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魔力分配
“多？”李察连连冷笑，好似在嘲讽对方的无知鄙薄。
“难道不多吗？”安妮不服气地反问，“已经足够覆盖整个开膛手还绰绰有余，李察你也未免太贪心了。”
“按照至暗源光教会的记录，越是强壮健康、越是魔抗惊人的生命，半亡灵化需要的魔力就越多。”领主大人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所以普通人只需要一个单位不假，我手下那帮大肚汉就普遍得二十左右。”
“干掉十多万亡灵才攒出来的魔力，十多万啊！只够五百来人用，你觉得这能叫多吗？”他冲安妮翻了个白眼。
“好吧。”半精灵小妞讪讪地住嘴。
“那如果是你自己半亡灵化，需要多少单位？”巴克兰突然很好奇。
魔抗越高、越强壮，需要的魔力越多。而李察在这两个方面，好像都堪称登峰造极。
“卡洛斯说这一万单位魔力全砸在我身上，也大概率砸不出个水花来。”领主大人的笑容十分尴尬，连忙端起杯子小口喝水掩饰。
他确实动过学一手圣光神术的念头，感觉“代表圣光审判你”这句台词很适合自己，还兴冲冲找卡洛斯帮忙参谋过。
后者在亲眼见证自家领主站着不动硬抗十几个魔法，连块油皮也没破的伟岸表现后。当场无比遗憾地表示，最好还是别轻易浪费宝贵的亡灵魔力。
抗性高到一定程度后，增加魔力投入所能带来的收益就会非常有限，消耗量呈现指数激增。亡灵书里一万单位的储备看似不少，但也经不住领主大人抗性实在太过夸张。
李察倒是有过一掷千金证明自己的冲动，幸好理智还算在线，强行按捺住没犯傻。
“扑哧。”安妮到底还是没绷住，银铃似的笑了个花枝乱颤。
“笑吧笑吧，早晚有你这小蹄子哭出来的时候。”领主大人满脸悻悻。
“李察，你有没有考虑过征兆附庸民进行半亡灵化？”巴克兰冷不丁说道，“兔人和山羊人都实在太瘦小了，如果普通人需要一个单位的话，他们也许半个就足够。哪怕元素天赋差劲导致成材率较低，平均算起来也还是合算。”
“对啊。”半精灵小妞眼睛一亮，“施法能力强弱和身体根本没关系，选择他们确实性价比很高。”
她虽然对魔法不是太懂，但假如把一万单位亡灵魔力当做一万金币，该怎么花还是挺有算计的。
“呵呵，还用你说？”李察一脸你们两个是不是拿我当弱智的表情，“附庸民也一样不缺乏勇气，掌握圣光神术后完全有能力当好随军牧师，我当然考虑过。而且不止是考虑，最近高山堡已经开始用肉干跟其他部落交换更多附庸民，甚至还搞了两轮初步遴选，你们大概都没注意罢了。”
“李察现在怎么这么聪明了。”安妮小满脸怀疑地嘀咕着。
“这个人一直脑子很活络，就是天天懒得动。”巴克兰沉声说道，“妮子，可千万多防着他点，小心被骗。”
“去去去。”领主大人摆了摆手，“不过说正经的，现在我需要一批拳头神术两手都抓、而且两手都硬的战士，附庸民真不够格。”
李察选择的是虎灵。
因为纵观整个开膛手军团，身高普遍在两刃一左右、还满膀子肌肉的高地蛮人和虎灵，居然已经是除开斯嘎尔人外块头最小的。
块头小就意味着半亡灵化消耗魔力少，同样一万单位，当然能多转化一个是一个。
偏偏蛮子顶级兵又都掌握着一手狂化，魔抗异于常人，也得排除在外。所以虎灵已经是最“经济实惠”的选择，没有之一。
再加上他们毕竟有一部分精灵血统，元素天赋还算可以，领主大人可是寄予厚望。活像是个守着自家田地的老农，怀着一种对丰收的淳朴渴望，就指着能多出几个牧师。
至于为什么需要一批既能打又会神术的战士，他没说，另外两个人也没打算问。
…………
宽阔平坦的校场上，人声鼎沸，似乎将凛冬刺骨的寒冷也稍稍融化。
地面冰凉坚硬，五百多个虎灵端坐蒲团，正在听卡洛斯讲课。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少数派，个个额头饱满、眼神湛明、生就三十二齿。按照民间传闻，都是元素天赋上佳的外在表现。
这些说法很难验证真伪，起码李察就不太相信，因为杜蓬大师明显一样都不符合。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还是捏着鼻子遴选出来。
高山堡牧师团第一批种子选手的表情都很严肃。
要将亡灵魔力容纳在活人体内，无异于让清泉与烈火并存、使猛虎和绵羊共生。必须时刻维持一种精巧而脆弱的平衡，才能避免双方直接对立冲突。这危险程度毫不亚于走钢丝，稍有不慎鸡飞蛋打是必然的结局。
所以半亡灵化死亡率居高不下。
修持者需要摒弃所有急于求成的念头，一点点体悟自身，逐渐挖掘更高的上限。最终至少需要三五年水磨工夫，才能使自身逐渐掌握非生非死的奇妙状态，方可进入至暗源光教派的神术门径。
整个过程需要耐心、需要时间、需要向死而生、需要大勇气、大毅力。虽然对天赋的要求稍微低一些，但整体难度其实一点也没降。
不过现在有亡灵书，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只需要让他们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就够用，根本没必要涉及那些太精微的内容。卡洛斯才花了大概一个小时，自觉已经讲得很明白通透。
但距离巴克兰根据水文星象选择的最佳时机还有一个小时，哪怕全部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也不能轻易改变日程表。
李察觉得这更加扯淡，愣是给严肃正规的魔法活动增添上几分封建迷信色彩。幸亏高山堡一个正规法师都没有，不然非得被当场气死不行。
不过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领主大人实在真心希望能多出几个牧师，稍微有点关心则乱。
第三百六十一章 薇拉的眼泪
“在半亡灵状态下使用圣光，会不会灼伤自己？”趁着还有点时间，李察问了个好奇已久的疑惑。
他记得至暗源光这二十来口人当初被裹挟在亡灵大潮里时，分明见卡洛斯用过一手漆黑色神术，和他来到高山堡后展示的圣光截然两样。
“会，不过并非完全无解。”卡洛斯赶紧恭恭敬敬地给自家领主解释道，“等到进阶圣枢，对圣光性质就可以更掌控随心。由暗极生光踏上神术之路，最终光极生暗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才是我们至暗源光的终极梦想。”
他伸手点起一个圣光术，调整呼吸皮肤随之变得青灰，掌心里的白色光球也转化为漆黑如墨。
“等到了这一步，无论平时还是半亡灵状态下，都可以自如使用神术。”
“你不是才聆恩级吗？”领主大人更加纳闷不解。
“因为我天赋比较好，能提前体悟到一些。”小卡十分谦虚地表示，“而且目前还不是很熟练。”
“可以啊。”李察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能在聆恩级就掌握一些圣枢主教的专属内容，相当于一个高阶法师会了两手魔导师绝活，日后晋阶概率绝对不是一般大。
要知道无论圣言祷术、魔法、斗气还是神术，能否迈出最后一步都是天壤之别。
在元素潮汐比较低迷的年代，先民们甚至给那些无比稀罕的魔导师级高手，冠以超夸张的称呼——传奇。
如今随着元素潮汐恢复，魔导师也变得不是那么少见，这个过于浮夸的称呼渐渐弃之不用。但仍旧不难看出，圣枢主教是个何等尊贵的位阶。
落魄到极点的至暗源光教派能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人才，狗屎运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可以形容，是祖坟上燃起一场森林大火。
眼看时间差不多，李察留下卡洛斯和赛托斯酋长引导虎灵战士，自己倒是悄悄溜了号。
他向来坚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既然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让他们两个自己全权做主。
对于这种行事风格，巴克兰说是海一般宽广的胸襟，安妮说纯粹是偷懒。
但当领主大人正准备回城堡打扑克时，也亏得他目力惊人。忽然看到一道美丽的身影独自坐在怒涛河畔，正面对着冰封的水面怔怔出神。
干枯的芦苇环绕下，李察总觉得那背影有些孤独而落寞——不是薇拉还能是谁。
“唉。”李察驻足良久，忽然一声叹息。
自从他决意利用亡灵书开始，薇拉就明显有些郁郁寡欢，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笑了。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只是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子。本应该和女伴们享受无忧无虑的时光，而不是整天愁眉苦脸。
于是李察燕子般灵活地浮空起身越过几百码距离，稳当当坐在她身边，笑着说道：“亲爱的薇拉小姐，你还好吗？”
薇拉看着河面一动不动，双手抱着膝盖说道，“我想回去。”
李察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烦躁，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入肺，强行压抑火气，“没问题。我马上要去科伦，正好顺路送你，直接去找保罗主教。”
薇拉扭过头瞪着他，眼眶居然有些发红，“放心，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恶心勾当，我不会对任何人讲！”
“哈！见不得光？”李察气极反笑：“你知道是谁最先提醒我要对亡灵魔力保持警惕吗，是小卡。”
“他告诉我如果沉溺于亡灵的力量不可自拔，就一定会被那种扭曲的东西所同化。即便只将亡灵魔力作为体悟圣光的工具，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自省！”领主大人冷着脸说道，“摸着良心说，这种清醒冷静的态度怎么能说是恶心。”
“我不跟你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薇拉的声音也大起来，针锋相对地说道，“请问李察大人，您想没想过那些东西被教会知道是什么后果！”
“你知不知道就算高山堡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太多人知晓的秘密也不可能长久保守！”
“你知不知道教会几千年的底蕴有多深厚，一旦发动圣战小小高山堡拿什么抵抗！”
“你知不知道……”薇拉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顺着鼻翼两侧不断流下，“我最近……总梦到你被押送到梵蒂斯，当众火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察深呼吸，语气软化下来苦笑着说，“我知道即便圣光教会这样面目比较慈祥的组织，面对威胁自己存在基础的敌人，动起手来也一定如狂风骤雨般毫不留情！”
“我也知道区区高山堡，敢跟圣光教会开战，基本等同于和全世界为敌！”
“我还知道按照至暗源光的路线，向死而生习得半亡灵化秘术的过程，也是对心灵和**的勘磨。越过了最大的困难，也就遗漏了最珍贵的财富。现在取巧偷懒，将来总有一天得加倍还，就算催生出一批牧师将来晋升也必定特别困难！”
作为一名虔诚的神职人员，薇拉能出言提醒李察小心圣光教会，这份情谊简直比真金还真。
投桃报李，领主大人眼下所说也都是等闲不会出口的心里话。
薇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你为什么还要……”
“傻姑娘。”李察从兜里取出块手帕给她擦了擦，“因为再不未雨绸缪一下，我怕什么都晚了。现在担惊受怕，总好过到时候等死呀！”
“你以为就你聪明？”领主大人叹息着说道，“巴克兰长老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在屋里来回踱步。白天还要笑呵呵的，怕给我压力。”
