吗?”机灵儿懵懂地看一眼老先生,继而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有说。”
老先生一耸肩,“嗬,还真是个小机灵儿!好好好,这全然是我自己解出来的,对错我一人承当,与你无关!可行?”
“您说什么呐?”机灵儿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懂,他摇头际渐渐避过了老先生的眼神。
老先生撇了撇嘴,“你倒推得干净!”他嘴上这般说,心中却对机灵儿表示了肯定,“我刚说了一句我全然承当,他于是就把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这就坡下驴的本事,在这修行界可吃得开!再兼之他修行上颇具天赋,此子前途,必不可限量啊!”
他想着想着,竟真有了收徒的心思,“那丹歌犹疑不决,我不如就捡个漏?我这一生就荒废在家父的几句谜诗卦语上了,而我如果有个这样的弟子,日后他成了名,我也跟着沾光啊!”他想着先是搓了搓手,却又是摇了摇头,“我却不能做得这么下作了。”
他犹豫起来,毕竟丹歌那边明显有收机灵儿为徒的心思,他此时挖了墙角,传扬出去声明不太好。“暗着不能,我不如来明的。等几日后他们要去风家时,我再提出这个要求。对,那丹歌若要去风家,需应我一件事儿!”
他竟也学会了人丹歌的招数,还施于丹歌之身了。
老先生想到这里心中莫名畅快,他恍然大悟,“啊!我就说那丹歌怎么总要人答应他一件事儿呢!原来这拿捏的感觉如此美妙!旁人应了我的事,亦如领了我的差,我这般颐指气使,好不自在!啧啧啧!五十来年了,我以前怎么没有悟到呢?!”
机灵儿瞧着那老不正经的老头儿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躺在了床上,他悄然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去,“还是我那丹歌哥正经些!”
在另一边,坐在李尤家中闲聊的丹歌砰然脸上一红,宛若熟透了的苹果。
子规坐在丹歌的对面儿瞧着这样儿的变化,笑问道:“怎么了,想起什么美妙的事儿来了?”
丹歌摇了摇头,得意洋洋地道:“似是有人暗暗夸我呐!”
子规翻了个白眼,“谁呀这么没谱?”
丹歌还了子规一个更大的白眼,“却没人夸你,你必是羡慕了!”
“那不着调儿的拍马屁话,我也不想让人夸!”子规颇为嫌弃地一摆手,却在此时他的脸一烧,霎时也红了起来。必是有人也夸他了,他歪头摸了摸脸,“……真香。”
丹歌抚了抚脸,此时他对于脸上的红晕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了,“真没谱,夸夸我得了,捎带手夸子规做什么!”
“去你的吧!你才捎带手呢!”
李尤从厨房里端来了饭菜,今天晌午丹歌子规就在李尤家吃了。李尤见两人的脸红扑扑的,他把饭菜往桌上一摆,问了起来,“大仙你们脸怎么都红了?”
丹歌答道:“我这呀,是收到了我关注的人的情感,所以那情感就在我的身上有所体现。这本是修行者的一种本能反应,能让修行者随时随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更能明了敌友的情感深度变化。
“例如你知道的金勿,我们虽然表面上是伙伴,而其实暗地里是想指对方于死地的死敌,他就在我的关注之中,如果他对我生出不够含蓄的恶意来,我就能够感觉到,因此会对他有些警惕。
“当然这警惕也有弱有强。如果他的恶意强烈,我就会身体发冷,通体一僵,我就知道他对我起来杀心;如果他没有如此强烈,只是随意的恶趣味,我或许只是打个喷嚏那么简单。
“除了这些可以关注的人,我们时常接触的都是陌生人。处在陌生人群中,我们的目之所见,就是我们主要关注的人群,这些人的情感反馈到我们身上,我们就对当前的处境有了粗略的判断。你们凡人其实也有这样的感受,哪时候你后脖颈子发凉,就说明你身处险地了。”
李尤听着,摸着后脖颈子直点头,“哦哦哦!那你们这脸发红……”
丹歌点点头,道:“嗯,我猜是机灵儿夸我了,我才有这样儿的反应。”他说着一瞥子规,道,“子规则不是,他完全是羡慕我,被我气得,才憋成了通红,不一样不一样。”
“去死吧你!”子规一掌拍在丹歌身上,“你还好意思关注着机灵儿,你既想收他为徒,哪那么些顾虑,你直接答应了他多好?!晾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哪一天机灵儿被人撬跑了,你可哭去吧!”
“我是让机灵儿意识到知识重要性!那时候他再拜我,我这师父才当得理直气壮!”丹歌道,“再说哪个能撬了机灵儿去!”
子规轻笑一声儿,“机灵儿的聪明一显露,那老先生不会动心?他一个人经营着常阴居,没有帮手为什么?他不想到了这等年纪收一个聪慧弟子?!”
“哦哟!”丹歌一拍手,恍然大悟,他把机灵儿留在常阴居,可是把他既定的徒儿拱手让给了别人啊!他盘算起来,“三日,那孩子心性坚定,三日还是抗得住的!三日后我去常阴居第一事,就是收机灵儿为徒!”
子规点头,“这还差不多!”
三人交谈中吃完了午饭,而后李尤告别了母亲,和丹歌子规一起返回酒店,他今天下午就继续上班了。当然三人在走到酒店近处时,就分成了两路,丹歌子规刻意在外面多绕了几个圈子,才返回了酒店当中。
而丹歌子规回到九层发现0917的房间门大开着,也就是说就在机灵儿退房不久,这一间房子就迎来了新的顾客。这让丹歌子规警惕起来,是否这房间里住的是马心袁的人,或者是那苏音的人?
这可能性并不小,他们早上发布了新闻,那么马心袁苏音立刻就能意识到这一切和丹歌子规有关,更和住在子规对面儿、曾站在公寓院中、穿着警服看他们的机灵儿有关。
他们如果想要打击报复,很可能就从机灵儿曾经的住所开始调查,那些个杀手都是属狗的,一点气息被他们追到,都能够找到机灵儿的落脚点。
而如果是那些人真要追踪机灵儿,丹歌子规倒是并不惊慌,毕竟机灵儿已经交代给了风家的那个老先生。那老先生仙风道骨,显然修为颇高,对付几个十几个百十几个喽一点问题没有。
丹歌子规忧心的是在这0917房间里住下了一个眼线,那样的话,丹歌子规就完全没有空间来秘密交流了!而丹歌子规两人的交流,从来是他们保持清醒、理清事件的重要方式。
两人有这样儿的忧心,也就有这样儿的狠心。丹歌眯着眼睛,狠狠地说道:“如果这房间里的果真是个眼线,那么他必是见不到日出了。”
两人假装经过走过0917房间门口,顺着大敞的门往里面打量。两人的五感何其发达灵敏,单是眼睛一扫耳朵一听,屋内的全部情况已经了然,而他们得出的结论让他们有些疑惑屋内无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这也就肯定了他们彼此的答案,他们都察觉到屋子里没有人在!
“李尤刚刚换班。”子规说道。他的意思是,现在他们闯进屋里去,监控那里不会有任何的把柄痕迹。
丹歌微微点头,左右打量没人,他立即扭身就走进了0917房间,子规也紧随其后。两人走入了0917,来到了屋中,就听身后的门“哐”的一声,竟是关住了。然后有声音响了起来,“两位真是让我好等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个疏忽
本来这冷不丁突然的声响,绝对够会让丹歌子规一个激灵,甚至不由分说地放出招数去护卫自身。但这骤响的声音实在是很熟悉,所以两人只是有那么一个刹那的激灵,然后他们的脸上咧上了笑容,渐渐扭回身来。
就在门前站着的是一个笑容和煦形貌俊朗的偏偏少年,他手中的一张符此时正渐渐消失,在那符之上,一个朱红的圆圈尚有痕迹。这正是精通朱批之术的风家客卿,甄天子!
“天子?!”丹歌几乎是边喊着这名儿边转过身来的,映入眼帘的少年也正如他的判断,正是天子。子规随着转过头来,朝着天子默默点了点头。
天子歪着头笑着,见到丹歌子规这二人对自己分明没有怀疑之心,这让他有些欣慰。毕竟他在机灵儿退订房间之后就出现在了这房间里,他和丹歌子规的交情也并不深厚,如果丹歌子规此时因为个人的安全对天子的出现表示怀疑,天子也表示完全的理解。
而他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这房间出现之时已经预备着要结下丹歌子规二人的雷霆一击了。可丹歌子规对他表现了充分的信任,听到他的声音就没有使出手段,看到他的来人也没有生出疑惑和警戒,这显然是将他当做了完全信任的自己人了!这委实让他高兴了一阵。
可天子是清醒的。他此时的心内有多么高兴,他就有多么警醒。他看着丹歌子规道:“像我这样见了没几面的人,你们都有这般的信任?你们这么不够谨慎,可是要误了大事的!”
