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终极剑斗（下）
脆弱的地面根本无法给两个超级剑士提供支撑，他们很快发现这一点，不约而同选择浮空继续战斗。
李察是靠铁之心控制地磁抵消重力，而贝鲁尼则是纯凭斗气御空！
理论上讲，任何一种元素力量——包括斗气、魔法、神术乃至于巫术——修炼到足够阶位，都可以使人获得自由翱翔于天空的权柄。这不是风翔术那样对气流的拙劣利用，而是直接与外界元素潮汐作用推动身体。
但理论毕竟只是理论，实际上斗气体系的天花板一直不支持验证这个理论。
前斯图亚特君主此刻所做到的，是千百年来无数斗气修炼者都渴望却无法实现的梦想。就凭这一点，他的剑圣阶位就无人可以否认，他的极尽癫狂和辉煌成就应该一起载入史册。
贝鲁尼对于斗气的理解和一般剑士截然两样，根本不追求“斗气十字斩”那种威力和消耗同样巨大的华丽杀招。
只有最开始随手甩过两次刃芒略作试探，把地面犁得土石翻涌，生生凿出两道战壕般宽阔的沟壑。其中一边恰好殃及到亡灵，冰霜顺势蔓延冻出几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在太阳底下冒着森森白气。
后来发现效果一般，就再也没见他拿出手过。
很显然，这位前斯图亚特君主完全明白那种缺乏变化的招式，威力再大也根本不可能给对手造成任何伤害。
在力量的运用方便，这位剑圣的水准着实不一般。
他那一如蓝宝石般纯粹无暇的斗气，只是附着在剑身上薄薄一层，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每当兵器交击时，总会顺势洒出一蓬迷离的星尘，宛如仲夏之夜的漫天繁星般闪耀美丽。
李察刚开始没当回事差点着道，幸亏反应快勉强躲过。
这才发现那些零零星星居然也很了不得，落在地上立刻会结出一片不断蔓延扩散的坚冰，冻死一头公牛都绝对绰绰有余！
不过凭他的力量，但凡认真发力空气就会变得如一滩无比粘稠的胶水，刮起剑风吹开冰尘简直不要太容易。
真正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有两件事……
一是那把仁王剑居然能抗住斩龙举世无双的物理切割。
不过考虑到精金秘银毕竟都算一等一的顶级材料，就算比风磨山铜稍微差也不会太夸张。再加上有堂堂剑圣斗气加持，倒还不算太匪夷所思。
但完全由风磨山铜制造的斩龙剑，还有着勾离元素的奇特作用。
高山堡又不是没有人会斗气，早就上手试过。实践已经无数次证明，以元素为基础就不可避免也要受元素限制，一样会被斩龙剑轻易击破。
这一点别说斗气，连卡洛斯的圣光神术也概莫能外。
风磨山铜这种顶级矿石确实无愧十倍于精金的身价，毫无察觉之下，甫一交手怕是谁也难免吃个哑巴亏。
但是眼下，领主大人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手中剑器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当和对方斗气相斩，却有种“勾不动”的感觉！
那些元素排列紧密凝实到极点，就像是一群散兵游勇蜕变成正规军。
他的斗气跟李察平生所见任何人都大不一样，别说是高山堡那群半瓶水，这种特性就是在杜蓬大师的法术上他也从没见过！
更令人连呼不可思议的是，李察打着打着忽然发现，自己双手居然渐渐冷得发麻。一些灵巧入微的剑招顿时有点玩不转，干脆就地风格一变，走大开大阖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要知道高山堡领主的抗性何等夸张，居然还有在元素上吃瘪的一天。倘若换个普通高手来，怕不是早就被冻成冰棍！
必须承认以贝鲁尼表现出来的实力，如果李察还停留在星华圣堂，赢面趋近于无限小。
那不光意味着辉力涌动力量加持弱一半，而且单凭磁御力翔空灵活性也根本不足以支撑高烈度缠斗。
但要说如今对方还能占到什么便宜，那纯属扯淡。
单论武技，领主大人要比他高明一筹。剑招比拼，也占据着显著优势。对拼硬抗，更不可能落于下风。
李察的缺点就在于远程攻击实在拙劣，倘若能保持安全距离，一个普通高阶法师都能拖着他放风筝。
贝鲁尼一开始决定打近战就压根是个错误——这不是因为他对斗气和武技掌握不够精深，而是因为他对高山堡领主了解近乎于无，所以做不到因地制宜。
想明白这点后，贝鲁尼立刻开始改换战术。
抽手挥出几道一人多长的巨大斗气刃芒，试图把领主大人暂时逼退。自己疯狂后退尽可能拉开距离，同时挥洒出好似泼水一般密集的剑幕。
“圣言祷术能修炼到你这个地步，真是怪物！”李察手麻，其实贝鲁尼又何尝不麻。
作为冰系剑圣，这位前斯图亚特君主当然不可能受寒冷侵蚀，而是单纯被巨力震得！
他真是一万个想不明白，纯粹物理力量怎么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即便早就认定高山堡领主必不可能是庸手，他也从来没往蛮力这个角度想过，还以为李察私底下掌握着一手不俗的魔法。
正因为知道法师一旦被贴身往往无力反抗，所以他才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拼近战。
哪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预料中会出现的魔法连点苗头也没见着，硬是单凭力量就让他连连吃瘪！
这种形式发展完全超乎最初预料的局面，多半都意味着很不乐观。
“晚了！”恣意的狂笑，响彻长空。
如果明明有一手杀招，却憋着整场没用，他能有什么目的？
答案显而易见，当然只能是为了关键时刻拿出来，一举彻底解决战斗和对手！
李察硬顶着芒刃剑幕紧追不退，磁御力对准贝鲁尼手上的铁质护腕猛然发力。
磁御力可不弱于高山堡领主一只手全力发挥，再加上贝鲁尼对此毫无准备，瞬间把两个人拉到近乎脸贴脸的距！
这个距离上，连长剑都施展不开，拳头打在肉上的沉闷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第三百七十六章 神来一剑
在李察弃剑用拳的时候，贝鲁尼当然也没闲着。
以拳对拳，以脚换脚。
最直接不过的爆发力比拼，最毫无花俏的防御力考验。
一方是能压制巨龙的究极猛男，一方是千古无双的当世剑圣。他们过于特殊的身份，给这场和街头流氓斗殴没有本质区别的拳脚争锋，赋予了异常残忍酷烈的味道。
那边高山堡五人众刚刚阴死冰雪牧首，正准备赶过来助拳。
他们齐头并进，他们气势如虹。
他们戛然而止，他们无能为力。
看着半空中激烈到目不暇接的拼斗，只能深吸一口气向后撤退。随手一招都能在空气里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迎面扑来简直有种在面对汪洋巨浪的错觉。
外人哪里能能插得进手！
赫特一支箭扣在弓弦上，紧张得额头上全是豆大汗珠，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作为高山堡天字第一号神射，他的箭术精湛乃是平常人难以想象。百步外射穿杨树叶不过是小儿科一般的信手拈来，赫特能在五百步距离上给一只蚊子来场丝毫不担心会伤及性命的截肢手术！
别看双方身形如此变幻莫测，如果换成同等难度的木靶，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能命中自己想命中的目标。
偏偏其中一方是自家领主，让这个半人马头一回失去了神射手应有的果决，满脸肃穆怎么也下不定决心。
“让他们打吧。”伊丽莎白握着方天画戟，“如果李察劣势，我们就上去帮忙。”
“就我们这两下不是白给吗……”卡洛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那点坐井观天没见过世面带来的自信，已经被眼前如天灾般狂暴的景象打击得荡然无存。
“救援君上，乃是臣属的职责。”德古拉很看不惯这货。
谈话间，场上形势又突变。
显而易见，原本李察在逐渐占据上风。毕竟在近身缠斗中，越是简单便捷的东西越实惠好用，就比如领主大人那怪胎般的力量。
而不借助兵刃、没时间调息，斗气的威力就无法完全施展。
眼下的困局对于贝鲁尼来说无比尴尬，一着不慎被牵入对手的节奏无疑非常危险。只要能有哪怕一屈指时间稍作休整，他都能强行调息施展出更多斗气秘术，未必不能翻盘。
但作为一名随时准备暴起的潜在犯罪分子，研究各类型潜在对手乃是某人最大的业余爱好。
李察深深明白元素体系虽然有诸多优点，但有一个缺陷无论如何也避免不掉——那就是绝对无法真正做到如臂使指。所以法师要念咒、剑士得调息、连牧师也必须装模作样祷告两句。
而**力量却不必受这份鸟气，几乎不存在发挥问题。
因此对他来说，理想情况就是以快打快一口气直接锤死，给对手留半毫喘息之机都是犯罪！
但贝鲁尼毕竟是剑圣，对战机的理解、捕捉和解读都是李察平生所见一等敏锐。
即便局面不利，他也始终面沉如水不曾气馁。不顾一切强行提息，张嘴喷出一蓬鲜血。
点点血珠居然组成一道十字刃，裹挟着森寒锐利的气息直冲李察面孔！
正如贝鲁尼没料到对方可以凭空拽护腕一样，领主大人也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能玩出这一手“以血为兵”。
凭剑圣的斗气精纯度，这一口老血倘若打实，洞穿三层板甲将像喝水一样轻松。李察魔抗确实还算不错，但也没到能凭脸皮硬抗芒刃的地步。
但贝鲁尼的绝命杀招居然放了个空炮！
高高从李察头顶窜过，在空中拉出长达上百码的笔直冷雾轨迹，砰地炸响。
乖乖里格隆冬！领主大人胸腔里的心脏好赛一群半人马在跳踢踏舞般蹦个不停，背后一片黏糊不用摸也知道全是冷汗。
差点阴沟里翻船的强烈刺激感，让他伫立在半空中半天一动不动。
但贝鲁尼什么也没做，凭白让大好时机流逝。
当然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一截剑锋从他心口“长”了出来。
在这场双方都憋着坏想阴人的竞赛中，到底还是高山堡领主稍微快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高手过招，快一丝，就足以划分胜败。
这位前斯图亚特君主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无限怅然地说道：“我输了。”
他踉踉跄跄地降落在地面上，盘腿坐下。
李察确定贝鲁尼必死无疑，因为那一剑已经彻底将心脏绞碎。但剑圣级数的斗气毕竟足够厉害，即便心脉破碎也能帮他多撑一会。
倘若能换上一颗鲜血魔石倒没准能救贝鲁尼一命，但在场其他人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那一系列所作所为——杀妻、灭国、戮友，也许可以视作一位天才剑士的痴与狂。
但从那一刻起，不会再有任何人愿意帮助这个疯子。
毕竟，既然选择背叛整个世界，就不要埋怨被整个世界抛弃。
“之前有人猜测尼禄应该得到过一件宝物，才能在贫瘠年代进阶魔导师，取代号为‘深蓝魔井’。”领主大人赶紧趁机问道，“并且认为之所以冰雪女神教会每一代牧首都有魔导师级神术水平，也是得益于那件宝物，你知道些什么吗？”