“那你怎么知道的……”薇拉抹着眼泪止不住抽噎。
“我耳朵好，能听见声音。”李察伸手轻轻捋着薇拉的头发，“安妮给我准备了一摞假身份，说如果事情败露就自己逃跑。”
他眺望着冰封的河面，以及更远方对岸枯黄的芦苇。
荒野的冬天很冷，足以肃杀万物。放眼望去，一片毫无阻拦的空阔辽远扑面而来，令人震撼。又忍不住揣测，这满地枯草下，隐藏着多少来年的生机。
李察伸了个懒腰，轻松道：“我说大不了一起死。”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我也是有毛病，跟你说这些干嘛。”对着正在愣神的薇拉，李察伸手弹了个脑瓜崩，“反正你也马上要走了。”
“我不走，说什么也不走。”薇拉把下巴埋在膝盖里，白皙的额头上慢慢浮起一个红印。
“不走不行。”领主大人一撑地站起身，顺手把小修女也拉起来，“别坐着了，地挺怪凉的。”
“你要赶我走？”
“过几天我得去科伦，你跟我一起。如果到时候教会来人问我们怎么处理的亡灵污染，你就咬死有个聆恩级牧师路过帮忙解决了。”李察看她那副傻头傻脑的模样就来气，抬手又是个脑瓜崩。
高山堡独自解决掉一伙亡灵这件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既然如此，提前想好办法怎么应对盘问省得到时候被动，就是应有之计。
“教会能信吗？”薇拉捂着脑门，“聆恩级牧师已经可以算是高层，每一位都有详细身份记录，根本没那么容易谎报。”
“笨！”领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斯图亚特曾经可是教国，这么一番大动荡下来失踪的牧师肯定不少。里面就算没有聆恩级，祈圣级总不缺吧，难道还不允许某位老兄生死之间突破一把？”
“反正斯图亚特教会你应该熟悉，自由发挥，随便挑个差不多的人选糊弄过去就行。”
“那要不干脆来个死无对证，说那位聆恩牧师为了净化亡灵污染，已经透支神力不幸罹难？”薇拉攥着拳头，居然显得很兴奋。
对于她这种从小循规蹈矩的修女来说，稍微突破常规带来的禁忌刺激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怎么样？”
“不行，太假太老套，这年头谁会信啊。”李察满脸阴恻恻地毁人不倦，展现出一个老无赖应有的骗人水准，“你就说，他稍事休息马上准备离开高山堡，去科伦的教堂报道。”
“可是我们找不出这么个人啊，更没法让他去教堂报道。”小修女迟疑着说道。
“那也是在荒野上不见的，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跟我们高山堡能有什么关系。”领主大人分外无辜地说道。
“也是。薇拉犹豫着点点头，流露出陷入思索的表情。
…………
“你给薇拉灌了什么**汤，她居然会主动帮忙教导那些虎灵，而且积极到连饭都顾不上吃？”晚饭时分，灯火辉煌的餐厅里，安妮如是盘问道。
“足够强大的人格魅力可以感召一切。”领主大人也就拍着胸脯臭不要脸了。
今天晚饭有刚入冬时制作的腊肉，切薄片配玉米粒一块爆炒很合他口味。可惜薇拉不在，否则倒是可以倾情推荐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虎灵学习神术进度怎么样？”李察接着问道。
“有七八个最聪明的已经学会圣光术了。”安妮最近在吃素，一盘清汤寡水看着就倒人胃口，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薇拉和卡洛斯都说，按照这个比例就算时间充足，最后顶多有五十人能掌握就算不错。”
“这可是元素天赋最好的虎灵，才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能学会最基本的圣光术，真叫人丧气。”巴克兰忍不住抱怨道，“指望他们精进到使用进攻神术，还不知得等到什么年月。”
高山堡的底蕴还是太浅薄，有些需要时间酝酿的东西再怎么着急也没用。
哪怕掌握着半亡灵化秘术这种相对好上手又入门快的办法，可架不住元素使用者成长至少需要十几年，眼下压根没可能速成。
“十分之一还嫌寒颤？”李察很浮夸地“喔”了一声。
“你也未免太贪心，这话咱们自己人说说就好，千万别到处显摆——容易挨揍。”
领主大人说的绝对句句属实。
纵观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各大智慧种族，除了泰坦和巨人外，连天赋最好的精灵也绝对不可能平均十个人里就有一个掌握元素力量。
“还有罗比，新装备的制造进度怎么样？”
顶着一头鸡窝乱发的矮人把注意力短暂从牛骨上挪开，抓起餐巾抹了抹嘴角的黑椒酱。
铁匠工坊一直是他在管理。
自从李察把地精遗址里那些报废的远古装备拉回高山堡，他就有点沉迷其中茶不思饭不想。如果不是专门派人监督他按时作息，餐桌上大概很难看到罗比的身影。
“最大的困难就在于如何把坚硬的风磨山铜制粉，这一步利用蒸汽球完成后，进度一直很顺利。”他捏着叉子沉吟了一会，“照现在的速度，顶多一个月，肯定能完成全面换装。”
“尽可能增加产量吧，因为最近又新来了不少战士。”领主大人下达最高指示。
人的名树的影，高山堡的名气越来越大，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向更远方传播。
半兽人王国内乱出逃的半人马、走出极北冰原南下谋生的高地蛮子，都不介意来投奔老乡或者同族。
导致最近一个月明明什么也没做，硬生生多了四百多兵。趁着最近没事，已经全部打包送到迟暮大森林历练。
不久前还有一个斯嘎尔人小部落路过，刚开始这些脾气暴躁的小矮子还有点看不上高山堡。被阿布带人耀武扬威地牵着地行龙一喷火，当场服服帖帖，也一道被送去迟暮大森林。
值得一提的是，跟高地蛮子一道从极北冰原南下的还有个霜巨人家庭。包含一位五刃高的成年雄性霜巨人和他的四位妻子，以及六个孩子。
他们原本准备在高山堡稍事停留，体验一番“南方的温暖风情”。然后就要打道回府，继续在极地里吃冰卧雪。
李察听到这话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荒野已经是整个人类世界的最北方，向来以苦寒闻名，何况现在还是冷酷的隆冬时节。
不过倘若以极北冰原的标准来看，大概确实算得上“南方的温暖风情”。
结果赛托斯酋长一出面，立刻让所有人意识到“上位巨人”之名并非浪得虚传。
他只是站在那什么也没做，就让霜巨人感到不可抑制地敬畏。
第三百六十三章 寥拉的坚持
同为泰坦后裔，但血脉高低带来的压制实在太过于明显。
赛托斯酋长跟他们盘盘坐，边扣着脚丫子边不知说了一通什么，反正这个霜巨人家庭立刻表示同意留下。
名叫“巴里”的雄性巨人家主也是个非主流，身位霜巨人天赋冰雪法术稀烂到只能说比没有强，顶多能用来夏天做点冷饮解暑。
但却偏偏不知从哪学来一手神神叨叨的预言术。
整天捧着个水晶球宝贝似的看个不停，据说只要仔细观察并且领悟里面那变幻莫测的光影，就能得悉世间一切秘密。不知他有没有看出，听到这话时高山堡众人的眼神很像是在看弱智。
当天晚上巴里喝高了，嚷嚷着不久后世界的种种乱象就要被终结，代之以更高级严整的秩序。
这种典型的蛊惑言论更坐实了神棍身份，赛托斯酋长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凭白留下这货糟践巨人的名誉。
李察表面上对此不屑一顾，私底下却一个人悄悄找他给自己算过姻缘。
结果巴里对着水晶球看了半天后遗憾地表示“乃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气得领主大人差点没当场翻脸。
“那再算算事业！”
巴里完全不会照顾客人的情绪，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就张口说道：“也是扑街。
正当李察忍不住要利用特权查抄封建迷信的时候，他一句话又把自己救了回来——“咦？按照上面显示的，你应该早好几年就死了才对，怎么会活到现在。”
“这水晶球是不是坏了？难道路上磕到了？我一直很小心啊！泰坦在上，一个能给巨人用的水晶球是多么稀罕，居然被我弄坏了！”
领主大人的愤怒顷刻间消失无踪，一个念头不禁从脑海里浮现——如果没有他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原身可不就是一辈子光棍、扑街然后横死，跟巴里之前所说一模一样。
“那如果，一个早该死去的人却没死，会怎么样呢？”领主大人轻声问道。
巴里还在专注于研究水晶球到底坏没坏，心不在焉地回应道：“要么缔造万世流芳的伟业，要么成为人人唾骂的恶魔。”
“没有第三种可能吗？”
“有啊，缔造万古流芳的伟业但却成为人人唾骂的恶魔。”
…………
面对在前斯图亚特国土上肆虐的超大规模亡灵灾祸，无论是圣荷西还是庞贝、亦或是刚成立不久的法师自由联邦，都不可能任其发展。
在共同的死地面前，人类倒是难得暂时放下内斗，表现出点同仇敌忾的气势。
据说在教皇约翰二世亲自请求下，哪怕不和亡灵肆虐地区直接接壤的圣荷西，也已经准备好派遣援兵参与对亡灵的讨伐战争。
如今，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从北到南、由东至西，已经广为传播。
内容大同小异的布告在各王国与公国张贴，号召子民们面对空前规模的灾难，放下成见团结起来。
如今科伦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人类的英勇，无论贵族区亦或者贫民窟，男人们俱为之热血沸腾。纷纷把家传武器擦拭一新，准备时机成熟就追随英雄讨伐邪恶亡灵。
据小道消息说因为早有防备，庞贝正规军在上次退败中遭受的损失很有限，已经准备好随时洗刷耻辱。
领主大人虽然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动作已经完全无感，但也不得不承认，事关亡灵确实不可能放任不管。
庞贝作为叛逆者尼禄的后人，平时和大部分政权都不太对付，眼下倒是头一回受到广泛支持。
见惯了贵族之间蝇营狗苟的勾心都贱，乍一看到这么众志成城的场面，竟然让人不由觉得几分感人。
“天真！”李察去地精遗迹里探望寥拉时，偶然和他说起这件事，得到的是一声冷笑，“就是规模再大十倍的灾难，也不可能让你们人类真正团结起来。圣荷西看到庞贝跟法师联邦倒霉，心里一定喝了蜜般甜润，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派兵？”
“第一，要给整个大陆的人类做一场秀以示自身正义。第二，他们也得借机探查清楚亡灵究竟是怎么回事。”寥拉放下手里的稿纸，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作为战士，你已经足够厉害。但涉及到国与国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明显还是个门外汉啊。”
“只要拳头够硬，什么规则不规则还不是我说的算。”领主大人对寥拉的言论嗤之以鼻。
他信奉真理只存在于床弩的射程之内，而且坚信暴力无法解决的问题用其他办法更解决不了。
“武力顶多可以压服所有人不敢明着反对你，但绝对没办法控制住他们不阴奉阳违。”这个地精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有些兴味阑珊，“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东西。”
“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李察忽然发现他本就枯瘦的胳膊，已经变得更加枯瘦。
血管隐藏在近乎半透明的皮肉下，每一次搏动都显得有气无力，勉强还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躯体。