丹歌笑了笑,道:“我们一直很谨慎,我们谨慎地和你相处之后,才完全信任了你。那些另有图谋的人可演绎不出来你这种从内而外的忠实可靠。”丹歌说着摆手,“与人相处,我们还是经过一番辩驳的。”
“你们倒还是细致的人,可你们总还是有百密而一疏的时候。”天子乘着前言,一霎时将话语拉入了正题之中。
丹歌子规的目光一亮,疑惑地看向天子,他们知道天子自这一句话开始,就要说出他此来的目的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沙发上,继而他们伸手一引,示意天子坐在他们对面。
天子就此坐在了丹歌子规的对面,道:“以下我所知的讯息都来自风家的情报部门,所以我知道的东西有什么出乎你们意料的,你们也要理解,我的所知都是风标公子特意指使风家的情报部告诉我的。”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而后两人齐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见两人没有异议,天子道:“几日前我和你们在四方来集相遇,你们尾随的是你们的伙伴金勿,在四方来集酒店的0906房间,他杀害了焦家派来找你们的人。而那个焦家人的死曾吓到了服务员,你们被那服务员的叫声引到了0906。
“之后马心袁也出现了,你们和马心袁在马心袁有一次正面的相遇。后续你们因调查风家接引典购之事,马心袁和金勿苏音等人沆瀣一气,杀死了风家接引,并借此嫁祸你们。马心袁最后通过苏音等人发布的新闻,认识到金勿苏音对付的人,恰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你们。
“可那件事后,马心袁没有对你们展开过调查,甚至于她把你们与她相见的情况保密在心里,这秘密她对她的盟友也就是你们表面上的伙伴金勿,也没有提及。这其中的蹊跷,你们能猜测到缘由吗?”
丹歌子规听到这里才发觉这事情有这样一个大纰漏,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其中的影响,甚至于完全忘记了他们和那马心袁相遇的这么一件事儿!
而这样一个纰漏其实是足以致命的!如果马心袁对金勿提及她和丹歌子规相遇的事情,那么金勿立刻就会意识到丹歌子规他们在暗暗调查他,他也就会对他们升起足够的戒心,那么之后他们计划的实施,显然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引丹歌子规去风家典购家中,金勿完全是凭着他是丹歌子规的伙伴,彼此信任,才提出的想法。也正因如此,金勿认定了丹歌子规的防范少,所以丹歌子规的计划,更或者是机灵儿的计划,才能完成得那么随意。
而如果金勿对丹歌子规有戒心,知道丹歌子规对他有足够的防范,他们的计划势必布置得一丝不苟。甚至于因为这一点戒心,金勿完全可以联合着马心袁,对丹歌子规展开诛杀!
可见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纰漏,却会导致天差地别的结局。
“而这样一个纰漏被马心袁莫名放弃不理,是因为什么呢?”丹歌问向了自己,他们此时在天子的提醒下才想到这个疏忽,而其中的原因他们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天子也料定了丹歌子规没有答案,于是他自问而自答了,“与你们碰面的当日马心袁没有关注你们,她的心思放在了0906房间莫名消失的焦家人身上。
“当时她见到0906房间的情况,虽然你们处理了焦家人的尸体,房间内并不是真实的情况,但那房间的异样还是让她起了疑心,你们也知道,她当时就决定分析会推迟了。
“之后她展开了0906房间入住人员的全面调查,可这个人已经人间蒸发,她没有任何收获,这令她更加不安起来,她愈发想不到你们了。而就在苏音等人嫁祸成功后,她看到了新闻,她的心思那时必是放在了你们身上的,可就在这时风家责问的消息到了!
“明明她嫁祸你们,可风家人依然责问她,所以她认定风家就是想借接引之死展开交战。这搞得她焦头烂额,撇开了你们一味去想应付风家的办法去了。这样的阴差阳错,你们的疏忽恰遇到马心袁的蒙昧,所以对你们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本来这件事就此过去了……”
天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丹歌子规相视一眼,他们从天子的话中那一个“本来”中知道,就在这几日,马心袁又把这个纰漏提在明面上了。
丹歌道:“可当前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毕,不日我们就能前往风家,她马心袁这会儿提什么也是迟了。”
天子看一眼丹歌,“马心袁是无所谓,可是金勿呢?”
“金勿?”子规皱着眉头。
天子道:“你们今天发布了风家典购的死讯,而你们的许多证据,都表明典购之死是马心袁等人策划的一场谋杀。这本是针对你们的局,最终却被你们轻易地化解,甚至反将一军。马心袁为代表的狼子之流在风家面前再难翻案了。
“这对风家其实不是个好消息。风家人之前针对风家接引的死表现得太过强硬,说是狼子们意图宣战,此时又通过这一桩把狼子们的事情砸实了。那么风家之前的话就要算话,狼子们意图宣战,风家必然要出雷霆之击,才应得上风家强硬的态度。
“如果此时稍有缓和,那么风家无异于告诉狼子们风家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非但之前的震慑没了效用,狼子们或更要蠢蠢欲动了!而风家其实不想打仗,它和狼子们之间的暗暗较量隐隐平衡,两方都不轻举妄动,这对风家是颇为有利的。
“而你们打破了这一平衡,其实在你们的计划里,风家也是失利者。当然这计划里最大的失利者,就是马心袁金勿等人。也因此,这一场失利让两个盟友终于敞开心扉,彼此交流了有关你们的事情。
“马心袁把你们曾经在0906相遇的这件事向金勿提了出来,这一个纰漏落入金勿的手中,依然会造成同样的结果,就是金勿知道了你们对于他的戒心。而据情报所知,你们并不想让他太早地和你们翻脸,因为他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丹歌点了点头,“神了!风家的情报组织简直是上帝视角,我们的心思也猜测到了。那么风家可搞到了情报?有关于金勿身上我们想知道的秘密,也就是金勿为什么想要害死焦家一族?你们打听到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杀死金勿,不必再虚与委蛇了。”
天子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们要追寻的事情!我们的手还伸不到随州去。大世家之间彼此偕同,明文规定不能探究彼此间的机密,除非是一方的大世家明确提出要求,另一方出于相助的心思才会干涉其中。而其实大世家一个比一个能装,谁也不怨说自己应付不了……”
天子忽然伸手往脸前挥一挥,斜了丹歌一眼,“你这家伙,把我话题岔哪儿去了?!”
天子正色,继续之前的话题,“据线报,马心袁告诉了这相遇的事情后,金勿也交代了0906房焦家人是他所杀,你们更是从焦家来到了商丘。他们交流之下认定你们二人是尾随金勿到的四方来集,你们对金勿一直实施监控,你们从焦家而来必定带有必要使命。
“尤其结合你们从信驿购买风家情报,马心袁认定风家已经向焦家求援,焦家会插手商丘的势力之争。其实我风家从来也不惧什么狼子之流,在我们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二哈,马心袁这一方你们根本无需费心考虑,重要的还是你们如何把事情圆了,让金勿放下疑心。
“此时金勿已经对你们有了疑心,日后你们的矛盾会越来越激化,然后他终会翻脸表明自己的立场和你们对着干,那时候你们想追寻些什么就难了。风标派我来,也正是为了帮你们把这件事完全圆了,泼灭金勿心内初生的火气。”
丹歌点头表示感谢,却又疑惑道:“风标怎么上心这一件事儿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双管齐下
天子听到这样一问,霎时笑了起来,他道:“风标昨日还特意嘱咐过我这件事情,他本来命我说:‘我上心这件事情,完全是出于对你们安危的担忧。你们是我风家势要争取的朋友,你们的安危就是我风家的安危,风家与你们同在。’此类义正辞严却恬不知耻的官方话语。
“但他说着说着就自顾笑了起来,而后他让我实话实说,不要欺骗你们两位聪明人。”
丹歌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如果风标果真安排天子那样儿官方的话语敷衍他们,他们势必要对风标的企图多加猜测了,甚至于他们会对风标此人的信任大打折扣。好在那风标是及时醒悟了。
天子道:“风标上心此事,是因为此事如果办成,有利于你们,更有利风家。风标作为风家的二少爷,所作所为都以家族为先,而后才会顾及到你们,想来你们也能理解,不会因为被怠慢而迁怒于他。
“此事如果不成,即那金勿对你们心生疑虑,清晰你们对他的戒心,那么随时随刻,他都可能忽然跳反,对你们产生不利。而他跳反,也就把你们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彼时他和马心袁是盟友,明面上的对抗,马心袁就可以出手相助。
“他们两方携手对你们于明暗之间进行打击,未必真有战果,但势必搅得你们终日不宁。而马心袁帮着金勿对付你们,作为盟友之间的交易,那么金勿为首的杀手组织就会帮着马心袁来对付我们。
“而风家的人不是各个都有两位这样身怀绝技,更有许多妇幼老弱,且杀手的行事,并不会顾及什么道义。而杀手一个个都有必杀绝技,他们又对付的是妇幼老弱,他们若是出手,必然一击毙命!