他十分确信这货肯定装着不少秘密，赶紧争分夺秒询问，指望这位前君主能来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哪有什么深蓝魔井。”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贝鲁尼面色却十分平静，“尼禄能在贫瘠年代晋阶魔导师，是因为他找到一个元素潮汐更丰沛的世界，他的疯狂也同样源于此。至于为什么冰雪牧首水准反常——赛巴斯安手腕上有个镯子。”
“空间裂隙另一头是什么情况？”
“三个自称神族的泰坦，其中一个按他们的说法是真神，也就是有相当于魔导师的魔法水平。”这位前斯图亚特君主不无遗憾地说道，“本来我打算进阶剑圣后就去宰了他们，结果还没来得及，真可惜。”
“为什么要干掉他们？”
“用心痛克制癫狂这个办法，是他们教我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安妮的眼泪
“那些泰坦到底有什么目的？”李察皱着眉头说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贝鲁尼耸耸肩，胸口剑伤里突然喷泉似的滋出一股鲜血，“我知道他们肯定有目的，但不关心。只要能帮我进阶剑圣，什么都无所谓。”
“以后逢年过节，我可以代你去给玛丽皇后和萨格雷扫扫墓。”领主大人试图以怀柔政策，诱使对方老实交代。
“不必，既然已经决心做下这一切，我就从没奢求过心安。”大片湿润正在贝鲁尼外套胸口迅速扩散，显然是斗气已经维持不住心脉，“我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
“好吧。”领主大人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身上有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气魄。
“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贝鲁尼向后倒在地上，眼睛里倒映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白云。
他居然在笑，如孩童般纯粹无暇，“一场大战，真他妈痛快。”
瞳孔里的鲜活光华褪去，生命正在离开这具躯体。
…………
艾伦镇里的亡灵已经被清缴干净，赛巴斯安牧首也早就解决掉。
但他们也掺和不进李察和贝鲁尼的战斗，只能干等着。直到一切平息，才终于敢靠近这片几乎硬生生被打成洼地、到处都是裂痕的区域。
于是所有人得以亲见，自家领主正站在敌人尸首旁，背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萧索。
那份凝重的气氛让他们一时间为之缄默，只有伊丽莎白走过来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说呢……死是死不了。”李察捂着肋骨嘴里咝咝倒抽凉气，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学堂教室的台阶上坐下，好一阵龇牙咧嘴，“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没眼力界，也不知道来扶老子一下。”
刚才那一番龙争虎斗那么激烈，光是余波就把这栋建筑打得千疮百孔，却奇迹般维持着结构完整没塌。
“小德，你去屋顶把风向标上那个戒指给我拿下来。”虽然状态很不好，但领主大人到底还是没忘记现成的洋落。
“遵命，君上。”德古拉抚胸躬身，快速后退不见。
那一手冰霜斗气，可没看起来那么好消受。李察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由皮到肉深入骨头缝里的冷，仿佛连灵魂也为之冻结的冷，整个人一个劲打颤。
要知道他早就习惯于寒暑不侵，已经好多年都没体验过冷是什么滋味。而且这份寒意完全是由元素造成，只能靠抗性硬捱，穿棉衣半点屁用没有。
他知道自己还最少断了两根肋骨，不过连神经都被冻得麻痹，暂时不太疼。
哪怕是满级“铁骨”加上铁之心带来的夸张加持，在一名前无古人的剑圣面前，也没那么坚不可摧。
“平生所见诸恶，堪以贝鲁尼为魁首。当然，这货水平也真高，这点咱们必须承认。”领主大人恶狠狠啐了口裹着浓厚血丝的唾沫。
竟然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冻成一坨冰疙瘩，砸在石头上“咔哒”一声，玻璃似的裂成八瓣。
一堆眼球全直勾勾盯住这个冰疙瘩，然后又看着自家领主。
“大人。”卡洛斯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您是怎样击败对手的呢？”
“哈哈，不懂了吧。”刚才还一脸五劳七伤的高山堡领主，立刻一拍大腿倒擎斩龙剑满脸洋洋得意：“看到剑柄上这个环没有，铁的！”
所有人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恍然。
剑柄上确实有个环不假，但分明是和风磨山铜一模一样的颜色。得仔细盯着看，才能借助反光从质地上发现些许端倪。
众人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这种精心制造的伪装，明摆着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光明正大用，好毒的心思！
李察自己倒美得冒泡，用正面的拳脚吸引注意力，其实杀招是背后袭来的飞剑。
在阴人方面他绝对是天才，这种声东击西的打法完全瞄准生物天性弱点，没吃过亏很难反应过来。现在唯一一个受害人已经死逑，看来下次还可以接着用。
他正要接着说话，忽然看到一条风神翼龙在不远处扇动翅膀缓缓降落。
大部分空骑兵执行战斗任务时都会配备单人座鞍，而这一条却偏偏背负着双人座鞍，明显应该是在迟暮森林里搞新兵训练的“教练龙”。
“李察！”安妮解开座鞍绑带，直接从龙背上跳下来。
她哭得泪雨滂沱，顾不上崴脚，赤足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地面冻得全是冰碴，没几步，脚印就变得殷红。
半精灵却仿佛没感觉一样，奔来的速度好似一阵风。
“拦住她！”李察脸色大变。
伊丽莎白一伸手拦腰抱住安妮，任由她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
“放开我！”一向脾气很好的半精灵却突然发了火，使劲一拳打在伊丽莎白肩膀上。
“你先别着急，我没事，慢慢说。”李察挨了太多下附带冰霜斗气的重拳，至今还没消散。
他自己魔抗高还能忍忍，但安妮压根没什么抗性可言，要是碰一下估计她至少得丢半条命。
“真的吗……你嘴上怎么有血……”半精灵语无伦次地说道，“刚才奇丘突然不对劲……我还以为你……”
哪怕生死相搏时，李察也从没动摇过。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虽然高山堡空骑兵为了加强防护，一向都使用全封闭座鞍。但在高空气流中穿梭的那份寒冷，又岂是只靠座鞍就能抵挡，所以哪怕夏天空骑兵制服也是带毛皮衣。
而安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一路飞过来冻得脸颊发青，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我没事，真的没事。”李察有点心疼得厉害。
“那……那就行。”安妮低头擦了擦眼泪。
李察从系统商铺里买了件厚毛皮，随手抖开扔到半精灵头上，“赶紧披上，别着凉。”
“你怎么也冻成这样？”
“唉……这就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两个同样浑身发抖的人，相隔几码距离看着对方，忽然噗嗤一声都笑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内有乾坤大
安妮脚上那点小伤压根不算大事，几发圣光术就彻底治愈。
为了稍微抵抗四处弥漫的亡灵魔力，虎灵猎手们清理出镇广场，收集燃料点起一蓬篝火。熊熊燃烧的灼热火焰，一刻不停地播撒着光和热，立时便将阴森晦暗感驱逐一空。
李察不知道现在前线大军团战事如何，但时间上算，应该还没那么快能解决亡灵主力。
那些正在打生打死的正规军一定想不到，在本次亡灵之灾的最核心，有一帮人正围着篝火吸溜热茶。
“大人，您要的东西。”德古拉小跑过来，呈上一枚戒指。
那上面镶嵌的空间秘水晶，肉眼可见比李察手上那颗要硕大纯净许多倍。
“给我看看。”趁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原本正在喝热红酒预防感冒的安妮抢先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一束束充斥着好奇、八怪、探寻的目光，顿时一眨不眨聚拢在她身上。这可是前斯图亚特君主的遗产，光是噱头就足以编成一系列故事给吟游诗人唱上半个月！
“肯定是斯图亚特历代先王间传承的御用空间装备。”半精灵小妞明明冻得嘴唇都发青，也掩饰不住她眸子里骤然爆发的光辉明亮。
“你看，双纹鸢尾花，典型的斯图亚特王室早期珍藏。”
李察这才发现，秘银戒托上的蚀刻阴阳两部分都可以看做一朵鸢尾花，构思和手艺俱非常精巧。
“李察，你都有一个了，这个给我用吧。”安妮扑闪扑闪眨巴着大眼睛，目光里充满希冀。
“你做梦。”领主大人摊开手掌朝她一伸，无情打破幻想，“本爵可有整整十根手指头，少说也能戴二十个戒指！”
“切，小气死了。”安妮撇着嘴把戒指放到他手心里。
“不过回头倒腾一下，我现在这个倒是可以给你。”李察语气忽然一软。
“谁稀罕。”安妮嘴上说着不屑，弯成月牙的眼睛到底还是出卖了她。
“里面有什么东西？”卡洛斯一张嘴问，一双双耳朵瞬间支棱起来，生怕漏听一个字。
“百分百有金币。”安妮十分笃定。
“肯定是各种珍贵材料。”德古拉信誓旦旦地表示。
“应该会有神兵利器。”连伊丽莎白也忍不住加入大讨论。
“稍等，我先看看。”李察满脸饱含着丰收的喜悦，自己也觉得王室珍藏肯定不同凡响。
他不贪心，来上百十万金币在加千把磅精金秘银，已经足够填满作为乡下小开拓领主的胃口。
结果凝神一探，脸上笑容立刻凝聚，眉头慢慢皱起来，“咦？”
“怎么？”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里面居然空荡荡的。”李察手上多了一摞新旧不同的硬壳本子，然后又被他塞进戒指里，“就这么几本书，别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这个戒指本身真心无愧于王室珍藏的名头，长宽高各有八刃的储存空间足足是李察手头那个六十四倍，简直足够用来给一支中等规模军队提供后勤支援。
能支撑起这样庞大空间的秘水晶绝对极端罕见！
要知道哪怕重量一样，一头两千磅肥猪也绝对比十头两百磅猪加起来更值钱好多倍。无他，物以稀为贵而已。
这枚戒指的身价已经很难用钱去衡量，因为不论是谁也肯定不会傻到拿去换金币，是字面意义上的价值连城。
“大人，这是从赛巴斯安牧首身上找到的。”赫特递过来一枚戒指和一个手镯。
高山堡领主现在也是老手了，一看宝石光泽就知道戒指也是空间装备。
这次里面倒是真有点精金秘银、炼金道具和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至于储存空间，区区两刃长宽高以牧首的身份来说多少有点寒颤。