“还是那么糟糕，不过心情倒是有生以来最愉快的一段时间。”寥拉忽然睁开眼睛，脸色既疲倦又骄傲，“知道吗，我离破解出第一个符文已经不远。”
“整整三百多个基础符文，近乎无穷多种排列组合，可比头顶的星星还难以捉摸。”领主大人叹了口气，“以你现在的状况，还能支撑下去吗？”
“当然不能。”寥拉轻轻抚平稿纸上的皱折，眼神宛如看待情人般温柔，“实际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符文的猜测到底准不准确。完全有可能所做一切都是无用功，到头来只不过水中捞月。”
“但这种绞尽脑汁也还是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实在喜欢。追逐着先贤脚步，穷尽全部智慧寻求真理——”寥拉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在战栗，“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那么鄙人不胜荣幸。”
“唉……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扪心自问，李察自己肯定做不到为了追求真理不惜一切，毕竟他就是个俗气的糙人。但那种情怀他多少能体会到一点，并且深深为之敬佩。
“一切都很好，仆役们照顾我也很周到。”寥拉垂下头，沉吟着说道，“只不过有些遗憾，远古地精对于物性的认知水平明显比如今高明太多，不然逆向破解也许还能更顺利些。”
“这方面我或许可以帮帮忙。”领主大人忽然说道。
“你终于舍得贡献那些古怪的知识了？”寥拉终于露出畅快的笑容。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册封
铁巨人作为曾经世界之王的宠儿，自然拥有着非常豪奢的家底。
即便如今境况已经和从前没法比，到底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偶尔拿出来一样仍然叫人啧啧称奇。
他们掌握着一种人类世界闻所未闻的魔法植物，能成对结出分别叫做金苹果和铅苹果的神奇果实。
待成熟后吃下，铅苹果可以让人完全忘掉一件事情。而金苹果恰恰相反，能彻底唤醒关于某个东西的全部回忆。
铁巨人的苹果园里曾经有两组成熟的金苹果和铅苹果——两颗铅苹果进了高山堡领主肚子变成圣言祷术熟练度，一颗金苹果则用来让赛托斯酋长回想起亡灵书的种种。
到现在，枝头上只剩下孤零零最后一颗金苹果。
李察几乎拥有调遣迟暮森林内一切资源的权利，既然张嘴要，看守果园的虎灵园丁自然乖乖奉上。
他带着金苹果走进一间安静的树屋，从戒指里取出羽毛笔和墨水瓶摆好，略一思忖又加了摞稿纸放在桌子上。
作为一名接受过完整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其实李察曾经学习过相当多知识。其中有一些在如今看来，绝对是万金难求的真知灼见。
可惜那只是曾经，这么多年过去脑子里只剩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早就丁点不留都还给老师，实在惭愧惭愧。
但有金苹果的帮助，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吃完稍微等待片刻，李察的眼睛开始明亮起来。脑海中那些模糊的浮光掠影重新变得清晰，曾经掌握过甚至只是粗略扫过的内容在不断涌现！
金苹果的效用着实无比神奇，他现在甚至能想起尾页上印刷的图书代码，每一位都无比确定。
要知道就算领主大人当年还算认真好学，又怎么可能注意这种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东西！
拈起一根羽毛笔饱蘸墨水，李察开始争分夺秒在羊皮纸上默写，树屋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沙沙摩擦声：“《化学》，第一章，第一节……”
…………
当李察回到高山堡准备在城堡顶层降落，忽然发现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他在空中高来高去从来不加掩饰，地面上如果细心点很远就能发现踪迹。有必要的话，确实来得及给自家领主搞个欢迎仪式。
但平时大家各有各事，从来没无聊到像现在这样一个不落地聚集起来等他降落，而且个个脸上都挂着巨傻无比的笑容。
“都中降头了？”领主大人莫名其妙地挑起半边眉毛。
“我们只是准备一起见证这重要时刻。”德古拉一挥手，旁边早就准备好工具的画师立刻开始着手记录。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安妮使劲朝前推了一把伊丽莎白，而后者看起来居然有些……娇羞？
吓得李察好一阵犹豫是不是应该立刻开启辉力涌动，再拔剑摆好架势严阵以待。省得爱哭包又憋什么大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都安静！”德高望重的巴克兰一顿拐杖，喧闹立刻戛然而止。
凛冬的猎猎朔风片刻不停，现场鸦雀无声，气氛竟然显得有几分严肃。
“大人。”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站出来，“不需要丰厚的报酬，也不需要广袤的封地。只问您麾下是否还有位置，可以留给……留给……”
留了半天也没留出个所以然，伊丽莎白拢着额角发丝紧张得鼻尖冒汗，忍不住回头问道：“安妮，后面是什么来着？”
“留给准备为您而战的人。”安妮冲满脸困惑的李察使了个眼色，“然后你接着说：不胜荣幸，亲爱的魔女，我将册封你为我的骑士。”
领主大人居然看到了系统面板里弹出的入队申请。
毕竟老相识，基本默契还是有的。半精灵小妞明显是想告诉他，骑士小说洗脑计划已经宣告成功。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倒是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李察回了个眼神表示嘉许，同时很想吐槽下这莫名其妙的脑残台本。王国册封骑士向来有一套固定流程，严肃而刻板，压根没这么无病呻吟。
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遵循安妮的指引：“不胜荣幸，亲爱的魔女，我将册封你成为我的骑士。”
套词蠢到他直想捂脸，特别是被这么多人看着。
“从今以后，伊丽莎白将为您的荣誉而战，承担一位骑士的全部任务。”伊丽莎白单膝跪下，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李察继续照着安妮的唇语一字一顿读道：“从今以后，本人亦将顾全一位领主的全部职责，绝不抛弃任何部属。然后用剑拍……呃。”
他突然反应过来，抽出斩龙在伊丽莎白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仪式完成了！”安妮带头欢呼起来，紧随其后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阿布张开嘴刚说了一句“我又有灵感了”，立刻被冈瑟默默捂住嘴巴。
“虽说既然已经答应过给你自由就不应该过多干涉，不过还真是出乎我意料。”领主大人装模作样地感慨着，满脸惊喜仿佛浑然不知道前因后果，“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留在高山堡，拿起剑战斗。”
要说他内心没有狂喜那完全是虚伪，伊丽莎白这个等级的剑士走到哪都是顶尖好手，能对高端阵容形成有力扩充。
何况就冲那令人窒息的容颜，哪怕为了提高审美水平也值得专门留下来养养眼。
高山堡能这么轻易招揽，绝对是趁她心智不全捡了个大漏。
但脸上绝对不能轻易表现出来，省得她以后醒悟过来找后账。
“我现在觉得园丁什么的，当个业余爱好比较合适。”伊丽莎白的笑容宛如阳春三月桃花盛放般迷人，接下来的话却活生生把领主大人惊出一身冷汗。
“另外李察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在自身修养上放纵。因为我并不懂航海术，没法抱着您的首级去寻找孤岛呢。”
李察使劲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抱着您的首级出海。”伊丽莎白的笑容愈发光辉灿烂。
第三百六十五章 魔女骑士
人群散去，只剩下满脸恍惚的领主大人和安妮。
“你没事吧？”半精灵担忧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让你给她找点最脑残、最弱智的骑士小说读读吗？”李察一步一步把安妮逼在墙角，居高临下龇牙咧嘴地看着她，“小蹄子，你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照办。”
“找了啊。”半精灵商人可怜兮兮地说道，“刚开始买来几本科伦市面上流行热销的，不过伊丽莎白说主角都是男人不太喜欢。可女人作为主角的骑士小说非常少见，还是拜托有贸易往来的商队帮忙才搜集到一本。”
“给伊丽莎白读了吗？”领主大人满脸狐疑地问道。
“读了。”安妮使劲点点头，“她喜欢得不行每天有时间就要听，来来回回好几遍也不腻，都快能背下来了。”
“真的？”
“真的！”半精灵拧着眉头很是不忿，“而且她不是已经宣誓效忠了吗，你怎么还不相信！”
“书名叫什么，有空我也看看。”
“《魔女骑士》，主人公是魔女安洁尔和伊丽莎白一样并非人类，我猜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的原因之一。”
“然后呢？”李察总觉得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又说不好到底是怎么来的。
“前半本魔女安洁尔受封之后就是俗套的打打杀杀，还有暗恋效忠的领主，除了女作者文笔不错外没多少趣味。”安妮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不过结局很有深意——她所效忠的领主到处拈花惹草，被伤心欲绝安洁尔一剑斩下首级。最后一章是魔女抱着首级孤身驾船出海，在一座小岛上了却残生。”
“我靠！”李察浑身一哆嗦。
“等等……她会不会因此对骑士和领主的关系产生了些误解？”
“你绝对不是安妮！”领主大人顿时被气得肝疼，伸手掐着半精灵两边脸颊使劲揉扁搓圆，“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冒充的，潜入高山堡到底有什么目的！”
…………
荒野的冬天异常寒冷枯寂，几场雪过后，广袤的大地彻底被一片银白覆盖。
拜托杜蓬大师制作的魔法装备终于完工，十几件火焰荆棘护甲倒也罢了，那个以炎魔头颅和元素结晶为原料的堡垒中枢却堪称珍贵非常。
老头探望辛克蕾尔时顺路捎来，安置在城堡地下三层后，开始源源不断地提供强化。虽然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成效，不过据说几百年后能让墙面坚如精钢。
在杜蓬的请求下，假小子辛克蕾尔正式成为高山堡领主的剑术学徒。
李察寻思着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干脆把奶油小生伊瓜因也拉进来组了个放牛班，天天让他们俩对练。
刚开始伊瓜因总被辛克蕾尔凭一股狠劲打得满头包，不过慢慢适应后凭借扎实的积累，目前略微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趋势。
期间又有过几拨亡灵前来进犯，可规模连上次也不如，自然没法带来任何麻烦。只是给高山堡增添了些许亡灵魔力储备，让掌握半亡灵化的战士上升到一千出头。
那些初步领悟圣光的虎灵实战表现异常惊艳，左手神术右手长剑，复苏者在他们面前简直比木靶还要无力。
