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场大火
倘若从极高空向下俯瞰，在广袤到穷尽整个视野范围的灰色荒漠世界里，一圈大体呈卵型的石壁，隔绝出一片宝贵的碧绿色的森林，如同石头上嵌着的祖母绿宝石。
石壁上一共有六个缺口，每个缺口外侧都聚集着大团土黄色。它们试图钻进里面，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成功。
因为这些缺口上，都有无数生灵在拼死奋战，保卫着扭曲世界里最后一片净土。
清冷的月光笼罩下，是如同地狱般惨烈的战场！
浓稠的绿色沙蜘蛛体液，早已使沙土变得泥泞。
数量惊人的残肢与尸骸在地面上堆积，形成一道直达城头的斜坡。后续的沙蜘蛛节肢飞快点地，踩着斜坡，不知疲倦地涌上去，然后在劲弓利刃之下，又徒然滚落，一同化作斜坡的组成部分。
循环往复，片刻不停。
沙蜘蛛这种怪物其实极具协作性，有收敛死亡同类的本能。一般来说，不会在战场上留下如此数量的尸骸。
但今天它们折损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根本来不及。那些试图作无用功的沙蜘蛛，往往还没靠近，就连自己也一并沉沦永暗。
土黄色浪潮一次次撞上堤坝，却只能一次次无功而返。
月光照耀下，厮杀已经到达巅峰。
箭手们的眼神冷漠如冰，弓弦如霹雳般炸响，一支支羽箭射得沙蜘蛛人仰马翻！
蛮人武士们却早就嗜血而狂，无数声振奋人心的怒吼汇聚到一起，连坚实的城墙仿佛也为之震撼！
连巨怪也被点燃了血脉深处隐藏的凶性，嚎叫着用单手锤把沙蜘蛛一只只碾成肉泥！
他们的热血如岩浆般滚烫，连这清冷的夜色都因此而躁动起来！
“点桶！”领主大人自始至终很冷静，战士们可以狂热，但指挥官必须冷静。
他把正在瑟瑟发抖的尼赫鲁拽起来，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个看似平静的眼神里，隐藏着极为深沉的暴虐。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狗头人萨满奇迹般克服了战栗。
一共三排火油桶，每隔半小时点燃一次，为的是让守卫者们能得到一些喘息，谁也没想到却创造了意外之喜。
四周的沙蜘蛛尸骸太多了！
刚开始燃烧的还只有火油，后来却连带烧着了堆积如山的骸骨。要知道它们体内有颗丝囊，一旦点燃火力极其精纯且稳定。
尤其这最后一次，也不知连带烧着了多少丝囊。
火势扩散的速度稳定而不可阻挡，起初的烈焰之墙几乎变成火海，映红了半边天。四面扩散的澎湃热浪，使得城墙上生长的些许青苔在迅速枯萎熏黄。
吹在脸上，高温和浓烟让眼睛和肺都难以忍耐。
“所有人，撤退！”李察只得命令战士们暂时向后躲避。
近千号人呛咳着一股脑跑回后面空地上，个个灰头土脸。大火烧起的满天飞灰，让他们每个人都脸黑得活赛锅底。而且李察不用想也知道……他自己肯定不会例外。
原本是准备等待火势消退，再打回去。但看情况，一时半会不但没有丁点消退的倾向，反而愈演愈烈！
到后来，连领主大人都在肝颤。这样的火势已经不是能轻易控制的，但凡卷出一星半点到身后森林里，结果将不堪设想。
李察飞去堤丰缺口看了一眼，情况大差不离。那边干掉的沙蜘蛛同样不少，所以烧起来一点也不弱。
这把大火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最终因缺乏燃料而渐渐熄灭。把城墙和歌利亚缺口之间的谷地，烧成了一片赤土。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那些怪物放弃。
烈焰的猛烈灼烧，让地面温度高到可怕，根本不是脆弱的沙蜘蛛所能承受。第一波排头兵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城墙，就被活活烫死！
可是后续更多沙蜘蛛毫不介怀地，踩着被烫熟的同类尸体，以一种惊人的冷漠和无谓，继续进攻或者说送命。
足够多的尸体，最终铺就出一条可以直抵墙头的死亡之路。
高山堡的战士们虽然对此无法理解，但也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喊杀声、利刃入肉声、弓弦颤鸣声……又一块响亮起来。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连沙蜘蛛都开始隐约畏惧这吞噬了不知多少同类性命的无底洞，势头才渐渐开始稀疏、停滞。
等真正告一段落，天都已经快蒙蒙亮了。
“我们打了一整晚？”冈蛮子仰头看着天上的启明星，咧着嘴满脸震惊。
新世界的星象虽然和彼岸世界完全不同，但恰巧都有一颗启明星。
“这里的夜比较短，大概不到六个小时吧。”
这一夜艰苦归艰苦，不过经验收益可着实太丰富了。
虎灵和蛮子新兵原本普遍才一二阶，需要的经验比较少，至少都进阶了一次。尤其是虎灵，远射近砍效率超高，甚至已经有人冲到四阶“森林之子”。
夏尔半人马本身等阶就不低，没那么夸张，但也人人有收获。
蛮子和半人马老兵获益同样不浅。连斯嘎尔人那边，都有九个地行龙骑兵进阶成了顶级兵“斯嘎尔狂龙怒骑”。
至于巨怪——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这点就如同他们眼下处境无比尴尬一样，毋庸置疑。
李察早就明白，底子越好、晋升收益越丰厚，经验需求就会越恐怖。
这点很好理解，无论是精益求精，还是大额提升，难度都客观摆在那里。
看看“荒野巨怪”和“精英巨怪”之间的全面属性差距，硬要说这提升还不算大，显然是昧着良心。
所以领主大人心里也早有准备，巨怪的经验需求肯定会很夸张。
但现实再次结结实实给他上了一课，怎么也没想到，所谓夸张居然会夸张到这个地步！
就凭那一膀子蛮力，巨怪今晚干掉的沙蜘蛛就算其他人少点，也不至于少太多。
但只有区区六个巨怪成功晋升“精英巨怪”！考虑到这还只是第一次晋升，只能说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未来是光明的，只是通往未来的路，很漫长、很漫长。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两个新人
月圆之夜后，高山堡还算及时地送来了数千领民和足量粗盐。
这些负责制作腌肉的领民，基本都是性格懦弱的附庸族。看到那满坑满谷的沙蜘蛛残骸，千奇百怪什么样都有，再闻闻空气中那股肉烧焦后的独特臭味，好些一下子就吐了。
但没办法，哪怕经历过焚烧、碾压和同类收敛之后，可供收集的沙蜘蛛尸体也依然很多，那代表着以吨为单位计算的净肉。
就冲他们领主那抠搜到一个铜子恨不得掰两瓣的架势，指望他主动放弃这么大一笔财富，还不如指望尼赫鲁有朝一日进阶魔导师来得现实。
所以领民们只好人手一把小刀，战战兢兢地走到那些模样可怕的大蜘蛛面前，一边操心要是没死透可咋办，一边劈开节肢取肉。
慢慢适应之后，动作也渐渐流畅起来。这些附庸族虽然怯懦，干起活来倒是相当认真。
附近朝阳的空地上，很快搭起一排排架子，晾晒着清洗过的沙蜘蛛肉。数以千计的领民，就像成排的蚂蚁一样在其中来回穿行。
“李察，快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是安妮。
和食盐与领民一块送来的还有两个人——老将西多夫和漂亮小子伊瓜因。
“好久不见，二位，想我了没？”领主大人很热情地冲他俩扬了扬手。
从在梵蒂斯口头要到这两个人，到现在都已经快两个月过去。正常走流程不至于这么慢，看来中间肯定阻力不少。
对此，他勉强算是早有预料。
木秀于林风之必摧、出头椽子先烂、闷声发大财才是坠吼的……有无数不同的谚语在描述着同一种思想，就说明这种思想肯定有一定现实基础。
嫉妒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自通古斯斗兽场上空阿贝尔亲王战败的那一刻，接踵而来的不但有鲜花和掌声，也一定有嫉妒的眼神。
这一点，巴克兰絮絮叨叨跟李察强调过很多次，但他从来都一笑了之。
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懒得理会——如果嫉妒有用，那还要绝对实力干什么？
“我只知道，既然已经看到这些，就肯定别想再离开了。”西多夫面无表情地说道。
过了半晌，他到底还是没板住脸，突然笑了，“不过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可遗憾，谢谢你李察。”
“客气。”两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熊抱。
“日安，大人。”伊瓜因还是一身标准剑士打扮，冷着一张小脸似乎竭力想营造一点严肃气氛，“从此伊瓜因的剑，将为您的意志而战，直至生命终结。”
领主大人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立时凝固，“你可以去找一个叫德古拉的人，你们肯定会有共同语言……”
“好。”
“咋回事，它怎么也过来了？”李察冲伊瓜因身后的巨龙伙伴扬了扬下巴。
这种举动无疑算不上多恭敬，奥西里斯立刻选择张开血盆大口，准备让这个爬虫知道知道什么叫敬畏。
作为翱翔于天际之上的顶级魔兽，每一条巨龙，都不介意用最澎湃的火焰，将任何敢于冒犯龙之威严的存在烧成灰烬！
正巧，一个蛮子武士扛着开膛手战旗路过。微风吹拂，旗帜轻卷，露出三颗双剑交叉龙首。
事实再一次证明，所谓巨龙的高傲和不可侵犯，那也得看对象是谁，残酷的现实让奥西里斯迅速认清了定位。
还没来得及出口的怒吼变成了一个哈欠，从牙缝里崩出些许火星。
铁巨人早就说过，高位魔法生物通过彼岸通道可能会造成空间波动。这一点他走之前专门叮嘱过安妮。
“奥西里斯的魔法能力足够稳定通道，让自己过来。”伊瓜因轻轻说道，“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谁能不好奇呢，请原谅它的莽撞吧。”
“原来如此。”领主大人立刻恍然。
巨龙和铁巨人的情况毕竟还有不同。
铁巨人空有阶位，施法能力却早就被泰坦封禁了，所以只能看着彼岸通道干瞪眼。但奥西里斯的施法能力可是完整的。
当年泰坦甚至能在空间裂隙还不稳定的时候，强行用恐怖的魔力为部属开路。巨龙的魔法能力就算远远达不到那种地步，送自己过来大概也算不上困难。
“将军！”西多夫的老部属、在高山堡呆了半年多的伯纳，忽然大呼小叫着一路跑过来。
“李察上次去科伦城的时候，居然告诉我你和薇拉都已经死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西多夫哭笑不得。
“这小子半年来一直在试图麻痹我，好找机会跑出去。”领主大人冷笑一声，“薇拉个傻姑娘，一直还当伯纳拖累她，其实自己才是那个猪队友。”
“你……你都知道？”伯纳立刻受惊不轻。
他在高山堡这半年，表面上一直在积极融入。
但实际上，却是在等待监管放松，好找时机跑出去。他认定这个办法行得通，只是高山堡守卫太过森严，一时半会还没机会罢了。
哪想到，原来早就露馅了。
“废话，你那点小计俩瞒得过谁？”李察翻了白眼。
这次可真不是他用系统欺负人。实际上，伯纳的曲线救国计划刚开始实施，领主大人就看出来了。一直憋着坏不吭声，纯粹是想看看这货到底要干嘛。
“咱们这位领主啊，虽然表面上粗豪了点，但实际上有点内秀的。”西多夫的感慨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是狡猾。”安妮微微一笑纠正道。
明明更准确的形容，这次却愣是没人附和，可见这世道究竟有多炎凉、多现实。
“李察。”刚才还在指导领民的巴克兰拖动着迟钝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几十码外，冲他挥了挥手，“你过来一下。”
领主大人一手左脚踩右脚的山寨版梯云纵，几十码不过刹那之间：“有事？”
老白虎把他拉到一棵大树后面，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发现沙蜘蛛有一点很古怪。”
“怎么说？”
巴克兰看了一眼几十码外聚集的人群，压低声音说道：“都没有繁殖器官。”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沙蜘蛛的秘密