但真正让李察意外的是，在冰雪女神教会牧首的空间装备里，他居然找到一小木箱圣光神术卷轴。
要知道信仰分歧几乎可以算是最严重的分歧之一，这两个教会从来不对付。冰雪女神教会牧首居然会随身携带圣光神术卷轴，说出去大概没人会信。
六根白色卷轴上布满古朴玄奥的符文，氤氲着强大的元素波动。在木箱里分上下两排放置整齐，一水全是“圣乔治呼唤之歌”。
这种著名高阶治疗系神术，效果强劲到据说只要还没死都有救。而如果目标是亡灵，威力甚至可以媲美魔导师级法术。
把整个神术刻录在纸面上制成卷轴，难度远比直接施法更大。所以哪怕圣光教会自己，掌握的高阶卷轴都不会太多。
作为敌对教会首领，赛巴斯安牧首搞到这几根卷轴一定得付出特别巨大的代价，应该不会只是留着以防万一保命用那么简单。
再联系之前他和亡灵混在一起的状况，不由让人产生些十分有趣的遐想。
但无论曾经谋划过什么，赛巴斯安的所思、所想、所感，都已经随着生命一起烟消云散，再也无可追寻真相。
至于这个镯子……
看起来完全不出奇，以李察的敏锐感知都不曾发现什么元素波动。青铜质地两指宽一指厚，打磨还算光滑却没有任何花纹，看起来模样平平无奇。
但自从领主大人拿在手里，却吸引过来一个贪心鬼。
平常一直很黏李察的奇丘，今天难得没来烦人。一双乌黑糯湿的眼睛紧紧盯着镯子，连眨巴下眼睛都舍不得，仿佛闻到腥味的猫儿。
李察左右一晃，它也跟着左右摇脑袋。没两下就晕晕乎乎，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邪门了……”领主大人干脆直接扔给奇丘，想看看它有什么反应。
结果小黑鬼四肢并用抱紧手镯，当场直接咬上去。它变身时间早就过了，现在这幅牙口怎么可能啃得动青铜。
李察又重新拿回来，皱着眉头思索片刻。
用手试探着捏住两边缓缓发力，原本看似浑然一体的手镯中间忽然裂开道缝隙，露出一抹细腻的象牙白。
同时，深沉而内敛但毫无疑问无比强大的元素波动，终于从缝隙里奔涌出来。
第三百八十章 海洋与风暴之戒
“这玩意里面有机关。”领主大人虽然没找出机关的正确开启方式，但凭他的力量只要意识到内有玄机，强行开启不会存在任何困难。
所谓“青铜”应该是种用于遮掩的稀有金属，虽然连那么强的元素波动都能屏蔽是很神奇没错，但质地远算不上坚韧强硬。稍微一用力，精细的闭锁机构立刻宣告崩溃。
手镯实际上是环形盒子，打开后，里面严丝合缝地躺着一枚象牙环。
在场都是高山堡自己人，立刻都觉得十分眼熟——毕竟奇丘脖子上正挂着个一模一样的呢。
那是泰坦四戒中代表风元素的一枚，天空与雷霆之戒——按照万物起源于地、火、风、水的理论，雷霆的确应该归属于风系。
“又是一枚泰坦王戒？”李察伸手把象牙环扣出来，伸手挠了挠小黑鬼的下巴，冲身边其他人说道，“应该是你们围攻赛巴斯安时把那层铜壳震裂过，然后被它不知怎么回事感应到了。”
奇丘欢天喜地地连蹦带跳，蹬着小短腿把脑袋钻进环里。两个圆环垫在胸口上，把本来就脖子短的小黑鬼衬得愈发怪异，活像是泰国长颈族外籍族人。
“原来它是为了找戒指！”安妮忿忿不平地在奇丘肥屁股上使劲掐了一把。
害她白担心一场，还被那么多人看到，现在想起来简直臊得脸红！
“不过我更好奇这到底是四戒中的哪个。”领主大人乐呵呵地说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代表水元素的‘海洋与风暴之戒’。”
奇丘很人性化地伸爪子挠了挠脸颊，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张嘴喷出一道微型龙卷风般的冰蓝色气旋。
这团气旋撞到架在篝火上的铁锅，立刻把一锅刚沸腾的茶水变成了冰块。
显而易见，冰霜法术当然属于水系范畴。
“天，白糟践一锅好茶叶。”过惯了苦日子的卡洛斯立刻痛心疾首。
“我猜，代代冰雪牧首都能拥有魔导师级水准的秘密，应该就落在这枚海洋与风暴之戒上。”李察忽然想起贝鲁尼的临终遗言。
“可是君上。”德古拉满脸都是困惑，“泰坦四戒向来只认泰坦，那位冰雪牧首怎么看也不像泰坦啊？”
领主大人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可能他修炼了传说中的究极变身术。”赫特平时话不多，真没看出开起脑洞来居然一个顶俩，“虽然变身成人类潜伏在这个世界里，但本质还是泰坦。”
“咳咳。”伊丽莎白突然清了清嗓子，“李察，我觉得你应该看看空间戒指里有没有奇怪的瓶瓶罐罐。”
领主大人将信将疑地翻了翻，立刻大惊失色，“还真有！”
他掏出一个陶瓷长颈瓶，拔掉塞子后奇丘忽然凑上来使劲吸了一口。
众目睽睽之下，小黑鬼喝醉酒似的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然后一跟头栽倒双眼呆滞无神。
李察还不信邪一闻，腥得差点把他顶个跟头，像是一百条臭咸鱼同时塞进鼻孔使劲往里钻。赶紧趁着意识还没涣散，死死把塞子捂上。
“李察，什么味啊？”安妮好奇地问道。
“鄙人此生从未领略过的极致幽香，远胜任何一种花朵！”领主大人把瓷瓶递过去，满脸诚恳地说道，“没骗你，不信试试。”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半精灵裹紧了身上的熊皮。
“剧烈的腥臭，肯定是从矮人或者巨人身上提取的心头血。”伊丽莎白十分笃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领主大人和一干闲汉齐刷刷把疑惑的目光投在她脸上。
爱哭包脑子里那点常识和世界主流不太相符，时不时就得闹点笑话出来，大伙已经习惯于她奇怪的认知。
但如今所有人都莫名所以时，却偏偏是她站出来解答疑惑，这反差真叫人难以适应。
“我毕竟是从血海中诞生，能认出来难道很奇怪吗？”伊丽莎白一边给武器上护理油一边说道，“而且在泰坦远征军里，这一点众人皆知根本不是秘密，你们不知道而已。”
“你等等。”李察叫了个暂停，立刻掏出通讯魔石挂给高山堡，让赛托斯酋长接。
对于当年远征军里的种种内幕，不可能有人比铁之王更清楚。对着魔石嘀嘀咕咕半天，领主大人心满意足地挂断。
伊丽莎白还真没说错——因为巨人和矮人都是泰坦后裔，所以从他们身上提取出最精华的心头血，就可以作为操控海洋与风暴之戒的媒介。
这种操控当然跟泰坦自己上手效果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总比没有强。
况且作为炼金术的巅峰结晶，四戒实在太强大也太奇妙。就是把当年的泰坦活生生拉到今天，他也必不可能重现曾经的奇迹！
因为这个级别的炼金道具，不仅仅代表着技术的无上造诣，还是那些珍惜材料再也无法复现的绝唱！
如此强大的海洋与风暴之戒，哪怕只有最低限度的操控，也足以给水系元素修炼带来极大便利！
要知道倘若评价某任冰雪牧首天赋稍差，那是指和其他牧首相比。
实际上在普通人中，至少都算万里挑一的良才美玉，远没到烂泥糊不上墙的地步。有这么粗一根金手指可傍，还晋升不上去那才是咄咄怪事。
“这个给你。”李察忽然把空间戒指塞到小德手里。
“臣……”德古拉当场愣住，一缕金发从额头上垂落，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戒指空间虽然小，但十有**是最稀罕的那种能装活物的类型！”领主大人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众人，迎接他的是一张张满是茫然的脸。
“赛托斯酋长刚才告诉我，心头血一旦失去活力就再也没有半点用处，所以千万别往空间戒指里放。想想看——赛巴斯安牧首生前既然会把心头血藏在这里面，肯定是因为能保鲜！”
他拍了拍德古拉肩膀，“这个戒指你留着装源血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分赃大会
从最初发现德古拉能以源血为媒介施展血能开始，李察就曾经尝试过拿空间戒指给他携带源血增加续航，不过这种常识注定徒劳。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源血一装进空间戒指就会立刻失去活性。再试图以之为媒介施展血能，无异于对着瞎子猛抛媚眼，白费功夫是注定的结局。
不过领主大人寻思冰雪女神教会作为屹立数千年不倒的豪门，堂堂牧首就用个八立方的空间戒指，委实有点寒酸。
当初在梵蒂斯的时候他可看见过，约翰二世教皇手指头上空间秘水晶的光泽简直能闪瞎人眼，一看就知道是容量超大的移动仓库。
对于任何一个教派来说，神职人员维持光鲜体面都不仅仅是一己之私，更是传播信仰所必须。
因为大众总是更容易相信成功者，哪怕他的成功来自一次无可复制的狗屎运。
试想——教皇那颗鸽子蛋被稍有点见识的看到，必定惊为天人，从此皈依圣光不作他想。对于传教所起的作用，想必不亚于几十个低阶牧师苦哈哈埋头干半年。
这种情况下冰雪牧首如果只用区区八立方，劣势就太明显了，信众还不趁早携老扶幼弃暗投明去。
只有这八立方是能承载生命的特殊型，才比较说得过去。
验证起来很容易，德古拉把自己装源血的水壶放进去，拿出来一试果然还可以接着用。
“你拿着吧。”对于该分的东西，李察向来不小气。
这玩意他留在手里暂时没什么用，但给德古拉绝对是超越一切炼金道具的至宝。
小德爆发力其实很强，可惜一直受限于血液难以发挥。如果真能给他足以随意挥霍的源血供应，实力何止翻个番那么简单？
“这个，给你。”李察拉过伊丽莎白的手，把一柄金装宝剑拍在她掌心，“贝鲁尼的佩剑，绝对是好货。”
伊丽莎白只是拔出半截看了一眼就随手放在身边，明显不大在意。
“回去之后你就开始修炼斗气。”
“为什么！”伊丽莎白蹙起眉头，不太愉快地说道，“我要学习魔法的！”
“听我一句劝。”领主大人摆出一副内行的架势谆谆教诲，“我知道你精神本源很深厚，在元素修炼上有天然优势。但唯天赋论本身非常肤浅，你明显没有钻研元素奥秘的那种耐心和才智，光有魔力不会魔法也是没有任何用滴。”
不久前杜蓬大师说过的话，又被原原本本拿出来教训人。
看他侃侃而谈的架势，倒真有点一派宗师风范，谁能想到这货压根连半个魔法也不会。
不过要说李察在胡扯，那可真冤枉他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领主大人对爱哭包也算看得清楚——她在武技方面的才情、敏锐和在其他方面的驽钝、笨拙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柴火妞对魔法的执念，全部来自被泰坦仗着法术欺负得够呛。但真让她自己上手，结局大概率是空有一身魔力学不会几个法术。
“你说我是笨蛋？”伊丽莎白隐约感觉不太对劲。
很明显，你就是高山堡天字第一号傻卵。领主大人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怎么可能呢。”他一拍大腿，满脸沉痛，“你居然这么误会我，真叫本爵感到心痛万分！”
周围几个人同时不自觉撇了撇嘴，这种戏码也就是能骗骗涉世不深的伊丽莎白，换个人会信才是见亡灵。
“不过谁叫咱们是自己人呢，我就不计较了。”李察豪迈地大手一挥，“以你的精神本源，修炼斗气不会存在任何困难。凭你的武技水平，运用起来也一定得心应手。放着阳间大道你不走，何必非得去趟那独木桥。”
“可是是据我所知，迄今还不曾有人成功进阶剑圣。”安妮突然出声说道，“如果最多只是高阶剑士水平，对她来说帮助很有限。”
