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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七家d猫猫     大戏骨txt下载     大戏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71 幡然醒悟

    经历过千夫所指、昏天暗地的时光之后,“蓝礼-霍尔”这个名字所蕴含的能量、所取得的成就、所建立的人脉、所收获的口碑,一点一点地付出水面,透露出真相。

    如果说安德鲁-加菲尔德、杰西卡-查斯坦、鲁妮-玛拉的应援,仅仅只是让人们感觉到意外的话;那么伍迪-艾伦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两位大佬的发话,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我不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也不关心。”伍迪依旧是一副文人的清高和挑剔姿态,“但我知道,即使是现在,蓝礼依旧偶尔前往先驱村庄表演,而且还会客串侍应生。但,从来没有媒体报道过。在纽约这座城市,真正征服艺术爱好者们的,不是新闻,而是实力。”

    史蒂文在接受电话采访时则表示,“这是一位非常敬业的演员。”

    “我现在都记得,在’太平洋战争’拍摄期间,中间有一段时间,五天还是七天,具体时间我有些记不得了。但,那段时间里,蓝礼没有任何戏份,他可以休息,可以放假,可以待在休息室里放松,可是他没有。他加入了其他演员的行列,作为一名群众演员,躺在泥泞之中,跟随着整个剧组完成了所有拍摄。”

    讲述完这一个小插曲之后,史蒂文轻笑地说道,“当时导演也好奇过,蓝礼为什么要如此选择,难道是为了在我和汤姆面前好好表现表现。那个小家伙是如此回答的:我不是天才,想要成为一名优秀演员,我还有很多空间需要努力。我没有参加过战争,我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困苦,我希望深入战场好好体会体会。”

    伍迪和史蒂文两位大佬的采访都十分特别,他们没有回应“炒作门”的事件,而是侧面列举了蓝礼的事迹,却在无形之中,丰富和饱满了蓝礼的形象。

    正如鲁妮所说,“他是绝对不可能炒作的”,瑞恩、保罗和詹妮弗等人也都表示了相似的观点。

    在一片喧闹之中,道恩-强森的应援显得格外突兀,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不,我和蓝礼没有见过面,仅仅只是通过一次电话而已。确定我得到了’速度与激/情’续集演出机会之后,我的经纪人联系上了蓝礼,让我和蓝礼可以直接通话。”

    “电话之中,蓝礼向我表示了祝贺;并且大方地分享了当初演绎卢克-霍布斯的想法和构思,同时还对我的角色提出了一些意见。”道恩的爆料,揭开了“速度与激/情”续集的幕后面纱,“他是一名真正的演员,友善,亲切,热情。老实说,我觉得有些遗憾,没有能够和他合作。”

    道恩的发言本身,没有正面回应新闻事件,但他却透露出了一个信息:“速度与激/情”续集剧组和蓝礼的关系十分亲密,不仅仅是保罗-沃克和盖尔-加朵,包括道恩-强森、杰森-斯坦森也都是如此,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媒体的猜测,范-迪塞尔才是那个捣乱者。

    于是,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娱乐周刊”那些信誓旦旦、证据确凿的证据,经得起推敲吗?亦或者仅仅只是记者的自我推断呢?

    在一片应援声之中,大牌和意外着实太多,以至于杰克-吉伦哈尔这位平素一贯低调的演员,站出来时,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柏林,我没有掩饰自己对这位演员的喜爱,在这里,我也不会。”杰克没有拐弯抹角,“之前,我阅读到了一些新闻,指责蓝礼在柏林故作姿态,炮制新闻。但我相信,撰写这些新闻的记者都没有亲自到柏林去。”

    “如果你们在电影节期间前往柏林,你们可以亲自询问当地的电影观众。这位年轻演员是如此热爱电影,对于每一部电影,他都可以说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真正地与电影爱好者们展开交流。这一份诚恳和真挚,在好莱坞还剩下多少呢?这是无法作假也无法捏造的。”

    杰克的话语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谦逊,却有着强大的说服力,“回到洛杉矶之后,我听说了’堂吉诃德’这张专辑。我不是民谣的狂热爱好者,但我会购买这张专辑,然后认真倾听的。”

    支持,支持,还是支持!

    来自同行的坚定支持,与铺天盖地的指责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点一点地扭转着舆论走向;更重要的是,人人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当蓝礼深陷困境时,迎接他的不是集体沉默,也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温暖的肯定和应援,浩浩荡荡的声援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在一片非难和诋毁之中,越发显得难能可贵。

    “炒作门”的事件发酵还在持续中,以“娱乐周刊”和哈维-韦恩斯坦为首的发起者,自然不可能轻易缴械投降,而以“纽约时报”、“美国周刊”和“纽约客”为首的批判者,他们也绝对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剩下的中立旁观者们,有人选择了立场,有人选择了旁观,媒体的讨论越来越热闹,看起来丝毫没有沉淀的迹象,而且越演越烈。

    在万众瞩目之中,颁奖季的列车还在轰轰烈烈地前行。美国演员工会奖闪亮登场,揭晓了整个颁奖季之中四大演技奖项最重要的一个风向标。

    最佳女主角,“帮助”的维奥拉-戴维斯;最佳女配角,“帮助”的奥克塔维亚-斯宾瑟;最佳男主角,“艺术家”的让-杜雅尔丹;最佳男配角,“初学者”的克里斯托弗-普卢默。

    对于韦恩斯坦影业来说,结果一目了然,女演员的两个部门全面失手;男演员的两个部门则收获希望

    虽然“初学者”是焦点影业的作品,不是韦恩斯坦影业的,但他们运作的“我与梦露的一周”依旧拥有角逐奖项的实力。距离奥斯卡还有两周,他们依旧大有可为。

    最重要的是,男主角部门,让-杜雅尔丹的优势渐渐明显了起来,最近的运作和推动,终于看到了成效。现在,韦恩斯坦兄弟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巩固优势,然后将更多精力放在女主角部门的运作之上。

    这也侧面说明了,“炒作门”的热潮,短时间之内还是不会沉淀下去,至少,韦恩斯坦兄弟不会允许。

    可是,对于克罗斯夫妇来说,颁奖季的纷纷扰扰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失去了自己挚爱的女儿,家庭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版图,生活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他们甚至没有时间照顾彼此,名利场的那些纠葛就更加没有意义了。

    静静地,艾丽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其实,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郊区街景了;天空之上漂浮着两片云朵,一动不动,无聊得可怕。但,艾丽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突然,一只麻雀低空飞过,打破了宁静,惊动了艾丽,她慌乱地收回视线,抬手擦拭掉眼眶里的温热,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抬起头,艾丽偷偷地瞥了德里克一眼,唯恐德里克注意到自己的狼狈。但随后艾丽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德里克手里端着一本杂志,似乎正在翻阅,但眼神的焦点却已经彻底溃散,久久地,始终不曾翻页。且不说这本杂志是“娱乐周刊”,平时德里克是绝对不可能翻阅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此时杂志也上下颠倒了。

    艾丽的眼眶不由再次一阵狼狈,垂下眼帘,遮挡住了自己的狼狈,抬手接过了杂志,惊醒了德里克,“准备上班了,还有十五分钟,赶不上火车,你就要迟到了。”他们居住在纽约的郊区,每天都乘坐进出城内的火车上班。

    德里克胡乱地点点头,站起来朝着客厅方向走了过去,面前的早餐却一口都没有吃。

    艾丽也没有心思劝阻德里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不曾触碰的早餐,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视线余光就看到了杂志之上硕大的照片,“蓝礼-霍尔:那个欺骗了全世界的男人!”

    微微一愣,艾丽就开始阅读下去。越读越心惊,越读越恐惧,眼神里透露出了不可思议,捂住了嘴巴,但泪水却根本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

    当阅读到“海瑟下葬、蓝礼缺席”的那一段内容时,艾丽不由惊呼到,“上帝,我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了呼喊,德里克快步冲了进来,满脸担忧、满眼混乱地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艾丽抬起头,泪流满面,“德里克,我到底做了什么。”艾丽仅仅只是重复着这一段内容,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悲伤和绝望缓缓地、缓缓地渗透了出来。

    蓝礼和海瑟之间的所有一切,蓝礼为海瑟付出的所有一切,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这篇文章之上满嘴谎言、胡编乱造,仅仅只需要一眼,她就可以识别出来。

    那些消失的、破碎的、隐藏的记忆悄悄浮现出来。

    她记得一曲“时光”的动人,她记得一曲“说你不会放手”的感动,她记得“克里奥帕特拉”的癫狂,她也记得属于蓝礼和海瑟的秘密,她还记得海瑟的梦想和蓝礼的坚持。那场演唱会,所有的回忆都是如此生动而真实,消失了许久之后,再次回到了脑海之中,栩栩如生。

    德里克接过了杂志,快速浏览起来,眼底的震惊和错愕也一点一点浮现。他不知道,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媒体根本没有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完完全全地被蒙在鼓励。双手,不由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上帝,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872 真相大白

    布莱德利-亚当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思如泉涌,双手飞速地在键盘之上敲打着,将思绪化作文字记录下来。

    “炒作门”,从起源到兴起再到沸腾,事件的发酵正在越演越烈。

    最开始,布莱德利更多是为了维护蓝礼的名誉、寻找事情的真相,试图还原事情的原本面貌;但渐渐地,身为一名记者的正义和责任正在觉醒,这不仅仅涉及到了蓝礼-霍尔,而且是弥漫整个社会的腐朽现象,他希望用自己的笔杆子,真正地履行一名记者的职责:舆论监督和引导社会。

    也许,对于“娱乐周刊”来说,对于哈维-韦恩斯坦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炒作而已,不过是颁奖季的又一次学院公关运作而已;但对于布莱德利来说,他依旧保留着新闻从业者的职业道德和理想,他不希望丢掉这些特质。

    “布莱德利。”耳边传来了同事的呼喊声,布莱德利却没有回头,双手依旧快速敲打着键盘,对方又再次呼唤了两次,最后干脆走了过来,“你的内线电话,有一条线索说是能够提供蓝礼-霍尔事件的直接证据。”

    布莱德利依旧无动于衷,全神贯注。对于“纽约时报”来说,类似的新闻线索,每天都会出现;而且最近新闻焦点正处于高峰,平均每天至少二十个电话都与之相关。

    “布莱德利,来电说是克罗斯。海瑟-克罗斯的父母。”对方再次补充说明到,这顿时让布莱德利猛地一下站立了起来,嘟囔地抱怨着,“怎么不早说!几号线?”