实际上不光高山堡，科伦也同样面临着断断续续的袭扰。听说应对起来也同样十分轻松。领主大人听说后好一阵长吁短叹——他心疼平白浪费的亡灵魔力。
至于伊丽莎白，她早就回到新世界源血池里泡着。据说因为损失过于惨重，要几个月才能补足自身精神本源。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河面的坚冰开始融化，枯黄的地面萌发出绿意。
当春天再一次降临人间，军部和贵族苑又开始轰轰烈烈喊口号。集中军队、组织后勤、征兆各地领主，准备“给邪恶的贝鲁尼钉上棺材板”。
这次可是法师自由联邦、庞贝、圣光教会、圣荷西都有出力的联合行动，在历史上也算是头一回。
坊间都很为之激动，吟游诗人们纷纷传唱着“古人类的荣光重现人间”。大街小巷几乎为之一空，争相为军队送上鲜花与喝彩，准备见证一场史诗般的辉煌胜利。
不过按照寥拉的说法，要是只庞贝一家胜算可能还比较大，成分这么复杂必然互相扯皮。
面对征兆，领主大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对规则不甚明了的新嫩，上峰一发令号召就老老实实带着全班人手两个肩膀扛个脑袋赶去助拳。
如今作为雄踞一方的老油条，他对律法有着非常透彻的理解——对于每个暴力倾向强烈的人来说，这都是必修课。
要知道即便是同级别贵族，互相间实力也可以有云泥之别。就好比同为开拓男爵，那些带着几十个手下苦哈哈熬日子的穷酸怎么也没法跟李察相提并论。
贵族苑对各地领主的要求显然不可能是“尽力而为”这样虚无缥缈，所以其实针对每个级别都有固定标准。
多多益善，但至少要满足标准。这才是领主们要面对的真实负担。
甚至如果连满足标准都有困难的话，还可以直接交钱了事，这叫“置装金”。爵位低偶尔也会有好处，就比如说现在。开拓男爵交三百个金币就算尽到义务，要是正牌男爵怕不得上千。
这点小数目如今哪还会被李察放在眼里，连安妮掏起钱来都毫不犹豫。
领主大人带着薇拉去了趟科伦，处理各项事务顺便和老熟人们叙叙旧。
军部一开始对他寄予厚望，毕竟光是不久前支援过科伦的空骑兵就很有分量。更别说高山堡既然能独自对抗亡灵，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结果等来等去最后这货居然选择划水，让仆人送来一钱袋金币。
虽然明面上没法指责什么，只能吃下这哑巴亏，但显然有些人不准备忍气吞声。
很快，吟游诗人们也不知从哪得来了消息。开始在各大酒馆里弹着三弦琴，用一首首民俗的小调嘲讽高山堡领主是何等懦弱。
要知道当初薇拉那副肖像引起的风波很多人可还记得呢，于是传闻很快变得有鼻子有眼。
“他曾经是个英雄，但在女人肚皮上耗光了勇气。”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奇怪的要求
酒馆里，桌椅围绕着一个圆心环形摆设。
熟客只要看到这种布局，就知道是吟游诗人来卖艺。好歹付上几个铜子再买杯麦酒，即可留下来听几段故事消磨时间，是坊间最便宜实惠的娱乐活动。
只凭一把三弦琴傍身就可以养家糊口，吟游诗人的巧嘴当然很了不得。
他们一向只说紧贴潮流的题材，以期能尽可能引发观众兴趣。比如最近，“诸王齐心讨伐亡灵”的戏码肯定最火，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听。
但眼前这个绿头发的吟游诗人稍有点别具匠心，也许隐约意识到公众都有窥探大人物**的阴暗心理，干脆讲起那位荒野开拓领主的花边绯闻先热热场。
三分之一的传闻，三分之一的附会，再加上三分之一的胡编乱造，果然抓住了听众们的心。
正主就在现场角落里，不但没什么表示，反而乐呵呵地打赏过去十几枚银币。
酒馆里多半都是手头不宽裕的穷汉，很难得能遇到用银币的豪客。于是那绿头发吟游诗人愈发卖力，说起来更是活灵活现，指望能挣出这个月的生活费。
“你不生气吗？”薇拉皱着眉头，愤愤不平地问道。
“生气？我什么身份，至于跟这种瘪三计较？”领主大人不禁莞尔。
他们这一对在酒馆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也算比较显眼了，毕竟男的英武女的俊美。不是没有喝了两杯猫尿就壮胆的怂人想来调笑两句，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德古拉勒着脖子拖到后巷解决。
“酒馆这种地方，既然来了就不好拿捏身份的。”保罗主教穿着红色立领对襟外套，带着棕色软帽，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富家绅士。
“大伙可曾知道，那为领主其实还喜好男风！”绿头发可能是还想把气氛搞得更热烈些，突然来了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察端着麦酒杯，脸上轻松的笑容瞬间凝固。
“靠，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冈瑟猛地站起来，黑熊般壮硕的身躯竟然让酒馆显得十分逼仄。
他一路横趟过去，撞翻沿途桌椅。伸手掐住绿头发的脖子，二话不说往后巷拖去。
鸡仔似的吟游诗人大腿还没他胳膊粗，焉能反抗得了。三弦琴掉在地上，连叫唤也叫唤不出一声。
酒馆里其他客人早就看出这一桌大概身份不凡。之前还能装不知道，现在可不敢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顿时跑了个干净。
只剩下酒保还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薇拉，你说切赫里牧师已经晋升聆恩级，休息过后马上就要来科伦？”保罗主教摆弄着一件扁圆柱形状的炼金装备。
这是静默结界发生器，能隔绝结界内外的声音交流，非常神奇。里面听不见外面、外面也听不见里面，很适合谈论机密时用来防备隔墙有耳。
“是啊。”小修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李察心里不断感慨果然漂亮女人都会骗人，按理说薇拉以前应该没什么说谎经验，眼下居然也能表现得如此毫无破绽。
果然越是看起来不会说谎的人，骗起人来才越是没商量。
“我们得感谢切赫里牧师，如果不是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些亡灵污染。”领主大人装模作样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祝他身体早日康复。”
“李察。”保罗主教轻轻敲打着桌面，“不是我不相信你，只不过你的要求实在很……原谅我这么说，实在很匪夷所思。”
两天前，高山堡领主和贝德里克王储的全权密使突然一起找上门。他们提出了一个内容很简单、可意味很深长的要求——请圣光教会和庞贝军部保持一致，共同配合李察的行动。
实际上保罗主教说匪夷所思已经是足够客气，换任何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上，百分百会认定自己碰上两个疯子！
要知道，面对这次规模空前的亡灵灾祸，调集的各方面力量可不是一般庞大。
这么庞大的力量，要拿去配合高山堡。就好像有了几粒胡椒，要拿一整块牛排去做配菜一样。
“我也知道听起来是离谱了一点。”李察放下麦酒杯，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但是相信我，这次亡灵事件的重要性，可能远超过你们所有所有人的想象极限！”
那双眸子精光闪烁、宛如锋刀利剑般锐不可当，让保罗主教也不由微微偏头躲避。
“但是你又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对吗？”
“对。”李察重新端起酒杯慢慢呷，眼神也随之平静，“关于这点，请您原谅我。”
具体原因他甚至没告诉过贝德里克，但对方几乎没犹豫就选择相信，让领主大人不禁为这份信任感动。
扪心自问要是反过来的话，他可未必能下这么大决心。
“英格玛大师知道吗？”
保罗所说的英格玛是前斯图亚特魔导师，据说就算在魔导师里也算极其出色的那种。故国彻底覆灭后和几位大师牵头组建法师自由联邦，如今担任首席圆桌法师职务。
圆桌会议是法师自由联邦的最高权力会议，因此首席圆桌法师就相当于最高领导人。
“也不知道。”李察说道。
“只要庞贝和圣光教会能达成一致，到时候完全可以用约定协同进攻时间来约束他们。至于圣荷西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国家，根本连通知也用不着通知。那些人都等着坐山观虎斗，派来的援兵太有限，无足轻重。”
保罗主教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其实如果各国真正能联合起来，以整个人类世界的力量，应对亡灵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大白天就别做梦了，那根本不可能。”领主大人使劲一挥手，不屑地嗤笑一声。
他这几天走街串巷打探消息，局势看得很清楚。也就庞贝和法师自由联邦两家直接和亡灵接壤，表现得最积极也最主动。
至于其他国家——不得不承认当初寥拉的话确实有道理——基本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喊两句口号再少许派来一点不痛不痒的援兵，就算面子上能应付过去，甚至不乏幸灾乐祸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
当然，如果因此就指责各国鼠目寸光，多少有点苛刻。因为眼下，他们确实还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实际上李察今天之所以坚持要拜访保罗主教，除了请求支持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想知道贝鲁尼手里那本亡灵书，有没有可能来自圣光教会。也就是说，他有点怀疑当年缴获亡灵书后仅仅是口头宣布销毁，实际上却暗搓搓存留下来，并最终由贝鲁尼获得。
这个想法按照阴谋论角度也算能说通，但可不是一般的阴森晦暗，李察甚至都没敢跟薇拉提起。不过他觉得倘若发生过，应该瞒不过保罗这种教会顶级高层。
其实如果真相如此的话，倒也未尝不让人长舒一口气。
可惜旁敲侧击扯了这么半天，保罗的反应却让领主大人心一点点沉下去。
于是他单刀直入干脆问道：“主教，您确认教会当年真的销毁过一本亡灵书吗？有没有什么典籍记录之外的证据？”
“李察！”薇拉果然面色不愉。
“我的好大人，您难道在怀疑我们的信仰纯洁度吗？”保罗挑起一边眉毛，“当然十分确定，除了典籍外，教会至今还封印着一部分难以净化的残渣，完全容不得丝毫作伪。”
“好吧，是我唐突了。”李察点点头。
他现在手头掌握的情报比任何人都多，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应该立刻昭告全天下。
可惜其中有些完全没法跟讲，比如亡灵书和新世界，一旦被外人知晓就是引火烧身。领主大人虽然算不上蝇营狗苟之辈，但也绝对还没无私到能成全大我牺牲小我的地步，更不可能把自己身家性命托付给别人。
所以他得为这些情报先找到合理合法的来源，起码是表面上合理合法。
就好像明明是用亡灵书治理污染，却非得编造出一个莫须有的“切赫里”一样，这种合理性有时候至关重要。
而眼下偏巧正有一个不错的机会。
“保罗主教，对于我们的要求，您考虑得怎么样。”
“你们一定是疯了，才会提出这种要求。”保罗摘下软帽捏着眉心肉，儒雅又英俊的脸上满是纠结挣扎。
李察心里一沉，空口白牙想说动圣光教会果然没那么容易。毕竟，贝德里克那种人从来都是少数。
只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麻烦多了。
“我也一定是疯了，才会同意。”