“风家遭遇这样的敌手,势必疲于应付,明面上要张罗着和马心袁等人的交战,暗地里还要防范着杀手的偷袭。这对我族的力量必是巨大的损耗,而但凡有杀手得手,势必会让我风家的士气落入低估,风家人心惶惶,那才是灭亡的开始!风标正忧心于此,才决心已定要帮助你们!
“只要帮助你们将此事办成,让那金勿不说消除只是削弱对你们的疑心,让他在摇摆之间难以做出决定,就对我风家、对你们都是有利的。他摇摆之间不会跳反,而他不愿把自己摆在明面上,势必还是暗中对付你们,暗地里的事情,马心袁就掺和不了了!
“只要马心袁搭不上手,那么金勿也不会无偿为马心袁卖命,那我风家就少了这一层威胁了!”
丹歌听着点头,不得不说风标的思虑已经很是深远,他已经想到了马心袁与金勿联合后,金勿一方对风家造成的困扰和麻烦。而他思索的解决办法可谓四两拨千斤,一招正打在七寸之上只要切断了金勿和马心袁之间的互助关系,那么也就解决了风家的危机。
“可……”子规却在思索片刻之后,有了不同的意见,他说道,“金勿所要的不过是让我们死,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马心袁这么大现成的势力帮助,他还何必在暗地里偷摸着计划方案?!他完全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地联合马心袁来对付我们,那时恐是乱剑也能把我们搞死了。
“也因如此,所以金勿对我们的怀疑就并不紧要了,只要他有心杀我们,就会和马心袁有联合,两方势力联合就成了无可避免的事了。”
天子明亮的双眸看一眼子规,此刻他才意识到子规的不寻常之处,他本以为子规会隐在丹歌的光芒之下,可谁知道丹歌此时反而是被子规的光芒掩盖了。子规的智力,远超常人啊!
天子赞道:“你真是思维敏捷,你不一会儿就想到了这一层,风标虽然也想到了,可他背后有一个在情报圈中混迹数年的成熟系统在分析。”
“你还比他们想得快,他们集思广益才有这番结论,而你们虽然是二人的组合,可你又遇了个一言不发的曹营徐庶。”天子说着嫌弃地瞥一眼丹歌,“你一个人儿的力量还带着这个拖油瓶,想到这些可不简单呐!”
“嘿!怎么说话呐!”丹歌不高兴了,“我虽一言不发,可也没有阻碍了他啊!怎就成了拖油瓶?!而且我们二人是分工明确,他主思,我主战。而你们那什么成熟的系统必一群人争论不休,可比不过子规一个人的默然沉思!”
“嗤!”天子撇了撇嘴,“能把默不作声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天下间舍你其谁啊!”
他吐槽了一句,就又说回了正题。他望向子规,道:“风标及其智囊团想到了这一点,也随之给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处理此事,需双管齐下!要先使马心袁等人不敢对你们动手,而后要让金勿在得不到助力的情况下甘心继续潜伏在你们身边,以待时机。”
“嗯!”子规点点头,其实只要马心袁不敢对他和子规动手,那么金勿和马心袁的联合就名存实亡了,那样金勿也势必不会横插一脚在这商丘乱势之中,风家其实已经安稳。
而风标的计划为双管齐下之策,解决了马心袁的问题后,依然提到了消除金勿疑心的举措。可见风标虽初衷为风家计,但并没有抛下丹歌子规不管,这其中可见风标的诚意和格局,子规对于风标此人,由此有了些许的好感。
子规问道:“那么你们商量下的双管齐下的计划是什么?”
天子没有直接说计划,而是道:“就在风家得知风家接引之死后,立刻就想马心袁一方发出了责问质询的电文,严厉声明了风家的立场,并表示将追究到底,直到水落石出。
“风标在电文发出之前找到家主,刻意在电文末加了一句话,大抵内容是风家告诫那些狼子们,让他们不要消耗风家的耐心和对他们的信任,但凡有新的有关风家人以及风家友人的死讯牵涉到他们,都将使风家对他们开战的时间提前。
“那时我就在一侧,彼时不知道风标这一句是什么用意,可在昨日风标把计划讲给我时我才明白,原来风标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了。而就在今天早上,你们将风家典购之死的新闻发出后,风家虽并不情愿真的安康站,但还是做出样子,商丘城的气氛已经紧张起来,仿佛下一刻风家就会发动攻势!”
天子瞧着丹歌子规两人恍然大悟的神情,知道二人已经想通了风标定下的计划了。他道:“想必你们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现如今气氛已经如此紧张,你们的死,将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两方的大战必一触即发!”
天子说着忽然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道:“虽然风家未必真的会因为你们的死而出手,但马心袁至少会是这样想的。而她那一方显然还没有准备完善,她是否愿意冒这个险去试探风家的忍耐度和风家声明的真实度呢?
“显然她不敢,所以她只要知道了你们风家友人的身份,她就必不会答应金勿对你们出手了!”
丹歌听到此撇了撇嘴,“我们早先从风家的位置一直没有外泄这一点中分析出,风家对待友人必是颇为诚挚,才在如此没落的情况下,友人们依然没有背弃风家,没有泄露风家的位置。到如今我们才知道,原来风家对待朋友,也有说话不算的时候啊!”
天子慌忙摇头摆手,“不不不,风家对你们所言句句是真,如果你们当真因马心袁而死,风家必定挑起战争,给你们报仇的!”
“哦?”子规挑了挑眉,他想到这天子从始至终没有提及风家接引典购本是狼子细作的事情,他正好以此做个文章。他问道:“那风家典购死了,你们都没有开战。风家对待风家中人尚如此,风家岂会为我们这所谓友人出头?”
“哎呀呀!”天子思维挣扎了好一会儿,一拍手,道:“好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可要保密!其实那风家的接引典购……”
“都是狼子细作!”天子说着,而丹歌子规也瞅着时机,同时和天子一道,说出此话来。随后丹歌子规彼此相视一眼,而后俱看着天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天子纳了闷,讶然道:“原来你们知道!”
他更是眉目一斜子规,“原来你也不是个正经人儿哦!可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丹歌正色,对天子沉声道:“常阴居。”
“唔!”天子大睁了双眼,“你们见过杳伯了?”
丹歌恍然,道:“原来那老先生叫杳伯,你当机灵儿退房后去了哪里?正是我们托付给那杳伯代为照顾了。”
天子闻言,他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道:“杳伯在风家地位特殊,你们既然和杳伯有托付机灵儿如此交情,风家必是不敢怠慢你们了。之前风标还忧心风家其他人不愿承认你们与风家的友好关系,而如今情况是你们哪怕不情愿,风家管理层也要厚着脸皮和你们交朋友了!
“而因为如此,我们的计划也不再停留在虚构的演绎之上,而是有真凭实据了。这计划实施我们就有了底气,之后任凭那马心袁去查吧!哼哼,她查出个蛛丝马迹来都会大吃一惊,之后她必是对你们连试探的心思也不会有了!所以我们的计划,几已万无一失!”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箭N雕
“那你就不要吊我们的胃口了,快些说出详细的计划吧。”丹歌有些不耐地催促道。
天子点点头,“好。你们可还记得,当日你们在四方来集0906房间中与那马心袁交谈时,说起你们的来历,你们说的是你们从酒店第八层闻声赶来?”
丹歌道:“当然还记得。”
“那就好,你们那时虽然是随意之语,却瞎猫撞到了死耗子,恰在那酒店的第八层,就有单属于我风家的一处房间。而且那一处房间属于风家,是人尽皆知的。那房间中常有人住,主人是和我身份一样的风家客卿。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位客卿就处在这样超然的位置上。当然那位客卿一度安全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并不积极为风家做事。这正合马心袁的心意,所以没有对他出手,任他尸位素餐,风家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极为便利的获取情报的途径。
“风家对他不满已久,但风家待人接物颇为厚道,对他虽有牢骚,却真没有动他。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自风家威慑狼子们开始,风家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前线的情报至关重要,这个位置必须让风家情报部门接手。
“而那客卿也知道,真到了兵刃相接的时候,他必会被狼子们用来祭旗,那时他难逃一死。所以这一次我们布置任务提出换下他时,他很爽快就答应了。而在他正式卸任之前,他会配合你们,完成有关你们风家友人身份的公开。”
“哦。”子规点头,“这当真是智囊团们才能想出来的门道啊,一步步都有深意。配合我们的这个客卿,早先因为办事不够积极而在马心袁眼皮底下保命。他却会因为这一次和我们的配合,而成为马心袁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不到开战时刻,他的撤离也是必然的。
“而智囊们借着这一位客卿撤离,然后换上得力的情报干将,把最便利的情报点就此利用了起来。同一时此计划的实施防止了狼子们得到杀手们的助阵,更帮助了我们稳定了金勿。一箭三雕啊!”