    “二号。”对方条件反射地说道,说出口之后,这才开始抗议,“嘿,是你自己不搭理我的。我给你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布莱德利打发小狗似得挥了挥手,“下次请你吃饭。”然后也顾不上解释了,接通了二号线,“这里是布莱德利-亚当斯,请讲。”

    “亚当斯先生,这里是德里克-克罗斯。”

    “嘿,克罗斯先生。”这不是布莱德利和德里克的第一次沟通,演唱会开始之前,布莱德利就采访过德里克和艾丽。

    最近的新闻爆发之后,布莱德利也清楚地知道,采访克罗斯夫妇,以当事人的身份,澄清所有的负面新闻,这是最直接也最干脆的办法。

    但安迪-罗杰斯却来电强调,蓝礼不希望打扰克罗斯夫妇,也不希望打扰西奈山医院。所以,整个事件的发展走向这才偏离了轨道,却又出人意料地迸发出了别样光彩。

    德里克迟疑了片刻,“抱歉,现在才打电话过来,我和艾丽今天才看到新闻,这才了解情况。现在……蓝礼怎么样?”

    “蓝礼很好。”布莱德利回答到,“你知道,蓝礼是一个令人佩服的年轻人,他很好。”即使作为一名记者,回顾事情的来龙去脉,布莱德利也还是不得不表示自己的敬佩。

    “……那就好。”德里克的声音微微哽咽了片刻,此时此刻,心情着实复杂,一言难尽,但对于蓝礼,他知道,自己欠他一句“抱歉”,“呃,我和艾丽商量过了,我认为,我们需要向媒体澄清一下事实,不能让蓝礼背负这样的骂名,这是不对的。海瑟……海瑟也不会同意的。”

    “你确定吗?”布莱德利反而是有些犹豫,“事情发生之后,其实我就想过联系你,但……蓝礼不希望打扰你们。你知道,对于海瑟的离开,我也感到十分遗憾,蓝礼不希望为海瑟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一旦你们站出来之后,那些记者就会纠缠着你们不放。”

    站在电话旁边,艾丽清楚地听到了布莱德利的话语,捂住了嘴巴,哭声还是泄露了出来。

    德里克的话语之中也泄露了一丝鼻音,视线模糊起来,“耶稣基督。”德里克懊恼地握了握拳头,胸腔里激荡着无法形容的悔恨和愤怒。

    “不……我是说,我不介意。我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更何况,海瑟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她的梦想,她的世界,只有蓝礼才真正地明白。蓝礼……”德里克的话语也哽咽地打断了,“嗯,蓝礼一直在坚守他的约定,海瑟也不会想要毁约的。”

    布莱德利点点头,“我尊重你们的决定。那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德里克深呼吸了一下,“我和艾丽想要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但,我们不知道怎么联系媒体,可以麻烦你帮忙一下吗?”

    “当然,当然没有问题!”布莱德利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时间和地点,你告诉我,后续的事宜交给我就可以了。”

    挂断电话之后,布莱德利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愣愣地有些出神。

    蓝礼-霍尔,这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演员呢?从“太平洋战争”首映式上的初次见面,一直到今天为止,蓝礼的形象渐渐变得饱满而立体起来,也许,“堂吉诃德”这张专辑的分量,远远超乎了想象,即使是格莱美三座留声机奖杯也不足够。

    前所未有地,布莱德利开始好奇也开始期待,蓝礼将成为一名什么样的艺术家,又将在历史长河之中占据什么位置。

    深呼吸一下,收回游离的思绪,布莱德利就开始忙碌起来。

    一周,距离“娱乐周刊”那篇惊世骇俗的专题报道,足足过去了七天时间。

    在圣经之中,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而现实生活里,七天时间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炒作门”渐渐已经演变成为了一起社会典型案例,成为了整个时代的浓缩,但,争论依旧没有停止,反而引发了越来越多的讨论和争议。

    一直到今天。

    德里克-克罗斯和艾丽-克罗斯两夫妻海瑟-克罗斯的父母,正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一百三十多名记者面前讲述了事实的真相。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演唱会”而已,同时还回顾了过去三年时间的点点滴滴。

    从海瑟的病情,到海瑟的梦想,再到海瑟的振作,蓝礼始终扮演了重要角色;最后来到了过去半个月时间里的纷纷扰扰,以及……“一个人的演唱会”。

    “这是一个人的演唱会,属于海瑟的演唱会,也属于每一个梦想者的演唱会。这是海瑟生命里最后的一个愿望。”说着说着,艾丽就已经泣不成声,德里克试图接过妻子的话头,但艾丽拒绝了,这是她的义务,同时也是她至少能做的补偿。

    重新振作起来,艾丽再次坚强地说道,“在病情恶化的一周前,海瑟准备参加’美国偶像’的海选,为此,她已经准备了将近半年时间。在演唱会之上,海瑟希望蓝礼能够演唱这首歌,但蓝礼说,这是属于他们的承诺,他希望海瑟能够亲自演唱;可惜的是,海瑟没有能够坚持到兑现承诺的那一天。后来,在格莱美颁奖典礼上,蓝礼演唱了这首歌,履行了他们的承诺。”

    真相,终于显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那一曲“野兽”,是蓝礼献给海瑟的礼物,同时也是蓝礼代替海瑟实现的梦想;格莱美的三段得奖感言,从来就不是作秀或者蓄意,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呼喊和宣告。

    说完之后,艾丽就彻底崩溃了,德里克接过了话头,解释了过去这一周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还有蓝礼为了保护他们而做出的努力。

    伴随着克罗斯夫妇打破了沉默,后知后觉的西奈山医院也终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医院的护士们主动站出来接受了采访,过去三年时间里的点点滴滴全部呈现在媒体之下,每一年圣诞节,蓝礼赠送医院的礼物,还有医院孩子们为蓝礼制作的礼物,这都是最好的证明。

    更进一步,安妮-西里曼、艾利克斯-瑞奇的父母也纷纷站了出来,讲述了属于他们的故事,也讲述了蓝礼为他们付出的努力。

    不仅如此,网络之上铺天盖地的咒骂和谴责犹如退潮一般渐渐消散之后,那些支持的声音渐渐显露出来,缓缓地占据上风,来自于亲身经历过“一个人的演唱会”的观众们,也来自于亲身参加过“先驱村庄之夜”的听众们。

    真相的拼图,一块,接着一块,渐渐拼凑完整,每一块碎片的出现,都是如此真实,也如此动人。

    正当全世界都在指责那个男人说谎和欺骗的时候,正当全世界都在利用那个男人炒作新闻的时候,正当全世界都在轻易地对那个男人落井下石的时候,他没有自怨自艾、没有顾影自怜、也没有苦大仇深,而是默默守护着内心的坚持和信念,进行了强有力回击;并且始终坚持着自己,不为所动。

    如同“堂吉诃德”一般。

    此前的新闻浪潮有多么热闹、多么轰动、多么嘈杂;现在的震撼回响就有多么隆重、多么汹涌、多么沉重。“娱乐周刊”的谎言,露出了全貌,印证了“美国周刊”的说辞,也印证了“纽约时报”和“纽约客”的谴责,更印证了现实社会的残酷和狼狈。

    一夜之间,“娱乐周刊”成为了过街老鼠,所有的网友们、所有的媒体们都将自己的愤怒朝着“娱乐周刊”和康奈尔-麦格雷戈宣泄而下。人们总是善忘的,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义正言辞、居高临下地将审判之剑指向了罪魁祸首,以此来遮掩自己的慌乱和狼狈。

    舆论狂潮,爆发出了十倍乃至百倍的能量。

873 口诛笔伐

    蓝礼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娱乐周刊”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没有所谓的演唱会事件,没有所谓的西雅图事件,没有所谓的娜塔莉-波特曼事件,没有所谓的“速度与激/情”事件,也没有所谓的“炒作门”事件。所有的所有,只是“娱乐周刊”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娱乐至死、为了利益至上,捏造出来的。

    不仅如此,隐藏在这些事件的背后,却是一个更加真实也更加生动的“蓝礼-霍尔”。

    默默地坚持志愿者工作,默默地投入音乐创作,默默地致力表演突破,始终脚踏实地地在艺术家的道路上,坚毅前行;“一个人的演唱会”,不是为了炒作,也不是为了宣传,而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个令人心碎更令人惋惜的承诺。

    但,就是这样的一名艺人,却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背负着骂名,沦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在娱乐至死的当代社会里,如此讽刺,如此荒诞,如此可笑,却又如此现实。

    站在此时此刻的时间交点之上,回顾过去一周的点点滴滴,所有的言语都刹那间消失,瞠目结舌,羞愧难当,不知所措。

    沉默,真相水落石出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是因为震撼,也是因为羞耻,更是因为尴尬,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发生,也无地自容。

    对于媒体来说,这是一次耻辱,甚至比女巫审判还要更加羞耻的侮辱;对于网友来说,这是一次撞击,高高在上的嘴脸渐渐开始土崩瓦解,显露出隐藏在背后的脆弱和渺小。

    这不是一记耳光,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背影和一个轮廓,却比耳光和拳头还要更加凶狠、更加犀利,生猛而利落地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胃部的灼热在道德的拷问之中,熊熊燃烧。更加可笑的是:他们拥有道德底线吗?