“圣光在上，愿你不是瞎胡闹。”保罗主教微微一笑，朝李察伸出手，“不过我的支持并不是没有条件——首先，不可能为高山堡的要求承担明显不切实际的任务；第二，亡灵灾祸也绝不能拖延太久。”
“合作愉快。”领主大人笑着握紧。
他心里不住感慨，自从出任庞贝主教独掌一方后，保罗这位曾经很天真的老帅哥明显在朝老狐狸转变。
虽然表面答应高山堡的要求，但一来不会承担太艰难的任务，二来也直说不能拖太久。
其实不就相当于，只在时机选择这种早一天晚一天都无足轻重的问题上让步，惠而不费还卖了个好大人情。
好在对李察来说，这种程度的帮助已经完全足够。
接下来，就看他的表演了。
…………
回到高山堡，领主大人甚至没来得及歇歇脚就立刻启程前往新世界。
晋升月辉圣堂后，便可以借助地磁抵消重力飞行，比之前磁御力推动又不知快了几倍。
不过一个来小时，已经抵达歌利亚缺口。继续飞了一会，然后顺着沙蜘蛛挖出的甬道走进地下。
仍旧幽暗死寂的地下洞穴，那种压抑不管来多少次也没法习惯，难以想象伊丽莎白这几千年是如何度过。他使劲打了个响指，岩壁上发光菌散发出微弱的光线，不久后一阵水花声传来。
一条美人鱼灵活地游到湖边，白皙柔嫩的脚趾踩着坚硬冰冷的岩石，一步步从水中走出。
被黑色源血浸湿的纱裙紧紧贴合着身体，勾勒出身材曲线异常饱满，她却半点也不在意，有种不似凡人的邪异魅力。
领主大人取出一套按她尺寸缝制的剑士服，照头扔过去。
“恢复的怎么样？”他背过身数着墙壁上的晶簇，因为伊丽莎白正在窸窸窣窣地换衣服。
正因为对方十分坦率，反而搞得领主大人脸皮这么厚都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还好。”声音清冷到几乎不蕴含情绪，和当初在歌利亚缺口对决时简直一模一样。
很明显，随着精神本源的恢复，伊丽莎白也在一并找回丢失的自信。
“大人，是否已经到了出战的时候？”
“是啊。”领主大人转过身。
满脸冷漠的伊丽莎白一身剑士服，如同一朵带刺的冰霜玫瑰，异常英姿飒爽，哪里还是之前在高山堡那副爱哭包模样。
她轮流掰动十指，骨节随之轻微作响
“你的盔甲。”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套炎魔皮制作的火焰荆棘盔甲。
“你的武器。”掺杂百分之十密特龙根风磨山铜粉末的最高标号湮魔精钢，锻造成一柄长逾两米的狰狞方天画戟。
肯定比不上那把已经被领主大人收缴的斩龙剑，但也已经是高山堡铁匠工坊的最高结晶。
尽管没经过任何附魔，但对真正的武技高手来说，能带来的帮助绝对不亚于炼金武器。
“喜欢吗？”
上百磅分量的长戟在伊丽莎白手里却像是鸿毛般轻盈，随手耍两下，方寸之间便响起接连不断的飒飒风啸。宛如月下狂龙舞，又似海上生波涛！
以武技超卓到一定水平，各种兵器本就是随手拈来。李察如此，伊丽莎白也一样。
“当然喜欢。”扛着长戟，她闭上眼睛。
黯淡的地下洞穴里，些许发光菌产生的幽蓝色光芒照在她脸上，如梦似幻。
“喜欢这久违的力量，也喜欢这狰狞的武器。”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噬己翼以御吾心。意思是只有失去了最擅长的东西，才能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她在笑，“我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伊瓜因的执念
“又是那个梦啊。”
尽管主人已经有如此明悟，却仍然沉浸其中无法醒来。
一切坚定不移地沿着既定轨迹衍化——父亲、母亲、兄长、姐姐、以及过于俊俏的小儿子，一家五口，为了逃避赋税而沦落到荒野上生活。
这是片苦寒之地，除了黑麦几乎无法种植任何作物，一年中至少有三个月会被冰雪覆盖。在大部分庞贝人看来，蜗居在荒野就是自甘堕落的代名词。
但对他们来说，倒也没有那么不堪。
食物算不上美味，但总能填饱肚子。衣服固然丑陋不堪，可即便冬天也十分暖和。住所是最简陋的泥穴，却总充斥着欢声笑语。
尽管十分清贫，但家人互相关爱体量，还有什么更多的奢求呢。甚至偶尔会产生，就这么一直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直到某个黯淡的雨夜，一伙食人魔趁着暮色掩饰悄然而至，彻底把这份美满碾成尘土，踩进泥里。
至今还记得，那种怪物是何等狰狞恐怖。猩红的眼睛、粗糙的外皮、狰狞的獠牙，即便现在想起来，仍然能感受到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忍不住为之战栗。
头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只知道拼命逃亡。可区区凡人，如何能逃过怪物的追捕。
父亲和兄长拿起石斧转身反抗，却根本无济于事，旋即就惨叫着被塞进血盆大口里咀嚼。而自己被吓得浑身呆滞，和母亲姐姐一起成为食人魔的俘虏。
时至今日，仍然无法原谅自己，为何不曾鼓起勇气和父兄一起战斗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食人魔氏族有种很特殊的风俗。它们会将猎物中的雄性当场吞噬，而把所有磁性当做储备粮吊起来留待以后。
靠着那雌雄莫辨的俊俏容颜，最小的男孩也被食人魔当成磁性，一并吊在树上。于是得以亲眼目睹：
第一天，母亲被活生生扔进汤锅里，临死前告诉他们要努力活下去。
第二天，则是姐姐，眼睛里已经只剩下麻木。
第三天，要解脱了吗……饥饿的肠胃已经无法支撑过多思考，只剩下一片混沌。
然后奥西里斯从天而降，灼热的龙息将食人魔轻松扫灭。从此以后，世上少了个穷困潦倒的荒野小子，多了个尊贵的少年龙骑。
只不过，那一刻到底是侥幸得救，还是永远沉沦在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愧疚中无法解脱呢？
梦境就此破碎，伊瓜因抹了把泪，映入眼帘的是如蓝宝石般深邃无暇的天空。
耳边风在呼啸，身下奥西里斯张开宽阔的龙翼，正在高空中翱翔。
“身为骑士要具备八种美德——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还有灵魂。”
奥西里斯小腿上结结实实捆扎着烟雾转换器，发射光线凝聚出一块足以遮蔽它身形的薄而阔的雾石，又用绳索挂在奥西里斯身上。
轻盈的雾石并不会给飞行带来多大困难，但却足以用来遮掩行踪。
这样一来地面上顶多只能看到一块漂浮速度略快的云彩，绝想不到上面居然隐匿着龙骑士，就可以轻松窥探亡灵动向而不必担心被发现。
“奥西里斯，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像李察大人那样的勇敢者呢。”伊瓜因低头看着自己精致的手掌，“我是个胆小鬼，连辛克蕾尔那样的女孩子也不如，算什么骑士。”
巨龙沉默着，只调转庞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伊瓜因。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里，似乎也隐藏着些许忧虑。
“嗡~”怀里的通讯魔石在微微震颤。
伊瓜因擤了擤鼻子，连忙取出魔石接通。
“请汇报本次空中侦察结果，完毕。”是西多夫的声音。
伊瓜因看到奥西里斯微微点头，嘴凑到魔石边说道：“第三次空中侦察未发现成规模亡灵，伊瓜因申请向前方发动进一步侦查，完毕。”
“申请驳回，请立即返航，完毕。”
“收到，完毕。”
巨龙略微侧身，划过巨大的弧线转弯。
倘若在地面上仰头观察，会发现一片云彩忽然逆着风向运动起来。
…………
“李察，从近几天的侦查结果来看，可以认定亡灵调动已经逐渐停歇。”西多夫捧着一张迷你军用地图走到李察身边，上面用油彩笔画着密密麻麻的各色箭头。
自从高山堡拥有空骑兵后，给地理勘察带来了极大便利，自产地图的精度明显比市面上高一大截。
“也就是说主力已经基本被前线联军吸引过去了，对吧？”领主大人正在搞特训，对象是那千多号掌握半亡灵化的战士。
由于他们中有比例超高、水平超低的二流子圣光牧师，战术安排上就有很多花样可玩。
只不过由于这样的部队在历史上完全找不到先例可供参考，具体怎么做比较好高山堡上下谁也说不准。
李察根据他比较熟悉的步坦协同战术，搞出一套步兵牧师协同战术。也就是把十来个普通步兵和一个牧师编成一个单元，围绕牧师为核心战斗。
靠着兵员素质够高，稍微演练了几天就很像模像样。不过在没有拉出去真刀真枪打一场之前，连领主大人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谱，只能暗自祈祷满天神佛多关照。
“是的，如果亡灵也分前后方的话，它们现在后方一定很空虚。”西多夫微微点头。
“很好。”李察打了个响指，突然扭头对正在受训的战士大声说道：“知道吗，前线好几个军团加起来快三十万人只是佯攻，咱们这一千一百三十六号人才是真正主力。”
对于心高气傲的开膛手战士来说，这种对比强烈的夸张描述不要太符合他们心意，顿时响起一片无比嘹亮的欢呼。
“但是，敌人也许比想象中更强大。”领主大人突然幽幽一声叹，夕阳斜照下影子拉得老长，显得有萧索。
“开膛手从不问敌人有多少。”赫特头也不抬仔细把防滑绷带缠在手上。
作为高山堡首席弓箭手，他也在首批半亡灵化名单中。
“只问敌人在哪里！”校场上呼声如雷霆横滚。
李察展颜而笑，“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准备进攻
从高山堡出发，朝西跨过三百里的广袤荒野，便宣告进入前斯图亚特境内。这里曾经零星分布着些小型城镇，依靠边境贸易带来的活力而繁荣。
但如今，历经一系列动乱过后。城镇早已全部荒废，到处都是朽烂的尸骨和破败的房屋，仅剩下少数居民还留在这里艰难求生。
他们会用一种骇人听闻的语气告诫每一个过路者，不要再继续前进。
倘若不听劝告继续行军两百余里，便会遇到一条比国境更瞩目的分界线。
尽管眼下已经是春天，但那边却丝毫没有萌发出任何与生机有关的东西。干枯的树干扭曲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地面的野草早已经腐朽发黑，连天空似乎都灰蒙蒙的，到处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
这是生与死的分界线，退一步则生，进一步则死。而高山堡的队伍不但进入死之国，而且已经在其中前进整整五天。
这片外人眼中的地狱，在他们看来却压根算不上什么。
“又过来个骷髅。”领主大人重操老本行骑着浮空摩托，顺便载着伊丽莎白。
鼻梁上架着金丝蛤蟆墨镜，头发抹着油梳得一丝不苟，嘴里还叼着根开始发蔫的玫瑰花，比拂里士城中最时髦的风流浪子还要潇洒百倍。
张嘴吐掉玫瑰，扭头对身后说道：“坐好，准备升空。”
严重恐高的伊丽莎白死死抱着他腰，等飞到四十刃高度开始重新平稳才松手——经过测试，这个距离足以让骷髅毫无察觉。
自从进入这片被污染的土地后，虽然从来没见过成规模的亡灵大军，但零零散散的低级货色就从来没断过档。
李察隐约感觉，这应该是种预警体系——亡灵对生者的气息很敏感，假如有活人靠近，肯定避不开会被发现。
一旦发生冲突，不论是干掉亡灵还是被亡灵干掉，可能都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实际上不止地面，连空中也零星有骷髅蝙蝠和僵尸鸟出没。光李察自己带着伊丽莎白，还能凭着卓越的灵活性躲避，要是风神翼龙那种大家伙肯定会被发现。
就连之前伊瓜因搞空中侦察，也全凭巨龙滞空高度远超过那些蹩脚货色才没打草惊蛇。
不得不说，这种天罗地网般预警体系几乎不可能失效，尤其是对于一支成规模的军队而言。
但对于正在行军的开膛手千人队来说，这种烦恼压根不存在——他们宛如春游般放松，大大咧咧地从骷髅身边擦肩而过，甚至有人抬脚把它绊了个跟头。
踉踉跄跄重新站起来的骷髅仿佛毫无知觉一般，继续朝原本的方向缓缓挪动，连看也不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高山堡战士。
整个队伍除了领主大人和伊丽莎白还需要规避亡灵，其他人都可以直接无视。