说话的时候，巴克兰德脸色严肃得活像是吞了一吨秤砣。
领主大人本来也很严肃，听完之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头，怎么说呢……就是……蜘蛛跟咱们这些智慧生命的……那个器官不一样，你明白我意思吗？”他支支吾吾地进行着神秘科普。
“这我能不知道？”巴克兰让气得差点当场跳起来，“作为一个博物学者，你可以侮辱我本人，但是不要侮辱我的专业学识。”
“哦？”李察抱着胳膊，笑容很淡然，宛如在高空之上俯瞰地面的蝼蚁。
这话要是对别人讲也还算有点说服力。
但自从望远镜筒、氢气球还有德古拉的血型论诞生之后，凭借那些谁也不知从哪来的奇怪知识，他大有成为高山堡博物学第一人的趋势。
巴克兰这么说，可不是一脚正踢在铁板上。
“这么大年纪了，别总关心下三路那点破事。”领主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是闲的无聊，完全可以学门乐器，那个多健康。”
“我……”老白虎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竟然无言以对。
“没事我走了哈。”
“等等！”巴克兰死死拽着他的袖子，“我发誓我知道正常蜘蛛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沙蜘蛛真的没有繁殖器官！”
“真的？”李察面带狐疑。
总算巴克兰平时还算靠谱，如果换尼赫鲁的话，李察肯定鸟也不鸟已经走了。
“千真万确！”老白虎就差指天赌咒发誓。
“你说清楚，是有些沙蜘蛛没有繁殖器官，还是所有沙蜘蛛都没有繁殖器官？”领主大人脸上轻松的笑意霎时不见了。
这个问题很关键。
一头这样还可以推给畸形病变，但假如个个都这样，就不是偶然能解释的了，那是必然。
“我检查了足足几百头沙蜘蛛的骸骨，它们无一例外，都没有繁殖器官。”巴克兰看见他终于认真起来，总算松了口气，“以此类推，其他沙蜘蛛有繁殖器官的可能性很小。”
“这么多沙蜘蛛，总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李察皱着眉头陷入思索。
“是啊，总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老白虎心有戚戚。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听得到微风吹拂过树叶，簌簌作响。
其他人看他们俩的样子，也知道肯定在商量事情，默契地留出一份安宁。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附庸领民的欢声笑语，在克服掉最初的恐惧后，他们找到了一份质朴的收获乐趣。
“沙蜘蛛能从远古时代，一直存续到今天，可见一定有某种办法繁殖。”李察对着地面轻轻一脚，踢起几片湿腐的落叶。
“我也是这么想。”巴克兰点点头，慢吞吞地把胳膊架在树干上，“它们肯定有办法繁殖，只不过普通沙蜘蛛不参与这个过程。”
“听起来就好像是蜜蜂或者蚂蚁那样。”李察从粗糙的树干上捏起只棕蚁。
这种蚂蚁算是迟暮大森林的特产，块头很惊人，足有一个小瓜子仁那么长，却完全是吃素的。
“工蚁负责外出觅食和大部分劳动，但只有雄蚁和蚁后才有留下后代的权利。”李察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所见的沙蜘蛛在族群里只不过是类似工蚁的角色，那蚁后在哪里呢？”
李察对沙蜘蛛怀有很浓厚的好奇心。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对隐藏在沙蜘蛛背后的远古地精文明，怀有很浓厚的好奇心。
“或许我可以飞到天上找找……不行。”领主大人说着说着自己先否决掉了。
石壁外面的荒漠实在太过于广袤，就算高空中视野会相对开阔一点，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般困难。
而且到处瞎飞乱逛，万一撞上那些自称神族的邪化泰坦，乐子可就大了。
“你啊，想岔了。”巴克兰托了托鼻梁上的玳瑁眼镜，脏兮兮的镜片后面一双绿豆小眼似笑非笑，“既然是工蚁，它就一定会把收集到的食物送回窝里，供养蚁后。”
“对啊！”李察猛地一拍巴掌。
上次跟土著虎灵并肩作战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瞬间清晰起来。如今回过头想想，其实已经有很多细枝末节在隐约披露着真象，只不过那时没深究罢了。
“沙蜘蛛跟土著打仗的时候，吸到血的沙蜘蛛就会立刻退出进攻，回到荒漠里不见踪影。”
“如果吸血是为了自己食用，完全没必要退出。”老白虎不慌不忙地说道，“它们之所以要这么做，很可能就是为了供奉族群里的主母。”
“嘶~”李察倒抽一口凉气，连连点头，“长老，真有你的！这个猜测好像靠谱！”
“作为博物学者，研究世间万物之间的练习，这又算得了什么！”巴克兰总算抓住机会扳回一局。
“完全可以试试看。如果真能找到蛛后的话，没住能借机一窥当年地精文明的只鳞半爪。”领主大人越说越有点兴奋起来。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巴克兰瞅准机会，给他浇了盆凉水，“追踪沙蜘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这种怪物会钻沙的。一旦钻进沙里，就算在天上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简单。”李察想也没想就说道，“咱们可以让德古拉帮忙，他对自己的血有一定感应能力，就算隔着沙子也没问题。”
“嘶~”这次换巴克兰倒抽一口凉气，“这也行？”
“值得试试看！”李察一巴掌拍在树干上，砸出个轮廓清晰的手印，泌出鲜绿色浆汁。
“而且他是血越多，感应距离越远，实在不行就多放点。我记得他上次说过，只要保有十分之六的血量就能维持生命，也就是说放十分之四都没问题呢。”
巴克兰伸手把落在头顶的树叶拍掉，“以前咋没看出他这么厉害。”
“伊瓜因。”高山堡领主有了想法向来雷厉风行，立刻对刚到手的龙骑士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你骑着龙去堤丰缺口，接一个叫德古拉的人回来。”
“是，大人。”
巨龙扇动翅膀，掀起澎湃的狂风，尔后一飞冲天。
第二百八十九章
在无边无际的灰色荒漠上，迟暮大森林是一处最丰饶、最富有生机的所在。犹如硕大纯净的祖母绿宝石，苍翠又可爱。
在这里，无论是铁巨人还是虎灵，都诚挚地与自然母亲和谐相处。他们对于生活的热爱，就像乔木一样随处可见。
但一切并不是凭空得来。
外面不仅仅是荒漠，还有沙蜘蛛组成的茫茫大海。每隔一个月，这片“大海”微微震荡，掀起的些许“余波”，对于森林里的所有生灵来说，就是需要竭力抵抗的天灾！
数千年来，他们为了守护这份安静祥和，付出的代价已经太过沉重。
对于所有生活在这里的生命来说，沙蜘蛛就像始终压在心头的一块阴影——仅仅是“余波”，就已经令人窒息，当真正波涛狂涌之时，又该如何面对？
于火海之上泛舟，又怎能不畏惧火海。
哪怕有半点机会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对他们来说都像是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必定要死死抓在手里。
所以李察的计划甫一提出，立刻得到了最大限度拥护。
短短几天内，他就得到了调遣森林里一切人力物力的权柄。
但思路有了，实施起来却依然困难重重。
捉来一头沙蜘蛛，让德古拉尽可能多放血喂给它。只要在两百码范围之内，德古拉都能感应到血的位置。
接下来只要缀在后面跟着飞，按理说就能追溯到血液的最终去处，也就是目前还只存在于领主大人和巴克兰猜想中的蛛后。
为了带人，李察牺牲很大，从凛冽、高傲的当世剑仙，转职成了开飞毯的阿凡提。
俩人盘腿坐在一张铁席上，不辞辛苦地昼出夜归。
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沙蜘蛛似乎在地面之下营造出了非常深邃的交通路线，德古拉那区区两百码感应距离根本不够用，经常追着追着就丢了。
这种情况除了多试几次碰碰运气，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可每一次尝试都需要德古拉付出身上近半的血液。
他作为鲜血骑士中的异种，造血能力远超常人，失血后遗症也相对不严重。但即便是他，这么干上一回也至少得五六天才能缓过来。
试了几次，毫无进展，反倒是月圆之夜先一步到来。
开膛手军团的士兵普遍都进过阶，再加上有西多夫这种很擅长守城的名将坐镇，各方面条件都有进步，没费多大功夫就击退了沙蜘蛛。
单论经验收益，这次肯定比上次要多，但进阶人数却远远不如。
毕竟哪怕新兵，也普遍拥有了不低的阶位，继续进阶需要的经验只会越来越多。
等月圆之夜过去，李察又开始继续尝试。德古拉还没说什么，赛托斯酋长却先看不下去叫了暂停。
“李察，以后每个月试一次就可以了。”铁巨人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已经坚守了这么久，并不在乎多等几年，你不必太着急。”
“为什么？”领主大人最近有点上火，嘴里起了好几个燎泡尿也很黄，状态明显不对劲。
巴克兰长老说是因为吃水果太少，但他自己知道，纯粹是心里烦躁。
这种烦躁有点莫名其妙，也许可以归结于心情周期性低落，反正不是因为找不着蛛后，但又肯定在寻找蛛后的过程中有所表现。
“每隔五六天就放掉身上一半的血液，对德古拉来说，这种负担太过沉重了。”赛托斯酋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为君上分忧是臣下的职责。”德古拉的脸色比以前还要更苍白，简直有点渗人，两个黑眼圈也很深重。
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指定以为他纵欲过度。
“是我有点着急了。”领主大人拍了拍德古拉的肩膀，自嘲地笑了笑，“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上火上得厉害。”
“不如试试换个环境，回彼岸世界待几天。”赛托斯酋长对他挤挤眼，“听说你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给自己个假期放松放松神经，怎样？”
李察一怔。
仔细盘算盘算，从第一次陷入新世界开始：打沙蜘蛛，做氢气球，回归彼岸世界；去到梵蒂斯，打了一场群架，挑了两位龙骑；再回高山堡，又来新世界助拳……
铁巨人大秃瓢说的没错，确实已经连轴转了很长时间。
“有道理。”他点点头，“我下次月圆之前回来。”
…………
一辆马车在空间裂隙到高山堡之间的道路上奔驰。
飞来飞去虽然看起来很潇洒、便捷，但体验过的人都知道——高空远比地面寒冷得多，在那里穿梭时，气流迎面呼啸片刻不停，一点一滴带走体温和水分，并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体验。
而且现在正好是八月，草长莺飞，荒野最温暖也最美丽的时节。
难得心情放松，李察并不急着回去，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权当顺路观光。安妮和巴克兰留在新世界没什么事，正好一道。
“你以为这两个认识我随口要的？都有讲究好不好。”李察很不屑地说道。
三个人正在聊天解闷，安妮偶然问起为什么要西多夫和伊瓜因，顿时搔到了某人痒处。
“那你说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巴克兰慢吞吞地说道。
“整个大陆上有名有姓的将军你掰指头数数，是不是西多夫处境最尴尬。”领主大人立刻精神起来，“他被俘后斯图亚特回不去，把远征军打得太难看也融不进庞贝。大陆虽大，却分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让西多夫来高山堡，不论是对高山堡、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施密特亲王不会介意送这个顺水人情给我。”