    他们可以昧着良心,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他们可以选择性忽略,继续谴责蓝礼-霍尔吗?他们可以暂时性失聪,忽然之间就对“炒作门”没有任何关心,仿佛自己从来不曾参与其中一般吗?

    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真实和虚伪的光影交错,映衬着“炒作门”事件的来龙去脉,真正的恶意炒作者名利双收,而真正的受害者则风雨飘摇,这不是魔幻现实,而是真实社会。

    欢迎来到二十一世纪!

    漫长的沉默,漫长的压抑,羞耻和尴尬悄悄蔓延,回过神之后,媒体们和网友们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们必须做出回应,他们必须做出反击,于是,铺天盖地的言论,犹如洪水一般,汹涌而至。

    咒骂,指责,批判,嘲讽,怒斥。

    所有的矛头,所有的箭矢,所有的攻击,齐刷刷地指向了“娱乐周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他们淹没,就连一丝还击的空间都没有留下。

    首当其冲的排头兵,却是“滚石”。

    这本高举“反对蓝礼”大旗的综合杂志,第一时间发表了义正言辞的声明,强烈谴责了“娱乐周刊”捏造新闻、制造混乱的丑陋行为,认为这是对整个新闻行业的侮辱,同时也对整个社会造成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

    在声明的最后,“滚石”用简短的言语表示了歉意,在没有经过查证之下,刊登了错误新闻,诚挚地向读者道歉。但,整个道歉的篇章仅仅只有三句话而已,轻描淡写、一笔勾销,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责任和过错,而是把这一口黑锅死死地扣在了“娱乐周刊”的脑袋上。

    不过,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罪魁祸首,“滚石”的机智和果敢,成功地处理了危机,转移了焦点,然后,“娱乐周刊”沦落到了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境地;更重要的是,即使是“娱乐周刊”想要拖着“滚石”一起下水,他们现在也已经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当初的收获多么辉煌、多么成功,现在的境遇就多么凄凉、多么糟糕。

    “毁谤?污蔑?捏造?隐藏在娱乐至死的背后,新闻行业的没落和堕落才是真正的发人深省!”

    “这到底是一次新闻炒作的误入歧途,还是一次私人恩怨的纠缠不清?康奈尔-麦格雷戈,屡次制造混乱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从证据确凿到证据无效,短短一周时间里,社会法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罗列证据的检察官又到底怎么了?”

    “一己之私所导致的社会灾难’炒作门’折射出来的社会问题。”

    “‘娱乐周刊’的迷失和堕落,他们到底是如何走向失足的?”

    “真相大白之后,那么,’娱乐周刊’是否欠了蓝礼-霍尔一句道歉?”

    “公众人物的揭露与毁谤,仅仅只有一线之隔,到底应该如何界定?”

    “钢丝绳上的狂舞,’娱乐周刊’身败名裂!”

    “欺骗了全世界的男人,不是蓝礼-霍尔,而是康奈尔-麦格雷戈!”

    “那个说谎的男人,他到底还说了哪些谎言?”

    ……

    口诛笔伐,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所有媒体真正意义上的所有媒体,齐刷刷地将枪口指向了“娱乐周刊”以及康奈尔-麦格雷戈,强大的声势远远超过了数天之前针对蓝礼-霍尔的批判和质问,似乎所有媒体都迫不及待地加入进来,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于是纷纷表达了强有力的谴责。

    这才是山呼海啸!这才是天崩地裂!这才是无处可逃!

    “纽约时报”和“纽约客”的专题报道,此时才真正彰显出威力:

    他们将矛头指向了整个新闻行业的娱乐至死现象。现在,媒体们为了凸显自己的职业道德,也为了撇清之前的负面报道,他们不得不第一时间做出回应,避免引火烧身,于是,“娱乐周刊”和康奈尔就成为了最好的怒火转移对象。

    从娱乐媒体到社会媒体,更进一步到政/治媒体,纷纷进行了相关报道,展开了相关讨论。

    “炒作门”的跌宕起伏、起承转合,真正地将娱乐至死、利益至上的媒体文化放在了台面之上。

    虽然说,过去十年时间里,“无冕之王”渐渐地走下神坛,地位、声势和影响都已经非同往昔,相关专家、相关领域持续不断地讨论着如此现象的社会根源;但,始终没有能够真正地引起瞩目,也没有能够真正地引发重视。

    这一次,借助着“炒作门”的热度,借助着颁奖季的声势,社会学者、媒体专家以及公众人物等等都站了出来,表明立场、发表言论、重申意见,希望能够引起更多注意。

    于是,“娱乐周刊”和康奈尔就成为了反面教材的典型案例,轰轰烈烈、浩浩荡荡地引发了连绵不绝的讨论,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可以预见的是,这一次新闻事件很有可能会伴随着“娱乐周刊”长长久久地连绵下去,终身无法摆脱。

    如此走向,如此发展,确确实实已经脱离了控制,渐渐走向了未知的局面,无人可以预测;只有时间,也只有历史,才能看到这一次事件所产生的影响。

    其中,“纽约时报”再次抢走了无数风头,布莱德利-亚当斯专门撰写了一篇社论,标题为,“康奈尔-麦格雷戈:又一个斯蒂芬-格拉斯(stephen-glass)!”

    1998年,美国发生了一起轰动整个北美乃至世界的新闻造假案。

    二十五岁之前,斯蒂芬-格拉斯任职于“新共和”杂志,并且广受欢迎;同时还为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其他顶尖媒体撰稿,是整个纽约都广为人知的著名记者。

    但二十五岁那一年,因为一篇离谱的新闻报道,人们发现了斯蒂芬涉嫌造假,完全凭空捏造出了整篇新闻。一夜之间,斯蒂芬跌落谷底。

    经过调查之后,一共检查出四十多篇新闻报道,斯蒂芬仅仅只是在少量事实的基础上,大量捏造、伪造、再创作、再加工成为报道,甚至文章之中的大量人名、地名、事实都是根本不存在的。这不仅仅是虚假新闻,完全就是杜撰新闻。

    造假案爆料出来之后,迅速成为了当年最轰动的案件,斯蒂芬彻底离开了新闻行业;同时,这也成为了娱乐至死的时代开端因为当年斯蒂芬的新闻稿件,娱乐噱头和热议焦点就是成功的最大筹码。后来,这起事件在2003年被好莱坞拍摄成为了电影,“欲盖弥彰”。

    现在,布莱德利将康奈尔-麦格雷戈与斯蒂芬-格拉斯摆放在一起讨论,经历了十四年之后,娱乐至死已经成为了一种社会文化,深深地影响着方方面面。

    文章之中强调,在娱乐至死的文化之下,记者们不再满足于爆料、秘辛和内幕,他们甚至开始伪造事实、推测事实、演绎事实,“看图说故事”或者是“自行凭空想象”,亦或者是“胡编乱造”,在足够的利益驱使之下,新闻,已经不再是新闻,而是小说剧本还是低俗劣质的那种。

    这一次的新闻事件就是如此。“娱乐周刊”的实体销量和网络浏览数据双双创造了新高,取得了难以想象的利益回报,正是在足够的利益驱使之下,康奈尔愿意铤而走险,炮制出了这起事件。这对于新闻行业来说,尤其是娱乐产业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更为残酷的是,在颁奖季的学院公关之中,捕风捉影的流言和传闻,往往能够成为扭转现实的关键钥匙。于是,名利场之中的毁谤和污蔑,渐渐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谋求利益的有效手段。道德的沦丧,消失在了镁光灯的斑斓之中。”

    文章末尾,布莱德利点到为止却意味深长地写到,引发了无数讨论。

874 丧家之犬

    “那么,请问这些纸质媒体与超市小报有什么区别?”

    “纽约时报”的一句质问,犀利而尖锐,简单而直接,狠狠地刺痛了每一位新闻从业者的软肋。对于每一位记者来说,他们自诩和狗仔是不同的,他们更加不屑与超市小报之流并肩,“无冕之王”的名号已经不复辉煌,但记者依旧不是三流的绯闻撰稿者。

    可是现在,布莱德利-亚当斯的质问,却犹如鞭笞之刑一般,严厉而深刻地拷问着当代社会的新闻现状;同时,这一句话语也将“娱乐周刊”丢到了泥泞之中,与“世界新闻周刊”、“国家询问报”之流相提并论。

    这,才是真正的耻辱。

    真相揭晓之后,“娱乐周刊”和康奈尔瞬间站在了聚光灯之下,成为了火力集中攻击的焦点,真正地诠释了“口诛笔伐”的奥义。相较而言,过去一周时间里,蓝礼所面对的危机,仅仅只能算是绵绵细雨而已,但现在却是倾盆暴雨、狂风大作!