“半亡灵化真的很神奇。”哪怕已经看见过很多次，李察仍旧忍不住感慨两句。
肯定没人会相信，他们居然可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潜入进来，完全不用担心被发现。
李察也是亲眼看到至暗源光那伙人能躲在亡灵大军里若无其事，才兴起这个念头。小试牛刀，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还有多远？”伊丽莎白已经受够了飞行，迫切渴望着能重新踏上地面掌握安全感，忍不住问道。
“我看看……”李察掏出地图，伸手在上面比量两下。
“今天中午就能到。”浮空摩托在地面上缓缓降落，领主大人打了个响指，“联系伊瓜因，率领空骑兵准备出击。”
现在让空骑兵从死土边界起飞，差不多正好来得及和地面部队发起同步进攻，打个令人措手不及的闪电战。
“另外赶紧都来补充下体力。”李察开始从空间戒指里掏存货，分别是切丝、切条、切块的沙蜘蛛肉干，花样非常繁多。
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令人瞬间没胃口的来源不论。这种耐储、即食、能补充盐分、热量和营养都还算丰富、口味也不至于多恶劣的东西，无疑是种顶级军粮。
当初在进入这片土地前，吃饭问题就被作为重中之重考虑。受限于仅仅八个立方的戒指储存空间，最后选定沙蜘蛛肉干而非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饮水反而比较容易解决——虽然本地水源多少都沾染点亡灵污染，但要知道这支一千人的小部队里，可足足有百多号入门级圣光牧师。
如此豪华的配置，要是偶尔解除半亡灵状态处理水源都成问题，干脆回家吊死算逑。
“唉。”一片哀嚎遍野，队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腾腾排成长队领餐。
“这个多好吃啊，我看你们就是惯的。”卡洛斯用力大口咀嚼着，收获周围人一片白眼。
五天不换花样连着吃下来，也就穷酸出身的小卡还能不腻歪。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沙蜘蛛。”赫特恶狠狠吞咽下去，赶紧送一口清水吞服。
大战前最好不要吃太饱，一顿倒胃口的军粮也算歪打正着。
稍事休息后，队伍开始继续前进。五天来所亲眼见证的一切——灰败的土壤、腐烂的作物、游荡的亡灵、扭曲的枯树。抬起头，天上太阳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光斑。
环境恶劣到甚至连老鼠也无法生存，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由衷感到厌恶。
而所有的所有，都可以追溯到一个地方——
艾伦，曾经只是个非著名农业小镇，仅有的特产是南瓜，除本地农民和粮商外少有人知晓。但自从成为亡灵发源地后，“艾伦”之名如野火燎原般传遍整个大陆，连最天真的孩子也会为之动容。
对于这场让整个大陆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灾祸，如果说还有某个地方可以搞清一切真象，那么必定只能是艾伦。
前方十五里，已然遥遥在望。
李察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扭曲而强大的亡灵魔力。曾经平平无奇的小镇，眼下却如同魔鬼聚集的地狱般深不可测。
“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贝鲁尼啊贝鲁尼，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呢。”他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第三百七十章 冰雪牧首今犹在
艾伦城外最后一里，天边的飞龙空骑兵已经遥遥在望。
“从之前侦查报告来看，驻留在艾伦的亡灵数目算不上多，不过质量应该比较高。”领主大人在做战前最后的叮嘱，“不要轻敌大意。”
回应李察的是一片沉默，队伍已经自动排列成矢型攻击阵。他们眼神如水般镇定，仿佛并非要迎接一场大战，而只不过是郊游。
迈开整齐的步伐，虎灵有着与高大身材截然不匹配的轻灵迅捷。犹如山林间啸傲的猛虎，蛰伏过后向着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明明是步兵，但论起速度和气势，他们恐怕要比大部分骑兵可怕得多！
作为农业小镇，科伦本就没什么城防可言。又遭到庞贝远征军和亡灵先后一通蹂躏，基本只剩下大片白地。
李察本来准备带人摸到身边扎冷刀子，有心打无心一定能占很大便宜。
但对于亡灵来说，阶位相对高往往就意味着相对聪敏，即便来者身上带着同类气息，它们还是至少在一千码外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呼应着吼叫不休。
瞬间，如同平静的湖面里突然丢进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在城镇废墟上四处游荡的亡灵开始集结，拖动着肮脏腐朽的身体发动反扑。
既然如此，半亡灵状态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维持。
突然之间散发出的活人气息，更是勾引着复苏者们恍若发狂！奔跑、吼叫、撕扯，狰狞的脸上满是仇恨！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只欲吞噬一切生者！
虎灵猎人不慌不忙驻足，气定神闲地开始自由射击。他们傲人的射术在这个距离上正好发挥，面对普通僵尸木乃伊之类的货色，几乎能做到一发箭矢消灭一个敌人。
三连射这种对于其他种族而言相当高阶的箭手技巧，在虎灵战士之间是基本人人都会的标配，个别优秀者甚至还能玩出四连射、五连射之类的花活，
区区一千人，射出的箭雨却绝对足以同时压制四五个弓箭手大队。
倘若面对同等数量的骑兵，他们根本用不着步兵守护，在冲锋路上就能将对手射杀殆尽！
但面对那些筋骨更强、皮肉更厚的大块头，箭矢这种靠穿刺制造伤害的武器效果只能说凑合，再精准也很难做到一击致命。
不光是缝合怪，李察甚至看到不少形似巨犀人的僵尸！这种大名鼎鼎的半兽人台柱子身高足有三刃半以上，但按理说早就灭绝了不知几许年。
上次出现在大陆上得追溯到精灵帝国初期，那时人类甚至还没搞明白魔法到底是什么东西。
巨犀人以天生拥有一层不逊色于盔甲的角质皮肤著称，倘若身披重甲出现在战场上，会成为几乎可以横行无忌的绞肉机器！
而如今转化为僵尸后，防御力还只会更强不会削弱！
哪怕虎灵的破甲重箭力道已经堪称夸张，也往往得照脑袋射上十几发才能放倒一个。而且这些大块头可不蠢笨，居然懂得用盾牌或者手臂掩饰要害。
“抓小放大，别在它们身上浪费力气。”李察双手卷成喇叭罩在嘴上，大声呼喊。
趁着机会难得，正好实验实验“步兵牧师协同战术”到底合不合理。
精锐指挥起来几乎不存在延迟，目标一转，普通亡灵顿时又开始遭殃，单把那些皮糙肉厚的大块头放过来。
它们大概感受到了胜利的气息，挥舞着兵器愈发亢奋，浑然不觉危险逼近。
“吃屎去吧！”领主大人在冷笑。抬起磁铳，“砰”的亲手送一个巨犀僵尸重归永暗。
爆鸣声就是信号，紧接着早已蓄势待发的上百颗圣光术慢悠悠飘荡过去。
对于活物而言，圣光术是能治愈轻微伤势的最低级神术，温和而无害。但砸到复苏者身上，效果简直不要太结实！
两种属性完全对立的能量，甫一接触就开始互相中和。体现在亡灵身上，那温和的圣光此刻却仿佛浓硫酸般烧蚀着躯体，无比恐怖！
它们并不存在痛觉，可即便如此也在哀嚎！那是扭曲灵魂即将消散时，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无论巨犀僵尸亦或者缝合怪，面对圣光神术集火，都脆弱得超乎想象！
要知道这只是最低级的神术，哪怕这帮半道出家的二把刀牧师，也能接连放上五六个毫不费力！
与此同时，伊瓜因恰好带领飞龙骑兵抵达战场上空，俯冲朝着亡灵最密集处投下一阵密集的黑点。
这些黑点看起来个头不大，下坠的势头也算不上猛烈。可以预见，光靠动能杀伤连个骷髅兵也砸不死。
落在地面后，一阵咔嚓碎裂。内里居然全是略带乳白的清澈液体，随着容器炸裂四处飞溅——那是领主大人从教会手里弄来的圣水。
老实说，要求他们从进攻时机上加以配合还比较容易，但这么多圣水差点没把保罗主教逼得当场上吊。
要不是领主大人扯下脸皮，威胁、耍赖什么手段都用上。就算有庞贝王室给他背书，也绝对不可能一次性弄来庞贝教会近半的库存。
到底是白捡的东西用起来不心疼，换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舍得拿来如此挥霍！
但效果也是无比显著，这种近乎奢侈的超当量打击，直接把亡灵的攻势炸了个七零八落。
开膛手的战士收起弓箭换上近战武器，旋风般冲进艾伦城内。
主干道上，无数亡灵静静伫立，面对最憎恶的生者却仿佛雕塑般沉默。它们中间有片空地，一个穿天蓝色主教长袍的老头站在中央。
他捧着一本绿皮书，眼睛就像黏在上面是的片刻也不愿意挪开。
“你们怎敢！你们怎敢！”那声音就像是条扭曲的毒蛇，阴冷而滑腻，“怎敢亵渎圣地！”
在有着深厚冰雪女神信仰基础的庞贝，大部分人只要看到那身衣服就能明白他的身份，李察当然也不例外——冰雪女神教会牧首，赛巴斯安冕下。
自从脱离庞贝后，就再也不曾于公众面前露面。许多人都猜测其人遭迫害而死，现在看来纯属瞎操心。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见当年贝鲁尼
“全体，散开巡逻天际。”
沉默的飞龙骑兵们分成四个编队，各自调转航向以艾伦小镇为中心展开巡逻。
扔完一轮圣水后，普通风神翼龙骑兵就再没有对地攻击的手段，即便降落参战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巡逻，为地面部队提供尽可能多的情报支援。
于是天空中只剩下一条巨龙还在顺着原有航线继续前进。
“奥西里斯，其实既然已经完成预先设定的任务，我们可以直接返航不必担心遭受指责。”伊瓜因握着沉重的龙枪，手和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但……但，真正的骑士应该无所畏惧，哪怕面对强敌也要勇于发起进攻。”
“我们……我们……”伊瓜因俊俏的面孔上满是挣扎和纠结，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我们去参战！”
巨龙没有回应，只是掉头直奔艾伦。
宽阔的双翼撕裂气流，一连串苍劲有力的龙吼响彻天际。
“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声中，似乎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
虎灵猎人在和数目众多的亡灵疯狂对攻，圣光、刀剑、弓矢，片刻不停。短暂僵持后，复苏者节节败退，而生者怒吼着高歌猛进，在身后留下一片尸骸狼藉！
卡洛斯、德古拉和伊丽莎白正围着赛巴斯安牧首以多打少。
小卡的杀伤型神术，犀利得完全不像圣光。他本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全力施为下，白芒化作一道巨型剑幕笼罩在虚握的手掌中。
天上稀薄的日光洒下，地面上却看不到影子。这招叫无影剑，乃是他自行开发的独门绝技，进攻防守都很犀利。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半亡灵“化”，那么德古拉才是真正非生非死的半亡灵。凭借充足的源血供应，身边三把血色弯镰环绕翩飞，如月下捕猎的蝙蝠般诡异而难以捉摸。
看似轻灵不着力，只有被蹭上一下才知道，威力绝不逊色于床弩劲射。