“有点道理。”巴克兰点点头，“那伊瓜因呢？”
“伊瓜因这个小孩，别看天天把骑士八美德挂在嘴边，本性也比较纯良，但其实……”李察呵呵一笑，“说难听点，就是欺软怕硬。”
这一点，当初在凛冬城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活生生的巨龙怎么都比亡灵龙强，硬拼起来赢面很大，但伊瓜因愣是死活不敢自己上，结果最后成就了高山堡领主的出道战。
“欺负弱的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让他跟硬茬子决一死战，这小孩没那种勇气，绝对会选择掉头就跑。”领主大人摇摇头，“只不过巨龙实在很强大，平时没那么容易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不太明显罢了。”
“那岂不是跟尼赫鲁差不多？”巴克兰适时插了一嘴。
“比那货还是强多了。”李察不屑地嗤笑一声，“同样是知道自己性格里有懦弱的一面，伊瓜因整天念叨骑士准则好歹在努力改正，跟尼赫鲁那种躺平任嘲能一样？”
“这应该不是什么优点吧？”安妮眨巴了两下眼睛，很不解。
李察竖起食指：“正因为他肯定是庞贝龙骑士里最弱的那个没跑，所以放给我，王室才不会太心疼。”
衡量骑士的战斗力，武技、斗气和坐骑固然都很重要，但勇气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有时候生死相搏，拼得就是有没有那股与敌皆亡的惨烈气度！
除掉伊瓜因这种特例，能得到巨龙认可的勇士多半是有的。
很难想象如果真动手，其它龙骑会败给天性敏感喜欢退缩的伊瓜因。
这一点安妮和巴克兰也都明白，点了点头。
“其他几位龙骑固然可能更厉害一点，但真张嘴的话，施密特亲王还会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就难说了。”李察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背垫上，看着窗外广袤的草原，美得直冒泡。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好歹都是龙骑士，当然哪个稳当选哪个喽。”
“我还以为你只是挑了两个最熟悉的。”安妮顿时有点傻眼。
“妮子。”巴克兰虎着一张老脸，“他心眼可多了，你以后可千万防着点，小心被坑！”
第二百九十章 意外事件
等李察回到高山堡，彻底放松了几天之后，又闲得开始找过期旧公文看。
最近庞贝正忙着接手大片前斯图亚特领土，传回国内的，当然基本都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似乎到处都在发生喜迎王师的戏码。
刚洗完澡领主大人穿着一件浴袍，露出铁饼似的壮硕胸肌和两条毛腿。一边翻书似的飞快翻看，一边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来回踱步。
“别转来转去了！看得我头晕。”巴克兰端着茶杯，玳瑁眼镜耷拉在鼻尖上。
他刚才正统计当月财政收支，忙得焦头烂额。一直不管政务的领主大人忽然闯进来，二话不说把收纳规整好的旧公文搞得一塌糊涂。算到一半的数顿时全忘了，又得从头开始。
老白虎别看平时人很邋遢，在公务上其实很吹毛求疵，眼里揉不得丁点沙子，最看不得外行瞎添乱。
“斯图亚特已经彻底沦为一个二流国家了。”李察从一沓公文抬起头，兴味阑珊地扔回桌子上。
“不光是损失两个半行省，自己国内现在也矛盾得厉害。毫不夸张地说，离分裂不远。”
“你说贝鲁尼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巴克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
“疯了，但是还没傻。”李察心不在焉地说着，走到窗边拉开帘布，“放点阳光进来嘛。”
“我看也是。”巴克兰说道，“对于斯图亚特这样一个历史悠久、传统深厚的国家来说，想搞垮它其实并不容易。”
“那么多既得利益者，互相制衡层层稳定。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利益，哪怕是国王陛下本人也不行。”
“当然了，能在短的时间内推倒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光靠发疯可不行。”李察点点头，表示同意。
国王也许是贵族阶层的代表，却绝对不是贵族阶层的主人。
这一点，无论宣誓效忠的誓词有多冠冕堂皇，也依旧无法改变。
能一边疯狂伤害国内贵族们的利益，一边却没被架空仍旧掌握实权。单纯从技巧层面上评价，已经值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高明”。
尤其考虑到斯图亚特王室传统上并不强势，贝鲁尼能做到这一点，简直匪夷所思——虽然目前还搞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了。
“疯王的确还没傻。”巴克兰叹了口气。
公文里虽然没详述过，但猜也能猜出来，庞贝占领区的前斯图亚特子民们一定在面对一场集体悲剧。人上了年纪都容易心软，老白虎也不例外，一想就觉得揪心。
“一个曾经的著名爱国者，居然会变成今天这样，何其可笑。一个曾经的痴情者，居然会迎娶夜莺为后，更加可笑。”领主大人撇了撇嘴，“对了，这个月弄来多少沙蜘蛛肉？”
巴克兰低头瞟了一眼桌面上的账目，“截止目前，入库一共是三百四十七吨。”
李察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才这么点？”
这话要是让别的领主听见，八成会当场气成脑梗，从此在半身不遂中度过下半生。
肉类可从来都是最优质的食物，鲜肉晒成干还得挤掉三成水分。平均每天能有十多吨肉干入账，绝对是个很惊人的数字，对于一般领地来讲足够躺着吃到世界尽头。
但按照李察的计算，一头沙蜘蛛大概能提供五十多磅鲜肉，晒干之后也有三十到四十磅。
三百吨也才两万头的量，跟开膛手这些日子里干掉的沙蜘蛛数量比，至少差着一个数量级。
三百多吨听着虽然不少，但高山堡上上下下、领民战士都算上足有好几万人，按人头一分到手还不足十磅。
“主要是盐供不上，白白浪费了很多资源。”老白虎打开抽屉，取出几张烫金的商业合同，“已经在向几个大商行订购海盐，虽然大宗商品交易需要等一段时间，不过料想下个月也应该来了。”
“只要盐足够，下个月入库至少能翻一番。”
“不错。”李察点点头。
“知道吗——光是买盐，花掉的金币就是个天文数字。”巴克兰苦笑着说道，“已经不是烧钱不烧钱那么简单了，这是开闸泄洪！看着账面上的钱一天天减少，我这老心脏可真受不了！”
“没有付出，哪来回报。”李察倒是淡定多了，“买盐的那点小钱，和入库的肉干比，九牛一毛好伐。”
不夸张地讲，富有到他这个级别，金钱那也只是个数字罢了，就像天上的流云那么缥缈。
“也是，一万金币罢了，还是你大气。”巴克兰狠狠竖起大拇指。
“我靠！一万金币！你买的盐还是钻石！”领主大人的淡定不攻自破，抓起合同瞪大眼睛仔细看，立刻开始抓心挠肺，痛斥老白虎已经被消费主义蛊惑。
“巴克兰先生！”安妮一惊一乍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领主大人晃荡着浴袍本能地转过身——他没系腰带。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你怎么不穿衣服！”安妮站在门口两只手死死捂着眼睛。
“我这不是穿着裤子的嘛？”李察纳罕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短丝绸浴裤，牢牢覆盖着从肚脐到膝盖的每一寸皮肤，不存在任何“乍见鸟惊寒”的可能，“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思想还挺下流。”
“你你你……”半精灵商人从指缝里观察了一眼，脸立刻肉眼可见地红了。
“你什么你，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李察一边说一边把腰带扎上。
“没事！”安妮狠狠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美好一天的开始！”领主大人在很猖獗地仰头狂笑。
“唉，你啊……”巴克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有危险时，领主大人是最坚定的屏障。海晏河清没有危险时，领主大人就是最主要的危险。
“安妮来找我肯定有事，你快点换身衣服去看看吧。我最近腿脚有点不方便，就不过去了。”
“行。”李察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魔能刺青素材
“到底有什么事？”李察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山堡出品的蛤蟆墨镜，看起来很无赖也很恶霸，嘴里还打着官腔。
“本爵作为领主，对高山堡发生的一切享有知情权，小小民女还不赶紧如实报上！”
“你这副眼镜好丑啊。”安妮一看到他的行头，立刻没忍住笑得停不下来，“而且这么黑，还能看见东西吗？”
“唉，没办法——世人看待我的目光总是太高山仰止，稍微阻挡一下罢了。”领主大人很臭屁地摘下墨镜，差点被骤然明亮的光线晃出眼泪，硬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别卖关子，究竟什么事？”
“魔能刺青可以开始量产了。”
李察一愣，时间太久，他都快忘记还有这茬了。
“真的？”
从去年开始着手培植纳西水仙，按照原本的计划需要大半年扩大育苗。再加上采集花粉酿造蜂蜜，用蜂蜜炮制刺青素材，怎么也得一年时间，也就是到今年十一月份左右。
可现在才刚八月，竟然比原计划提前很多。
“嗯。”半精灵商人轻轻点头，露出略微得意的笑，“因为今年气候确实寒冷，适合培育水仙的时间更长，所以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梅丽莎嬷嬷在哪，我有些事得当面问问。”领主大人问道。
“在花房。”安妮白生生的食指朝向怒涛河的上游。
李察确实有一阵子没关心过魔能刺青的相关事宜了。
所以当他走向上游，亲眼看到篱笆圈起来的大片河滩地，井然有序地种植着纳西水仙时，很是吃了一惊。
“长得不错啊。”领主大人微微一怔。
何止是不错。
微风吹皱水面，一丛丛齐腰高的水仙亦随之缓缓摇曳，如同柔美的舞女。那一朵朵鹅黄色的花朵，就像头顶的精巧金篦。
十几位赤着脚的精灵少女，正在弯腰专心侍弄着这些娇贵的植物，如同坠入凡尘的仙子。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花艳还是人娇。
一切美丽得近乎不真实。
“嬷嬷在那边。”安妮拽了一下李察，后者却像生铁雕塑似的双脚扎根，一动不动。
“那些蜜蜂真的不会蜇人吗？”领主大人一看到那些足有手指大小、还乌漆嘛黑的帕加尼蜂，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坦白来说以他现在的皮肉，哪怕站着不动硬抗，受伤的几率也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但很少有人能猜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山堡领主，偏偏有点怕那小小的虫豸。多看两眼，就是好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寒，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不用怕，有精灵约束它们不会随便叮人的。”安妮显然并不能体会这种复杂的心情。