    漫天漫地、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康奈尔-麦格雷戈真正品尝到了丧家之犬的滋味,巅峰与低谷的转换,风光与狼狈的交换,仅仅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惶恐不安却又怒不可遏,惊弓之鸟却又气急败坏,但,无济于事。

    缓缓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康奈尔低头看着沾染上蛋黄液的衬衫,还有脑袋上低落下来的蛋白质液体。

    刚刚在超市,两名年轻人意外地认出他来,一边骂着“说谎者”,一边将鸡蛋砸了过来,逼迫他不得不抱头鼠窜,旁观指指点点的奚落和鄙夷,更是无处不在,他只能以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离开了超市;但他们依旧没有罢休,狠狠地砸了好几个鸡蛋在车子的后窗和侧面,迫使他快速开车落荒而逃。

    如此遭遇,即使是真正的罪犯也遇不到。这让康奈尔觉得自己是过街老鼠。声名狼藉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现在康奈尔可以现身说法了。

    看着流淌的粘稠液体,怒火在翻滚汹涌着,却终究束手无策,康奈尔摇了摇头,打开车门,准备回家更换衣服,可是才走出停车场,下一刻就看到了公寓大门口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得至少有两百人以上,热腾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

    如此场面,对于康奈尔来说,着实是再熟悉不过了:记者们展开围堵时,总是如此。浩浩荡荡,水泄不通,没有得到第一手资料,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站在原地,康奈尔稍稍愣了愣,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他才意识到,今天,自己不是围观者,而是被围观者又或者说,被围剿者。这些磨刀霍霍的记者们,正在等待着,等待着用手中的笔杆子,将康奈尔推上斩首台。

    刹那的愣神,康奈尔就注意到了两名记者的动作。他们捕捉到了康奈尔的身影,投来了好奇的视线,顿时让康奈尔浑身冰凉,慌张而紧迫地一个转身,离开了视线,躲在了墙面的后面,心脏快速而猛烈地撞击着胸膛,汗水涔涔,因为恐惧和紧张,浑身瑟瑟发抖,无法抑制。

    一片空白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仅仅只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康奈尔转过身,跑回了停车场,一鼓作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驾,然后牢牢地将车门关上,并且落下安全锁,放平了椅背,屏住呼吸,躺平下来,默默祈祷着,自己的行踪没有被发现。

    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如此狼狈如此憋屈,愤怒和耻辱汹涌而上,即使握紧了双拳,粗口还是忍不住爆裂开来,“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该死的蓝礼-霍尔!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伪君子,设立了一个陷阱,引/诱着自己跳下去,正当自己洋洋得意之际,早早就准备好的天罗地网就迅速收拢起来,根本没有给他反应和反抗的机会,一网打尽!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如果不是如此,那么他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绯闻和八卦,向来都是三分事实七分演绎,根本没有人会当真,整个娱乐新闻产业都是如此,这几乎就是心知肚明的行业潜规则。所有记者都是如此运作的,但其他人相安无事,而他却沦为丧家之犬、人人喊打。如此狼狈。

    都是因为蓝礼!

    愤怒达到了极致,康奈尔狠狠地砸了砸车门,但下一秒,视线余光就捕捉到了停车场里快速涌入的人群,涌到嘴边的话语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草”。

    康奈尔并拢双手,屏住呼吸,躺在平躺的座椅上,期待能够躲避搜索;可视线里已经可以看到有记者来到了车窗旁边,爬在窗户上,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里面的情况。他顿时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顾不上多想,康奈尔立刻坐了起来,启动了汽车,试图快速离开。但,太迟了。犹如泄洪一般的人潮蜂拥而至,将整辆汽车团团围住;而且还在持续增加,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记者们都知道,堵截汽车的最好办法,就是搭建人墙,严严实实地将车子包围住,不留下任何移动的空间,同时也不留下任何加速的空间,利用人多力量大的原理,死死地将车子固定在原地,然后逼迫司机和乘客下车,接受采访。

    对此,康奈尔并不陌生。

    唯一的区别是,以前,他是包围在外面的那一个;今天,他是围困在里面的那一个。瓮中之鳖,现在康奈尔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滋味了。

    “砰砰砰”,这是敲打窗户的声响,整个车厢都开始地动山摇,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围堵记者们徒手拆成无数碎片;“咔嚓咔嚓”,这是闪光灯的声响,没有任何喘息空间的银色瀑布宣泄而来,将整个世界都填满,眼睛因为刺痛而不得不仅仅闭上;“轰轰轰”,这是记者提问的声响,一浪高过一浪,一波凶过一波,根本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嘈杂声,不绝于耳,穿透耳膜,尖锐而沉重地刺痛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连灵魂都开始撕裂,汹涌的痛苦刹那间淹没头顶,瞬间窒息,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法抵抗,也无法逃离,绝望捆绑着脚踝,缓缓下滑。

    康奈尔苦苦挣扎着。他不服,他不认,他不甘!

    但无论如何挣扎,犹如浪潮一般的嘶吼声还是挥之不去,他甚至可以听到车窗玻璃正在痛苦呻/吟的声音,随时就要支撑不住了,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提问,仿佛野兽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地撕咬着他的肌肉,暴露的伤口和新鲜的血液,不仅没有阻止野兽们,反而让他们更加亢奋起来。

    肌肉颤抖、大汗淋漓、脸色惨白、眼神无光,康奈尔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死里逃生之后的茫然和恐惧,正在撕裂着灵魂,整个人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起来,惶恐不安的眼神似乎濒临崩溃边缘。

    忍耐,忍耐,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康奈尔咬紧牙关,推开了车门,试图逃离。如果在车厢里继续待下去,他就要彻底窒息了,他需要呼吸,他需要逃跑,他需要远远地离开这里。

    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汹涌的人潮就犹如巨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之后,一口将他吞下。

    康奈尔慌乱地抱着脑袋,学**鸟的姿态,牢牢地将脑袋隐藏在双臂之中,躲避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攻击,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康奈尔,你为什么要捏造新闻?”

    “你知道毁谤和污蔑是打破法律的吗?”

    “除了这一次的新闻之外,你还有捏造其他新闻吗?”

    “你是因为私人恩怨,这才选择污蔑蓝礼的吗?”

    “欺骗了所有广大群众,你有什么想说的?”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排山倒海。耳朵里、脑海里、胸膛里,“康奈尔”的呼唤声不断轰鸣激荡着,没有留下思考的空间,也没有留下呼吸的空间,无处不在的攻击,一点一点地击溃康奈尔的所有防线。

    眼神里的坚强开始崩溃,脑海里的意识开始崩塌,就连灵魂深处的本/能也开始溃败。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康奈尔死死地抱着脑袋,开始尖叫起来,“啊!啊啊!”理智已经开始崩盘,犹如疯子一般,不断地尖叫着,试图求助,也试图反抗。紧张到了极致,裤裆里传来一阵温热,液体开始汩汩地往下流淌,在脚边形成了一个水塘。

    可是,没有人发现;更为准确来说,即使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是为了娱乐至死,也是为了利益至上,更是为了摆脱自己的麻烦。所以,没有人会放手,也没有人会手软。提问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汹涌。

    “你故意闭嘴拒绝回应,是不是因为心虚?”

    “如果蓝礼提起诉讼的话,你会出庭吗?”

    “你为什么不给予回应?难道是还有内幕?”

    ……

    提问似乎有些失控,四周的相机和录音笔开始莽撞地冲撞过来,狠狠地击打在康奈尔身体的不同部位;甚至还有人开始拉扯康奈尔的衣服,浑身上下,全部都是漏洞,防不胜防。除了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康奈尔什么都做不了,整个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当初蓝礼所承受的遭遇和灾难,现在,康奈尔正在亲身体验着,成倍地,凶残地。

875 声名鹊起

    “没有人真正地明白蓝礼-霍尔,也没有人真正地读懂蓝礼-霍尔。

    但,这又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呢?在网络时代的快餐文化之下,到底还有多少人愿意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倾听一名演员、一名歌手、一名戏子的艺术追求和梦想坚持呢?更为准确来说,到底还有多少人愿意静下心来,脚踏实地地制作电影、制作音乐、创作艺术呢?

    大屏幕之上充斥着简单粗暴的爆米花电影,其乐融融,阖家欢乐;唱片行和itunes之上充斥着直接明了的电子舞曲,歌舞升平,忘乎所以。这没有什么不好,恰恰相反,当代快节奏的生活之中,压力无处不在,我们需要放松,也需要释放;我们张开双臂,拥抱快餐文化。

    但,在这些没有深度、没有灵魂、没有思考、没有底蕴的快餐文化背后,那些沉淀、那些反思、那些思辨,那些真正促进人类文明、丰富精神世界、推动社会进步的艺术创作呢?它们正在渐渐消失,乃至消亡。

    没有人在乎。

    蓝礼-霍尔,他是一名演员,他是一名歌手,他还是一名艺术家,至少,他走在探索艺术的道路之上。

    没有人记得,他在独立艺术电影之中的出色表现,奠定了现在的成就,也定义了自身的位置;也没有人记得,他在音乐专辑之中的深刻思考,那张专辑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完完全全被淹没在了市场喧闹之中。

    当人们注意到这些作品的优秀和杰出时,当人们注意到这些作品的深刻和震撼时,它们赢得了关注,成为了无数人盲目跟风的对象,然后却反过来指责,这一切不过是炒作而已。这就是当代社会之下,艺术创作的现状。

    没有人理解,甚至没有人试图理解。艺术,正在沦为名利场的一个噱头,犹如皇冠权杖一般,成为自己炫耀的资本,以及彰显自己格调的勋章,但艺术真正的内涵却已经枯萎。

    人们在谴责’炒作们’,人们在谴责’娱乐周刊’,但,却没有人在谴责自己。

    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回头看看’一个人的演唱会’,再回头看看格莱美颁奖典礼的三段得奖感言,再回头看看’堂吉诃德’,再回头看看蓝礼-霍尔。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局促和不安。人们高呼着,电视已死;人们又高呼着,电影已死;人们还高呼着,音乐已死。

    那么,不久的将来,人们是不是应该高喊着,梦想已死?

    ‘所以草/你的梦想,你怎敢忘记我们的伤痕,我会为你化身成为一只野兽,如果你支付足够的金钱,所有一切都不作数,寥寥梦想能够忆起。

    所以我们抵达了,一个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张让我赴汤蹈火的脸庞,这就是那个孩子们将继承的名字,铸就魅力,铸就王冠。’”

    这篇短文,来自于“白兰度狂热”,最后一段引用了“野兽”的歌词,并且附上了一副自己的手绘作品。

    彩色铅笔画之上,赫然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遍体鳞伤,鲜血从伤口出缓缓流淌出来;毛茸茸的头顶之上带着一顶沾染血迹的皇冠,歪歪扭扭地挂在脑袋前沿,粘稠的血液让黑色的毛发变得纠结起来;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和痛苦,却倔强地站直了脊梁,望向远方。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真正地勾勒出那种动人的神韵,与“野兽”的歌词、与现实的困境,相互映照、交相辉映,生动地诠释出了白兰度狂热整篇文章的核心思想。

    真相大白之后,短暂的沉默缓缓蔓延,而后,媒体开始行动了,矛头纷纷指向了“娱乐周刊”和康奈尔-麦格雷戈;紧接着,网友也开始行动了,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重新选择立场。

    整个网络之上掀起了一股风暴狂潮,曾经那些恶言相向、落井下石、面目狰狞的网友们,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无影无踪;所有人都纷纷站在了道德正义的高度,居高临下地开始指责,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支持蓝礼。

    “我早就知道,蓝礼是不可能炒作的,绝对不可能!”