“在今天之前，这种说法我无法反驳。”关于贝鲁尼进阶剑圣这件事，领主大人还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说，“但是在今天之后，斗气体系的天花板已经可以宣告不复存在！”
“什么意思？”
“贝鲁尼这个人虽然疯，成就却绝对不掺假。他已经进阶剑圣，并且全套心得都在我手里。”李察缓缓揭晓谜底，看着一张张足够震惊的脸沉声说道。
在场诸位目前除伊瓜因之外，并没有斗气修炼者。但即便如此，这个消息还是轻松把他们彻底震住。
前无古人的壮举，的确值得这份尊重。
“回头等你嘛时候冲击剑圣，来找我要就好。”
领主大人觉得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凭伊丽莎白的精神本源进阶高阶剑士必然顺风顺水，否则其他人可以直接趁早抹脖子上吊。
“好吧。”伊丽莎白微微颔首，决定暂时放弃自己的法师梦想，开始和安妮嘀嘀咕咕地讨论什么斗气比较厉害。
李察的目光又转向伊瓜因，冲他竖起大拇指，“这次挺勇敢喔。”
毕竟只是个才十来岁的小孩而已，在普通人家父母恐怕还不放心单独出门。
所以李察本来压根没报多大希望，只给他安排相对轻省的巡逻任务。没想到这小屁孩居然一反常态主动参战，让领主大人多少有那么点老怀甚慰。
“骑士的信条里，没有后退。”伊瓜因捂着拗成不正常角度的小臂，脸色十分苍白却又隐约自豪。
“记住疼痛的滋味，然后学会面对它，否则你永远无法成长。”李察挤挤眼，扯开一张价值千金的圣乔治呼唤之歌卷轴激活扔过去，然后又给自己也用了一张。
圣光化为一道牛乳般的洁白丝带缠绕到他身上，往胸口隐隐作痛的地方汇聚。那温热而熨帖的感觉仿佛温泉，舒服得领主大人不禁长吁一口气。
在用户体验方面，高阶神术和低阶神术之间存在着宛如水与火一般鲜明的差别。
像圣乔治呼唤之歌这样的高档货，断然不会造成又麻又痒的感受。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逆行者
能挽救濒死重伤的圣乔治呼唤之歌，一般情况下用来治愈建档骨折应该绰绰有余。
不过高山堡领主的夸张魔法抗性放在眼下很尴尬，区区几根肋骨的伤势，一根卷轴居然还不够。连续用了三根才勉强接上，看得一干人啧啧称奇。
卡洛斯眼巴巴旁观完整场分赃大会，把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往自家大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卡……”李察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
明眼人一看他脸上那种笑容，就知道肯定在憋着坏。
“要不把赛巴斯安那本亡灵书给你？”他作势准备从戒指里往外掏东西。
“啊！”卡洛斯惊得差点当场跳起来，“不不不不用！”
他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对那东西可是心有余悸。
冰雪牧首神术水准何等惊人，正常情况下他们几个就算一块上也是凶多吉少。那样的强者居然也会被亡灵书蛊惑，把全部心神投入其中无暇顾及外界而殒命，真叫人想起来就脊背发寒！
当时情况十分怪异，赛巴斯安生前不断受到围攻，死后却没人敢靠近尸体——因为他至死都牢牢抓着亡灵书不松手。
还是领主大人想出用长矛隔着老远把亡灵书装进封印盒的办法，然后又拿空间戒指彻底把亡灵书隔绝，才算让所有人暂时松了口气。
至于这一册究竟是什么版本、以及蕴含多少亡灵魔力等等问题，只能回高山堡以后交给赛托斯酋长解答。
“不要吗，单论威力亡灵书还是很不错的？”领主大人宛如一个热情洋溢的上门推销员，试图把自家拙劣的产品卖出去。
“别，千万别给我。”卡洛斯只觉得毛骨悚然，犹豫着要不要扭头赶紧逃跑。
一阵低低的哄笑从四周传来，把向来很爱面子的小卡臊得满脸通红。
“都在笑，看来一定都休息好了？”李察突然打了个响指。
“没有！”回应他的声音整齐划一，如同山呼海啸，虎灵猎手们乐得东倒西歪。
只是说归说，随后却立刻摆脱放松状态，开始集结整队。一切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定位清晰，除了轻微的簌簌脚步，竟然听不到其他半点声音。
不过几十次屈指，已经集结完毕。哪怕最苛刻的军官，面对这种速度也只有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对于高山堡的顶级精锐来说，这不过是呼吸般简单的本能。
事实证明领主大人的独家“步牧协同战术”卓有成效，面对数量和质量都还算不错的亡灵，虎灵战士几乎没遭受什么值得一提的损失。
他们精神饱满、气势昂扬，随时可以再次踏上征程。
领主大人打了个唿哨，手上忽然一沉。奇丘飞也似的跑过来窝在他胳膊弯里，脖子上两个象牙环碰得叮当作响。
这小东西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一双黑眼珠转来转去很机灵，浑然不见平时那副迷瞪样。
“你准备干嘛？”安妮裹着熊皮站起来，蹙着眉头隐约感觉不妙。
“艾伦镇有个空间裂隙，据说另一头还有几个泰坦，我准备过去看看。”李察扩了扩胸，语气一如白开水般平静，内容却堪称惊世骇俗。
“你疯了？”半精灵一下子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泰坦既然这么喜欢把手伸过来乱生是非，作为彼岸世界的优秀儿女，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简直憋屈死人。”领主大人双手叉腰，鼻孔里喷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鄙人准备代表整个世界，吹响反攻的号角！”
既然已经知道邪化泰坦十有**在窥伺这个世界，以他对进攻的无限偏爱，被动等待实在很痛苦。
其实原本也不至于如此大胆且激进，但谁让原本应该待在迟暮森林里的奇丘，居然恰巧追逐着海洋与风暴之戒赶到现场。
这个小家伙才是今天的关键先生——
数千年前最后一次前往新世界求生时，远古泰坦许是预料到自己陷入癫狂的结局。为了避免伤害身后生灵一起遭殃，无奈之下主动对空间裂隙施加封印。
自此以后，返回彼岸世界就必须得到泰坦的意志许可。
而在邪化泰坦到底还能不能算泰坦这个问题上，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有底气，起码肯定不能完全算。
反正时至今日，那些自称神明的家伙对封印掌控程度一直很有限。送点虾兵蟹将过来倒还可以，但自己真身万万别想重归故里。
作为已知范围内仅存的正统泰坦，奇丘可不就是从新世界返回彼岸世界的唯一一个“钥匙”！因此这也意味着领主大人带队随时能通过空间裂隙撤回，而邪化泰坦根本追都没法追！
坐拥如此有利的条件，要是还不敢搞一把。李察觉得自己干脆也别统兵打仗了，趁早回家买块地种红薯颐养天年拉倒。
“李察，这太危险了，你……你不怕吗？”安妮急得直跺脚。
“怕？”李察猛一拍自己胸膛，眼睛里全是狂放不羁在熊熊燃烧，仿佛赤红的钢铁般灼热。
他朝眼前的队列大声问道：“告诉我，你们怕吗？”
能代表无数生灵，向强敌发出属于自己的吼声，这是每个战士都梦寐以求的荣耀。光是想想，就让勇武的虎灵浑身热血都要之沸腾！
“不怕！”他们高高举起兵刃，暴喝宛如雷霆震动四野，对这个计划百分百拥护。今天过后，他们将成为后人敬仰的光辉传奇！
“当然，有机会偷鸡还是要偷。”领主大人耸耸肩，嘿嘿一笑，“所以大家先开启半亡灵化，看看能不能玩一把阴的。”
怒吼戛然而止，众人为之绝倒。
嘱咐飞龙骑兵把安妮和几个伤兵送回去，队伍排成长列开始前进，向着艾伦镇郊外的空间裂隙。
致使上百万人死亡，上千万人流离失所的亡灵之祸就在这里发源。而今天，终于有一支生者的队伍毅然决然地走上逆行之路！
开膛手军团的简陋旗帜又一次被挑了起来，迎着微风飘扬。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时隔万年的重逢
一片漫漫黄沙，放眼望去，到处尽是沙丘高低起伏。仿佛大海般浩瀚、辽远、一望无尽。
天空中连一丝云彩也没有，头顶酷烈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把地面晒得可以直接用来煎蛋。
偶尔掀起一卷若有若无的微风，却也是土腥味厚重的干燥热流，不能带来哪怕半分清凉。深吸一口气，似乎连肺腑也快要跟着燃烧起来。
在这严酷的环境中，无数奴隶正在不知疲倦地劳作——如果他们还有知觉的话。
倘若从高空中俯瞰，奴隶们大概就像渺小的蚂蚁，在沙漠中排成长长的往返队列。将石灰岩凿成房屋般硕大的方块，然后用圆石柱垫起。
奴隶像牲口一样用纤绳拉动这简易的运输装置，把石块运往更远方——那里隐约可见高达百刃的四棱石塔，全由硕大的石灰岩方块垒成。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一定很难想象，如此恢弘的建筑竟然是用这样简陋的手段完成。
如沙砾般繁多的奴隶和他们操持的工程，共同构成一种无可抵御的视觉冲击，铺天盖地而来。
“金字塔？”领主大人伸手把鼻梁上的墨镜勾下来，傻呆呆看着远方。
他们从彼岸通道里钻出来的位置，正处在一片近乎垂直的断崖荫凉下。半亡灵化的战士并没有引起任何异动，但等到领主大人也跟过来，荫凉外原本如石像般伫立的亡灵忽然微微一动。
似乎是感觉到了些许活人的气息。
卡洛斯观显然会错了意，迟疑半天后说道，“应该没有金子吧？”
“那些奴隶都是木乃伊。”赫特抬起长弓，随手对准一个明显很威猛的巨人僵尸。
这位威猛先生感官相当敏锐，其他亡灵还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它已经在迟疑着慢慢靠近。
“仙嗡”，箭簇精准地穿过眼眶直入颅脑。庞大的身躯顿时无力倒下，连带压得一众小个头死灵人仰马翻。
“这里可真是一片死寂。”李察由衷感叹。
即便搭建起惊人宏伟的建筑，即便奴隶往返半刻也不休，但那都是彻底机械的，顶多只能说在动，完全感受不到半点鲜活美好。
他走到荫凉边缘，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承接日光。那种酷热让领主大人不禁怀疑，一直暴露在阳光直射下的亡灵也许早就被晒成至少七分熟。
“是啊，一片死寂，空洞又无趣。”伊丽莎白皱着眉头，握紧了长戟。
她曾经在寂寞的地下洞穴里忍耐过数千年，直到最近才开始体验鲜花和生活的美好，并且格外喜爱。对于入眼所见的这一切，自然异常厌恶。
更多死灵捕捉到些微活人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只不过它们意识过于迟钝，暂时还没搞懂问题出在哪——半亡灵化的高山堡战士在它们看来都是同类。
“唉，一帮傻卵。”领主大人掏出磁铳，上弹、瞄准、开火一气呵成。
这下终于捅了马蜂窝，它们开始成群结队地涌过来。
所有人已经集体解除半亡灵化，那鲜活的生命气息顿时让亡灵为之疯狂。高大健壮的虎灵猎手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搭箭开弓自由射击，刹那间放倒一片。