“我不是怕，我是担心这些小家伙丢了性命。”李察一边嘴硬一边带上墨镜，尽量忽略那些嗡嗡乱飞的大蜜蜂，步伐僵硬地跟在后面。
好歹没有帕加尼蜂试图在他身上停留，这个发现让领主大人稍微松了口气。
“外婆，李察来了。”安妮脱下鞋，伸脚踩进河泥里，径直走向水田深处。
李察如法效仿。
当他路过时，正在忙碌的精灵少女们纷纷停下活计，对领主屈膝行礼。
精灵的礼仪真好看啊。领主大人一通感慨。那么华丽的动作，如果人类来做一定难免显得浮夸造作，但精灵就不会。
妈的，精灵妹子怎么都晒不黑呢？他继续思索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李察大人，日安。”梅丽莎嬷嬷摘下头顶的斗笠。
“日安，嬷嬷。”李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一副上级领导莅临视察的派头，“没想到纳西水仙长得这么好。”
“是啊，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梅丽莎嬷嬷微微一笑，很满足似的，“我小时候的梦想实现了。”
“水仙在夏天也会开花吗？”李察的目光在那些娇嫩的鹅黄色花朵上停留。
没记错的话，水仙的花季应该在春天。不过纳西水仙毕竟是魔法植物，如果有不同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
“往常是不会的，但今年气候太反常，纳西水仙的花期有些紊乱。”安妮说道，“不过应该不会产生太深远的影响。”
“那就好。”李察点点头，“原谅我要问点煞风景的问题，现在积累的素材足够给多少人纹制魔能刺青？”
“五百人。”梅丽莎嬷嬷对此显然早已心中有数，想也不想就答道，“这一波花期至少还能积累出两千人份的刺青素材。”
领主大人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现在整个开膛手军团一共才不到三千人，其中还包括斯嘎尔人这样，完全用不上魔能刺青的成员。
毕竟地行龙骑兵的冲击力完全来自地行龙，骑士的力量大一点还是小一点，根本无所谓。
两千五百分素材已经差不多足够覆盖全体，作为普通士兵人手一套的标配福利。自精灵帝国覆灭后的悠悠数千年，这应该是魔能刺青最大规模的一次利用！
“这样，如今战士们都在新世界打沙蜘蛛抽不开身。”李察打了个响指，“请您带人去新世界为他们纹制吧。”
自从草原精灵部落来到高山堡，领主大人就一直在安排他们练习刺青。
将近九个月的时间，只是用来学习一副“松林猛虎下雪山”，并不算太困难。如今至少能找出百十个合格巧手，也到了该见真章的时候。
“没问题。”梅丽莎嬷嬷微微颔首。那张永远宁静淡泊的面孔上，难得流露出几分坚定。
作为一名历尽世事沧桑的精灵主母，她当然知道，没有付出的收获就像是无根之萍，难以长久。
精灵们在高山堡几乎不从事任何生产，之前要求的兵役也没再提起过，却一直在被保护、被给予，生活相当优渥。
如果想把这份优渥维持下去，就一定要展现出足以匹配的价值。如今他们终于等来证明自己的机会，容不得丝毫疏忽轻慢。
“这一波花期还会持续多久？”李察继续问道。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概还会持续半个月。”
“那正好，再过半个月我也差不多得去一趟新世界。”领主大人踩着滑腻的河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岸上，“等花期结束之后，正好带着所有素材跟我一起。”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
等李察再次带着人回到新世界，还没来得及跟赛托斯酋长打个招呼，烦躁的感觉再次袭来。
曾经以为是缺乏休息，到高山堡后也确实有所好转。但如今看来，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周围似乎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在潜伏着作怪。这种隐约有所察觉、但又无法窥见全貌的矛盾，分明就是让他烦躁的罪魁祸首。
领主大人把这种感觉跟周围人描述了一遍，最终只得到一圈茫然的面孔。显然，他们对此并不能感同身受。
“你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李察很困惑，使劲挠了挠头皮。
现在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可能：要么他对了其他人都错了，要么其他人是对的他自己出现了错觉。
偏偏涉及到的又是“感觉”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领主大人委实有点自信不起来。
毕竟他曾数次飞出过铁巨人防护范围，直面过心灵风暴。虽然按说以他的实力和抗性，短时间不可能受到什么影响，但也让人心里难免一阵嘀咕。
“你多心了吧。”安妮朝郁郁葱葱的树海张开怀抱，“这么静谧的森林，怎么会不舒服呢？”
“要不要我给你开点安神助眠的草药？”梅丽莎嬷嬷也关切地问道。
“不。”赛托斯酋长却很认真地摇摇头，“李察是我们当中的最强者，还修持着精研灵肉之秘的圣言祷术，他的第六感绝对有被重视的价值。”
“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能提前感知到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危险，这是一点也不稀奇的。”
“也就是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李察紧蹙的眉头微微放松。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精神错乱。至于万一真有坏事发生，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倒不怎么畏惧。
“会是什么呢？”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赛托斯酋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泡。
领主大人：“……”
一万年的漫长时光，足够给生命增添很厚重的阅历。但该不靠谱的人，还是不靠谱。
“假如说李察是真的预感到了某些危险在迫近。”安妮忧心忡忡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要自乱阵脚。”李察摆摆手，示意众人先别紧张，“梅丽莎嬷嬷还是先带精灵们去给大伙纹刺青，安妮你也还是去把海盐送到该送的地方。”
“我们难道就什么应对也不做吗？”
“那是我操心的事，你们麻利点干完活回高山堡，反正留在这也帮不上忙。”李察一口气吩咐完，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别说只是可能有危险，就是真有危险，也犯不上自己吓唬自己。”
“大不了到时候凭本事过过手。”他冷笑一声，“我看，究竟谁有危险还不一定呢。”
“是！”军官们皮靴后跟齐刷刷一碰。
“关键时刻，李察总是挺靠得住。”赛托斯酋长冲他竖起拇指，“虽然明知道是在撂狠话，但连我都觉得心安了不少。”
“哈哈哈。”领主大人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这份夸奖，他也觉得自己挺靠谱的。
…………
既然已经知道烦躁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李察当然不可能一点额外准备都不做。
随着月圆之夜渐渐接近，心里的烦躁也随之越甚。
想明白这份烦躁八成就应在月圆之夜上，他反倒觉得踏实了不少，买了很多火油准备烧他个野火连天，以氪金应万变。
和市面上的平常刺青比起来，魔能刺青图案格外复杂，纹制起来特别费时间。梅丽莎嬷嬷和近百位“掌针帕里”忙活了将近十天，直到月圆之夜逼近，才勉强完成七百来副。
很多帕里都只在牛身上练习过，还是头一回上手真人，，难免有点畏首畏脚。
虽然进度不尽人意，李察还是让她们就此停工，连带着两千领民都暂时退回彼岸世界，防备可能存在的风险。
而这次月圆之夜果然一开始就显露出了不同寻常的风范。
上半夜，李察带着全副武装的大军在歌利亚缺口严阵以待，结果简直寂寞出个鸟，连半个沙蜘蛛都没看着。
平静而祥和的夜色，仿佛在无声中嘲笑着众人过度紧张。
他干脆溜空去其他缺口逛了一圈，虽然压力普遍没有以前大，但真正闲到百无聊赖的也只有歌利亚缺口。
“邪门！”李察还没傻到就此刀枪归鞘马放南山。
相反，他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额外点起几个牛油火盆，让光明充塞每一寸土地。
虎灵在迟暮大森林住了足足几千年，每个月圆之夜抵御沙蜘蛛入侵可是雷打不动。而最近哪怕白天，也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沙蜘蛛翻过缺口朝森林进发。
这种反常本身就足够让人警惕。
等到后半夜，迟到的蛛潮终于还是来了。
“注意！”李察眼很尖，立刻发现在茫茫多的土黄色沙蜘蛛中间，还夹杂着不少从未见过的黑色蜘蛛。
这些黑蜘蛛比普通沙蜘蛛块头大一轮都不止，身上的甲壳狰狞厚重得多。从它们那更敏捷的动作来看，力量也肯定也不弱。
一对猩红色复眼，更是平添三分暴虐杀气，明显不是普通货色！
“赫特，两分力，试试水。”李察打了个响指。
半人马的动作千锤百炼，拈起一把软弓，话音还没落，箭矢已经离弦而出，扎在一头黑蜘蛛高耸的尾臀上。
差别不要太明显。
沙蜘蛛皮薄肉厚，防御相当差劲，羽箭一旦命中往往会整根没入。而眼下，这一箭只勉强进去个簇头，挂在臀尖上随着运动晃来荡去。
要知道赫特可是能单手举起五刃原木的猛男，他的两分力绝对比普通人类弓箭手的全力还强得多，居然够呛能破防。也就是说，这种黑蜘蛛的甲壳，肯定不弱于一般制式盔甲。
“如果用长弓，一箭，必死无疑。”赫特双臂环抱，面色平静如水。
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弓箭手来说，敌人想靠叠甲硬抗，是种很效费很低的做法。只要不故意放水，无非是一箭了账，沙蜘蛛还是黑蜘蛛都没有半分区别。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月下异变
“有点意思。”李察抽出磁铳刚要瞄准，想了想又放下。
他手里这根家伙连巨龙那么夸张的防御都能破开，不用试也知道威力肯定冗余，起不到任何测验作用。
“如果以前出现过这玩意的话，我想赛托斯酋长和其他虎灵不可能不提醒我。”
“没准是新品种。”冈瑟提着战斧跃跃欲试。
不论收获有多么丰厚，屠戮那些毫无威胁的沙蜘蛛都是种无趣的精神折磨。好容易能见到点变数，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别大意，小心阴沟里翻船。”眼见距离已经足够，李察一挥手，拉开了整场大战的序幕。
“放箭！”
弓弦齐震，箭矢如雨。
李察看完一轮射击，心里已然有数。
如果说，沙蜘蛛是普通农民用钉耙就能打死的蹩脚怪物。那这种黑蜘蛛，实力起码不逊色于一个全副武装的精锐正规士兵。
开膛手军团使用的长弓磅数很夸张，再配上重型湮甲箭头，穿透力是一流中的一流。但即便是这样，偶尔还有些黑蜘蛛能抗两三箭才死，生命力顽强到极点！
那一身黝黑甲壳最厚重的地方堪比板甲，哪怕最轻薄处也至少不弱于锁子甲。
而且黑蜘蛛重伤垂死的时候，会发出很尖利的鸣叫，跟哑巴沙蜘蛛全然两样。
蛛潮已经靠近到了几十码外。
“步兵，顶上去。”
于是战斧、钢剑和节肢、口器的较量就此展开！
沙蜘蛛的表现还是那么蹩脚，除了能用肉身消耗一点对手的体力之外，几乎毫无用处，很快被砍成堆积如山的尸骸。
但黑蜘蛛要明显厉害得多，无论是节肢还是口器，都能在精钢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跟普通沙蜘蛛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李察亲自动手攮死一头，视野里跳出的经验数额，足足是普通沙蜘蛛的六七倍之多。也从侧面验证了观察结果。