    “‘娱乐周刊’怎么能够相信呢?你们脑子进水了吗?”

    “现在真相总算水落石出了,过去这一周时间,我不断向朋友解说,试图证明蓝礼清白,现在他们可以相信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媒体绝对不能相信!创作了’堂吉诃德’那样出色专辑的人,怎么可能恶意炒作呢?”

    “哈哈!看吧,我就告诉过你们了,蓝礼-霍尔绝对不是那样的家伙。”

    “媒体真的是太令人作呕了,还好这次真相还原了。否则就只有我们相信蓝礼,这也无济于事啊。”

    ……

    似乎,所有人都变成了先知;似乎,所有人都变成了支持者;似乎,所有人都变成了堂吉诃德。从天堂到地狱,从地狱到天堂;从支持到反对,从反对到支持,所有的所有,大起大落、彻底翻盘,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如此轻松,如此简单。

    但,在这一片声音之中,白兰度狂热的文章得到了最为广泛最为深度的支持和认可,短短十二小时之内,点击率就高达五百万,而回帖更是早早达到上限,雅虎社区锁定了帖子,但点击率依旧居高不下,呈现出几何倍数的上扬曲线,持续攀升。

    同时,白兰度狂热还将文章截图之后,发到了自己的照片墙之上;另外还单独发布了那一张手绘彩色铅笔画。

    这两幅图迅速成为了白兰度狂热最受欢迎的图片,二十四小时之内的点赞数,双双突破一百万,这是照片墙上线以来,突破百万赞速度最快的两张照片,创造了历史;同时,点赞数还在持续增长中。

    无疑,白兰度狂热的文章最具代表性,以威廉-泰勒、霍普-贝兹、蒂姆西-莱斯利为首的堂吉诃德们,第一时间纷纷表示了支持。

    他们愤怒于“娱乐周刊”的毁谤和污蔑,他们更加愤怒于网友们的见风使舵。

    负面新闻横行之时,他们的呼吁和声援,完完全全淹没在墙头草的咒骂和批判之中,网络言论的煽风点火、雪上加霜,一步一步推动着事件越演越烈,真正地让事情失去了控制;但现在,这些网友们却在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然后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展开谴责和批判,选择性失忆。

    如果说“娱乐周刊”为首的媒体是主犯,那么这些娱乐至死的网友们则是从犯。

    白兰度狂热的文章,犀利而尖锐地指出了事情的真相,并且得到了堂吉诃德们的热烈支持,浩浩荡荡地,这篇文章就在网络之上传播了开来。

    后来,有人将这篇文章转载到了推特之上,保罗-沃克进行了转发,并且附上短评,“知己一名足以,盲从万名嫌少。这是支持蓝礼-霍尔走下去的动力和源泉。我愿意成为第一个。”

    再一次地,保罗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好友的支持;紧接着,瑞恩-高斯林也转发了这一条推特,“我愿意成为第二个。”

    转发,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慢慢地汇聚成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百、一千、一万、五万……转发次数地渐渐叠加,浩浩荡荡地在推特之上蔓延了开来,以不同的视角,将“炒作门”的来龙去脉呈现在大众面前,同时也将蓝礼-霍尔的形象生动地勾勒了出来。

    克罗斯夫妇公布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媒体们纷纷开始找“娱乐周刊”和康奈尔的麻烦,但出人意料的是,网络之上的回应却更多集中在了“蓝礼-霍尔”身上,以白兰度狂热、保罗-沃克等人为首的言论,没有炒作,没有挑衅,也没有谴责,更多是表示了扼腕和唏嘘:

    那位曾经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堂吉诃德的歌手,那位曾经脚踏实地地专注于演技打磨的演员,那位曾经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在艺术钻研的旅途上赤足狂奔的年轻人,经过风霜、经过磨难、经过坎坷,隐藏在皮囊之下的那颗赤子之心,终于开始绽放光芒。

    犹如“一个人的演唱会”的舞台,犹如格莱美的得奖感言,犹如独立艺术电影的演出,犹如“堂吉诃德”的音乐……作为一名艺术家的蓝礼-霍尔,形象轮廓正在一点一点地鲜明起来。

    无论是事件之前的专心致志,还是事件之后的粉丝回应,亦或者是事件过程中的发展脉络,这一切都再次具体而生动地证明了:

    蓝礼从来就没有炒作过,也没有打算炒作过;蓝礼与粉丝的沟通从来就不是新闻热点的维系,也不是社交网络的人设形象,始终都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

    他是一名演员,他是一名歌手,他是一名艺人。也许,他暂时还称不上一名艺术家,但至少,可以确定地说,他不是一名明星。

    负面新闻过后,污痕和血迹渐渐褪去,皇冠终于焕发神采,真正地令人惊叹、令人赞叹、令人感叹。此时此刻,人们纷纷开始表示了扼腕和懊恼,他们错过了“一个人的演唱会”,但至少,他们还可以倾听“堂吉诃德”,他们还可以观看“爱疯了”和“抗癌的我”。

    对了,今年颁奖季之中,“爱疯了”为蓝礼连续第二年赢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现在进入电影院,似乎还来得及。

876 福祸相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相依,世事难料。

    鲍勃-韦恩斯坦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脑海里依旧有些烦躁和杂乱,但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然后,认真地回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却依旧找不到一个清晰的思路头绪,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今天如此地步的?

    过去四十八小时里,“爱疯了”的讨论热度直线上升,同时爆发出惊人能量的还有“堂吉诃德”的销量;而且,好评如潮,口碑出众。

    “蓝礼-霍尔”的讨论热度正在节节攀升,蹿头速度展现出了势不可挡的架势,势如破竹地在颁奖季的喧闹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此时,距离奥斯卡仅仅只剩下不到两周时间,学院公关的各大重镇都已经相继落幕,现在只剩下美国导演工会奖、美国制片人工会奖、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以及另外几个影评人协会奖而已。

    换而言之,颁奖季已经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领先优势已经基本确定,翻盘的可能性正在逐渐减少。“艺术家”已经隐隐追赶了上来,与“雨果”、“后人”、“午夜巴黎”并驾齐驱,接下来两周时间就是刺刀见红的最后拼杀决战。

    但是现在,“蓝礼-霍尔”却异军突起,而且声势骇人。

    作为业内颁奖季当仁不让的头把交易,韦恩斯坦兄弟的人脉和触角自然是非同小可。他们已经可以嗅到了业内风向标的悄然变化。

    其实好莱坞是一个名利场,也是一个社会缩影,“炒作门”的影响,还是同样的道理。

    在此之前,围绕在蓝礼身上的负面传闻取得了出色的效果,恶意炒作、不折手段、虚名过盛、名不副实、虚伪狡猾,如此消极负面的形象引发了口碑崩盘的连锁效应,进而导致了颁奖季之中竞争力渐渐落后的结果。即使是柏林电影节的银熊奖也无济于事。

    但现在,事实得到了澄清,罪名得到了昭雪。在愧疚和尴尬的补偿心理之下,潜意识之中,人们对蓝礼的正面好感开始成倍放大;尤其是一众同行好友的声援,效果更佳,甚至会让其他人选择性地遗忘某些负面印象,真正地产生更加亲近、更加积极的形象。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鲍勃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如此走向;估计,康奈尔和蓝礼等当事人也没有预料到。

    当然,目前好莱坞依旧风平浪静,似乎根本没有收到影响;但涌动的暗潮,却顺着风声传来了气息,犹如猛兽的直觉触感,韦恩斯坦兄弟提前察觉到了异样。

    问题就在于,他们应该担心吗?让-杜雅尔丹和乔治-克鲁尼的搭档组合足够稳当,他们应该节外生枝吗?当前“艺术家”已经累计了足够优势,蓝礼足以产生威胁吗?

    冷静思考,却依旧不得其门。怎么都想不到,千回百转、跌宕起伏之后,事情正在走向一个完全未知也无法掌控的方向。现在的“炒作门”,显然已经彻底脱离了预定轨迹。这让鲍勃不由产生了一丝疑问:当初他们选择推动这个负面新闻,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思绪仅仅只是冒头而已,随即就被掐断。后悔,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而且还会让事情更加糟糕。当务之急是,他们应该怎么办?

    抬起头,鲍勃看向了坐在斜对面的哥哥,哈维-韦恩斯坦。

    在韦恩斯坦兄弟之中,明面来说,哈维负责电影产业,鲍勃负责电视产业;但事实上,哈维杀伐果决、控制/欲/强、性格强势,两兄弟之中,他负责拍板决定,也负责出面交涉,而鲍勃则负责幕后事务,更多是一个辅助的位置。

    此时,哈维翘起了二郎腿,右手手肘支撑着沙发扶手,手掌支撑着下巴,粗短的手指正在慢慢地婆娑着胡渣;耷拉下来的眼睑,遮挡住了眼底深处的光芒,旁人根本无从判断,可是紧皱的眉宇却透露出正在深思的状态。

    “哈维。”鲍勃出声了,不过哈维没有动静,依旧垂着眼帘,鲍勃也不介意,接着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按兵不动。”

    “让和乔治现在的优势十分明显,没有必要多余的操作了;那个家伙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今年的声势更多是怜悯和同情,他还需要再打磨几年,至少等到二十八、二十九岁,所以,根本不足为虑。”鲍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节外生枝。这是鲍勃唯一的看法,现在的任何举动,都是节外生枝,没有必要。距离奥斯卡只有两周时间了,按照如此进程,今年颁奖季的最大赢家,依旧是韦恩斯坦影业。

    哈维抬起了眼睛,汹涌的愤怒丝毫没有掩饰,“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当初在圣丹斯侮辱了我一次,现在又在好莱坞侮辱了我第二次,他已经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了,我就应该忍气吞声吗?”那紧绷的声线,透露出了他的狂暴怒火。

    “哈维,我的意思是……”鲍勃不得不解释到,“现在那个家伙的整体声势是积极正面的,此时此刻轻举妄动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引发了其他人的逆反心理,那怎么办?更何况……”

    更何况,在今年的五部最佳男演员候补作品之中,单纯从实力来说,蓝礼的“爱疯了”确实是最扎实最出色最优秀的;收获的肯定和赞扬也是最多的。

    但,这一番话,鲍勃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吞咽了下去。

    “更何况什么?”哈维的眼神却犀利起来,狠狠地拍了拍沙发扶手,暴跳如雷地嘶吼到,“鲍勃,你看着我,更何况什么?”