天子笑了笑,对子规的总结表示认可。“每天下午的三点左右,马心袁都会从马家去往四方来集酒店,你们在今天下午三点前后到达,也许就能碰到她,如果你们没有把握,就赶早不赶晚,一定要先马心袁到达四方来集。
“而后你们去往房间0810,那个房间靠近电梯一侧,在马心袁未到之前,你们敲门里面的客卿也不会开门。你们在八层等待之时,我们会派人扮作旅客在四方来集蹲守,他会和马心袁一同进入电梯,然后会在八楼出电梯。那时候你们一定要和电梯里的马心袁打招呼。
“而就在你们打招呼的时候,0810就会开门,那位客卿就会出来和你们寒暄,显得非常熟络。马心袁出名的本事叫意马心猿,她心思飘忽不定,所以我不能料定她是否会出电梯深一步一探究竟,如果她出电梯,你们往圆满着说,不要露出破绽。
“而无论她是否出电梯,她都会对你们的身份产生猜疑,如今风家在信驿的人手已经全部撤回,她如果要探你们的底细,最可能致电风家。而风家那边有情报部门和风标的配合安排,你们风家友人的身份会完全坐实。
“那样她必不敢对你们出手,她和那些杀手之间的交易以及联盟会完全终止,我风家也就不需忧心那些杀手们的掺和了。”
丹歌恍然,“原来这计划这么简单,但却很是有效啊,那么如何让金勿放下疑心呢?”
天子听得翻了个白眼,“子规都说了是一箭三雕,你怎么没从这里面悟出对付金勿的方法呢?!”
“哦?”丹歌挠了挠头,看向子规,“是吗?”
子规撇了撇嘴,“你起初不动脑筋,就是别人把完全的计划合盘托付,你也会是半懂不懂的!往后你可别想着偷闲,不然我们卖了你,你还帮着数钱呐。”
子规说了丹歌几句,而后沉吟一会儿,说道:“我料想既然金勿和马心袁通了气,金勿对我们产生疑心,那么自今日起他很有可能会诸事都跟着我们,对我们进行观察。而今天下午我们去四方来集,他也会和我们一同前往。
“他必从马心袁那里了解到,我们当时对马心袁说我们是在八楼听到动静才赶到的0906,而他又见到我们和八楼的那个客卿颇为熟稔,这就能引起他心思的摇摆。他会猜测我们真的是从八楼听到的动静,而并非对他的刻意追踪。
“我们或许还可以刻意提及那一晚,我们在八楼听到了九楼的动静,上到九楼发现0906房间大门敞开,服务员晕倒在门边,而屋内……”
子规讲到这里忽然发觉了一个无法圆下去的事情,就是屋内那焦家人的尸体。马心袁到0906时是没有见到尸体的,而他们上去如果也没有见到尸体,那么那服务员晕倒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当时子规用记忆糟粕蒙蔽了那服务员的记忆,可那蒙蔽只是暂时的,那记忆还会浮现出来。只要马心袁愿意去查,一定能从那服务员口中问出当时的所见。马心袁也会得出结论:在服务员晕倒后,尸体消失了,而那尸体的消失势必和丹歌子规是脱不了关系的!
子规看向天子,“那屋中消失的尸体怎么解释呢?我们当时销毁尸体的原因你是知道的。焦家为了给我们传递信息,一次次派人,我们怕那焦家人的死讯传出后,新的焦家人赶来,白白送了性命,才销毁了尸体,不让马心袁发现。
“这原因我们总不能照实了说,说出来那金勿势必怀疑我们已经得到了焦家的情报,他杀我们的心就会更加迫切了。”
天子笑了笑,道:“这些风标他们也想到了,而对策他们也想好了。如果金勿问起了那房间中尸体的去向,也许金勿不会问起,那你们就主动说。你们就说,在那尸体被你们发现后,客卿第一时间就带着尸体从窗户纵身而出,遁向远方,埋在了荒野之中。
“风家的客卿和焦家人有如此交情,这个事儿势必会让马心袁等人心中发慌。他们不是猜测着焦家会助力风家么?我们这样儿的举动就更能加深他们的猜测,让他们以为他们的猜测正是事实!
“风家倒还没有没落到要借助焦家的力量来平定狼子的地步,但这样的虚晃一招,却正可以一用。恰巧你们是我们的朋友,也是焦家的朋友。我们借焦家虚晃,想必焦家看在你们的薄面,也不会和我们计较。
“风家其实不想真得出兵,可又被你们一步步逼到了这儿,不得不打,其实风家心不甘情不愿。而这样一招,正可以作为风家拖延开战的借口!在明天,风家会以简单暗码向随州发出电文,然后会‘不小心’被狼子们拦下。
“电文的内容是:风家在等焦家出兵,等焦家兵临城下,风家也会同时举兵,里应外合,将狼子们一举剿灭。狼子们的心思会由此分散,会有一部分人转而看向随州的动静。而焦家不会出兵,风家也就永远可以不出兵,但却不会被狼子们认为是我风家怂了。
“而为了照应客卿和那死去焦家人的关系,于是你们本次与那客卿会面的原因,就是应客卿之邀对死去的焦家人进行祭奠。你们在客卿家门前‘偶遇’了马心袁,然后对金勿‘偶然’说出了当晚焦家人遇害的事情,使得马心袁不敢对你们下手,金勿对你们的疑心稍降。
“之后你们和客卿前往一处荒野,那里有我预备好的焦家人坟墓,墓中有我以朱批之术幻化的死去的焦家人尸首,所以这计划基本是没有纰漏的。祭奠完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客卿会寻理由自己留在坟墓处。我们在不远处为他备下了车马,会带着他回到风家。
“其实那客卿基本是被马心袁的人限制自由的,而就在你们和金勿的参与下一击马心袁的好奇下,他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四方来集,回到我风家去。”
子规丹歌听到这里不得不感慨,这到底是集思广益的计划,竟有如此多的目的混杂其中,而这许多的目的仅通过一个祭奠之事,几个安排之下的偶遇和偶然,就全然达成了!“一箭何止三雕,这分明是一箭五雕六雕!厉害厉害!”
天子却苦笑起来,“说厉害倒也厉害,可这分明是咎由自取!风家不敢出战,只能相方设法把自己摆在冠冕堂皇之下,既不能弱了士气,还不能真的开战。于是战力羸弱,就智力凸显,这所谓智囊团的万全之策,全是逼出来的啊!”
丹歌看着天子,道:“只等我们到了风家,风家就有足够的依仗开战了!”
“嗤。”天子笑着摇头,“总不会你们带来了焦家助战的消息吧?”他说着,却见丹歌子规两人相视而笑,他双眸一亮,“我不会是说对了吧?”
丹歌没有否认,“是带来了助力。”但不是焦家助力。丹歌这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
天子怔怔地看了丹歌子规好一会儿,“但愿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们作为风家的友人,风家带我们不薄,我们是不会背弃风家,可我们已经受够了风家的软弱了!”
第二百四十章 电梯受袭
丹歌对于天子这一番话有些讶异,他向天子道:“没料到你这看起来儒雅的人,却有好战的心啊。”
“我不是好战,我只是不愿屈居人下。风家虽然没落,可在这商丘城,也不该容得那些野心狼子肆意蹦,随意污蔑。”天子道,“而其实风家的没落,也是因为风家人主动收敛了在外的锋芒,才让小鬼儿占上了厅堂。
“当然风家主动收敛也和风家突然的变故有关。风家的上一任家主,也就是你们遇到过的杳伯的父亲,在十九年前留下一道谜诗,毫无征兆地死去了。在其死前没有进行家主地位传袭,所以风家历代家主传承的诸多秘密也随之而去,风家于是丢失了许多依仗,这才收敛起来。”
子规点头,“原来如此!”他暗自想到。他们在江陵获取的这两件风家重宝,一为结绳一为钻木,这二者也许就是只有风家家主掌握的秘密依仗,随着上一任家主的死,于是宝物蒙尘。风家没有了如此保命手段,风家也就没了底气,收敛锋芒之策也就应运而出。
“不多说了!”天子忽然道,“此时已经不早,你们再预备预备,就该出发了!我跟随那金勿一同来得这酒店,金勿就在他的房间,你们设法带上他,计划就可以开始了。记住赶早不赶晚,一定要在三点左右到了四方来集啊!”