虽然它们在蛛群里占据的比例顶多有五十分之一，但给整体带来的，却是质变！
蛛群从来不缺乏数量，真正的限制因素就是质量实在太过低下。而黑蜘蛛的存在，恰恰把这块大短板稍微弥补上来一点。
有普通沙蜘蛛作为炮灰消耗对手体力，也有黑蜘蛛充当精锐发起致命攻击，就像一支分工明确的军队，当然胜过散兵游勇。
老实说，如果是两次月圆之夜前的开膛手军团，面对这种水平的蛛群真的会疲于应对。那时候新兵太多，应对蛛潮也缺乏经验。
但两次月圆之夜，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蛛潮质变了不错，高山堡这边也没闲着，他们蜕变的幅度甚至更大！
除开巨怪战士这种吞噬经验的无底黑洞之外，一阶新兵普遍能成长到至少三阶往上！
对于这些本身就强战种族出身的高级兵来说，哪怕更强些的黑蜘蛛，也已经完全不够看了。
一指头碾下去，蚂蚁强壮与否根本无关紧要。正如同当锐利的锋刃四处挥砍、精准的箭矢片刻不停时，沙蜘蛛还是黑蜘蛛也根本无关紧要一样，都只能变成尸体！
弓手的箭啸仿佛来自冥河深处的呼唤，蛮人武士则成了收割生命的残忍死神！
而巨怪们早就放弃了单手锤，转而使用更有效率的武器——双脚。他们就像踩地鼠一样，双腿轮流抬起把一头头蜘蛛踩爆！浆水混合着肉泥四处飞溅！
在丑陋的蜘蛛面前，他们就像传说中的天国武士那样伟岸！无论多少怪物撞上去，都只能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呼叫堤丰，呼叫堤丰。”领主大人甚至还有闲心用通讯魔石跟另一边沟通情报。
“堤丰一切正常，局面稳定，完毕。”西多夫的声音从魔石里传来，他已经取代德古拉成为堤丰指挥官。
“有无发现黑色蜘蛛，完毕。”李察单手抡圆长矛，把一头黑蜘蛛肚腹和身体的连接部硬生生砸断了。
失去了臃肿肚腹的拖累，前半截蛛身倒是变得很敏捷，噌的一下跑出去好远。不过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残存的生命力很快就流逝掉了。
“没有，完毕。”
“让伊瓜因带着德古拉过来，完毕。”
“收到，完毕。”
“挂了。”李察把报废魔石猛地扔进蛛潮里，床弩似的接连贯穿好几头，算是他在投掷方面战果最辉煌的一次。
堤丰缺口并没有黑蜘蛛出没。
直到最近一次来新世界，他才想起可以带点通讯魔石方便沟通。由于数量有限，只在歌利亚和堤丰之间搞了个试点。另外几个土著虎灵把守的缺口都没有，暂时联系不上。
不过李察猜测，很可能有且只有歌利亚缺口出现了新品种。
毕竟如果虎灵几千年守下来，都居然没见过黑蜘蛛，足以说明这玩意不是一般稀罕。
“尼赫鲁，点桶！”
…………
几轮打下来，又是满坑满谷的蜘蛛残骸。
领主大人还给伊瓜因安排了种新战术，让巨龙奥西里斯抓着火油桶俯冲投掷，扔到蛛潮里临拉升时再补上口龙息。
效果只能用异常卓越来形容。
黑蜘蛛似乎并不是很怕火，但奈何周围的沙蜘蛛烧起来火力实在凶猛。
于是没过多久，抛下无数同类的骸骨，蛛潮渐渐开始向后退却。
“等了一个月，这么快就结束了？”冈瑟摘下头盔，很不爽地晃晃脖子，“我都还没热身呢。”
“不对。”赫特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退下的蛛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消失在荒漠中不见踪影，而是回到歌利亚缺口外继续盘踞。很快，它们开始朝中间聚集、堆叠，仿佛一座山丘凭空拔起。
乍一看，就像一汪湖水正在风的作用下微起波澜。但那不是什么湖水，那是密密麻麻、数量多到恐怖的蜘蛛！
月光照耀下，所有人都得以清楚地看到，无数蜘蛛迈开节肢，踩着同类的躯体拼命向上攀爬，努力让“蛛山”的高度一点点增加。
李察两条胳膊上的鸡皮痱子已经全炸了起来——这绝对是他平生所见最渗人的一幕，没有之一！
第二百九十三章 棋逢对手
当所有蜘蛛都已经加入其中，高度达到极限，再也难有寸进之后——
整座蛛山忽然开始“涌动”起来！
当然不是真正的涌动，只是那些怪物上下来回爬行产生的错觉，仿佛蛛山在不断朝外喷吐蜘蛛。
李察看着这一幕，脑子里竟然神使鬼差地冒出一句“为有源头活水来”。
不得不承认，倘若抛开对蜘蛛的成见，这座正在不停流动的蛛山确实有几分像是——涌动的清泉！
“这……”领主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洗洗眼睛。
如果他之前的躁动就应在这上面，确实不算夸张。
“我死也不要再吃一口蜘蛛肉。”冈瑟已经快吐了。
“我也是……”德古拉脸色同样很苍白。
“快看啊！”赫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两眼猛地瞪成铜铃。
原本普照大地的皎洁月光居然缓缓收束成一道，像聚光灯一样照耀在蛛山顶端。恐怖而恶心的一切，顿时变得更加纤毫毕现！
正在不断涌动的蛛山，就像海水缓缓托举出美神维纳斯诞生一样，托举出了蛛后。
尽管没有任何介绍，但李察自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认定这绝对是蛛后——汇聚成山的海量魔怪是何等狰狞丑陋，但被它们环绕托举起的主母，却分明是个娇美而艳丽的女人！
高有接近两刃，光洁白嫩的脚趾踩在黑蜘蛛狰狞的甲壳上，异常惹人怜惜。
身躯上覆盖着一块块甲壳拼接成的厚重盔甲，如同威风凛凛的女武神，却依然无法掩饰那惊心动魄的饱满曲线。
唯有颅骨两边侧后各长出四根短节肢，包拢着头发，才显露出她和蛛群间的关系。不但没有半分丑陋，反而别具一种剑走偏锋的奇诡风情。
而那张脸，闭着眼睛，如照耀进漆黑深海的一束光般恬静。李察深吸一口气，竟然为之片刻失神——那是本不应该出现的完美，是只存在于幻想里的终极！
月光照耀下，密密麻麻的蛛山还在片刻不停地涌动。傲立在最顶端的蛛后，却圣洁得仿佛神迹。
这一幕有多诡异、多渗人、多毛骨悚然，就有多纯粹、多至臻、多令人发狂！
这可真意外啊！
蛛后居然会主动找上门！
蛛后居然是这幅模样！
“吾乃蛛神伊丽莎白。”标准的古代通用语，标准到几乎不夹杂任何口音和口癖。略慵懒以至近乎呢喃，偏偏相距甚远还清晰可闻。
她睁开眼睛，纯白的眼球里既没有眸子也不存在焦点，但李察总觉得她在直视自己。
在真正的高手严重，对方会比黑夜中的篝火还要醒目。
“凡人，尔为何要找寻吾？”
“敢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你？”
“血。”
“哦！”李察恍然大悟。
看来德古拉送过去的血，不但没能标记上蛛后，反而成了对方用于反溯的线索。不过最终好歹碰上了蛛后，也算歪有歪着。
“渎神者，准备迎接死亡降临吧。”伊丽莎白的语气既平静又理所当然。
“不能商量商量吗？”领主大人提起磁铳，靠在肩膀上瞄准。蛛后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铁管有什么妙用，傻头愣脑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尔等罪无可恕。”
“女菩萨。”李察咧嘴微微一笑，“今晚月色真美。”
“砰”的一声爆鸣，澎湃的磁御力推动弹丸脱膛而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直奔头颅。
无论皮囊多么美丽，也无法改变这家伙可是蛛后的事实。居然还自称神明，那肯定还是邪神没跑。
领主大人还没弱智到好赖不分的地步，果断选择先下手为强，多跟她废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愧对组织。
他正等着蛛后的脑袋如西瓜般炸开，却突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炸响，弹丸崩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李察的脸色变了，他分明没感受到任何元素波动的存在。以他现在的阶位，出现误判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
但蛛后身边，又分明存在一层看不见但切实存在的、类似魔法护罩的东西，替她挡下了这一枪。
“靠，你不实诚，居然玩阴的！”
李察恶人先告完状，只个人已经好赛一支离弦的箭，凌空虚渡直奔蛛后去了。
“英勇！牺牲！”伊瓜因小脸煞白，精致的鼻翼上挂满汗珠，坐在龙背上一遍遍给自己打气。
作为开膛手军团目前仅有的几个空中单位之一，他无疑应该跟随自家领主进攻。但奥西里斯已经告诉过他，自称伊丽莎白的蛛后——很、强、大！
巨龙的感官远比人类敏锐，奥西里斯说是这样，那就一定错不了。
伊瓜因手心里全是汗，攥着龙枪一直打滑。他告诉自己不能冲动，要等待最佳时机。
“你在等待什么！上啊！”德古拉手握鲜血长剑一并爬到了龙背上，一向整齐的白衬衫扯开几个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龙骑士！冲锋！”伊瓜因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
巨龙展开宽阔的皮翼，强健的双腿一蹬，径直滑翔过去。
“渎神者，唯有死亡可赐予你救赎！”屏障的破裂似乎让蛛后感受到了痛苦，声音里第一次带上极为强烈的情绪。
她身下的蛛山在快速摊平，又一次如海浪般涌进歌利亚缺口。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咯。”领主大人手持长枪，凌空一记倒挂旗枪，陨石坠地般直奔蛛后伊丽莎白那张姣美的脸。
准确地说，是眉心正中。
在他心目中，不管蛛潮的规模有多大，哪怕大到足够覆盖整个世界每一寸地表。只要被他逮到蛛后，单点对单点强突破，那些质量低下的移动经验包都起不到半点作用。
眼下双方之间还剩还不足二十码，辉力涌动已然开启。
在这个距离上，再犀利的魔法都不如肉搏来得好使。别说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蛛后，就是一打魔导师抱团，李察也有信心冲过去换掉起码一半！
可惜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领主大人在感慨。
然后蛛后拔出了腰间佩剑。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将遇良才
在双方兵刃交击的刹那，李察已然敏锐地意识到情况跟他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光凭可以常年在心灵风暴中裸防还能维持理智这一点，他就知道蛛后绝对是高手。所以从一开始，压根起过半分轻敌的愚蠢心思。
但这个伊丽莎白的力量简直大到不可思议。
他在空中辗转挪腾全靠鞋里两块钢板，固然不像在地面上借力那么方便，发挥不出全部力量，但至少五到七成还是有的。
这可是以力量狂暴闻名的高山堡领主，而且还正开着辉力涌动！按照往常经验，五到七成的力量用来与龙角力都未必会吃亏！
然而眼下双方居然愣是碰了个旗鼓相当！
巨大的力量通过身体传导进地面，硬生生在坚硬的岩石上扩散开大片龟裂。但看蛛后伊丽莎白的腰，何曾因此弯过分毫？
他不信邪。
半空中像根弹簧似的接连起跳，把一根钢枪抖出了漫天残影。要在这种攻势中幸存，难度不亚于在疾风暴雨中漫步却衣角不湿！
兵器碰撞的叮当乱响连成一片暴雨梨花，纯粹的力量掀起了狂暴的气流，让试图支援的蜘蛛纸片般乱飞。
“乖乖！”领主大人是真的惊了。
抛开力量不论，他的武技水平也堪称超凡脱俗，甚至说是一代宗师也毫不为过。单论技术，当世九成九的剑士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是系统提升、勤学苦练、再加上李察自己脑筋灵光共同作用，才能造就的怪胎。缺了但凡哪怕一样，都达不到今天的高度。
只不过平时力量碾压实在太过于明显，很少有人能逼他动真格。眼下难得见猎心喜，也没顾上怜香惜玉，一身业艺尽数施展，恨不得整根长枪都捅进蛛后脑子里去。