论实力，伊丽莎白堪为三人中毫无争议的翘楚。她咬紧牙关，绝美的面孔却一如古井般平静无波。长戟在手，宛如搏击风浪的海燕，任由气流掀起长发狂舞，势大力沉却又精细入微的攻击好似雨打芭蕉、接连不断！
仿佛女武神真身降临人间，展示着令人沉醉的技艺之美。
他们三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赛巴斯安牧首有着相当于魔导师的冰雪神术修为。这个级别代表的是蜕变、是升华、是化腐朽为神奇！
哪怕他此刻明显被手里那本书吸引，状态早已神游天外不知去向，也仍旧无法改变这一点。
身边环绕着十二面晶莹剔透的坚冰盾牌，自动抵挡着一切攻击。
凭卡洛斯的无影剑、德古拉的血弯镰、伊丽莎白的力与技，就算十二面精钢盾墙也早该被砸成废铁了！
但冰雪系作为水系变种，防御力本就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拨。
“主啊，倘小人使真神的光辉蒙蔽，当把罪人的尸体堆成山。”赛巴斯安牧首紧紧盯着绿壳书不断祷告，面目如恶鬼般狰狞。
他居然在使用亡灵冰霜复合法术！
浑身裹挟着冰霜的骷髅鬼自虚空中诞生，张开颌骨发出无声的尖啸，挥舞刀剑猛扑上去。
“砰！”伊丽莎白抡圆长戟斩在骷髅身上，竟然激起一溜火花四溅！
“我来！”卡洛斯的无影剑毕竟属于圣光神术，对付亡灵可好使得多。斜劈过去，应声断成两截。
“麻烦了。”德古拉苦笑着说道，“守还算有余，攻完全不足，咱们只能拖着他。”
当小小艾伦镇里到处打得热火朝天时，领主大人却在悠闲散步，和贝鲁尼一起。
强大者碰面，互相之间根本无需多言，对方便犹如黑夜中的繁星一样瞩目而不可忽视。李察能感觉到他的可怕，反之对方必定也一样。
和之前在梵蒂斯时相比，贝鲁尼今天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红色军礼服，脸上微微笑着，仿佛在欢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记得你，李察。看来今天，我们之间注定要有个人倒下？”
“恐怕难以避免。”
无形的气场冲突几乎化为实质，让风儿也为之喧嚣。明明是两个鲜活的生者，却让周围头脑混沌的亡灵都不敢靠近。
“好极了，不过在这之前介意陪我聊会天吗？自从赛巴斯安那个蠢货疯了后，我很久没跟正常人说过话了。”前斯图亚特君主双掌合十，仿佛在祈求。
眼下情况非常微妙，很明显贝鲁尼对于自身实力有绝对信心。
巧了，领主大人也一样。
双方都如此自信的条件下，往往能达成一些在外人看来非常古怪的默契。
“好啊。”于是李察欣然应允。
“这边请。”贝鲁尼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拐进一间院子里。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底层学堂，除了屋顶耸立的公鸡风向标外和一般住宅没什么不同。教室前面甚至还开辟出两块园地种植蔬菜，用以稍微填补教员清苦的生活。
在多数不富裕的小镇里，这种做法再常见不过，根本没什么稀奇。
但此时此刻，地里的油菜不但活着，而且顺应季节开出了旺盛而茂密的鹅黄花朵。
虽然只是很平常的东西，但这种环境里居然还能看到如此生机勃勃的油菜花，简直让人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李察伸手掐下半片叶子，入手有青绿色汁水，这才相信不是假花。
“你留下的？”他指着油菜花问道。
“是啊，很漂亮吧。”
“那为什么要掀起这样规模的亡灵灾祸。”
“啊，我就知道大部分人应该都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李察，我对你不太熟悉，所以请原谅我冒昧一问。”明明是让无数生灵黯灭的罪魁祸首，贝鲁尼此刻倒仿佛绅士般彬彬有礼，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有没有那种，就不惜为之付出一切、不惜让整个世界毁灭也要完成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二章
贝鲁尼显然并没指望能从李察嘴里得到回应，自顾自接着说道：“很多人其实没有，但我有，而且我知道萨格雷那家伙也有。我们想打破斗气体系的上限，为进阶剑圣开辟道路，成为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知道吗——在拂里士当人质那段时间，虽然看似落魄但却值得我回味一生。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相依为命的恋人，我们对外自称拂里士七剑客，为了共同的理想而一起燃烧青春，多美好啊！”他笑着回味。
“这跟亡灵有什么关系？”
“耐心些，年轻人请耐心些，这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李察耸耸肩，把手上的油菜叶片扔进园圃里，静静听着。
“很可惜，一切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你应该知道斗气最初起源于魔法，我们甚至借助身份便利获得了魔导师的帮助，但失败就是失败。理论上应该存在的剑圣阶位，就像吊在驴子脑袋前面的胡萝卜，似乎永远无法触及。”
“蛮形象的比喻。”领主大人扑哧一声笑了。
“后来，我回国继承王位，拂里士七剑客就此解散。但关于那个共同的理想，我没忘、萨格雷没忘、其他朋友们也一定没忘。”
“俗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后来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我偶然间找到古代疯王尼禄的墓葬，里面有一份日记。说实话那些内容完全不应该落于纸面，但谁让他晚年疯了呢。”
“于是我仔细研究后终于知晓，斗气源自魔法不错，但那是指泰坦的魔法体系。”贝鲁尼满脸哭笑不得，“想要补足晋阶剑圣的最后一块拼图，人类魔法知识毫无用处，得去找那些早就失传不知多少年的史前资料！”
李察的眼神凝固了。
“也是从那本日记里，我才知道原来泰坦并没有灭绝——他们逃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位斯图亚特前君主瞪大眼睛，“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说实话我也一度不敢相信！”
“是啊，很不可思议。”领主大人面无表情。
“根据尼禄留下的记载，这艾伦小镇里就有一处空间裂隙。”贝鲁尼指着脚下，“为了寻找所需的资料，我冒险穿过空间裂隙最终成功抵达那个世界。出乎意料的是，泰坦居然居然很热情！不但无偿提供了一部分资料，还让我借助那边更丰富的元素资源修炼。”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对吧，我那时也一度这么以为。”他咧嘴一笑，无比苦涩，“可才不到十年，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疯了！”
李察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运气不赖，前往新世界后碰上的是铁巨人。作为整个癫狂世界里少有的清醒者，他们并不介意向其他智慧生命提醒心灵风暴的存在。
但泰坦呢？早已邪化的泰坦就算知道心灵风暴仍然存在，恐怕也没那么好心告诉外来者。更甚者，那原本就是他们目的所在。
贝鲁尼开始继续讲述他的故事，让领主大人也为之叹息的故事。
当年轻的国王忽然发现周围人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连挚爱玛丽也担忧地询问自己是否感到不舒服。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自己疯了。
十年，听起来是很漫长，但对于补完斗气体系最后一块拼图这项伟业来说，远远不够。
所谓灵魂和生命那种东西国王并不在意，邪神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唯有理智绝对不行！
因为斗气修行同样需要聪明而冷静的头脑，一个根本疯子不可能进阶剑圣。如果付出这么多最终却只收获一场虚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无数次夜深人静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咬牙切齿：“我不能疯！我绝对不能疯！”。
草药、巫术、魔法、圣光，竭尽一切可能挽救自己的理智，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失望。当失望积累成绝望，一个黑暗、疯狂、罪孽的念头开始在心底滋生。
——如果说针扎般的刺痛，能让即将陷入沉眠的人恢复清醒。那么无比剧烈的心痛，是否也能让疯病困扰的自己稍稍恢复？
这种办法当然是饮鸩止渴，但对于国王来说，难道还有选择吗？
清泉般纯净明媚的姑娘啊，我心中永远的皎洁月光。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去死！
象牙餐刀从第三根肋骨下面捅进去，立刻搅碎心脏。国王亲手将玛丽皇后杀死，她倒下时，甚至没来得急看清谁是凶手。
双手沾满此生挚爱的鲜血，一把大火将宫殿化为灰烬。
那一瞬间不禁问自己——悔吗？悔得肝肠寸断！痛吗？给自己一刀也没有这样痛！
那份日夜不断，如同万蚁噬心的痛苦，又多给了他五年清醒。
“五年够吗？”李察忍不住插嘴问道。
“我是个废物！五年！还是不够”贝鲁尼捂着头弯下腰，显得无比痛苦。
领主大人像朋友那样拍了拍他肩膀，“老哥，冷静点，别太激动。”
“我还需要更多时间。”贝鲁尼红着眼睛，随手扯开领口，“不过，还有国家。我是多么热爱斯图亚特啊，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那么美丽那么朴实。年轻时曾经发誓，要带领斯图亚特走向富饶。”
“于是我从泰坦手中要来一侧亡灵书，掀起前所未有的灾祸，在谈判中胡作非为。最终使国家四分五裂，人民沦为笑柄。这份痛苦，又给我带来了一年清醒！”
“这么看的话，效果似乎变差了？”
“是啊，才区区一年。”贝鲁尼忽然咯咯笑起来，双眼放空似乎在回忆，“还差一点点！还差最后一点点！我曾经拥有一切，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除了……我最好的朋友。”
“萨格雷陛下那事是你干的？”
“没错。挚爱、国家、最好的朋友，全部毁灭在我自己手里。”贝鲁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但借助那最后一丁点清明，我终于成功晋阶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剑圣。”
“值得吗？”
“不知道。”他声音里带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但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我还是会刺出那刀。”
第三百七十三章 赫特的箭
“要小心。”德古拉一只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三发鲜血弯镰爆射而出，和迎面飞旋的冰锥同归于尽。
自从换上鲜血魔石代替心脏，他作为神眷者的天赋鉴宝眼就有点时灵时不灵。今天还是头一次，又看见炽烈到近乎耀眼的光芒。
“他手腕上有件非常珍贵的宝物，也许是炼金道具。”
“这可咋办啊？”卡洛斯越打越心凉，抹了把额上冷汗。
年仅二十一岁就进阶聆恩、自创无影剑绝技、还能提前掌握些许圣枢级秘术。如果硬要说不知道这代表优秀，那就不是谦虚而是愚蠢。