    面对他的是一片沉默,但哈维的怒火却依旧无法平息,“让我告诉你,好莱坞,这是我的地盘!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要以为出演了几部艺术电影,就已经站稳了脚跟,在这里,我才是说的算的那个。相信,我只需要放话出去,他就将彻底消失!圣丹斯的事情发生过一次,这就已经足够了,我绝对不允许第二次!绝对不允许!”

    站起来,哈维一把就掀翻了眼前的桌子,酣畅淋漓地将所有的怒火都宣泄了出来。

    纵横好莱坞超过二十年的哈维,权势滔天且只手遮天的哈维,跺一跺脚好莱坞就要地震的哈维,仅仅只是“哈维-韦恩斯坦”这个名字就代表了好莱坞半壁江山,现在,却在自己的领地里遭遇到了如此耻辱?

    而,还是两次!圣丹斯一次!颁奖季一次!来自同一部作品,同一位演员!这不仅仅是耻辱,甚至是深深烙印在“哈维-韦恩斯坦”这个名字之上的奴隶印记!他不允许!绝对!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里的怒火依旧无法平复下来,哈维重重地踢了踢旁边的沙发,然后将旁边的威士忌酒瓶举起来,扬手就砸向了墙壁。“砰”的一声,琥珀色的酒液炸开了一朵烟花,缓缓地流淌下来。

    愤怒,这才稍稍缓解了些许。

    哈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既然他想要游戏,那么就让游戏开始。学院公关,我在玩/弄那些评委的时候,他还在幼稚园里玩泥沙呢!”

    鲍勃张了张嘴,还想要再继续劝说一番,拥堵在胸口的话语汩汩地翻涌着,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因为,哈维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安排起来了,先是媒体,而后是派对,然后是内部试映,还有接下来的影评人协会奖……

    “鲍勃!”哈维没有得到回应,呵斥了一声,“你有没有在听?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还有很多,你应该知道,两周时间对于颁奖季来说,可以发生太多事了。现在,那个小子最好乖乖地待在纽约,不要轻易过来洛杉矶,否则,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学院公关。”

    心底深处吐出了一口气,表面之上却没有动静,鲍勃点点头,“是的,我正在听。”

    颁奖季的风起云涌,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变数,因为学院公关谋取的是人心,恰恰是最无法揣测的意外。即使是韦恩斯坦兄弟,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所有的结果,只有在颁奖典礼当晚能够揭晓。

    但现在,韦恩斯坦兄弟就正在努力地“尽人事”,争取做到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就好像去年一样,“国王的演讲”在奥斯卡的登顶,几乎是水到渠成、毫无悬念,“社交网络”在当晚就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蓝礼,却在沸沸扬扬的新闻之中,销声匿迹。

    媒体的喧闹,网络的轰动,颁奖季的涟漪……整个北美大陆都在热烈地讨论着“炒作门”、讨论着“蓝礼-霍尔”、讨论着真相,但真正的主人公却彻底消失,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回应,犹如莽莽雪原一般,静谧在悄然弥漫。

    克罗斯夫妇澄清了真相之后,西奈山医院提供了证据之后,“娱乐周刊”的谎言被戳穿了之后,人们都希望第一时间能够采访当事人的感想,采访看看沉冤昭雪之后的心情和感受。

    但,没有。

    蓝礼消失了,不仅没有接受采访,没有发表声明;而且就连踪影都彻底消失,似乎已经离开了北美大陆,没有人可以找到他的踪影。安迪-罗杰斯和罗伊-洛克利成为了人们围追堵截的对象,但两个人也双双表示,他们不知道蓝礼的行迹和状况。

    就好像,这些所有的纷扰、所有的议论、所有的热闹,全部都和他无关。

877 销声匿迹

    察觉到了注视的眼神,安迪放下了手机、抬起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斜对面的罗伊。

    此时,罗伊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宇之间的荒谬和疲倦,挥之不去;安迪的嘴角扬了扬,而后耸耸肩膀,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奈。两个人的眼神深处,情绪是如此相似。

    蓝礼消失了。

    这是事实,不是借口。安迪和罗伊都不知道蓝礼的行踪,内森也完全没有收到消息;更夸张的是,蓝礼关闭了手机,即使想要追踪,安迪也无能为力。

    蓝礼就这样消失了,离开了公寓,离开了先驱村庄,离开了西奈山医院,彻彻底底消失了。偌大的纽约城,人来人往,蓝礼就这样混入人潮之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没有留言,没有字条,也没有预警。

    老实说,安迪和罗伊现在确实是焦头烂额。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蓝礼为什么消失了?消失是前往哪里?蓝礼还会回来吗?如果会,什么时候?如果不会,那他们应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狂轰乱炸,却寻找不到答案。

    刚才的电话,来自“美国周刊”的记者,盖文-亨特。不是为了八卦,也不是为了采访,他仅仅只是关切着蓝礼的状态。但,安迪却无言以对,他也在关注着同样的问题,他也在寻找着同样的答案,却束手无策。

    “你说,蓝礼是真的离开了吗?”罗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提问到。

    安迪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我觉得不是。他是一名演员,这一点从来不曾改变过,也不会改变,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坚持。所以,我相信,他不是真正地离开了。仅仅只是……”安迪轻叹了一口气,“仅仅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说完之后,安迪嘴角的弧度缓缓平复了下来,笑容渐渐回归平静,眉宇之间平添了一抹唏嘘,“他让我想起了丹尼尔-戴-刘易斯。你知道,一个疯子,却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说着,安迪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丹尼尔-戴-刘易斯,这是一位演员。之所以没有添加前缀形容词,那是因为“演员”就是最恰当的形容,不需要太多。这位演员将自己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癫狂都奉献给了表演。

    1989年,在“我的左脚”这部电影里,他饰演爱尔兰作家克里斯蒂-布朗(christy-brown)。克里斯蒂因为小儿麻痹症而导致了全身瘫痪,只有左脚可以活动;为了饰演好这一角色,在整部电影的拍摄期间,丹尼尔只允许自己使用左脚,甚至因为经纪人劝说他应该用手吃饭,丹尼尔狠狠地将经纪人训斥了一顿。

    2007年,为了出演“血色将至”这部电影,他将自己关闭在片场旁边的一座小木屋里,家徒四壁,真正地体验男主角那种为了利益而丧心病狂,最终导致众叛亲离、与魔鬼共舞的心境。从电影拍摄之前两个月开始,一直到电影杀青之后的两个月,他独自一个人在木屋里居住了大半年,几乎走火入魔。

    “血色将至”之后,丹尼尔花费了超过一年时间,这才走出角色。正是因为如此,丹尼尔的演员作品数量十分有限,从1982年到2012年的三十年间,丹尼尔一共出演了十九部,先后摘下了三次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小金人,成为历史唯一一个达到如此成就的男演员。

    三次问鼎分别是“我的左脚”、“血色将至”和“林肯”。

    不仅如此,丹尼尔还是颁奖季学院公关之中的一道独特风景。他不排斥出席公关场合,却也不热衷;每一年的颁奖季学院公关,活动寥寥,点到为止,几乎缺席大部分派对和活动;但,三次奥斯卡小金人都是以绝对优势、绝对实力成功登顶。

    在好莱坞名利场之中,丹尼尔确实是独一无二的演员,无法比拟。即使是梅丽尔-斯特里普、杰克-尼科尔森、罗伯特-德尼罗这样的老戏骨,他们也是不同的。

    现在,安迪却在蓝礼身上看到了丹尼尔的影子。

    不仅是表演,也不仅是音乐,而是作为一名梦想家的毅力和执念,更是作为一名艺术家的坚持和追求;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蓝礼仅仅只有二十二岁,着实太过年轻,年轻得不可思议。这也使得安迪开始好奇,好奇着蓝礼的上限,这条道路的终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幅画卷?

    当然,作为经纪人,安迪的赞誉是理所当然的,掺杂水分,不能当真。

    不过,罗伊却也没有反驳,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你确定没事吗?”