但过了几招，李察就发现，这位蛛后武技也着实不差。
双方路子略有不同，他自己是博采众家之长，打起来奇招迭出、精彩纷呈，哪怕外行人也能看出厉害。
而蛛后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压根不见什么新鲜，甚至显得乏味。但纯熟精湛到返璞归真的地步，也一样非常好用。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就是那个能在暴雨中漫步而衣角不湿的高手高高手！
一阵快攻对快攻，两人各自无可奈何地收手，看着对方满是非常惊讶。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就仿佛俞伯牙听到了钟子期的那曲高山流水，哪还舍得挪开眼睛。
到了他们这种水平，天下最难觅的本就是知音。
李察把弯成大号曲别针的长枪随手扔掉，暗中发誓回去之后必须得弄把上档次的家伙，
蛛后手里的剑看着黄乎乎的，工艺似乎很粗糙。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就是硬得不可思议，碰了这么多下连丁点变形都看不出来。
他用的矮人货虽说也算是精品，相比之下就蹩脚太多了。虽然用的时候已经在尽可能爱惜，还是承受不住力量，没几下就宣告报废。
在今天之前，他很迷信飞花摘叶即可伤人的传说，所以从来没在神兵利器上下过心思。但今天之后，必须承认那只能在虐菜时成立。
一旦两强相争，手里家伙的档次绝对至关重要。
“昂！”一声苍劲的龙吟响起。
领主大人很无语地看到，奥西里斯正在朝一个明显错误的方向越飞越远。而伊瓜因还在闭着眼睛瞎鬼叫，丝毫没有发觉，纠正当然更无从谈起。
“你很强大，不是一般的凡人。”伊丽莎白那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眸子直勾勾盯着李察。
“女菩萨，必须承认，你也不是我想象中只会生孩子的母猪。”领主大人对她竖起大拇指，“对你刮目相看，有两下！”
“但是你的兵刃已经没有，拿什么与我战斗呢？”蛛后伊丽莎白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纯美的容颜一瞬间让天上的月亮也几乎为之黯淡。
“凡人，你可以趁现在逃走，因为我飞得很慢。只是那样一来，你的部下就完蛋了。”
“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空间装备。”李察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两把寒光闪烁的双刃战斧，“至于为什么不逃跑——”
“因为我想干掉你！”
当头一记力劈华山，李察已经落到地面上。
他先是暗搓搓试着拿磁御力拽了拽蛛后的长剑，压根半点屁用没有，看来肯定是某种珍惜材料。
但即便如此，领主大人的攻势和刚才比起来，凶狠凌厉的程度也是平地拔升。
地面上着力更扎实，可以尽情挥洒他那一身怪力。而且更重要的是磁御力解放出来，两把战斧顿时变成三把，何止凶险十倍！
光拼拳脚兵器，哪怕手里家伙处于劣势，火力全开的李察也有信心在二十息内拿下蛛后！
不过事实证明，这年头敢出来混的谁没有两张底牌。眼看即将落入劣势，蛛后伊丽莎白忽然张开嘴仿佛在无声尖叫，领主大人登时控制不住眼一花、腿一软。
等再回过神来，不但优势荡然无存，蛛后的剑都快戳到脸上了，好一阵手忙脚乱才拨开。
他在辉力涌动开启时，享受着身如铁状态加持，抗性提高非常惊人。
这一嗓子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保守估计晕上个把钟头肯定没问题。但是对他用，只勉强够怔一下。
不过高手过招，哪怕只是怔一下也足够难受了。
李察每每要取得胜利，蛛后张嘴就是一下给他打回去。硬是把刹那间分胜负的巅峰决战，拖成了街头混混斗殴，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还不见半分停歇的意思。
领主大人手里兵器流水似的报废，接连换了五六把。
重阔剑、斧头、锤子、狼牙棒……
但凡有个稍微懂行的看见，估计已经惭愧到不能自已。
因为这些风格截然不同的兵器，在高山堡领主手里，居然都使得精彩纷呈！用剑就锐气森森、光寒十步，用斧就架势分明、寓攻于守，用锤就力重千钧、朴拙无华。
哪怕一根狼牙棒，在他手里也是飒飒生风、棍影重重！
说他不是一代宗师，也必然是都没人会信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乱拳打死
公允地讲，蛛后的“镇魂之吼”——领主大人刚给起的名字，着实非常霸道、非常厉害、非常犀利。
效果显著、使用便捷也就罢了，关键是放起来还没完没了。
李察本来以为这是压箱底的绝招，准备抗过一波，等伊丽莎白用不出来时，就吹响反攻的号角，
让她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以及邪门歪道终究不可能战胜正义。
结果每当局势不利，伊丽莎白丰润的樱桃小嘴就朱唇微起，李察就跟着头一昏、腿一软。再看对方，脸不红、心不跳，分明没觉得有多少负担的样子。
而蛛后也同样拿不下李察。
她的镇魂之吼毕竟还需要短暂时间酝酿，没法真的连珠嘴炮。而短短十几息，已经足够威猛先生李察把什么劣势都扳回去了。
照这么下去，盘肠大战打到太阳出来也别想分出个胜负。但领主大人心里门清，辉力涌动有时间限制，并不能真正支持决战到天明。
一旦不能在时限结束前把蛛后拿下，脱离八倍力量加持，谁收拾谁可就不好说了。
“看，龙来了！”领主大人突然后跳一步，指着伊丽莎白身后，表情异常浮夸。
“凡人，妄图戏弄神明？”蛛后根本不为所动，提剑就要继续上千厮杀。
她刚做出个前进的姿势，又硬生生刹住了——已经感觉到背后有个庞然大物在靠近。在对手眼眸的镜像里分明可以看到，是刚才离开的怪蜥骑士又转了回来。
对手很难缠，两面夹击要如何应对？
转瞬即逝的分神和犹豫，对李察这种老油条来说，怎么可能捕捉不到。
“女菩萨，我可没骗你啊。”
趁她病、要她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李察直接把手里的兵器朝她猛甩过去，看也不看结果。
伊丽莎白不得不格挡这奇迹般还算有点准头的一记掷剑，可李察整个人状若疯虎，已经趁机合身扑上，侧肩撞到她怀里，干脆弃剑用拳！
她张开嘴唇，镇魂之吼刹那间即将生效，却已经迟了！
一阵贴身寸拳，如疾风、似暴雨！
比攻城锤还沉重几分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胸、腹、肋上，坚逾精金的骨骼噼啪炸响，内脏亦被挤压爆裂！
蛛后的身躯坚韧到夸张，李察觉得就自己这个打法，哪怕地行龙也该被锤成肉泥了，但她一时半会居然还没死。
伊丽莎白的脸庞一点都没坏，只是此刻表情实在过于怨毒，稍微有点破坏美感。
“凡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啊，欢迎下辈子来给我当牛做马。另外本人叫李察。”领主大人食指和中指一起搭在额角上，行了个调笑意味很重的军礼。
生命的流逝终究坚定而不可阻挡，这要是还能活下来，李察当场把自己靴子吃掉！两只！
“承受神的怒火吧！”蛛后的眼眸忽然转变成了很诡异的紫色，里面隐约可见涛生涛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不疼，不疼。”领主大人眼看临死还要作妖，当机立断，双手托起她的下颌跟后脑就是一错。“喀吧”一声脆响，脊骨顿时断得不能再断。
蛛后临死前露出了一个分外诡异的笑容，尔后身体开始软化。
由头颅而起，往身躯蔓延。皮、肉、筋、骨，都失去了原有的坚韧，像蜡油似的在地上滩成一团。很快挥发得一干二净，连那一身非常厚重的甲壳盔甲也消失不见。
李察不信邪地连石头缝都翻了翻，一无所获。
…………
蛛后被干掉后，蛛潮也很快退去，转眼间无影无踪。
“大人，你受伤了？”
当李察回到歌利亚缺口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有潺潺的鲜血正顺着左胳膊往下流淌，在指尖上凝聚，一点一滴落到沙土里。
“皮外伤，不碍事。”
刚才他贴着伊丽莎白用寸拳一顿输出的时候，人家当然没闲着干挨打，毕竟手里的家伙又不是烧火棍。
这一剑可够狠的，从李察左边肩上斩落，差点没把他半边膀子划拉下来。
要不是当时蛛后被打得太惨发挥不出力量，再加上“身如铁”带来的防御加持也着实足够靠谱，高山堡领主差点就可以宣告加入残疾人协会。
“这个蛛后真的有点邪门。”他伸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着，“安排人先去跟赛托斯酋长支会一声。”
几个腿脚最好的半人马点点头，脱下盔甲走了。
“你坐着别动，我来处理下伤口。”薇拉握着圣光十字，快走走到李察身后。
“其实压根用不着，这点小伤我还不看在眼里。”领主大人一边嘴硬，一边还是老老实实把伤口露给她。
“都能看见骨头了。”
可平日神术释放非常熟练的薇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每念到一半就舌头打结，好半天也没能成功。
“算了吧，你那二把刀神术，反正也没什么用。”
这句大实话倒是起到了镇定剂般的神效，薇拉深吸一口气，口舌终于流畅起来。
只是果然没什么用，以李察的魔法抗性，神术的效果本来就得打折再打折，勉强止血罢了。
“疼吗？”薇拉的十指绞成一团。
“还行。”李察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把铜黄色长剑。
刚才蛛后烂成一滩什么也没剩下，除了这把剑。承受过蛛后和领主大人数百次交手，一般兵器早该扭成麻花了，但这把剑连一个崩口都没有，还是最初那副略显粗糙的模样完全没变。
就冲这一点肯定是好宝贝，只是他翻来覆去也没看出到底什么材质。盘算着回头让巴克兰掌掌眼，那老头作为博物学者，对稀奇古怪的东西应该有所了解。
“你的眼睛怎么好像有点泛紫？”
“真的？”李察似乎毫不意外，“没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咝咝的气流声逐渐靠近，奥西里斯煽动者双翼降落在城墙边，伊瓜因从龙背上跳下来，短短几十码却走得踉踉跄跄。
“大人……”他的声音像是蚊子颤鸣般细弱。
“表现不错。”
“但我本应做得更好，我……”伊瓜因摘下头盔，头发已经被汗水濡湿，紧贴在额头上，“我是个懦……”
李察拍了拍他头，突然笑了，“你这种小屁孩啊，偶尔犯点错误，连神都会原谅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密特龙根风磨山铜
幽暗昏惑的地下洞穴里，全靠少量荧光菌和发光晶体勉强能照亮周围咫尺，几乎无法视物。
“哗啦~”
水声在漆黑的洞穴里回荡，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偶尔能听到些沉闷而悠长的气流声，似乎是某种巨兽在缓缓呼吸。
一片空寂中，水花声突然猛烈澎湃起来，仿佛惊涛拍岸。
那些黯淡的荧光菌居随之明亮，光线由岩壁上生长的晶簇折射扩散，瞬间把幽暗的洞穴照得一片光明。
于是终于可以得见。
宽阔的洞穴，左右两边泾渭分明。一边是蓄满黑水的地下湖泊，另一边则是块平坦的火山岩地面。
一条足足长达十刃以上的肥硕蠕虫就躺在这块岩石地面上，一刻不停地排出拳头大小的白色蛛卵，速度极为恐怖，眨眼间就积起一堆。
它身边有很多沙蜘蛛。
进攻迟暮大森林时如梦魇般疯狂的怪物，此刻却表现出了井然的秩序，排成长队把卵运进那些不知通往哪里的甬道。
这虫子的产卵活动突然停滞了。
它肥硕的身躯在微微颤动，直到猛地喷出一具洁白的躯体，才继续开始产卵。
只是就像大病初愈一样，速度慢了很多。
“李察，呵……”
她跃入黑湖之中，如美人鱼般灵动。
…………
月圆之夜后第三天，收到消息的赛托斯酋长已经带人赶到歌利亚缺口。
这个光头巨汉听完关于蛛后的所有，自己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半天，时而咂嘴时而摇头，看起来活像是便秘般痛苦。