天子说着站起身来随手一招,只见这房间六面宛若水面一般泛起了涟漪,而后这涟漪陡然而止,却在天子的手中汇集成一张朱批为正的符纸,随后符纸砰然崩碎,化作了无物。原来这天子早在这房间布下了禁制,显然隔绝了外界,以防隔墙有耳,主要防范的,正是金勿无疑。
天子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往两边探了探,扭头对丹歌子规招了招手,他则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近处的电梯。丹歌子规两人走出了屋门,目送天子乘上了电梯,两人关闭0917的门,一同走入了子规的房间当中。
子规进屋关闭房门就迫切地说道:“我刚才想到,也许历代风家家主传袭的秘密,就是我们得到的这两件重宝。这两样重宝的威力,足可以给风家无穷的勇气,让他们再现锋芒。也许风家的秘密不止于此,但这两件绝对在秘密之中。”
“是,你的猜测应是没错,可这是风家的事情了。我们只需把这两件宝物奉还,他们把这两件东西当不当重宝,只看他们的意思了。”丹歌道。
子规连连摇头,“不不,如果这两样重宝是风家的秘密,那么牵涉的东西就多了,其中正有和我们相干的东西!这两样重宝作为风家家主秘密消失在十九年前,而十九年前上一任风家家主留下了谜诗而死,如今这两样重宝落在我们之手,那么那谜诗是否会与我们有关?”
丹歌听言眨巴了眨巴眼睛,他从兜中掏出了那一片透明竹叶,“你是说就像这竹叶一样,这一枚竹叶让我们和焦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两样重宝,不仅让我们和风家有了瓜葛,更是颇为细致地指向了风家上一任家主留下的谜诗?”
“不错。”子规点头,“你在想一想那谜诗当中的几句,提及了廿於菟,提及了业膻根。而放眼天上地下,能和这二者都有瓜葛的,除了天上的十兔太阴,就只有你我了!”
“嗯。”丹歌点了点头,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调动了脑内的那一缕紫气,以法力编绘出了繁复的语言,伸掌一拍,将这紫气打入了地面。
子规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做了什么?”
丹歌道:“我在紫气上编绘了繁复的语言,把这紫气打入了地下,这紫气会沿着这都市的钢筋铁骨遁入地下深处,而后奔往长白天池。我想让它回去问一问老龟,我们家族的紫气,得于何年何月。”
“你是猜测你家的紫气也得于十九年前?”子规说着皱起了眉,问向丹歌,道,“十九年前你也五六岁了,就没有映象?”
丹歌看向子规,“你五六岁时,你可还记得做什么?”
“哼!”子规轻蔑的看一眼丹歌,“我自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吃了玩,玩了睡,睡了吃,那等时光我可也记得的!”
丹歌也轻蔑地看一眼子规,“你以为我是不记得我的五六岁么?我的五六岁不过是吃饭睡觉修行三点一线。可那个样儿的年纪,你会关注家族中有如何如何重要的至宝么?等到我真正关注起这至宝时,至宝就早在那里了,我只以为一直都有,可没有询问过它的来历。
“所以我只能问问我家族的老龟。而这一次不比之前,我之前招来紫气时因为紫气没有携带讯息,自空中而来千里路程也能转瞬即至。如今这紫气带了讯息,又为了安全起见被我打入地中,走陆路上长白,来回就需数日时光。”
子规点点头,“好,只等得你询问的讯息有了结果,我们追寻的紫气异变真相和这风家谜诗之间的联系,也就有结果了。这真是一月以来的头一次,我是实实在在看到我们追寻的东西有了一些朦胧的轮廓了。”
丹歌也叹道:“但愿真相就在这风家吧,我们像没头苍蝇似的满世界乱撞,几已鼻青脸肿了。”
……
而就在丹歌子规在屋中谈论的同时,酒店监控室里的李尤,正目睹着电梯内一场打斗。原来在李尤交接完岗位后,就不由自主地把监控画面调到了酒店的第九层,这是他前几日观察的丹歌养成的一个毛病,而这毛病恐怕只有等丹歌子规等人离开了酒店,才会不治而愈。
而这一个毛病并不是一个坏毛病,毕竟李尤通过这电眼,能为丹歌子规排除一些他们不能发觉的隐患和威胁,这也是丹歌明知李尤在无时不刻观察他,却并没有阻止的原因。
就在方才,李尤看着天子从0917出来,其后丹歌和子规也出来,丹歌子规走入了0906,而天子则走进了电梯之中。
李尤不认识天子,但李尤也辨别出天子是丹歌子规的好友,而对于丹歌子规此类大仙的朋友,李尤是十分好奇的,所以他在观察不到丹歌子规后,就将监控切到了电梯之中。
天子走进了电梯,电梯中本空无一人,当然这是李尤所见的,可天子却已经感知到电梯中的异样。李尤只见天子朝着天梯一个方向猛拍而去,那方向上电梯的墙面忽然荡起涟漪,一个一身皮衣的蒙面女子字涟漪当中现身,一个侧身避开了天子的攻击。
而随着这女子侧身,她的手中以柄利刃已经在握,挥刃直插天子的背心而去。天子在那一击之后身上就没了动作,只是在女子出手的同一时手中陡然出现两张朱批符,但对于身后袭来的利刃,他不闪不避。
这让李尤紧张地滕然站起了身来,他真想冲着屏幕提醒天子,而他也知道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天子的耳中,这让他更焦急起来。
即便天子听了李尤的话,他也不会闪避的,因为他的发难就在这女子得手的瞬间!他迅速地将一张符贴在身上,另一张扣在指间,此时那女子的利刃已经来到,锋利的刀刃刺破了天子的衣服,然后整个没入了天子的身躯之中。
“完了。”李尤摇头叹气。
却不知就在他摇头之际,天子那后背宛若深渊一般开始吞噬起那女子来,此时那女子的手已经没入天子身躯之中,宛若泥牛入海,分明不能动作,她的手霎时间完全被制在天子身躯之中。
这女子显然是杀手一行,出手狠辣,思维敏捷。她在知道自己无法挣脱之时,曲臂一转,只听“咔啦”一声,那被钳制的手臂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已经放弃了这一只手臂,自己扭断了。她如此挣脱了钳制,下一击正待出手,却被突兀出现眼前的红光晃了眼。
天子的朱批到了!
在李尤回神去看监控时,只见那电梯里天子安然无恙地站着,在天子的脚下,倒着那女杀手的尸体,显然已经死去。李尤揉了揉眼,“我错过了什么?”
天子瞥了瞥电梯中这人的尸体,想了想,然后他突然抬头看向了电梯内的监控摄像头。李尤不认得天子,可天子却知道李尤,当然这些情报都来自于风家的情报部门。
天子知道李尤此时观察着自己,他看向监控摄像头,同时伸手按出一张朱批,随着朱批发威,电梯立刻停止了运行。
李尤对这一幕太熟悉了,曾经丹歌就这样透过摄像头看向自己,显然此时天子这一眼,也有相当的深意在里面。李尤看着画面一阵晃动,他明白,电梯被电梯里的这人强停了。他要怎么办?对,阻止检修人员的抢修,争取时间通知到丹歌子规!
李尤想到这里外衣也顾不得穿,顺手拿起了放在架子上的一段尼龙绳,窜出了监控室,直奔检修室而去!
他这行动不可谓不快,他跑到检修室门前时,听到屋内的检修人员才开始谈论起电梯的情况,同一时有叮当乱响,显然他们在预备工具准备出发了。他立刻拿出尼龙绳在门把上一遭一遭地缠了起来,这种对开的门,门把正是最好的缠线工具!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颗牙齿
这尼龙绳倒也足够长,李尤一直缠了十多圈圈,又牢牢地挽了几个疙瘩,才放心地离开了检修室。也就在他离开之时,检修室中已经有人试图开门了,而打不开是必然的。而李尤只但愿那检修员的脑子不够灵光,不会立刻想起来打电话求救这一条。
而无论那检修员是否打电话,留给李尤的时间都是极为短暂的。他不敢耽搁,立刻乘西面电梯赶往九层通知丹歌子规,好在此时是中午一点多近两点钟,酒店来往的人甚少,所以李尤乘着电梯几乎畅通无阻,一路直达酒店的第九层。
李尤在电梯到达九层门开启的瞬间就以百米的速度冲了出去,可就在他踏出电梯时候,他就发觉不对劲儿了。有一种无力感一下子席卷了他,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发病了,需要吸烟才能解决,他连忙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他绝望了。
他这一摸才发现他因为情急,竟是没有穿外套,而他的鼻烟壶和香烟,都揣在那外套兜里!