    按照计划,今天和明天,蓝礼还必须出席几场学院公关活动;但现在,蓝礼突然消失了,而且没有办法联系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会回来,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本来他们是可以趁胜追击的,但现在……

    安迪重新浮现出了笑容,摇了摇头,“没事。过去这一周,所有的计划都按部就班,效果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老实说,我现在有点后悔,我宁愿蓝礼暂时停下脚步,好好休息一下。”

    颁奖季,学院公关,奥斯卡,年复一年,不会缺席,也不会迟到;但生老病死的伤逝,却是生命长河里的唯一,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世界翻天覆地、沧海桑田,但蓝礼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不仅如此,而且所有一切都正常运行,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平静而从容,坦然而镇定,却让旁观者心底发慌,无法着陆。

    罗伊扯了扯嘴角,“是啊,他需要休息一下。”话音没头没尾地掐断,停留在空气里,缓缓消散,嘴角的笑容也慢慢地平复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和唏嘘。

    “叮铃铃”,手机铃声再次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安迪瞥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微笑着说道,“至少,我们可以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

    又是记者,永远不会消失也不可能消失的记者。

    罗伊快速收拾了情绪,打起了精神来,“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工作吧。我给莉迪亚-布鲁克斯打一个电话。”

    很快,安迪和罗伊就开始忙碌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的兵荒马乱,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脚不沾地,安迪和罗伊两个人都有些疏忽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了搜寻最重要的一个可能,这才没有找到蓝礼。如果,他们询问克罗斯夫妇的话,答案也就不一样了。

    “德里克,短信发送出去了吗?”艾丽站在厨房的水槽前,正在整理碗盘,放进洗碗机里,双手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扬声询问到,但不等德里克回答,她就转过头,不安地说道,“也许,应该由我来发送短信。不对,也许,我应该亲自和蓝礼碰面,我还欠他一句道歉。”

    海瑟去世之后,艾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蓝礼身上,她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替罪羊,否则,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事实。于是,他们悄悄地举办了葬礼,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系,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把所有怒火都宣泄在蓝礼身上。

    但,这些愚蠢而幼稚的举动,却深深地伤害了蓝礼。那个唯一真正懂得海瑟的男孩。

    后悔,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短信已经发送出去了。”德里克站在厨房的门口,依靠着门框,双手盘在胸前,眉宇之间依旧带着些许疲倦,但神情稍稍地放松了下来,“艾丽,蓝礼会理解的。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艾丽摇了摇头,声音在微微颤抖着,“他没有责怪我,却不意味着我没有过错。”想到这里,艾丽的眼眶不由再次泛红,“上帝,我到底做了什么?蓝礼缺席了海瑟的葬礼,海瑟会伤心的,她一定以为是蓝礼拒绝出席的。”

    德里克走了上前,从背后拥抱住了妻子,“是的,我们犯错了。你说得对,我们还欠蓝礼一句道歉。相信我,蓝礼拜访海瑟的时候,他们年轻人之间会沟通的,你知道吗?我总是嫉妒蓝礼,因为他和海瑟总是有着共同话题,让我羡慕。”

    说着说着,德里克的的声音不由有些哽咽,他连忙深呼吸一口气,转换了话题,“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意识到错误了,以后不能再犯了。蓝礼的提案,你觉得怎么样?就是那个基金会。”

    之前蓝礼就提起过,希望能够设立一个基金会,以“海瑟-克罗斯”命名。

    基金会将专门用来资助所有罹患病症的未成年少年,同时还将设立专门的研究基金,帮助研发以及治愈渐冻症。基金会的第一笔收入,将由“一个人的演唱会”的门票构成。

    那一场演唱会,从开始到结束,始终都只是属于一个人的。

    艾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点头,“我当然赞成。”

    不是“蓝礼-霍尔基金会”,而是“海瑟-克罗斯基金会”,这一件事本身就说明了许多事情,基金会的本质,终究还是为了帮助那些孩子们,而不是自我宣传或者扬名立万。

    艾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像海瑟一样的病患,等待着救助,她真心地希望,这个基金会可以成为一颗火种,点燃希望的光芒。

    ……

    “亲爱的蓝礼,

    抱歉。关于所有的一切,抱歉。我知道,你是海瑟的至交好友,对于她来说,你始终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但,我和艾丽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对不起。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们能够面对面地坐下来交谈,届时,我再表达自己真诚的歉意。

    海瑟已经离开了,但,你始终没有能够和她说再见。以下是她现在安睡的地址。

    诚挚的,德里克-克罗斯。”

878 迟来告别

    二月的天空,又高又远,冰蓝色的苍穹泛着淡淡的烟灰色,透露出一股清冷;伸出指尖,触碰阳光,浅浅的温暖在指间跃动,可无论如何努力,终究也无法触碰到眼前的那片云朵。

    于是,收拢手指,留下食指,细细地描绘着云朵的形状,以天为幕,以指为笔,以思想为颜料,在大脑之中勾勒出恢弘磅礴的画卷,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可惜了这天气。你知道的,纽约的冬天,如此晴朗的下午着实不多。我原本是想着,过来约你一起放风筝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很久很久没有出去运动了?哈,总是喜欢偷懒,复健运动必须每天坚持,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嘿,你觉得阿拉斯加怎么样?我最近正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雪地运动,比如说拉雪橇什么的。你知道吗?保罗之前拍摄过一部雪橇犬的电影,他说雪橇是一件很有趣的运动,而且在白雪皑皑的雪原里狂奔,那感觉一定很刺激。”

    “昨天,福克斯电视台来电话了。他们说,’美国偶像’在今年第一周的直播赛里,想要邀请我上台演唱’野兽’,哈,怎么样,是不是荒谬得不行?我怎么可能答应呢。他们真是冲昏了脑袋。”

    “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使用’野兽’版权的要求。安迪建议他们,开场演出的时候,所有入围选手集体演唱这首歌。老实说,我觉得这提案有点搞笑,恶作剧的那种,一般来说,他们都是演唱经典曲目的,’野兽’又不是什么经典。但,娱乐效果最重要嘛。所以,我没有拒绝。”

    “……我还是更加期待你演唱的版本。”

    静静地,静静地躺在草坪之上,翘起二郎腿,嘴角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看着头顶之上的蓝天,絮絮叨叨地交谈着,仿佛海瑟从来不曾离开,仿佛时间从来不曾流逝,他们又一次回到了西奈山医院,他们又一次回到了那些时光,小小的烦恼、小小的忧虑,总是挂在嘴边,阳光却如此美好。

    整个墓园是如此安静,可以听到鸟儿鸣叫,可以听到风声呜呜,丝毫没有受到外面世界的影响。那些媒体的纷纷扰扰,那些炒作的熙熙攘攘,那些争论的叽叽喳喳,那些关注的轰轰烈烈,所有的所有都被阻隔在了外面,似乎进入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海瑟,就在这里安然入睡。

    这里是新泽西州,毗邻纽约的新泽西州。比起寸土寸金、繁华喧闹的纽约来说,新泽西似乎有些安静得过分,农村的闲情逸致和郊区的荒芜辽阔,让脚底下的每一寸土壤都蕴含着勃勃生机。

    对于纽约客来说,这种“生机”似乎是令人鄙夷的低级趣味,纷纷发出嘲笑;但对于往生者来说,这份“生机”却埋葬着春天的盎然和朝气,仿佛在暗示着,结束不意味着完结,而是另一个开始的起源。

    蓝礼总是有种错觉。海瑟没有离开。

    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海瑟去世了,葬礼结束了,他现在就躺在墓碑的旁边。意识十分清醒,理智十分确定,一切都无比真实,没有任何产生误会的地方。但,他还是有着这样的错觉,时间似乎永恒地定格在了西奈山的某个午后,世间万物都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地,嘴角的笑容就上扬了起来,眼底也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如果乔治和伊丽莎白看到这一幕,他们应该会暴跳如雷,哈哈。对了,乔治是我的父亲,伊丽莎白是我的母亲。一直都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是我的朋友,他们是我的家人。上一次,我的二姐伊迪丝过来纽约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但后来还是没有成行。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遗憾。”

    “哦,父母。他们是落魄贵族,你知道,就是挂着头衔,但财富和领地都已经没有了,现在依旧必须依靠着工作来维持生计。当然,区别就在于,他们依旧生活在上流社会,维持着光鲜亮丽的生活,同时,维持着贵族的礼仪和格调。”

    “所以,他们看到我躺在这里,置身于一堆墓碑之中,然后悠闲地享受午后时光,他们应该会气急败坏。不对,生气,这不是一个恰当的词汇,他们应该是羞耻。拒绝承认,他们认识我,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曾发生,完全把我当做一个透明人。嗯,这才是正确的。”

    ……

    笑着笑着,嘴角的笑容就渗透出了一抹苦涩。

    “有时候,其实我在羡慕你,羡慕着艾丽和德里克的关怀和体贴。你去世之后,他们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但我不介意,因为他们需要一个人责备,他们需要一个迁怒对象,否则他们没有办法坚持下去。失去你,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事实……我真的很羡慕。”

    话语停顿了片刻,眼眶突然就涌上了一阵温热和酸楚,蓝礼紧紧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情绪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消失,笑容重新绽放开来。

    “海瑟,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我的第二段人生,我叫做楚嘉树,曾经,我在病床之上度过了十年光阴,我知道,你的苦闷和挣扎,我全部都知道;最后,我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重新醒过来之后,我就成为了蓝礼-霍尔。”

    “海瑟,你听到了吗?这就是原因,这就是我始终拒绝放弃的原因,这就是我追逐梦想的原因,这就是我与众不同的原因。如果,你可以听得见,记住,跑,不断狂奔,朝着那一抹希望的光芒一直跑下去,拥有第二次机会的话,这一次一定不要放弃。一定不要。”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最大秘密,窃窃私语地分享给另外一个灵魂,和他如此相似又如此相通的灵魂,仿佛,躺在身边的,不是海瑟-克罗斯,而是曾经的楚嘉树,越过时空的阻隔,他再次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也看到了过去的海瑟,两个形象渐渐地重叠在一起,难以区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是属于蓝礼和海瑟的秘密,就好像“说你不会放弃”一样。

    淡淡的阳光洒落下来,盘旋在胸口的哀伤和惆怅消融瓦解;淡淡的温暖渗透进去,顺着血液朝着心脏流淌。笑容再次勾勒起来,睁开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神采。

    坐直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墓碑之上的墓志铭,“海瑟-克罗斯,1995-2012,当乐符在流淌的时候,我会意识到,有些东西,终究是黑暗无法从我身上夺走的。”

    蓝礼轻笑出了声,细细地朗读了一遍墓志铭,他喜欢这句话,始终如此,眼底流淌过一丝欣慰,“这一次,堂吉诃德不会遗憾了,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是一个梦想者。”而后,轻轻地拍了拍墓碑,仿佛拍打着海瑟的肩膀一般,然后将摆放在墓碑前的那个蝴蝶风筝重新放好。