所以小卡对自己向来非常自信，正如同他眼下对两个帮手非常满意一样。
结果高山堡三杰强强联手，照着一个明显不在状态的牧首吭哧吭哧打半天，毛也没捞到一根。
现在一听到人家可能还压着底牌没掀，顿时有点泄气。
哪怕早就知道能否进阶至高，往往就是云泥之别。但也真的没想过，会夸张到这个程度！
只有伊丽莎白，唯有伊丽莎白，自始至终波澜无惊，就仿佛身外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
沉重而狰狞的长戟捏在手中，搅动空气将雨点般密集的霜刀雪剑分毫不差砸烂。惊才绝艳的武技，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十二面坚冰盾牌已经硬生生被伊丽莎白打爆一半，另一半也只剩下时间问题。
“昂！”一声震动四野的龙吼。
周围似乎突然间黯淡下来，是宽阔的双翼遮蔽了太阳。
龙兽风驰电掣般向战场冲来，骑士背后的猩红披风如旗帜般猎猎飘扬。擎着长达六刃的巨型骑枪，锐利的锋芒直指赛巴斯安牧首。
谁也不曾料到，伊瓜因带队投掷完圣水后居然还会回来！
体重接近二十吨的龙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以毫无保留的姿态朝地面俯冲而去。
倘若把巨龙那骇人的冲击汇聚到枪尖一点，穿透力必定会可怕到难以想象！更何况，高山堡群雄都是用高比例掺杂风磨山铜的湮魔精钢武器，对元素防护效果极好！
“英勇！”
纵使被迎面气流吹得泪洒长空，伊瓜因也不愿稍眨哪怕一下。
斗气沿着骑枪蔓延，竭尽全力给本就威力十足的攻势继续添砖加瓦。
“帮忙。”交战后一直惜字如金的伊丽莎白终于开口。
压根用不着她吩咐，德古拉和卡洛斯也不是弱智。各自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正捧着绿壳书神神叨叨的牧首朝枪尖下赶。
全力冲击下固然威力可怕，但根本不可能做到轻松变向，就算巨龙也一样不例外。
伊瓜因和奥西里斯在这方面都还过于青涩，要是换领主大人那种老油条，一定明白只出七分力保留变招空间会更有威胁。
凭赛巴斯安牧首展现出来的神术水准，要躲避这种死板进攻本来不应该存在任何困难。
但谁叫他从开始就捧着那本书，活像个网瘾少年似的连头也不抬一下，那可就怪不得别人心狠手辣。
伊丽莎白的长戟、卡洛斯的无影剑、德古拉的血能，一点一点把裹在龟壳里的赛巴斯安推过去。
巨龙陨石坠地般冲下来，奥西里斯补的一口龙息倒还在其次，但骑枪冲击却展现出恐怖的威力！
这种超重型武器向来都是尾端固定在座鞍上，防止冲击太剧烈骑士承受不住，眼下正好发挥作用。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剧烈碰撞声，几面坚冰盾牌接连崩碎，反力甚至使无比坚硬的湮魔精钢长枪也为之扭曲！
奥西里斯发出痛苦地嚎叫，伊瓜因更是干脆被从龙背上甩了下来。
赛巴斯安身边连一面冰盾也没剩下，但几个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发现空气中正在飞速凝结出新冰盾！
“靠！”卡洛斯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伊丽莎白默默握紧长戟，再一次摆出起手式。
忽然，“嗖！”
接连几支箭矢在空中首尾相缀，趁着新冰盾还没彻底成型，精准地从缝隙里钻进去。
那些花样繁多的冰雪神术仿佛变成了浮光掠影，半点也没起到阻碍作用。赛巴斯安好像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第一次把目光从书里挪开。
可是什么也来不及了，能瞬发的低阶神术根本拦不住这些怪箭。脑袋瞬间炸裂，流出大片猩红和灰白，他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嘶~”连摔断胳膊的伊瓜因也顾不上叫疼，所有人齐刷刷朝箭矢飞来的方向扭过头看去。
赫特手持合金长弓保持着放箭的姿势，弓弦还在微微震颤没有平息。他脸上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擦伤平添三分冷漠，酷得一塌糊涂。
“不要小瞧一个弓箭手，尤其当他有风磨山铜箭头时。”
…………
小学堂菜园里。
“我觉得，你压根是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疯了。”李察毫不留情地戳破贝鲁尼的自我感动。
“你不懂，你终究不懂。”这位前斯图亚特君主仿佛听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笑得浑身颤抖，自然有如妖似魔的气质流露而出。
“如果不能把一份强烈到极点的精神融入斗气，就永远不可能进阶剑圣。而我的那份精神就是‘极欲’——心之所向，百无顾忌。”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史无前例的大突破。”李察顿时来了，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花费这么大代价探索出的奥秘，没人继承岂不可惜来哉？”
说实话领主大人挺心动，贝鲁尼再怎么疯癫，他研究出的东西可实打实一点折扣都没有。
要是能搞到手，以后所有斗气修炼者前进无门只能来求高山堡，想想简直不要太爽。
“那些无聊的东西，我压根不在意。既然已经完成毕生所愿，立刻去死也无所谓，失传不失传又有什么要紧。”前斯图亚特君主施施然从尾指上取下一枚戒指，闪烁着空间秘水晶独有的宝光。
“不过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他咧着嘴角屈指一弹，戒指稳稳落在教室屋顶公鸡风向标的顶针尖上，展现出超卓的力量控制。
“尼禄的日记、我的心得体会，都在里面。只要能赢我，随便你拿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终极剑斗（上）
“奇丘这是怎么回事？”安妮单手搭在眉骨上，皱着眉头仰望碧蓝如洗的苍穹。
想要从新世界返回彼岸世界，必须得到泰坦许可才能通行。最近高山堡和迟暮大森林的人员和物资交流愈发频繁，为了保证交通顺畅，平常小黑鬼一直呆在彼岸通道附近。
反正它的日常本来就单调——每天吃进去足有自己体重四五倍的食物，然后迷迷瞪瞪倒头就睡，这种生活倒是在哪都没差。
但就在刚才，奇丘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平时那副永远睡不醒的模样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满脸如临大敌般严肃。
它忽然变身成黑色巨兽，仰头一声吼叫，冲天而起穿过彼岸通道不见踪影。
要知道小黑鬼可是彻彻底底懒货一个，平时别说主动变身，连睡觉都懒得自己翻身。现在这么一反常态，傻子都知道肯定有问题。
“是不是李察那边出事了！”安妮急得直跺脚。
“别慌，也别自己吓唬自己。”巴克兰沉着老脸，指派一个刚泡完源血的斯嘎尔龙骑兵，“你赶快去跟着一块，奇丘的变身时间可能撑不久。”
幸好小黑鬼刚走不久，彼岸通道的通畅状态多少还能维持一会。
“是！”龙骑兵食指中指斜并在眉骨上行礼，驱使坐骑收拢翅膀开始向前小跑。
以风神翼龙的夸张翼展，根本不可能像奇丘那样直接飞过彼岸通道，得先步行穿过去。
“我也去！”安妮突然踢掉碍事的高跟鞋，光脚顺着软梯爬到龙兽背上。
正好，为了带新兵训练以及战术方面的考虑，很多飞龙都有配备多人座鞍。她就算没亲自上手过也看着眼熟，用起来毫无困难。
“驾！”半精灵使劲一扯驭绳。
“喂，你别胡闹啊！”巴克兰看得目瞪口呆，用拐杖猛敲地面。
飞龙已经带着安妮和龙骑兵一头扎过去，彼岸通道随之闭合，说什么也为之晚矣。
…………
斯图亚特的前君主面对花海双眼紧闭，泪水一刻不停地顺着面颊流下。
他那无处安放、无可言说、无人理解的执念、悔恨、痛苦，就像一瓶苦辣至极的烈酒，入喉便要使人五内俱焚、烈焰将身。
李察递过去一块手帕，安慰他既然木已成舟就别再后悔。
必须承认贝鲁尼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有种癫狂到极点的味道。但杀一人为寇、戮百万为雄，他的疯狂无可否认，正如同他的天才无可掩饰！
要知道斗气体系自从诞生后数千年，天花板纹丝不动，一度被认为是个死胡同。那种困难一定特别令人绝望，才能让这许多年来如过江之鲫般的天才剑士全都徒呼奈何！
想要打破南墙，想要能前人所不能，想要站在巨人肩膀上更进一步。
成为千古无双的第一人，听起来固然很美好。但那究竟要多惊才绝艳的才情、巧思、天赋，多深沉厚重的执念、坚韧、意志，多因缘际会的运气、机缘、巧合。
才能做到这一切？
要知道即便有一份秘典完完整整摆在面前，剑圣也永远是、且只能是极少数人中龙凤的特权，正像是如今魔导师一样。
更何况贝鲁尼可是自己从无到有摸索出一切，简直是堪比平地空手建出一栋高楼大厦的壮举。
这样的人物，哪里能只用一句“善恶”就简单评判。
有时候所谓天才和创举，本来就是可以送上断头台的。
接着心神激荡下李察自己也有点没搂住，用模棱两可的语调把心底那份思乡之情道出。这秘密掩藏在心里实在太久，作为一个心理健全的正常人，他可真快被憋坏了。
虽然贝鲁尼听得语焉不详，但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次又换他来安慰李察，既来之则安之、你牵挂的人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好云云。
对于高山堡领主的强大，贝鲁尼同样十二分认同。这种强大就像是头顶太阳一样明晃晃客观显著，丝毫掺不得假。
卓越，往往就代表着孤独。所以卓越者之间，哪怕立场不同也仍旧常常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情绪。
两个即将展开生死相搏的对手，倒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般互诉衷肠。这一幕倘若被外人看到，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但其实，这世上最能理解你的人未必是亲朋挚友，反而常常是对手。
“如果能不被俗世羁绊，也许我们本来可以有更多话说。”
“多说无益，请。”李察像一片鸿毛似的向后飘荡，在彼此间拉开近百码距离。
伴随着金属摩擦声，利刃缓缓出鞘。
“剑名仁王，先祖加冕时令巧匠以精金秘银混杂铸造，重十一磅半。灌注斗气无阻、剑锋锐利难当。”尼赫鲁伸手在剑身上缓缓抚过，深蓝色斗气随之氤氲而出，瞬间便让周围低了几度。
李察万万没想到，他修炼的居然是冰系斗气。
要知道火系和金属系斗气在威力方面有明显优越性，最受主流追捧。德古拉还叫亨德拉的时候，练的就是金属系，而伊瓜因那小子是再纯正不过的火系。
相比之下冰系是非主流中的非主流，根本不受待见。
“听起来还凑合。”领主大人也拔出自己的家伙，顺手用剑柄挠了挠屁股，“我这把叫斩龙，是从一个傻女人手里抢来的，十六磅重。”
“身位一个强者，你应该尊重自己的武器。”
“仁王剑却被疯王拿在手里，这也叫尊重？”李察傲然一笑，肤色已经转化为凝实沉重的铁灰，仿佛精钢铸造的雕像。
刹那间，上百码距离消失不见。
双剑交格，气浪如刀锋般把灿烂的金黄色油菜花切碎、吹气、漫天飘零。艾伦镇里的最后一抹生机，最终也难逃毁灭结局！
一瞬间爆发出暴雨梨花般的金属交击炸响，两柄剑器攻势密集到只剩下飒飒残影。扩散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气浪，铺路石板被纸鸢似的掀起然后朝天空飞舞，接着是下面黝黑肥沃的土壤。
这哪里像是两柄剑器的交锋，倒更像是两股过境龙卷风在你死我活地争夺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