“有啥想法说出来大伙听听嘛。”领主大人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坐在一张藤摇椅上，正优哉游哉地吃果子。
作为伤号，当然挺受优待。两边各蹲着一位娇俏可人的虎灵少女，正在认真给他捶腿。
“我随口一说，你也随便听一听就好。”赛托斯酋长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
“据我们以前的观察，沙蜘蛛的寿命顶多三到五年。而数量你也看到了，非常庞大。也就是说它们换代很快，每天新生的沙蜘蛛都必然是个天文数字。”
“没错。”很简单的逻辑，李察理解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庞大的数量加上短暂的寿命，就意味着得随时补充大量新成员，才能维持种群数目不萎缩。
“如果蛛后只有你们人类这么大点个头。”赛托斯酋长低头俯视着李察。
无论人类还是虎灵，身量往往还比不上铁巨人一个手掌大。在他心目中，都是彻头彻尾的小不点。
“她真的能产出这么多卵吗？”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奇怪。”领主大人随手把啃了一半的果核扔掉，他现在作风很奢靡，任何水果只吃生长时朝阳那面，更甜。
“一般来说，像虫后这种承担整个族群全部繁育任务的角色，身体都是高度异化的，甚至连行动都很困难。”李察打了个响指，“这是为了获取强大繁殖力，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确实。”赛托斯酋长连连点头，“没道理一边承担繁育任务，一边还是顶尖战斗力。”
“而且通过解剖，还发现了很有趣的一点。”李察打了个响指，“和沙蜘蛛不同，那种黑蜘蛛身体里有完整生殖腺。也就是说，是个能自我繁衍的独立种族，而不是沙蜘蛛族群里的高级成员。”
“也许沙蜘蛛是由黑蜘蛛生下的也不一定？”赛托斯酋长开始胡乱猜测。
“这个我们回头再验证。”李察从屁股底下抽出伊丽莎白手里缴获的那把剑，“麻烦酋长你帮我个忙。”
原本是准备找巴克兰鉴定的，但高山堡毕竟路途遥远，一时半会来不及。想想铁巨人好歹也有一万年阅历，干脆碰碰运气。
“你太客气了。”赛托斯拈牙签似的从李察手里接过长剑，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先诚挚感谢你为守护森林付出的努力和牺牲。”
“要不是我异想天开，恐怕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出。”领主大人摇头苦笑。
蛛后是被德古拉的血吸引来的，可出主意放血的分明就是他自己，赖不上任何人。
“要我帮什么忙？”
“这把剑材质似乎很特殊，帮我掌掌眼。”
到手之后的两天多时间，领主大人可没少研究。
从剑柄到剑刃，全都由同一种材料构成，似乎是用一块矿石磨出来的。分量跟普通长剑差不多，锋利程度也只能说凑合，唯一特殊之处就在于，硬度实在骇人。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大秃瓢很豪气地拍了拍胸脯，“在泰坦时代，铁之王可是巨人一族最著名的锻造匠，连矮人都是跟我们学的手艺，什么稀罕材料没见过！”
“话先别说那么满，省的待会丢人。”李察看他一脸得意洋洋，忍不住要激他一激。
“不要质疑专业人士的专业性！”赛托斯酋长很骄傲。
他两根手指头拈着剑，小心翼翼地放在眼前，整个人已经陷入极度专注的状态。
…………
“沃日。”这是他观察良久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酋长，你不会真不认识吧。”李察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认识还是认识的，只不过这居然是他娘一整块密特龙根风磨山铜啊！”赛托斯酋长一拍大腿，嗓门震得树冠上叶子直往下掉。几百码内的林鸟全飞了起来，用一阵鸟屎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李察躲得快，但铁巨人被淋了一头顶，不过他已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激动得满脸通红。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这玩意！”
“什么什么山铜？”领主大人差点被那一长串名字砸晕。
“密特龙根风磨山铜。”薇拉冷静地补充道，“我也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是吧，很正常，我就知道你们肯定都没听说过。”铁巨人把剑还给李察，“在我们那个年代还偶尔能找到，但泰坦来新世界之前，把这玩意作为最重要的物资之一收缴，留在彼岸世界的就不多了。”
“等到精灵帝国大溃败，如果他们不是弱智的话，肯定也刮过一轮。”赛托斯酋长笑呵呵地看着李察，“再到人类，早就毛都不剩一根了，所以你当然没听说过。”
第二百九十七章 湮魔
“密特龙根风磨山铜，很稀罕？”领主大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压根就不应该问。”赛托斯酋长喟然长叹，“这么跟你说吧，密特龙根风磨山铜可是比精金还要珍惜十倍的顶级珍藏。这么一大块，真让你小子捡着了。”
“比精金还要稀罕百倍？扯，接着扯！”李察不屑地嗤笑一声，心里已经认定这货肯定在说胡话不打草稿。
不是不相信铁巨人的经验，而是未免太离谱了。
精金和秘银作为整个已知世界性能最优良、储量最稀少的魔导金属，珍稀程度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让芸芸众生只有仰望、惊叹、赞美的份，丝毫不敢奢望有朝一日收入囊中。
如果密特龙根风磨山铜比精金还要珍惜十倍——那他手里这把剑岂不是足够买下百十个贵族小姐回去暖床？
“唉，一副没见识的穷酸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铁巨人望着高山堡领主的眼神那是无比复杂。
李察不用想就知道，这货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编排他呢。
“酋长，给我们讲讲吧。”薇拉坐在旁边说道。
“当年我在铁匠里也勉强算有点地位的。”赛托斯酋长这句话当然是谦虚。
作为上位巨人铁之王一族的首领，他就算不是最有地位的铁匠，想来排进前三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曾进入过泰坦领主的宝库，里面最大块的风磨山铜，才约莫有你手里那三分之一大，只会少不会多！”铁巨人的眼睛瞪得像是灯笼，“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
“哦——”领主大人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其实他压根不明白。
“所以这玩意有什么用呢？”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李察并不关心古代家长里短，他只想弄明白手里这把剑究竟怎么个厉害法。
“密特龙根风磨山铜的性质介于金属和石头之间，根本无法熔炼。”一说到专业问题，赛托斯酋长立刻精神起来，“再加上矿石往往过于细碎，一般来说是磨成粉末，在锻造时添加进去。”
“有些著名武器之所以格外厉害，就是因为熔炼时添加了那么一丁点——”
铁巨人竭力掐着自己的尾指，试图以此表示稀少，实际上已经比李察的头还要大，“通常来说千分之一到百分之一不等的风磨山铜粉末，就足以让锻材的性质获得翻天覆地的巨大提升。”
“哪方面的提升？”领主大人急不可耐地问道。
“超乎想象的硬度和坚韧！”
李察脸上不禁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仅仅只是硬度和坚韧的话，也不过是让一把普通兵器更耐用而已，根本配不上“十倍于精金”的评价。
赛托斯酋长恶作剧得逞般笑了，“当然，这只是最不值一提的方面。”
“因为风磨山铜本身细微结构相当特殊，对于元素有种奇异的勾离作用。所以添加了粉末的武器，会拥有一种极端罕见的特性——湮魔。”
“湮魔？”薇拉低声重复了一遍。
“对，这才是风磨山铜真正的价值所在。”铁巨人点点头，“只要熔炼时掺加百分之一比例以上的风磨山铜，武器就能更轻易地斩开魔法护罩。继续提高掺加比例，湮魔特性还会增强。”
“直接用一整块大矿石磨制武器，这种做法真是太奢侈、太气派了，毫无疑问湮魔特性也已经达到巅峰。”赛托斯酋长兴致勃勃的说道，“虽然没试过，但我估计一般水准的魔法护罩在这把剑面前，不会比肥皂泡坚韧多少。”
“那这岂不是元素使用者的克星！”李察低头看着手里其貌不扬的长剑，心里简直是在翻江倒海。
明明顶多只有十来磅，他却感觉仿佛一座山压在手上那样沉甸甸的。如果赛托斯一番话都是真的，风磨山铜的价值会比精金还高就丝毫不奇怪。
湮魔，这种听都没听过特性，实在太稀奇也太强大了。
“小子，你运气真的很不错。”赛托斯酋长冷笑一声，“如果你是元素使用者，哪怕比魔导师还要强大十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碰上这把剑，也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这种材料的魔导性怎么样？还能不能进行后续附魔？”李察内心一片火热。
如果答案是“能”的话，他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散尽家财，也得找顶尖炼金大师给把能上的附魔上个全套。
就凭湮魔这个特性，砸进去再多本钱，都一定能赚回来！
“理论上说，本身魔导性倒是足够支持附魔。”
领主大人立刻狠狠一挥拳，拉着旁边满脸不知所措的薇拉强行击掌庆祝，“发达了！发达了！”
“但是你先别忙着高兴，以密特龙根风磨山铜的超高硬度，篆刻附魔法阵的难度大到近乎不可能！”
赛托斯酋长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这种材料当年只有我们上位巨人才有资格处理，不是因为其他下位种族锻造手艺不行。而是因为只有我们才拥有足够的力量，把如此坚硬的矿石一点点磨成粉。”
闻言李察傲然一笑。
不是他自负，论力量，铁巨人的自我吹嘘，对他来说就像河边卖水般无知。
“你笑什么。”赛托斯酋长看他的眼神分外怜悯，“我当然知道你力气很大，但这是个技术活。窍门你又不懂，光力气大有什么用。”
领主大人顿时讪讪无言。
“难道真的不行吗？”薇拉万分惋惜地说道，“一般金属器具都是受限于魔导性低下所以不能附魔，这把强大的武器明明有足够优良的魔导性，却又因为过于坚硬难以篆刻，未免太可惜。”
“别太贪心。”李察摇摇头，反倒是宽慰起薇拉来，“光是湮魔特性已经够厉害了，这天下哪有什么便宜都占上的好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倘若达不到完美，又怎么配得上十倍于精金的身价。”
“什么意思！”领主大人又开始抓心挠肺。
“完全由风磨山铜制成的武器，根本用不着附魔，你试试就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勾离
歌利亚缺口后的空地上，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里三圈外三圈，把中间一块圆形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领主大人跟尼赫鲁正分别站在这块圆形场地两边，准备验证一下风磨山铜武器的威能。
当尼赫鲁最初听说要拿他试剑的时候，差点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不过现在来看，似乎并不是字面意义上那样，又稍微镇定了些。
“朝我释放火球术。”李察冲狗头人萨满勾了勾手指。