李尤这会儿还不能歇下来,他还要把讯息带给丹歌子规,可他自意识到自己的虚弱开始,这虚弱就开始毫无顾忌地肆虐起来了。而他在这虚弱侵袭之下,只感觉自己魂不附体,他驱使自己的躯体就宛若操纵着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昏昏欲睡,摇摇欲坠。
李尤看着眼前自己的光景,知道自己走得可不慢,可他没有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仿佛踩在连环的蹦床上,一步步踩下去,都是借着气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前面送。
此时这过道中没有人在,如果有人看到李尤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现在的李尤腰崩得直直的,腿也打得直直的,行走全凭双脚,那双脚极尽能事,才能将李尤这躯体缓缓向前运达。他的双臂耷拉着,脑袋也耷拉着,仿佛是提线木偶断掉了双臂和脑袋上的线,走起来竟莫名有鬼影重重,是僵死的鬼儿,失离的魂儿。
这丹歌子规的房间,在这酒店九层中间靠东一点的位置,与东西两侧电梯的距离其实相差不大,可在此时的李尤看来,这一点毫厘之差,就需让他多费许多气力才能抵达了!而他渐渐走进0906,身子的消耗似乎达到了极限,于是这虚弱盛极而衰,他忽然又有了些气力。
虚弱不再极盛,其他的个中滋味也从虚弱的遮盖下浮现了出来,李尤从这通身的虚弱之中有了一些新的体味,那就是饥饿感。这是他生命中自他吸烟开始,头一次有如此清晰而熟悉的饥饿感。李尤苦笑着,他累得几做不出表情,但他大概是苦笑了,“久违了,这种感觉。”
李尤好容易忍饥挨饿来到了0906房间门口,停驻了身子。这样儿一停,他只听脑中“嗡”地一声,然后他眼前一黑,伸出去敲门的手没待高举就此落下,“咚”,他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在子规屋中聊天的丹歌子规听到这一声响,连忙开门去看,只见门口趴着个李尤。丹歌连忙蹲下身来,看李尤情况的同时,又往金勿的房间瞥了一眼,他料定金勿听到声响是一定会出来一看的。而李尤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
丹歌当机立断,没有询问李尤现在的情况,他一眼就看出这李尤是没有吸烟通身虚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他直接问向李尤来到此处的目的,“什么事?”
“电梯。”李尤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来,然后他耳朵鸣响,外界的声音也不能听到了。
“电梯?!”丹歌重复一遍,扭头看向子规,此时旁边的房间门响,金勿出来了。丹歌连忙扭回头来装作查看李尤情况的样子,而在屋内,子规变化成了杜鹃鸟儿从窗户飞出,奔酒店正门而去,他通过电梯二字已经了然,天子势必在电梯之内遇到了什么事情。
金勿来到了0906房间门口,瞧着李尤,顺势向屋内瞥了一眼,问向丹歌:“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丹歌摇摇头,答道,“这个人刚才莫名倒在这个房间门前,看样子像是虚脱了。你怎么样?”丹歌推搡一下李尤,问道。
李尤此时耳中的耳鸣声稍弱,听得到丹歌的声音,但声音仿佛从高远处传来,空旷而悠远。他有气无力地道:“我……”他瞧一眼丹歌,自然也瞥到了金勿,他虽然虚弱,但还没有迷糊,他知道此时要蒙过金勿才行。
李尤道:“我是这酒店监控室的,刚,刚才检修了这九层的监控线路,然后突然病犯了。我身上没有带药,麻烦你们送我到一层的,的监控室吧。”
“哦好!”丹歌暗赞李尤也是个伶俐的人,没给金勿落下什么话头把柄,这就省得他花心思去应付了。他答应着就背起了李尤,道:“我去送他吧,你就不必去了,你今天没出去可真是稀奇,你不出去,我待会儿却打算出去呢。”
丹歌这一句话,正是要为之后的计划做铺垫了。
“哦?我正闲得没事儿,待会儿我和你们一块儿,不打扰吧?”金勿道。
“行啊。”丹歌点头道,“我送了他,然后回来叫你。”
金勿皱了皱眉,“何须多跑这一趟呢?”
丹歌心说我就是想把你支开这一会儿,你倒想着贴上来了,他笑道:“我回来还有些东西要收拾,而且还要等子规回来啊。”
金勿一挑眉,恍然道:“哦,对啊!子规去哪儿了?”
丹歌敷衍着,“他去买一些东西,我们之后要用。总之你且在这里等我回来吧,一会儿的事儿!”
丹歌说着就奔电梯而去,他身上却有李尤的声音传来,“这边的电梯,坏掉了。”
“哦!”丹歌有些讶异,“坏掉了?!那我们走那边儿。”丹歌扭头奔西面的电梯而去,而他的心思就放在了那东面的电梯上,“天子在电梯里遭遇了什么?”
“刺杀?”在这“坏掉”的电梯当中,子规瞧着地上的尸体,讶然地吐出这两个字来,在子规看来,当前的情形唯有这二字才能诠释了。
天子摇了摇头,“倒是未必,我在0917等待你们的那么长时间里,可没有感受到这杀手的气息,说明她并不是针对我,很可能她在监视你们,又或者她其实是在调查机灵儿。也许她刚隐身顺着这电梯到第九层去调查,却在开门际看到了我和你们,隐隐猜测你们和我有所瓜葛,所以才对我出手。”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子规点点头,“而无论如何,既然这杀手已经死去,她获知的全部讯息也就随之而去了。”
“不,未必。”天子道,“你用你那虫子处理了这尸体吧,看看能遗留下什么要紧的东西。”
子规皱眉道:“你是猜测她身上有信息存储的科技工具?可我观察那金勿,似乎对这类科技并不在行啊!”
天子道:“据情报,杀手组织已经颇为熟练地利用这些高科技了,而你所知的金勿,只是这杀手中的一个另类。”
子规放出了骨虫,交代它们留下有用的东西。他看着渐渐消失的尸体皱起了眉,“既然他们善用这类东西,恐怕我们安排在那茶馆的窃听器早就被发觉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呢?”
天子安慰道:“他们只要不能完全确定是你们所为,你们就无需多虑,杀手的多疑注定他们的目光不会在你们身上停留太久,因为他们满天下都是敌人,每个敌人都有监听他们的可能性。”
天子继续道:“同时据我所知,那家茶馆在今天又重新营业了。那里作为杀手们的临时据点,已经被他们弃用了。他们的人马建立了新的信息站,地方应该是很隐秘,至少我们还没有获知相关的情报。不过……”
没待天子说完,子规若有所思地打断道:“那信息站在苏音等人来道商丘的时候就说要建立,而他们的行动也果真迅速,短短几天内就已经建立了。”子规说着看向电梯的地面,骨虫们啃噬完了杀手的躯体,只留了一颗杀手的牙齿,“哦,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不过,不过什么?”
天子施展法力,一层法力气泡覆盖在了那一颗牙齿之上,落在了天子手中,而后他另一手一扬,电梯空间泛起涟漪,一道朱批符被收回而后化作了粉碎,原来天子早早地就在这电梯内布置了禁制隔绝声音。“不过这东西,却为我们找到他们的老巢提供了很大帮助。”
子规在观察了天子手中那牙齿之后,就明了天子布置禁制的这作为,防范的正是这一颗牙齿,因为在牙齿当中,是一个小型的对讲器。“原来你早有预料啊!你比那些杀手尚技高一筹!而我没想到他们运用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这小小的对讲机远远地连接着信息站传递信息,可太不简单了!”