泰坦似乎对自己的统治非常自信，空间裂隙附近守卫并不算很多，顷刻间就被箭矢和神术消灭殆尽。
更远处的亡灵再聚集，李察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唿哨带人顺着断崖爬到顶上。
他和亡灵交过几次手多少摸出点门道，相比**有各种方法保存，灵魂可要难以捉摸的多。
所以新近诞生的亡灵比较容易保存一点心智，但衰朽的躯体根本不可能彻底阻止灵性流失。眼前那些难说有几千年历史的老腊肉，尽管力量不弱，却基本只能剩下一点简单本能。
就比如眼下——它们呆呆傻傻地聚集在断崖下，硬挨着雨点般落下的箭矢和神术不知要做什么。
“如果都是这种智力，根本不可能对正规军守卫的城市造成威胁。”德古拉一挥手，一道血色十字斩笔直弹出，“毕竟头脑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别小看你的敌人。”李察收起磁铳，换上斩龙剑，“就算已经邪化，泰坦也不可能蠢到连这点都不明白。”
他腾空而起，因为天边正有一袭黄沙漫卷滚滚而来，气势无比惊人。如果不是范围实在小了点，李察还以为倒霉碰上沙暴。
“凡人，竟胆敢亵渎真神阿努凯特的领域！”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随着沙尘一起飞速靠近。
领主大人略作等待，视线终于透过土黄色烟尘，看到了被遮掩的东西——三个十多刃高的巨人头戴黄金羽毛冠、肩挂珠宝胸饰，腰间米黄缠布一尘不染。
分别手持猫、犬、鳄鱼头像权杖，**双脚稳稳当当站在宽阔的花岗岩石台上。
四周篆刻着古朴而神秘的象形文字，稍微用心分辨不难看出，似乎记录着神明征服整个世界的远古传说。
更惊人的是，这面石台居然凌空漂浮在离地一刃多的高度上，正以追星逐月般的速度飞驰。在身后留下一道翻涌不休的沙尘，气势惊人且无比拉风，看得领主大人极其眼热。
光凭卖相，也足以糊弄几个村妇愚夫。
按照人类标准，最前方巨人的元素波动勉强能够上魔导师，后面两个稍差大概介于高法和魔导之间。再加上凭他们的块头近身搏斗定然不俗，实力算得上强悍无匹。
无愧于敢自称神明。
但最让李察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眸子，殷红如血、充斥着暴虐。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他们显然跟任何心灵美都完全绝缘。
自从看到这三块料开始，奇丘就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紧紧蜷缩在李察臂弯里，浑身不停瑟瑟发抖。
“是泰坦。”伊丽莎白轻声说道。
“没想到时隔万年，人类再次和泰坦相逢居然是这样一副场面。”领主大人安抚地捋着奇丘的皮毛，不禁万分感慨。
时间总是能改变太多，即便冲锋也未必是当初的模样。
“那怎么办？”卡洛斯虚心向自家领主请教。
“早点干掉他们，争取不加班。”李察在不自觉地狞笑。
第三百八十四章 聚光生火
故老传说中泰坦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这种镇定在坊间也被视作神性的表现。
但从今天开始，李察可以证明那纯属谣言。
他们脸上分明有种“我不是在做梦吧”的表情，目光紧紧盯着奇丘特别是两个象牙环，无比灼热而贪婪。
李察只在一种人脸上看到过这么不加掩饰的表情——赌场里输红眼等着开牌翻本的烂赌鬼。
“凡人，将那黑色野兽献于吾，吾可赦免汝渎神之罪。”
“说话都不会好好说，也是可怜。”李察把小黑鬼抛给一个战士抱着，伸了个懒腰骨节哔啵作响，“要不你先告诉我，你们和贝鲁尼到底在谋划什么诡计？”
硕大的猩红眸子在阿努凯特眼眶里乱转，面孔就像是被一个精神分裂灵魂控制了。
左半边是再明显不过的贪婪，右半边却平静到高深莫测。
“好啊。”那张同时容纳着扭曲和威严的脸对着李察，把他渗得胳膊上窜起一溜浑圆饱满的鸡皮痱子。
“汝当知晓，神族天生统御万物。”阿努凯特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摇头晃脑拽出一连串吾啊汝啊的老掉牙套词。
这种套词存在的唯一意义，就在于故作疑难让人听不懂，以便显得自己更加高深莫测。
“哦~”李察了然地微微颔首，扭头问高山堡唯一正统贵族出身的小德，“你听懂没？”
“君上。”德古拉赶紧侧身贴耳小声说道：“他说他们想回到那个世界，但是被空间裂隙卡着过不去，所以需要那边有人帮助。”
“需要什么帮助呢？”领主大人当然是尽想可能多从这几个傻卵嘴里掏点情报出来。
“此非凡人应当知晓！汝可更换一问。”阿努凯特横断**地一挥手，根本不打算透露。
看得出来几个泰坦已经快按捺不住，要不是还有点顾及他们跟奇丘玉石俱焚，不然大概早就动手硬抢了。
“哦。”李察摩挲着下巴装模作样考虑了一会，突然指着远方高耸的大金字塔问道：“那玩意有什么用？”
“沟通灵界与人间的媒介，藉此将故亡之臣属召唤而来。”
“复活？”
“是。”
李察不屑地嗤笑一声，他不否认泰坦的魔法水准也许很高，但就算再高明十倍也绝对没可能复活哪怕一只彻底死亡的虫豸。
魔法有其严肃性，凭空塑造物质、复活死者、彻底泯灭元素，号称魔法领域三大经典悖论，也就是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看来泰坦陷入癫狂后，已经逐渐无法把握元素的严肃性，这九成九是他们之所以退步的主要原因。
成年泰坦原本都应该有魔导师级水准，很明显那两个跟班已经跌落。勉强能维持的阿努凯特应该是血脉更高贵，实力才比一般泰坦略强。
“快把它交给吾。”邪化泰坦直勾勾盯着奇丘。
“你、白、日、做、梦。”领主大人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迎接他的是一团裹挟着无数冰粒的霜冻新星，兜头盖脸砸下来。自觉受到愚弄的泰坦再也控制不住，愤然出手。
李察笑眯眯正中一剑，斩龙劈开这团霜冻新星不算多困难。勾离到的水元素，使剑身上顿时蒙住一层幽幽蓝光。
与其同时，高山堡其他好手也向着两个跟班泰坦迎上去。
“居然是水系，你可真是个倒霉蛋。”领主大人无限同情地说道。
环境对施法的影响毋庸置疑，合适则“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不合适就只能一个劲扯后腿。
沙漠里土、火、风三种元素都还算充沛，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水元素是稀缺中的稀缺。这种情况下，施法会变得异常困难。
对于水系法术来说最合适的战场是大海，沙漠就算不是最差劲，至少也可以排进倒数前三。差不多相当于庙门口开剃头铺，生意能红火才怪。
“哦？”阿努凯特一挥手，天空中忽然浮现出十六面晶莹闪亮的寒冰透镜。
太阳洒下的热烈光线被这些透镜扭曲汇聚到一个点上，紧接着呼啦一声，燃起熊熊橙色火焰。一只栩栩如生的烈焰凤凰浴火而生，仰头无声唳鸣，尔后直奔李察而来。
在物质世界中，水火互相冲突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其实在元素世界里，火元素和水元素同样无法相容，任何人都没可能同时修持两种冲突的魔法——是任何人，泰坦也不例外！
但元素的奥秘何等博大精深，硬要兼容理论上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察现在对魔法好歹有点认识，能看出对方玩的这一手叫“聚光生火”。
原本应该是更冷僻的水晶系技巧，被他拿来以冰晶代替水晶施展，居然真能成功。不得不夸赞一句业艺惊人。
如果把一般施法过程形容为操作木偶跳一曲华尔兹，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那么诸如“聚光生火”、“点土成金”以及“腐木为土”这类办法，就相当于操纵木偶再去操纵木偶跳一曲华尔兹。
多隔着一层，难度无疑翻天覆地，是极少数大师才能掌握掌握的超高端技巧！
李察下意识照着火鸟一剑斩过去，完事才发现好像不大对劲——同时勾离到水火两种元素的斩龙剑，正在剧烈明灭不定……
他立刻甩手把佩剑扔出去，一辈子没准头的投掷居然奇迹般命中一次。正扎在一个跟班泰坦脸上，然后“砰”一声！
剧烈的元素冲造成爆炸，直接掀飞他半拉脸皮，伤口深可见骨。
阿努凯特看也没看自己的部属一眼，大概是过于得意，连说话也正常起来：“没了那把奇怪的剑，你还能拿什么与神明抗衡？”
“但是……”李察脸上的表情古怪到难以形容，“强行用冰霜透镜窃取火元素，你必然也得承担一部分元素反噬，短时间应该也用不出什么魔法了吧？”
“愚昧的爬虫。”这个邪化泰坦在狂笑，伸出手掌缓缓攥成拳头，“神明的肉搏能力，又岂是尔等凡物可以想象！”
第三百八十五章 梅开二度
坦白来说，虽然这个泰坦明显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模样。
但他对战机的捕捉和在法术上的造诣，都让李察十分吃惊——起手仅仅一个试探，立刻意识到斩龙剑堪称法术克星。
普通法师在这一步绝对得抱着侥幸心理，磨磨唧唧试探半天才能确认，但泰坦不愧是泰坦。
没有丝毫犹豫，下决心废掉斩龙剑，并且能在电光火石间拿出解决方案。更别说聚光生火这样高端复杂的技巧，随手拈来近乎毫无压力。
换个水平稍微次一点的，就算能有这种判断也根本玩不转。
这短短一回合交锋，表现出来的东西却异常值得琢磨。
魔法是种需要头脑清醒才能精进的技能，邪化泰坦们显然已经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但魔法的使用技巧，却可以通过时间和战斗磨砺熟稔乃至惊艳。
所以哪怕两个同阶魔法师，打起来没准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这方面，寿命带来的天然优势简直不要太明显！
至于把胜利希望放在肉搏上，那不是他的错。
——任何人在面对陌生对手时，都只能而且必须凭着过往经验进行判断。这一点别说邪化泰坦，李察自己又何尝能例外。
所以碰上反常规类型，出现误判一点也不稀奇，问题只在于到底要不要命而已。
泰坦拥有着超越巨龙的强大躯体，在整个已知世界内都是最顶尖的肉搏单位。和区区人类同台竞技，对他们来说相当于让金冠角斗士跟一个没断奶的小婴儿较量。
当十余刃的泰坦咆哮着抡起粗如树干的权杖，光凭声势绝对没有人怀疑足够一击砸塌科伦城墙！
李察飘荡在半空中宛如一片鸿毛般轻盈，游刃有余地躲过两记。然后猛地提速，一大一小两只尺寸十分悬殊的拳头撞在一起，对比夸张到令人绝望。
下一刻，一圈气浪向四周扩散，吹得地面亡灵麦秸似的东倒西歪。
领主大人脸色一凛，平生还是头回遇到纯拼力量能让他感到些许威胁的对手。
而阿努凯特更不堪，干脆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在双方力量距差不大的情况下，显然体型越小越占便宜。拳头更小就意味着力量更集中，顿时像铁锤似的彻底打折了他一根中指，软塌塌耷拉在手掌上。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古人诚不我欺。”领主大人合身扑上去，对准诸多要害，发起无休止的冲击。
他的身形只有泰坦十分之一，由此带来的是后者无论如何也没法媲美的灵活，更何况他力量可一点也不弱！