这种奇怪的要求也不是头一回，尼赫鲁好歹有点经验。熟门熟路地召出一个火球，直勾勾朝昏君的脸扔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希望自己这发火球创造奇迹，可惜不能。
领主大人就那么抱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凌立在紫禁之巅般孤高，过足了装酷的瘾。直到火球飞到身边，才锵然出招。
法术的元素结构有其整体性，一般来说用兵器切割只能带来一种结果，那就是猛烈殉爆。好比刀切气球，再怎么变着花样想尽办法，也难免最后“砰”的一声响。
但李察这一剑下去，却硬是起到了抽刀断水的神妙效果。
尼赫鲁的火球顺着中间一条缝裂成两半，左右劳燕分离，各自朝着一个方向飞了一段，化作火焰一卷，最终消失不见。
围观的高山堡战士间顿时爆发出一片猛烈的叫好——虽然大家也没看清怎么回事，但反正先叫声好准没错。
“这就是湮魔吗？”领主大人吹了个口哨。
剑刃斩过火球的手感非常爽利，就像是快刀切西瓜，而不是本应虚无缥缈的元素。
尼赫鲁更是傻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巫术，就这么被破解了。
“你快看剑刃。”坐在最外围还比所有人都高的赛托斯酋长赶紧出言提醒。
不用他说，李察也早就注意到了。
一层薄润的红光覆盖在剑刃上忽明忽暗，犹如耀光照耀下红宝石般瑰丽闪烁，分明能从中感受到勉强还算凑合的元素波动，正在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衰减。
“这是什么？”
“所谓湮魔是通过勾离元素实现的，这就是它刚才勾离到的火元素。”铁巨人坐在地上没动，伸手到旁边树冠上折了一根枝条下来，“至于具体效果，你可以试试。”
李察把剑刃轻轻放在树枝上，一阵“滋滋”乱响。抬起剑，原本嫩绿的树皮已经被灼出一道焦黑，一股袅袅青烟直上青冥。
“沃日。”李察大概明白为什么赛托斯会认为用不着附魔了。
“这把剑居然能吸纳对手的元素力量！”冈蛮子肃然起敬。
“没错，勾离火元素的效果你看到了，会带来灼热高温。”赛托斯酋长说道，“风元素就轻灵迅捷，土元素就沉重如山。”
“那要是水元素呢？”四大基础元素，李察盘算着好像还漏一种。
“低温，吸纳水元素会造成与火元素截然相反的低温。”赛托斯酋长擤了把鼻涕，随手一甩“啪叽”一下那可真叫掷地有声。
“具体效果优劣，得看被斩破法术的质量。”他笑着说道，“不过你这手下施法水平不怎么样啊，虽然只能勾离很少一部分元素，但连树枝都点不着就很离谱。”
“他要是水平高，我能让他直接对着我施法？”领主大人鄙夷地说道。
“也是……”
“本爵宣布这以后就是我的御用佩剑了，还叫斩龙。”李察喜滋滋地把长剑挂在腰带上，“唯一可惜的就是稍嫌不够锋利。”
“其实这么硬的材料，研磨得当怎么会不锋利呢。吹毛断发只是最基本的，削铁如泥更是不在话下。”赛托斯酋长突然间一下子坐直了，“蛛后就算偶然搞到这么大一块好材料，她肯定也不懂如何打磨。”
“这把剑要就这样可真糟蹋了，请内行继续打磨还能把品质往上提一个大台阶。”
“酋长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啊。”李察逐渐回过味来。
这货刚说过上位巨人才有资格加工风磨山铜，那么这个“内行”如果不是指他自己，难道还能是目前还傻不拉几的巨怪？
“我可以帮你打磨一下。”铁巨人指了指自己。
“你有那么好？”李察心里的警铃已经拉到满格。
“工序毕竟很费力，所以我也要点报酬的。”赛托斯脸上露出一个巨憨厚淳朴的笑，“不用你额外付什么东西，只要把磨下来的粉末给我就足够了。”
“你做梦！”领主大人差点当场跳起来。
斩龙剑原先的工艺确实粗糙，要精磨的话，弄下来的粉末保守估计还能再造就几件神兵利器。想从他手里扣走这种宝贝，除非踏着尸体过去。
“再说你告诉我，你要这玩意有啥用？”
“怎么没用？”赛托斯酋长酝酿半天的计划吃了个闭门羹，顿时恼羞成怒，声音宛如雷霆般激昂，“我们铁之王可是巨人里最优秀的铁匠，这种材料还有谁比我有资格处理！”
“清醒一点好不好！”李察看出绝对是作为铁匠的职业病犯了，看见好东西本能就想划拉。
在高山堡铁匠工坊里，越是手艺厉害的大匠，越是有这个毛病。或者反过来说，没有这个毛病，手艺就很难精进到高深。
“就算给你一吨风磨山铜，你现在又能造出什么来？”
“唉……”，赛托斯砸了咂嘴，颓然叹了口气，“也是。”
迟暮森林里并有锻造所需要的物质条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铁巨人们面对的困境。
虽然李察可以通过彼岸通道把一应所需送过来，但试图让一个抠门鬼主动贡献，好让铁巨人更有理由昧他的风磨山铜……不用想也知道纯属白日做梦。
“把剑给我，帮你打回白工，个把月应该就够。”
“过一阵子吧。”李察摇摇头，“我还得去找蛛后麻烦，那女人挺厉害的，没有把趁手家伙我怕吃亏。”
他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在场可是有很多人看到过，蛛后被自家领主拧断脖子死逑的那一幕。
“蛛后不是已经死了吗？”薇拉最先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总怀疑，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李察摇摇头，“伊丽莎白也许还没死。”
“可你怎么知道？”
“看着我的眼睛。”李察盯着对方的眸子，距离渐渐靠近。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在他这副窗户里，隐约似乎有紫色的雾气卷起涛生涛灭，略显邪异却又如梦幻泡影，无尽神秘。
“挺……挺好看的。”薇拉垂下头。
“……”领主大人顿时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第二百九十九章 回击
“大人的眼睛怎么有点发紫？”赫特作为顶尖射手目力当然远超常人，最先发现异常。
“可能是红眼病的前兆。”赛托斯酋长一副很懂行的模样，“我给你开点草药回去煮煮喝，再好好睡上一觉，准保什么事没有。”
“我听说红眼病好像传染？”冈瑟迟疑着说完，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人群齐刷刷往后退了几步。
“别慌，草药管够，到时候大家都喝一点。”赤脚大夫赛托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什么红眼病，我看你才犯了红眼病！”李察对着铁巨人翻了个大白眼，把斩龙剑收进鞘里藏好，省得他惦记。
“上次蛛后被我干掉之前，好像在酝酿什么神神秘秘的仪式。我看架势不对，立刻痛下狠手把她弄死了。”
“很正确的决定。”铁巨人的脸皮在轻微抽搐。
“可她酝酿的那个东西还是生效了，只不过可能因为中间被打过一岔，效果似乎产生了一些偏差。”领主大人挠着头，脸上满是困惑。
“我猜原本是为了定位我，防止我跑路好方便复仇。大致相当于捕猎者在猎物身上留下记号，只是手段更高级一点。”
“看来她很记仇。”薇拉咬着下唇沉吟了一会，“而且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诅咒印记。”
“蛛后当然记仇。”赛托斯酋长面色严肃地说道，“大伙可别忘了，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心灵风暴在肆虐不休。长期沐浴在心灵风暴里的生灵，就算自身实力出众能拥有心智，那也一定是扭曲的心智。记仇、暴躁、残忍，都是他们身上最常见的品性。”
这是很重要的知识，一众人赶紧纷纷点头表示谨记。
“就算是诅咒吧。”领主大人哭笑不得地说道，“但是现在诅咒效果肯定歪了，猎手和猎物的身份逆转，我反过来能藉此隐约感应到蛛后的位置。”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人难免会干点傻事，偶尔偷鸡不成蚀把米没什么，但把自己都蚀进去就很搞笑了。
“施法被中途打断，一般来讲会造成反噬，后果千奇百怪。”赛托斯酋长为领主大人的话提供了理论支持。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点说。”薇拉嗔怪着埋怨，“李察可真能守得住秘密，整整两天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这可不赖我。”领主大人很无辜两手一摊，“之前一直什么感觉都没有，刚刚才突然和蛛后连上线，最多耽误了不到一刻钟。”
这个解释让薇拉哑口无言。
“个人猜测——就算李察当时没能彻底杀死蛛后，她应该也受创很重，刚刚复苏过来。”赛托斯酋长说完转头问道，“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蛛后现在状态肯定不好，乘她病要她命！”李察狠狠一挥拳，“难不成还等她养好了，继续来找咱们麻烦？”
“酋长刚才也说过，蛛后报复心很重的。就算我们肯握手言和，她也不一定愿意放过迟暮大森林里的生灵。”薇拉补充道。
“而且那货其实很厉害的，怎么着也得有个天下第二的水平吧。”领主大人说完就住口不言，故作深沉状。
他在等有人问天下第一是谁。
“那天下第一是谁？”冈瑟很凑趣地问道。
“哈哈哈，天下高手千千万，哪有什么第一不第一。”李察连连摆手故作谦虚。
“李察这人真虚伪。”赛托斯酋长翻了个白眼，“你打赢了蛛后，还硬要说蛛后是天下第二，不就是想显摆自己天下第一？”
“不说话能有人当你是哑巴还是怎么？”
眼看某人即将恼羞成怒，大伙赶紧打圆场换了个话题。
“大人。”一直沉默寡言的伊瓜因突然举手提问，“我们要如何对蛛后发起进攻呢？”
“走地面肯定不行，沙蜘蛛太多，一路打过去累也活活累死了。”李察指了指头顶，“只能飞过去空降作战。”
“咱们拥有的空中运力很有限，所以注定是一场小且精的突击行动，而不是大规模进攻。”
“真要打就不能拖，越快出发越好，拖一息蛛后就多一息时间恢复。”赛托斯酋长慎重地点点头，“人选你有数没有，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点个将，听到名字的人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出发。”
一阵窸窣，原本松松垮垮的围观人群纷纷挺直腰杆，准备响应征召。
“伊瓜因——”
“是。”伊瓜因抱着头盔手扶佩剑微微颔首，俊美的小脸上满是骄矜。
“德古拉——”
“遵命，君上。”
“薇拉——虽然你的神术着实效果稀松，不过没准到时候会需要照明。”
修女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完全显露就消失不见，咬着白牙硬邦邦地说道：“谢谢你！”
她的神术修为实际上还可以，至少绝对没有那么不堪。只是碰上高山堡领主这个魔抗堪比巨龙的怪胎，想反驳也无从开口。
领主大人扫视一圈，敲定了最后人选——“再加上个尼赫鲁吧。”
尼赫鲁原本正在津津有味的啃果子，觉得这事怎么都轮不到自己身上。突然耳朵一抖，手哆嗦起来，果子也掉到地上骨碌碌滚远。
顿时像听到什么噩耗似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悲从中来，“为什么是我。”
“李察，你就别难为这个小家伙了。”尼赫鲁是什么货色，铁巨人早已看透。
“要是有的选，你以为我想？”领主大人语气很冲，“我准备了那么多火油桶，总得有个会用火系法术的人点桶吧。其他巨怪萨满个个体重上千磅，比猪还胖，老子根本没法带他们！”
“胖不胖跟体重没有必然关系！还得看身高！”赛托斯酋长一脸七个不平八个不愤。
虽然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巨怪上千磅的体重已经堪称庞然大物。但跟十几刃高的铁巨人比起来，还真不算什么——他们体重普遍一万磅朝上。
领主大人对于高体重人士的歧视性描述，顿时触动了铁之王那封闭万年的脆弱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