天子点头,“他们用法力改造了这对讲机,他们讯息的传递不再依靠电磁波,而是依靠修行者的气息,这样儿的对讲机,能在十数里之间自由通讯。而因为这气息联络,所以在他们的信息基站处,必定有相同的气息存留,才能保证联络通畅。”
天子说着指向那法力泡泡当中的牙齿,笑道:“我们只需识别了这其中的气息,就能按图索骥,找到他们的老巢。”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尸虫旧业
天子说着即动作起来,伸手间掌中蕴藏了莫名的一道霞光,霞光向法力泡泡盖下,一缕嫣红的气息呈现云雾般缥缈玄妙,从那牙齿之中散发。这嫣红气息当中的一绺,被敛入了天子的霞光之中。如此一来,天子已经识别了这牙齿其中对讲机蕴藏的杀手气息了。
天子做完了这些将那法力泡泡往子规那边一推,同时扭身伸手,一道朱批被天子捏在之间扣在了这电梯的壁上。天子道:“你们凭着这其中的气息找到他们的信息站,却不能再行使之前的窃听事宜了,你也隐隐有猜测他们发觉了你们对于茶馆的窃听,他们势必对这事十分警醒。
“你们再安排下窃听器,应该会被他们很快发现,而这一次如果他们发现,就势必会重视起来,因为你们的窃听器是安排在他们秘密部署的信息站。信息站位置的暴露,绝对能引起杀手们最高的关注,那时候他们展开调查,你们的窃听器就有去无回了。
“你们不仅不会得到重要情报,反而会陷入杀手们完全的监视之中,这是得不偿失的。”
天子说话间,手中的朱批发威,这停止的电梯又恢复了正常,运行了起来。
子规结果了泡泡,皱着眉道:“可我们必须要有他们的情报,至少在没去你们风家之前的这三五日,我们要有他们的情报。我们虽然自恃法力高强,但长时间的防范和警惕显然是不现实的。”
天子点点头,指向了那一颗牙齿,“你们找到他们的信息站后,完全可以对这个小东西做一做文章。既然是对讲机,本该是双向联系的,但在杀手们的刻意改动下,这小东西只有发送功能,而信息站成了信息收集的基站。如果你们有办法改变这东西收发的方向……”
子规一歪头,眯起了眼,端详着手中的包裹在法力气泡中的那一颗牙齿,道:“好主意!而这改动办法应是不难。”
“你有办法,那是最好了,而只需要把这牙齿改成接收端后,你把你的窃听器贴在它身上,就能达到足不出户,窃听他们的效果了。”说话间电梯已经到达一层,天子和子规走出电梯,来到了酒店大厅,正看到丹歌搀着李尤从西面的电梯走了出来。
天子笑着看一眼虚弱的李尤,他不知道李尤身有重疾,只以为是李尤想丹歌子规通风报信跑得急,消耗了体力没有缓过劲来。他向李尤道:“你这身体可需锻炼啊,这么点儿路程,当中还有电梯搭乘,竟搞了自己个气喘吁吁。不过无论如何,是多谢你传讯了。”
李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强咧着笑容摇头,表示不必感谢。
天子又瞧向丹歌,道:“这当中的事情我交代给子规了,你有什么疑问尽可问他,我走了。”天子说着转身欲走,却被丹歌叫住。
“请留步!”丹歌道,他说完此句之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异常,才继续道,“刚才金勿问起子规的情况,我诓他说子规出去购置东西了。我猜那金勿许不信我的话,他或许会从他的房间观察着酒店门,天子你遮着子规,不要让金勿发现了子规的踪迹。”
子规扁了扁嘴,“可我出去购置什么东西回来啊?!”
丹歌答道:“我们今天下午的计划,是打着祭奠那死去的焦家人去的,你可以去买一些贡品回来。要迅速,此时已经两点多了。”
“好。那我们不再耽搁。”天子点点头,他向子规扭头际,子规已经变作了一只杜鹃,一下子扎进了天子的衣服之中。这让天子讶异不已,“嚯,你还会这等变幻之术!可不输我家二公子啊!”
子规由天子带着往外走,而他的好奇停留在了天子刚才的话语之中,“我知道你家的二公子风标易容术了得,他竟也会变幻之术?”
天子道:“对,他可以变幻作一只白鹭。”
“风标,白鹭,可说呢!风标公子正是鹭的别称啊!”子规笑道。
天子双眸一亮,“唔!你如此一说我明白了,你名子规就变作了这杜鹃小鸟,那丹歌……,不正是会变作一只仙鹤么?”
天子听得子规一声轻“嗯”,验证了他的想法,他感觉这事情真是颇为其妙了,“风标公子那日就说,你们和他有解不开的缘分,我本不信。如今单是你们的变幻之物与名字的照应,你们的缘分就可见一斑啊!”
“其实我们的缘分,我们早在一个月前,还没有来到商丘见到风标时,就已经知道了。”子规道,“丹歌手中有鱼,名为东泽鱼……”子规朝着天子讲起了当初丹歌在徐州以东泽鱼算下伙伴的往事来。
……
而在丹歌这一边,丹歌扶李尤进了监控室,之后依照李尤的描述,去往监控室解下了缠在门上的尼龙绳。而丹歌解绳时,还能听到屋里的呐喊声。丹歌撇撇嘴,暗笑道:“真是死心眼儿,电话都不会打一个!也好在是这死心眼儿,省去了我许多善后的事宜。”
丹歌带着尼龙绳回到了监控室,只见李尤身上盖着外套瘫坐在椅子上,旁边搁着鼻烟和香烟,却没有动。
“哦?”丹歌疑惑不已,“难道你是完全没力气了,需要我帮你么?”
李尤摇了摇头,道:“不,我倒是有力气拿起那两样儿东西的,可我这肚子里的饥饿感好久不见很是想念的,我得多体味体味。”
“嗤!”丹歌翻了个白眼,“这样儿的苦楚竟也值得怀恋了?”
他说着又转念一想,随之眼睛一亮,他猜测李尤的病症许是自己有了转机!“下尸虫主食色之欲,本来你因为下尸虫犯下烟瘾,是不会有饥饿的感觉的。我猜测因为你刚才一直没有给你的下尸虫进烟,致使下尸虫感受到了危机,他撇下了烟瘾为了保命,操起了他自己的绝活来。
“三尸虫本是神仙体,也是妖魔劫,金仙斩却三尸方能成圣。神仙也罢,妖魔也罢,其神位魔位都是人类臆想之物。因人求解救,于是有仙人,因人有恐惧,于是有妖魔。当人的思想幻灭,不希图解救,就没了仙人,不复发恐惧,也就没了妖魔。
“三尸虫正是这神仙妖魔之类,它是你的神魔,你是它的凡人。你的下尸虫,本是你的食**望,后来它染上烟瘾,于是就成了你烟瘾的神魔,因你的烟瘾在而生,因你的烟瘾去而死。刚才你摆脱烟瘾,它窥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它不敢怠慢,只能重操旧业,以食色之欲诱惑你,你但有食色之欲在,它也就能保有性命。”
“啊!”李尤虽听得半懂不懂,但知道他的病因正在这下尸虫之上。凡人治病又讲求除根,而既然这下尸虫不死,他就觉得他的病不能痊愈,他于是想着处死下尸虫的法儿,“那不然……,我连这吃饭的想法也不要有?!”
李尤说着竟真的闭上眼睛对自己暗示起来,想让自己忘掉这饥饿感。他不暗示还好,这一想,他却更饿了。“咕噜噜”,他的肚子更作妖地想了起来。
丹歌听到这声音,笑道,“我都说了,这尸虫是仙神妖魔般的存在,它们的武功奈何你一介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而凡人既是凡人,七情六欲就该有,你也不要奢求勘破。适当的食色之欲,是你维系生存的根本。
“我刚才所言也不是说着下尸虫重操旧业不好,恰恰相反,下尸虫重操旧业,主管食色,是你痊愈的前提。不过显然你这一时半会儿的戒烟,并不足以让你完全痊愈,因为下尸虫的烟瘾尚在,只要你再吸烟,那么你的症状就会复发,恢复之前无烟就羸弱的情况。
“你倒也不需克制烟瘾,等几日之后,我们去常阴居,那老先生应该就有治愈你的办法了。而通过你当前的情况也可看出,老先生治愈你的手段,就着手在压制下尸虫的烟瘾,恢复它的食色之欲了。”
李尤听了点点头,不过他依然没有拿起烟来,他向着丹歌道:“您给我从餐厅搞些饭菜来吧,我好容易饿一会,该好好填补填补。”
“毛病还不少!”丹歌撇了撇嘴,“不过看在你送信的功劳上,就给你跑一趟腿好了。”
丹歌说完就走出了监控室。在丹歌走后,李尤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直听丹歌走远,他才拿开了盖在身上的外套。他这脐下的裤裆出鼓鼓囊囊,早支起了一个帐篷。
李尤愤愤的一伸手拍在自己的腿岔,骂道:“我这浑身都软得没劲儿,你倒硬朗起来了!还真是食色之欲,我肚子里饿,你也色起来了。可你当着一个男人仰什么头啊?!你给我歇了!待会儿用好吃的犒劳你!”
这李尤这一顿臭骂,霎时见了效果,他那家伙式儿立刻就和他整体的状态一致了。李尤此刻才算明了了丹歌刚才那一番话的意思,这身中的三尸虫,果真是居住在人体中的神仙妖魔,尸虫行动之间,就是人的生死之间,“好在刚才有这衣服盖着,不然丹歌瞧见了铁定杀了我!”
李尤待了半刻,丹歌就带着几样儿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和一大碗米饭回来了。丹歌把饭菜往桌上一摆,道:“你自己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我们不在酒店,你自己小心,更要注意酒店来往的可疑分子,尤其是打扮漂亮的女人。你最好还是吸烟,不要让**抬头,误了大事!”