口鼻、咽喉、眼睛、双耳，庞大的巨人几乎只能疲于防守。即便如此，还是没少吃瘪。如果不是足够皮糙肉厚，大概早就宣告游戏结束。
阿努凯特开始后悔，那一手聚光生火用得未免太冲动。
以水系魔力施展出火系法术绝对是炫技般的壮举，但法术有严肃性，再怎么壮举该有的火元素反噬一样也避免不掉！
他当时以为那把剑是对方仅有的依仗，只想赶紧解决掉。然后欣赏着活人的绝望和哀嚎，一棍子碾成肉酱，光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但谁知道这个下贱的、该死的人类，居然有这么强的肉搏能力！
顶多一刻钟，体内的水系魔力就能自动把反噬消解。在阿努凯特上万年的漫长生命中，他经历过无数一刻钟，但这一次未免太过漫长！
“肮脏的凡人！”
宛如从神话中走出的巨人双眼赤红，发狂般挥舞着权杖，气势仿佛风暴般惊天动地，却连毛也捞不着一根。
先是脸上吃了两拳，紧接着一肘打在山根上。
硕大的鼻腔里顿时像开闸泄洪一般，洒下大蓬大蓬鲜血。
李察遗憾地发现这招无影脚没能蹬中太阳穴，而是被一双手掌挡下来，留下一排血脚印煞是刺眼。
泰坦的皮糙肉厚程度也是他平生仅见，就像一只小蜜蜂再怎么力大无穷，短时间内也很难伐倒参天巨木。
他干脆放弃了严防死守的头颅，横起一脚蹬在心口。邪化泰坦顿时踉跄着后退，而李察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柄三棱破甲锥，顺手深深扎进肉里。
以泰坦的体型而言，这点小伤就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根本无伤大雅。
但紧接着，在磁御力驱动下，破甲锥开始在体内脏腑中飞速游走、旋转、搅动！
再牢固的堡垒都会被从内部攻破，何况只是血肉之躯。
“不！”阿努凯特临死前的眼神无比怨毒，“卑贱的凡人，你终将也要迎来毁灭的那一天！”
“不劳你操心。”李察打了个响指，破甲锥在邪化泰坦体内豁开动脉血管，庞大的巨人轰然倒下。
他环顾四周，发现那个被斩龙炸过脸的泰坦已经被优先干掉。而其他人正在上蹿下跳地围攻最后一个，眼看也问题不大。
领主大人捡回嵌在面骨上的佩剑，稍微一擦还是寒光锃亮，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只是万万没想到，原以为对付任何元素力量都应该无往而不利的宝剑，居然一天之内连吃两次瘪。
先是面对贝鲁尼的剑圣级斗气，根本勾离不动。尔后又被泰坦玩了一手水火冲突，差点反过来炸到自己。
心情郁闷的男人往往都大手大脚，李察也不例外，奢侈地两发圣乔治呼唤之歌卷轴直接清场。然后指挥全体虎灵猎手整队，先从空间裂隙退回彼岸世界。
那边和最后一个邪化泰坦正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实战能带来的成长，是其他任何办法都难以给予的。对于同一阵营的战友来说，也是难得的磨合机会。
所以领主大人没有插手，蹲在旁边稍微耐心等待了一会。
几分钟后。最后一头泰坦也终于扛不住围攻，活生生因为失血过多被磨死。
“李察，我们赢了。”伊丽莎白摘下头盔，额头上全是汗水，脸庞上全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毕竟她可没少在邪化泰坦手下吃瘪，一朝大仇得报当然扬眉吐气。
第三百八十六章 金字塔下
“感觉怎么样？”李察问道。
“他的魔法倒也就普普通通。”德古拉双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粗气，“但是……但是肉搏真的好厉害！几乎没法硬抗！”
“说实话，泰坦比我想象中要厉害不少。”领主大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妈的，怪不得能当世界之王，怪不得好意思自称神明。”
“大人，咱们回去吗？”卡洛斯两只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才用无影剑和泰坦碰过一下，两臂肌肉有点拉伤。
“不急，去看看那玩意。”李察指着远方的金字塔。
他总觉得泰坦既然会费心劳力建这东西，应该不只是个简单的奇观。
奥西里斯载起一行人飞过去，绕着还没来得及合拢的塔顶转了一圈，分明能清清楚楚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
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什么名堂，但既然邪化泰坦想建设，那直接砸了准没错。
这种完全由岩石块垒成的巨型建筑纯粹是体积太过于惊人，换个人来可能还真没办法，三五个魔导师级法术砸上去都未必能奏效。
不过碰上高山堡领主，算是倒霉。
他扛起一块巨岩缓缓飞向空中，越飞越高，直到难以为继。
然后转头推动岩石加速向地面坠落……
人肉乞丐版天基武器甫一命中，整片大地猛地一震，几乎站不住人。由无数块巨岩搭建成的宏伟金字塔，在一片烟尘中缓缓坍塌。
然后又是一震。
地下似乎还有个空间，经受不住冲击一并坍塌。
“嗯？什么情况？”李察茫然地发现经验值突然间坐着火箭似的往上窜，就这么一小会已经给他提升了一整级。
低下头，数量多到恐怖的幽蓝色魂体，以比烟尘更快的速度扩散出来。
自从和那么多不畏惧日光的不死者战斗过，他几乎要下意识忽略日光是亡灵的克星。直到此刻，李察才终于又想了起来——倾洒而下的阳光仿佛浓硫酸一样，让所有无处躲藏的魂体都飞速烟消云散！
即便如此，魂体也在借助前方同类被阳光灭杀争取来的短短刹那，向着每一个可能的方向前进。
而当它们自己也消解，就又为后面赢得一点点时间。
通过这种近乎接力的方式，无数魂体仿佛组成了一朵幽蓝色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伊丽莎白目瞪口呆。
连奥西里斯都不得不为了躲避，煽动翅膀向上爬升。
如果真把这一切看作是火焰，那么没有燃料支撑，显然也无法维持太久。短暂绚烂之后，幽蓝色狂潮迅速在太阳面前败下阵来。
“我也不知道。”整整升了一级半，李察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脸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反正肯定是非常了不得的秘密。”
他是真很想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但奈何地平线上已经能几股黄沙滚滚，明显是有邪化泰坦在赶来。
“走！”
…………
高山堡远征队出发时整整在路上花掉一个星期，但回来只用了一天。
宽阔的石质平台勉强容纳着千把人，漂浮在离地面将近两刃的高度上，一路狂飙疾突。
李察当时一眼就认定这个炼金道具竟然能载动三名泰坦，绝对是好东西。
哪怕其他邪化泰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是本着死要钱的精神抓紧时间拖过空间裂隙，把其他人搞得心惊胆战。
结果真没让他失望，这东西可以在水面以及平原上高速前进。虽然面对高山和裂谷就要歇菜，不过已经很厉害了。
而且要知道泰坦尺寸的交通工具，使使劲挤下一千人都绰绰有余。
控制核心就是阿努凯特那根猫首权杖，摸鼻子前进，两只耳朵分别代表左右拐。
操纵非常傻瓜式，区区一天下来，领主大人已经成了个中老手。在怒涛河面上一个潇洒漂移，稳稳当当停住。激起的水花在太阳照耀下，居然形成一道美丽彩虹。
虎灵猎手们眼看到站再也坚持不住，各自找地方吐了个稀里哗啦。
“都晕车？”李察顿时有点尴尬。
他忽然看到伊丽莎白面色还算平静，顿时大感欣慰，“幸好你不晕。”
“因为我已经连胆汁都吐光了。”
“……”
“神辇？”正在河边散步的赛托斯酋长明显挺识货，看到这一幕直接当场愣住。
“怎么，酋长你认识？”李察在河面上一溜蜻蜓点水飘过去。
“我当然认识。”铁巨人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不过这可是所谓真神级泰坦才能拥有的高阶物品，你从哪弄来的？”
“因为我就碰上一个邪神。”李察苦笑一声，指着自己鼻子说道：“而且还把他宰了，这是我的战利品！”
赛托斯酋长看亡灵一样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嗓门像是火山突然爆发一样嚎叫起来：“什么！”
“具体经过你要想听我回头再给你讲吧，我这里又入手了一本亡灵书，你先看看。”领主大人一边把脖子上挂的戒指拽下来一边问道，“巴克兰长老呢。”
“我这在。”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神辇跑起来那惊天动地的架势根本瞒不过人，老白虎早就已经注意到。
“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李察发现巴克兰居然是坐在轮椅上，被仆役推着过来。
而且膝盖上围着厚厚的毯子，似乎状态不太好。
“风湿，少数圣光神术都救不了的病，这两天实在不舒服。”巴克兰摇摇头，“不说了，你呢，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李察身上穿着一整套黑色武士服，原本应该很能彰显英武气质。但如今袖管和裤腿都已经不见踪影，看起来非常清凉且后现代派风格。
“别提了。”领主大人悻悻地挠头，“那衣服根本撑不住，稍微一使劲全爆开了。”
“说正事。”他斟酌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说道：“联系所有咱们能联系上的单位，我可能得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什么什么会？”
“新闻……反正你先联系所有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 消息的传递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还联系所有人。”巴克兰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直接站起来，痛心疾首地说道：“咱们高山堡现在有多少不能见光秘密——虎灵、铁巨人、巨怪战士，还敢大大咧咧招惹外人注意？”
“要是往常我管他们去死，谁也别想往高山堡伸爪子，伸一只剁一只！”李察面目十分狰狞，说完却突然喟然一声长叹，脸上很罕见地露出三分惆怅。
“但这回，恐怕真容不得咱们藏私。”
赛托斯酋长挥手制止正要开口反驳的巴克兰，低下头问道：“李察，你倒是先给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首先，贝鲁尼找到了进阶剑圣的路，而且庞贝先王萨格雷也是他杀的。”
在领主大人看来这只是开胃小菜，但已经把两位见多识广的长者吓得不轻。
“真的？”斗气体系的上限就是高阶剑士，这一点已经作为常识广为人知，乍一听冒出个剑圣来还有点不太好接受。
“我亲手了结的他，绝对是剑圣级水准，一点水分都不掺。”李察亮了亮尾指上的新空间戒指，“而且记载他心得的笔记就在里面，我还打算让伊丽莎白上手呢。”