一听“**”二字,腾地李尤脸就红了,他自是想起了之前的尴尬场面。他不敢看丹歌,细声细气地道:“我知道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成功小半
丹歌没有在乎李尤这莫名的情态,他只在李尤应声之后,就离开了监控室,从东侧的电梯返回了九层。
在九层,金勿正倚在墙边,在他的一侧,是丹歌离开时候或有意或无意并没有关闭的0906房门。丹歌看到这个情况,心中猜测金勿是在守着这大敞门儿的房间,他于是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啊?”
果如丹歌所料,金勿一扭头,用下巴点向敞开的屋门,意思他守门来着。金勿此时的想法是,丹歌用这一个开着的房间门,把他困在了这里,他要是离开了,就显得不够意思。他通过与马心袁的对话所知,这丹歌金勿在暗暗调查他,他心中对这二人既有疑心也有戒心。
于是这一个敞开的屋门在他的眼中就成了丹歌试探,试探他对于丹歌子规的态度,而他此时守着房门,表面成全了友谊。而唯有瞒过了表面,才能深究内涵,他才能反过来探究丹歌子规对于他的态度。
“嗨。”丹歌此时叹了一声,走过来伸手关上了子规的房门,然后道:“先回房间吧,我们等子规回来就出发。”
金勿忽然怔愣了,他怔怔地瞧了瞧子规房间的门,然后又迅速回过神来,向着丹歌点点头,返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他就在丹歌关门的刹那想明白了,他刚才自作聪明,反而弄巧成拙了。他返回屋中关上了门,背靠门上懊恼地皱眉摇头。
他自骂道:“真蠢!我宁愿守着那门,就不知道关了门去!我还傻兮兮地靠在一侧等,这其中的意味还不明显么?我就是为了展示给丹歌子规看,告诉他们那看门的是我!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们用脚趾头想也能清楚,我在表面营造友谊和睦,那内心不正是于此相悖了吗?!唉!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方才盯着子规房间的门怔愣,正是因为他悟出他演得有些过火了。如果他自认和丹歌子规是好友,那么他何须在那里呆着守门,他一定不避讳进入子规的房间,也一定不害怕他擅作主张关门会引来的子规的埋怨。
可金勿做这件事太刻意了,他对子规的个人空间做到了足够的尊重,而恰是这一份尊重疏远了金勿和子规,也正能反映出金勿对子规有相当的戒心和警惕。因为真正交心的朋友,是会向丹歌子规一样彼此互损,一些事情上不分彼此的。金勿处理得太过分明,反而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暴露了。
就在金勿有这番领悟的时候,子规已经买东西回来了,他看到自己的房间被锁,而丹歌的房间狭着一条缝,知道丹歌在丹歌自己的房间。于是他也没有开自己的屋门,而是进了丹歌的房间。
“买来了。一些瓜果糕点供品。”子规把他手中那一兜东西扔在了沙发上。
丹歌此刻正坐在沙发一角沉思,被子规的话唤回了神来,他示意子规关上门,然后就将方才金勿的表现对子规说道了一遍。“从这其中我们能得出什么判断呢?”
子规沉吟了一阵,道:“他这种刻意的疏远和警惕其实一直都有,他一直对我们怀有敌意,他不会把我们当做真正的朋友,就像我们对他一样。他今天看着我房间门开着,他自己回到屋子里不管,我都不会惊讶,可他偏偏去守我的门,这里面就有文章了。
“他在想方设法和我们拉近关系,无论这事情是否弄巧成拙,总之他是有这样儿的初衷。而拉近和我们的距离,就更容易知道我们对于他的态度。显然,他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这怀疑一定是马心袁透露给他的讯息带来的。
“他怀疑我们对他有着戒心,怀疑我们也并没有把他视作伙伴,怀疑他对我们的杀害想法,已经被我们得知。确实,他的怀疑都是真相。可我们不能让他有这样的怀疑!因为这怀疑一旦坐实,他很可能直接撕破脸皮跳到我们的反面,我们对他的企图也就更加难以实现了。
“所以天子给我们安排的这个计划,就能让他的怀疑在犹豫之中无法确定,这对我们就是好事。我们待会儿一定要带上他,就不知道他肯不肯去了,而他若不肯去,我们也许尽快劝服他,现在的时间……”
丹歌笑了笑,“他之前已经答应和我们一块儿去了,就等你回来呢。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所以我们要即刻出发。”
子规听到这个消息欣喜不已,他一拍手,道:“好!那我们即刻出发!”
两人从屋内出来,叫上了金勿。金勿在方才悟出自己的表演有些过火后,此时出来就又恢复成了以往的常态,这让丹歌子规的心里都是一闷。他们明明确确地从金勿前后的表现差异中感知到,这金勿很快就发现了他自己的错漏并进行了更正,这样的人儿,是有些难对付的。
三人离开了酒店,直奔四方来集而去。金勿本跟在丹歌子规身后,可这一条路却越走越熟悉,他不由发问起来,“哦?我们这是去哪儿?”
丹歌笑了笑,“明知故问,这一条路你不熟悉么?”
金勿皱眉,道:“难道我们是要去信驿?”
“不,我们去信驿旁边的那个酒店。”丹歌答道。
“酒店?!”金勿大睁了双眼,暗暗想到,“难道这两人打算破罐子破摔?他们知道我对他们的疑心,所以姑且就将这事情摆在明面儿上了?不对!听马心袁的说法,他们本是跟踪我去得四方来集酒店,酒店应该没有他们的熟人朋友。而如今我尚在他们身侧,他们追谁?
“难道是那马心袁诓我?马心袁认定的他们的谎言,也许正是实话?他们也许真的认识四方来集酒店中的房客,他们那一夜许是真的从八楼听到响动才赶到的?”
金勿越想越觉得真,这也是他的心理作祟,他杀手一行本是颇为自负的人,从来善于隐藏身形,不常让人识破。此时金勿想的这番解释,就肯定了金勿的隐藏之法,否定了丹歌子规对他有怀疑这一件事儿。他向往这样的答案,于是这个答案一出,他就觉得可能不小。
这正是风标和他的智囊团想得计策妙,还没到酒店开始施行计划,金勿就已经对已知的结论产生动摇了。
当然这动摇对付金勿是完全不够的,金勿还没有蠢到想一出是一出的地步。他有着理智,他还要旁敲侧击,探一探事情的真相。只是他没料到这真相其实是丹歌子规想让他知道的。
金勿问道:“哦?那信驿旁的酒店,我知道,叫做四方来集。你们去那酒店,是有熟人?”
“对,一个熟人。”丹歌说着皱起了眉头,他想着要不要提及那人的身份。要说那人的身份是风家的客卿,在金勿听来,就是他们可以通过这客卿进入风家,所以那客卿很可能落一个和风家接引典购一样儿的下场。
可他若是不说么,金勿很快也能从马心袁那里了解到。那样金勿一定想着他和子规知道去风家的方法却不愿意透露给金勿,金勿首先会怀疑杀手们针对风家接引典购的行动已经被他们知道,金勿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那时候这金勿难免也会跳反,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丹歌左思右想:“我们祭奠完,风家就会把那客卿接走,那客卿应该不至于陷入危机之中,所以告诉他也无妨。”
这时恰巧金勿问道,“找那人去做什么?”
丹歌道:“那人是风家的客卿,我们想通过他去风家,可上一次我们找他,中间有一个小插曲,我们就没有提到去风家的事宜。今天我们受邀,去和他一起祭拜故人,我们也想趁此机会,问一问他去风家的办法。”
“哦……”金勿点点头,继而问道,“他的故人,也是你们的故人么?”
“也算是你的故人呢!”丹歌道。
金勿皱了皱眉头,“我的故人?”
“对,那个故人是焦家人。”丹歌道,“就是这焦家人的死,搅乱了我们的计划,导致我们没有机会向那客卿提出去风家的事儿。”
金勿听到这里保持着面上平静,其实心中已经骇然不已!他已经知道这要祭拜的所谓故人的人身份了,就是他所杀的那个焦家人!“你是说,这个人就死在你们拜访那风家客卿的过程中?就是那个小插曲?”
丹歌心说金勿你可真上道啊!我没有说透,你还往那一边总结!这真是省事儿啊!他点头,“对,正是这样儿。”
金勿追问道:“那那个风家的客卿住在……”
丹歌摆了摆手,表面浑不在意,心中其实已经乐开了花。他边摆手边说道:“嗨,我们不正要去么?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的房间在这酒店可谓得天独厚啊!”
子规在一边暗暗赞叹,丹歌这么刻意一引,他们还没到酒店,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小半儿了!他抬起头来,四方来集已遥遥在望,那酒店门前没有马心袁到来的踪迹,看来他们是先一步到达了。
而他又随意瞥了瞥,眼尖地发现在那典当行内的窗边站着一人,这人似在窥探什么。子规有所领悟,“这应该就是那天子安排下的第八层的房客了,有他盯着,那马心袁来了一定会在八层停留,这计划倒还稳妥,不需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