“这事没必要让外人知道，顶多支会贝德里克殿下一声贝鲁尼是凶手。”巴克兰很快反应过来，隐藏在玳瑁眼睛后面的目光十分严肃，“剑圣秘典，这东西实在太灼热太烫手！但凡让人觉得有百分之一可能在我们手里，高山堡从此再也别想得到半分安宁！”
“没错。”赛托斯酋长附和地点点头，“不但不应该宣扬，还得严格保密。”
“如果光是这些，我根本不会头疼。”领主大人看着他们俩苦笑一声，“你们相信吗，到目前为止这一系列亡灵之祸，很可能连开胃小菜都还算不上！”
这话实在很有危言耸听的嫌疑，要知道截止今天，保守估计已经有上百万人因亡灵而罹难，大片沃土化为绝域。
如果这还只是开胃小菜，那正餐岂不是要灭绝整个大陆？
李察看到巴克兰和赛托斯酋长一脸茫然，干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此行的经历原原本本捋了一遍。
从贝鲁尼那近乎魔鬼的抉择开始，到带人杀进新世界直面泰坦，再到一通破坏后撤退。
他今天难得没什么卖弄的心思，只求清晰易懂，语气自始至终如同白开水般平淡。仿佛那惊心动魄的厮杀、鲜为人知的历史、神秘叵测的见闻，都只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但饶是如此，也听得巴克兰心脏病都快犯了——内容结实到这种程度，哪里还用得着多余的言辞修饰，只要不是弱智都能明白分量。
老白虎手指哆哆嗦嗦对着李察，想说他两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且我回来路上一直在看贝鲁尼和尼禄的日记。”领主大人从戒指里掏出两册笔记本，“尼禄这本倒是没什么新鲜东西，但是贝鲁尼发现泰坦一直在试图破解空间裂隙封印！”
在和泰坦接触的十多年里，贝鲁尼也不是真一门心思闷头研究斗气。
他也同样在努力观察和思考，并且把成果记录下来，只是优先度比不过修炼斗气而已
“两个世界居然是一对奇异的双生子，元素潮汐此起彼伏。也就是说我们这边开始恢复，那边又开始衰退。泰坦当年会为了活命过去，现在当然想为了活命回来！”
“什么！”作为泰坦后裔的赛托斯酋长，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也最大。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来来回回不断踱步，脸上焦急溢于言表，“泰坦都已经疯了，他们只会带来毁灭和死亡！”
“别紧张。”巴克兰安慰道，“我早就打听过，破解封印这种事，水平不够怎么努力都没用。”
“实际上，他们已经初步成功了。”李察今天注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以前，不光是泰坦自己过不来，连送几个部下穿过彼岸通道都很费劲，需要消耗巨量魔力。”
“是这样。”铁之王点头作证。
“不过现在，虽然泰坦本身还是过不来，但已经可以做到随意输送亡灵过境！”领主大人两手一摊，“纯属个人猜测——可能跟一种神秘的金字塔建筑有关。”
“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看到两人都陷入沉默，试探着询问。
赛托斯酋长极为艰难地说道：“也许什么都不发生，也许全面爆发史无前例的亡灵之祸，只在泰坦一念之间。”
“是啊，所以我想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应该传递给其他人知道。”李察两手一摊，无奈地笑了，“关乎整个大陆每一个智慧生物的命运，如果还要为了一己之私装不知道，不光卑劣而且愚蠢。”
“你能有这种觉悟，我真的很高兴。”轻柔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
李察肩上一沉，是安妮替他披上一件黑色羽毛大氅。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其实他一直有份家国天下的情怀。”巴克兰坐在轮椅上，对着李察很认真地说道，弄得他一阵挺不好意思。
“不过我想这件事，还是通过贵族苑走庞贝渠道传递出去会更好。”
“确实。”冷静下来，李察不得不承认巴克兰的话有道理。
别的不说，高山堡作为隶属于庞贝的一块领地，拿什么身份去交涉都是个问题。
“不过长老你的话也提醒了我，确实得给高山堡这么多生面孔找个由来，否则迟早有瞒不住的一天。”
“虎灵完全可以对外宣称是虎人的一支，反正他们也习惯削耳朵，看起来没有太大不同。”领主大人慢慢说道。
“可是他们明显要比一般虎人俊美不少。”安妮说的没错，一半精灵血统让虎灵几乎个个都是俊男美女。
“这个无所谓，人都有妍媸好丑，虎人凭什么没有。”李察打了个响指，“至于巨怪战士嘛，随便找一支濒危巨人的名头按在他们身上就好。”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奇迹
“反正巨怪都不爱洗澡，经常搞得一身泥巴，以后就管他们叫泥沼巨人。”李察随手把一个早就被怀疑灭绝的物种拉过来凑数。
整个荒野的巨怪几乎已经都在高山堡，但巨怪的栖息地并非只局限于荒野。
起码冈瑟就曾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过，他在极北冰原老家用巨怪肉钓海报的经历。
领主大人后续还准备以储备苦力的名义，向各方高价求购更多巨怪。所以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巨怪这种愚笨憨痴的傻东西，竟然还有培养成巨人战士的潜力。
否则恐怕没有谁还会轻易出售巨怪——李察自己清楚其中需要系统作为催化，整个过程根本无可复制，但毕竟其他人不知道。
就算明明白白昭告天下，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也得打个问号。
人性从来如此，总愿意相信遮遮掩掩的所谓秘密，而对送到眼前的事实不屑一顾。
“我就带着族人们先回迟暮大森林吧。”赛托斯酋长拍了拍肚皮声音好似锣鼓震天，自嘲地笑道，“消息传出去高山堡肯定会吸引不少目光，就我们这体型实在瞒不过有心人。”
“可以。”李察点点头，“不过还是先看看这次到手的亡灵书。”
“我瞧瞧。”赛托斯酋长从戒指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在指尖上摊开生怕揉碎，瞪大眼睛仔细观摩这本对他来说过于袖珍的书籍。
“这本是精灵语版副册，里面储存的亡灵魔力按之前标准大概得有十五万个单位。”
“好！”领主大人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一拍巴掌恶狠狠地说道，“这么多魔力，足够点化整个开膛手军团的战士掌握秘术。”
“难道之前魔力一直不够用？”伊丽莎白扛着狰狞的长戟走来，一挑眉毛十分诧异。
她平时对和自己无关的军事问题压根没兴趣，所以了解不多。还以为李察之所以仅仅在一千虎灵战士间推广半亡灵化，是被薇拉的劝说震慑。
回应他的是其他人理所当然的眼神。
“那你们怎么不去被侵蚀的土地上找补？”这柴火妞十分不解地问道，“斯图亚特足足有好几个行省沦为绝域，现在也没人管，全收集起来肯定不止十万。”
“引导半亡灵化对魔力精纯度有要求。”一直负责掌管亡灵书的赛托斯酋长摇摇头，俨然一副专家派头，“亡灵刚死去溢散出来的魔力才能符合需求。一旦和环境杂糅质量就会变得驳杂不堪，收集起来也没用。”
“对了，以后别总把半亡灵化挂在嘴边，早晚非得叫人听去。”李察抬脚边朝城堡方向走边说道。
“那叫什么？”安妮推着巴克兰的轮椅赶忙跟上。
“叫冥府死士，怎么样？”
“冥府死士……”巴克兰咂摸了一会，点点头，“有那么点一语双关的味道，表面上是说战士们勇敢善战悍不畏死，其实还在暗喻他们已经开始接触半亡灵化。”
“那就这么定了，反正名字也只是个代号罢了。”领主大人站在城堡门口，对铁之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稍等酋长，我这小房子可容不下您啊。”
他回自己房间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组虎符。
做这个东西最初不过是一种恶趣味，但用多了就渐渐有点成为惯例的趋势。
直接推开三楼窗户正好和赛托斯平视，“酋长，先帮我把开膛手战士和甄选的民兵转化成转化成冥府剑士。”
“没问题。”赛托斯看着他满脸好奇。
想不通这货为什么要跑到三层和自己说话，难道就这么讨厌被人俯视？
“回到迟暮森林之守卫歌利亚和堤丰的战士也转化了，都调回高山堡，好让薇拉统一培训神术。”李察把虎符交给这个巨人，“反正下一次月圆之夜还得二十多天，到时候再派人去肯定来得及。”
“你不去吗？”赛托斯酋长小心把虎符和空间戒指都装进胸兜。
这些人类尺寸的东西对他来说未免太袖珍，一不小心很容易从指缝里漏掉。
“不了。”李察干脆当起甩手领主，扶着后腰嘴角不禁抽搐，“昨天背石头使劲过头，现在有点飞不起来。”
…………
情报一式两份，一份走东北行省总督的官方渠道向上层传递，一份走私人路线直接给贝德里克。
当领主当久了，对贵族世界的运转规律，李察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要换他刚来荒野那会，可能提醒贝德里克一声就不再多事。至于东北行省总督——领主大人从来不鸟傻卵官僚，那都是渎职和懈怠的象征。
但现在，他也学会了走正规流程。
形不形式？肯定形式。
但世间诸多真理中从来没有一条叫“形式即原罪”。相反，很多形式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独具优越性。
消息自从递上去之后，就仿佛石沉大海，再没收到半点回音。
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现在肯定有一帮人正为此急得焦头烂额。
时间一天天过去，联军对亡灵取得彻底胜利的消息四处传开，到处都在为这次史诗大捷而欢呼。据说整个科伦已经成为欢乐的海洋，很多地方喝酒都不要钱。
相比之下，高山堡就有点遗世独立，不温不火地照着既定轨迹发展。颇有点关起门来成一统、管他外面春与秋的意思。
伊丽莎白已经开始着手修炼斗气，她先是花了几天时间用来衡量各系优劣，最后相中了风斗气这个冷门中的冷门。
李察对此一度很不解，不禁要地问为什么。毕竟无论爆发亦或者防守，风斗气都算不上出色。这点从它的不受欢迎程度上就可见一斑——群众的眼睛总是很雪亮。
“因为风斗气到高阶就能让自己身轻如燕，再也不担心被摔死！”爱哭包咬牙切齿地狠狠白了他一样，弄得后者好不尴尬，毕竟他可是拿恐高戏弄过伊丽莎白很多很多回。
接着伊丽莎白又花几天听安妮把斗气秘典和贝鲁尼的手札念了一遍。
然后，一场奇迹就此开始上演。
第三百八十九章 牧师大队
只用两个小时，伊丽莎白就完成入门，光荣成为一名见习。
这个速度如果说给外人听，绝对不会产生任何哪怕一丁点轰动，因为压根没人会信。
要知道万事开头难，芸芸众生在从无到有的第一步，视天赋不同怎么也得花上三个月到一年不等的水磨工夫，才有资格去寻求银瓶乍破的一刹。
两个小时入门，岂不是要让别人干脆羞愧到上吊？
而这也只是开始，九天之后，伊丽莎白已经可以自称低阶剑士。
没错，她进阶了。最明显的外在表现，就是挥动兵器已经能带起一点若有若无的靛蓝光辉。那点附带的额外杀伤力对她来说约等于没有，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绝大部分天赋一般的剑士，努力半辈子也就是停留在这个阶位直到老死，能继续晋级的少之又少。
在深厚到极点的精神本源加持下，如果说别人修炼元素力量是涓涓细流，那她就是水库开闸泄洪。
至于斗气体系除了元素额外需要的那些东西，比如武技、勇气、斗志--她怎么可能缺！
所以李察早就已经料想到在剑圣之前，她都很难遇上什么像样的瓶颈。领主大人专门就此问过伊丽莎白，感觉自己什么时候能晋级中阶。
“唉。”她叹了口气，仿佛十分惆怅，给出的回答却能把大多数凡夫俗子当场气出脑溢血：“我也没办法，可能要一个月那么久。”
“其实中阶、高阶都还好，无非就是按部就班修炼元素力量而已。”伊丽莎白盘膝坐在床上，露出一双白里透红的脚丫，十颗脚趾珠圆玉润。
“但贝鲁尼手札里说，进阶剑圣需要一种强烈到极点的精神，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换个一般低阶剑士敢展望剑圣，绝对是好高骛远，得被老师狠狠教训一顿。
但从爱哭包嘴里出来，分明就有那么几分理所当然的味道。
“天天就窝在房间里冥想积攒斗气，多不好，适当劳逸结合一下嘛。”领主大人乐呵呵地摸了摸她头，“安妮最近领着一群女孩天天练舞呢，你怎么不去玩玩。”
“因为你太强大了。”伊丽莎白微微一笑，那臻至完美的容颜好像在发光，不禁让人恍惚。
但她的话，却仿佛一股九幽深处涌来的森寒，瞬间让李察为之冻结：“不变强一点，我以后怎么抱着你的头出海。”
“以后不要总看安妮弄来的那些闲书！”
气急败坏地从冥想室里出来，领主大人又开始视察新兵训练。
在开膛手内部，冥府死士转化最终只局限于虎灵、半人马、蛮子和斯嘎尔人，至于原本应该消耗魔力最多的巨怪则不在此列。
因为领主大人突然意识到，等他们进阶成银巨人都能掌握一定元素力量，没准会和圣光神术相性不合，所以不如先别动。
这就导致用量大大降低，十五万单位亡灵魔力开膛手内部消耗完之后还剩下五万多。
和动辄需要二三十单位魔力甚至更多的战士比起来，小个头的兔人和山羊人可节约多了，甚至连半个单位都用不掉！
如果是为了批量培训更多圣光牧师，他们作为一种经济选择显然值得试试看。
结果剩余五万单位亡灵魔力，足够转化十多万兔人和山羊人，把整个高山堡势力范围内的小个头一扫而空！
弄得荒野上人心惶惶，总有些不怕死的传言说领主大人疯了，不然实在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要搜集这么多附庸。
一时间高山堡监狱爆满，全是造谣生事的神棍。
无论兔人还是山羊人元素天赋都真心很差劲，绝大部分都不成才，从此以后只得各回各家。半亡灵化对他们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忍耐饥饿。
但到底也有那么两千多个幸运儿，借助生与死之间的狭窄缝隙，初步领悟到圣光的奥秘。
结果搞出了“开膛手军团牧师第一大队”和“开膛手军团牧师第二大队”这种番号，在外人看来已经夸张到极点反而显得很可笑。
按照常规编制，一个大队应该下辖整整一千零五十六名战士。
以高山堡的优良传统，当然不可能存在虚报编制这回事，实际上两个大队都还各自超编两百多口。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看到这一切肯定已经怀疑人生。因为哪怕把圣光教会压箱底的老婆本都榨出来，能不能凑够这个数也得打个问号。
区区一个荒野领地，配置豪华到这种程度也着实有些离谱！
不过数量再多也掩盖不了质量低劣的事实，刚入行的素人们基本都只会圣光术，别的连听都没听过。高山堡对他们的定位与其说是元素使用者，其实更近似于弓箭手和护士。
如果遭遇亡灵，他们的职责就是弓箭手，齐射打光自己那点单薄到可怜的神力就算完事。
此外就是能给伤兵提供医疗救援，李察已经在考虑有没有必要组建大陆第一支野战医院。
现如今草药和医术的发展都处在低水平上，神术无疑是最有效的治疗手段。不过换任何一家，牧师也不可能宽裕到能给小兵癞子用。
不过这一切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李察忧愁地看着校场上一片杂乱，原高山堡民兵还强一点，起码有基础的秩序和纪律意识。
那些刚从荒野上弄来的附庸简直糟心，最简单的列队都能串行。一轮五百码齐射，散布范围能赶上马球场那么大，把担任教官的战士气得直跳脚。
“辛苦你了。”领主大人站在西多夫身边。
“事实上，正相反。”老头穿着一身皮甲笑眯眯的，“这一切让我觉得新鲜、有挑战，并且肉眼可见前途光明。”
“大人。”远处一条风神翼龙匆匆降落。
背上载着经典双人巡逻搭档——斯嘎尔人驾驭飞龙，而蝙蝠人负责以超声波探测每一个肉眼难以触及的角落。
“一支使团正在朝高山堡前进。”
“终于来人了。”李察抹了把脸，“我还以为都把老子忘了呢。”
第三百九十章 客从远方来
“小卡。”领主大人把正忙着教导神术的卡洛斯招呼过来，“你现在带所有牧师赶紧去迟暮森林里藏好吗，省得露馅。”
他可不想被外人发现高山堡有几千人身上都带着微弱元素波动，那太吓人了。
“遵命，头儿。”卡洛斯飞快地扔下教鞭，冲正在窝火的教官团一挥手大喊道，“带他们集结。”
早就习惯于令行禁止的教官们再往下一传达，花了整个早晨才勉强建立的秩序瞬间崩溃。
少数前高山堡民兵能找准自己的教官，表现出一点纪律性。
更多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压根没有半点身为军人的自觉。互相间很热切地讨论着，甚至趁乱互相追逐打闹起来，校场上嘈杂得活像有一万只鸡同时开嗓打鸣。
在一片小个头的汪洋大海里，少数人高马大的教官就仿佛鸡群里闯进几只丹鹤。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训练成果化为乌有，表情渐渐变得十分绝望。
李察和西多夫对视一眼，同时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和天然具备荣誉感的强战种族比起来，兔人和山羊人附庸更习惯见缝插针随时给自己找点乐子，尤其是刚从荒野征兆来的那些。
不得不承认，即便有系统加持，想把他们训练出个模样也非常任重道远。
…………
从王都拂里士出发，转道科伦，接着继续在荒野上跋涉三天，才能抵达目的地。
旅程漫长艰苦，倒还在其次。真正令人头疼的是此行任务实在沉重，让施密特亲王满脑疑窦，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但当终于走完整个行程，马车停下轱辘稍作休整。映入眼帘的一切，却仍旧让他不由赞叹。
目光顺着隐藏在草窠中的土路向前延伸，蚂蚁般的工人正忙碌不停，借助巨大杠杆吊起石料，筑起高达二十刃的雄伟城墙。目前只完成不到四分之一远未合拢，但已可窥见些许峥嵘气势。
城堡似乎也才铸成不就，看不到半分风雨留下的痕迹。盘踞在方圆数十里内的唯一制高点上，宛如沉默的守卫，俯瞰环绕丘陵的大片居所居民区。
正值傍晚，夕阳落日给万物镀上一层瑰丽的嫣红，也让一切都柔和起来。
清澈的河水似乎也眷恋人烟，在这里稍稍打了个弯。形成大片平静而开阔的水域，倒成了芦苇的理想乡。
纤瘦的精灵少女撑起乌篷船，在其中穿行，偶尔弯腰捡拾几枚青白鸭蛋。
她们在笑、在闹，仿佛画中人。
看惯了荒野那一成不变的贫瘠，乍见到这副繁荣景象，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动。
这里的土地似乎也比荒野别处肥沃许多，到处都是一丛丛苦荆花正开得繁盛。微风拂面时，那淡淡的幽香如丝、如缕，润物无声。
施密特亲王不曾饮酒，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醉了。
“美丽的地方，拨动了我心中那根柔软的弦。”他情不自禁地问道，“这里真的是高山堡吗？”
贵族苑的留档他看过，据记载这里最初只有一栋两层木楼。如果说一切变化都是在短短几年之内发生，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这里已经有了城市的雏形。
“当然，欢迎来到高山堡，我的好亲王。”李察结结实实一个熊抱。
施密特亲王也算高山堡的老熟人，当初在圣城梵蒂斯就有过交际，他的担当和胸怀都都让人印象不错。
“李察，请原谅我过于直接。”这位出身高贵的王族说起话来分外和气，“你送来的情报宫廷很早就已经收到，但实在牵扯太多不得不派人验证，所以我来了。”
施密特亲王算是庞贝重量级人物，萨格雷还在位时就担任左膀右臂的角色。
“当然能理解。”领主大人哈哈一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宴会，不如我们先填饱肚子。”
恰巧这时，一队风神翼龙骑兵正借着最后一点余晖降落，卷起狂风吹得尘土飞扬。
“这是什么飞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亲王深吸一口气，眼睛里隐约有点波澜。
可能是因为年轻时在骑兵中任职过，他是出了名的喜欢好马和各类稀有坐骑。
“一种冰原飞龙，南下过冬的时候被我派人捉住了，正好用来组建空骑兵。”
“这样的巨兽，诱捕起来一定特别困难吧？”
“也不费事，用原木支起一个巨大的箩筐，然后在下面摆点牛羊肉，猎手牵着绳子埋伏起来。”领主大人有鼻子有眼地描述着，“等飞龙降落下来吃肉，就一扯绳子用箩筐把它们扣住。”
“那得多大一个筐才够用啊！”施密特亲王看着那些保守估计翼展也有十刃多的飞龙，不禁发出感慨。
“……”李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反正很大，非常大！”
“小小开拓领，居然胆敢组建空骑兵，这完全是逾制！”施密特亲王身后，一个头发花白还带秃斑的干瘦老头忽然说道，强烈的口臭差点把李察顶个跟头。
“高山堡应该立刻解散编制，把所有飞龙坐骑移交给军部。”
“您是？”领主大人挺客气地侧身问道。
“弗罗斯特，弗罗斯特侯爵。”这货挺着胸膛，分明很自豪。
“弗罗斯特……”李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没听说过。”
“李察你怎么这样。”安妮今天一身宝蓝色晚礼服分外窈窕迷人，捂嘴窃笑着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弗罗斯特家可是著名的英雄后代。”
“哦，英雄后代。”领主大人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眼神中再**裸不过地写着——你也配？
“你！”弗罗斯特侯爵差点忍不住要发作。
“禁止地方贵族建立空骑兵是尼禄时代的老规矩，我们庞贝并没有继承，逾制更无从谈起。”施密特亲王打断了他，“宴会要开始了，我忍不住想尝尝高山堡著名的特色菜，弗罗斯特大人您呢？”
“哈哈哈，开个玩笑别在意。”李察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干巴老头挤挤眼，“时候不早了，各位大人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