    “再见。海瑟-克罗斯。”告别,终究还是来了,虽然姗姗来迟。

    没有犹豫,也没有唏嘘,更没有不舍,蓝礼站立了起来,迈开脚步,离开了墓园。

    突然,大风起,狂风大作,蓝礼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墓碑旁的那个蝴蝶风筝,哗啦啦地飘扬起来,忙乱无序地转动着,勾勒出风儿行走的轨迹,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呼啸而过、自由翱翔。

    最后,消失在那一片冰蓝色的苍穹之中,似乎,触碰到了云朵的轮廓,消融在了金色阳光里,再也找不到踪影。蓝礼知道,它终于自由了。

    收回视线,再次迈开了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墓园门口走去。

    硕大的墓园占地辽阔,仅仅依靠双脚丈量,可能需要三十分钟乃至六十分钟。所以人们总是将车子直接开进墓园里,然后停靠在路边,再拾阶而上,进行扫墓。

    不过,蓝礼今天没有驱车前来,仅仅只是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纽约,抵达墓园,而后就挥手示意司机可以离开了。他需要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也需要一点告别的时间。至于如何离开,蓝礼从未担忧过。

    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墓园,双脚没有感觉到疲惫。附近是一个小镇,并不喧闹繁荣,却也不荒凉偏远,仅仅只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镇。

    任由脚步牵引,没有刻意地识别方向,走了许久许久,不知道是十分钟,还是四十分钟,最后感觉到了饥肠辘辘,于是,就在路边随便一家破旧的酒吧停了下来,推门进去。

    老旧的酒吧充满了烟熏的历史质感,稀稀拉拉地坐着五、六名客人,剥着花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宁静之中带着些许躁动,洋溢着淡淡的温暖。比起纽约来说,这里的酒吧总是显得更加友好而亲切。

    “下午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站在吧台里的年轻酒保丢下了手里的抹布,走了过来。

    蓝礼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小舞台之上,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高脚凳上,调试着怀抱里的吉他,金褐色的长发杂乱无章,没有修建的络腮胡更是显得落魄,带着一顶油腻腻脏兮兮的小礼帽,没有灯光,也没有话筒,专心致志地忙碌着自己的事。

    “厨房现在还有人吗?”蓝礼熟练地开口询问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要了一份最简单的汉堡薯条,然后点了一杯啤酒,悠闲惬意地享受着下午的时光。

879 分崩离析

    无名酒吧里的食物,根本没有质量可言,汉堡太干了,薯条炸焦了,就连咖啡都糟糕透顶,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啤酒了。但,蓝礼却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自己迟来的午餐,仿佛正在享受米其林三星的尊贵晚餐一般。

    站在吧台里忙碌的酒保,满脸神奇地发出了感叹,“上帝,你确定没事吗?就连流浪汉都嫌弃我们家的食物,你居然还如此享受?我现在就已经可以感受到胃部的痉挛了。”

    “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要么放弃,要么享受。”蓝礼耸了耸肩,微笑地说道,顺手就再次丢了一根薯条到嘴巴里,而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舞台之上正在表演的那名中年男子,“他是怎么回事?现在酒吧里可没有什么客人。”

    “老弗兰克?”酒保转过头,望了过去,“镇上的水管修理工,仅仅只是业余时间,过来这里表演表演,免费的。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有兴趣?”

    重新回过头,酒保朝着蓝礼投去了询问的视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啤酒杯,双手支撑在吧台上,开始讲述起来,“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一名音乐人,你知道,就是背着吉他浪迹天涯的那种,在不同城市、不同酒吧里表演,赚取微薄的收入,等待自己的机会,期待有一天可以出专辑,成为真正的音乐人。”

    酒保看起来非常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而老弗兰克则非常苍老,至少五十岁以上。所以,年轻岁月的故事,落在酒保的口中,都变成了传说,带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但,他失败了。”酒保干脆利落地说道,“显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音乐的。于是,他灰溜溜地回到了镇上,成为了水管工,然后回归日常生活。在我们镇子上,关于他年轻的事迹非常多,传闻说,他以前还和鲍勃-迪伦一起巡演过,但……谁知道呢?”

    酒保呵呵地轻笑了起来。

    梦想,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都以失败和破灭告终。梦想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实现,而在于希望,一个让生活变得可以忍受也可以坚持的希望。

    许多人所谓的成熟,不过是被世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那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该是独特个性的行程,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

    人们总是念叨着: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是不切实际的,梦想是虚无缥缈的,然后,他们肆意地嘲笑着那些梦想家的愚蠢和顽固,自诩成为了生活的胜利者,以不同的方式适应了社会的脉络,谓之成熟。但殊不知,他们已经在生活之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这不能说是错误的。毕竟,坚持梦想太过辛苦,放弃梦想、选择妥协,事情会简单许多;更何况,生活本来就充满了无数可能。仅仅只能说,归根结底,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梦想家不会更加高贵,现实胜利者也没有更加成功。

    蓝礼没有回应年轻酒保话语里的调侃,自然也没有谴责和批判的打算,而是微笑地询问到,“他年轻时候,表演什么音乐的?”

    “呃,我不知道。”酒保摇了摇头,无奈地摊开双手,“我只知道,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张专辑,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好像是……

    我不知道,堂吉诃德还是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个小说的人物名字。然后,他仿佛焕发了第二生命一般。来到了酒吧,和老板表示,他希望能够过来表演。

    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也听到了,他的表演着实不怎么样,最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我的老板这才同意,下午的闲散时光,他可以过来表演,免费的……”

    酒保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蓝礼的注意力却渐渐飘远了,注视着舞台之上的老弗兰克。

    在现实生活里,老弗兰克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

    怀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地燃烧自己,试图触碰梦想的轮廓;但,最后失败了,于是,碌碌无为地泯然于众人,渐渐地成为年轻一辈口中的失败者,似乎整个漫长的人生一事无成,成为反面教材,人人都教导着,“不要像老弗兰克一样”。

    但很少人知道,老弗兰克的生命曾经是如此璀璨,绽放出万丈光芒。他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苦痛,却也经历了常人所无法见识的世界。在短暂的生命之中,他比多数人都更加幸福,也更加充实。

    “堂吉诃德”这张专辑,代表的是海瑟,是蓝礼,同样也是乔治,是斯坦利,是……老弗兰克。

    老弗兰克专心致志地演奏着吉他,哼唱着曲调,苍老的嗓音,偶尔有些走调,似乎失去了音准的触感,但声线之中蕴藏的故事,却让他的演唱充满了味道。也许,他不是一位出色的歌手;但他却是一位出色的表演者。

    一曲,又一曲;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

    老弗兰克就这样孤单落寞地演唱着,整个酒吧里根本没有人倾听,仿佛他只是在独自歌唱,静静地等待着倾听者的出现。蓝礼喜欢这样的表演。

    又是一首歌的表演完毕。视线里,老弗兰克放下了吉他,坐到了钢琴面前,简单地调试了几个音,然后就开始了演奏。那前奏,赫然是“克里奥帕特拉”!

    欢快的旋律,犹如泉水一般叮咚作响,动人曼妙的乐符,在午后的慵懒之中轻盈地舞动着,老弗兰克那沧桑的嗓音高歌着,“我曾是克里奥帕特拉,我曾是年轻的一名戏子,当你双膝跪在我的床前恳求我的牵手……”

    蓝礼愣愣地坐在原地,静静地侧耳倾听,细细地品味音乐,时光似乎在指尖之上停留了下来,回忆的碎片上下翻飞,当耳边传来那一句歌词时,“当我孤独去世时,我不会再错过”,猝不及防地,泪水就这样决堤。

    毫无预警,也无法阻挡,如此狼狈。

    滚烫的泪水完全失去了控制,滔滔不绝地汹涌而出,蓝礼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高脚凳上,束手无策,甚至就连抬手擦拭眼泪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声地哭泣着;模糊的视线之中泛起了大片大片的光晕,斑斓的色彩正在潮起潮涌,苦涩的悲伤浩浩荡荡地呼啸而过。

    泪水根本停不下来,蓝礼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整颗心脏都蜷缩起来,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陷入了深深地、深深地绝望和哀伤之中,整个世界都开始分崩离析。

    海瑟去世了。海瑟-克罗斯,那个满面笑容、满眼光辉的女孩,离开了。

    这个事实犹如重锤一般,狠狠地撞击在胸膛。坚强了太久,也平静了太久,却在不经意之间,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遭遇了重击,所有的实感、所有的真实、所有的确切,汹涌而出,刹那间将他淹没,没有反应的余地,更没有还击的空间,彻底缴械投降,支离破碎。

    “蓝礼,你知道吗?我现在开始喜欢’克里奥帕特拉’这首歌了。以前始终没有听懂,但现在,我懂了。当我孤独去世时,我不会再错过。当初你创作这首歌的时候,又到底在想什么呢?上帝,我真的好嫉妒你。你是一个天才,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天才。”

    崩溃,彻底崩溃。嚎啕大哭到无法自已。那个怀抱着音乐梦想的女孩,那个高唱着“野兽”的女孩,那个抱怨着花季就要凋零的女孩,那个笑容满面念叨着“唉,我都没有办法向自己暗恋的男孩告白了”的女孩,她,去世了。

    她说过不会放弃的。她说过的,但,她却食言了。他遵守了承诺,但她却没有。这不公平。

    双手紧握成拳,浑身的力量都倾注其中,因为太过用力而浑身颤抖起来,可即使如此,依旧没有办法宣泄内心的愤怒和郁闷。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地宣泄而下,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壁垒、所有的面具,全部崩溃,犹如世界末日一般,轰轰烈烈,气势磅礴。

    她没有错过,她终究没有错过。

    紧紧地闭上眼睛,紧紧地咬住牙关,紧紧地握住双拳,却依旧无法阻止泪水的崩溃。一直到旋律结束,一曲“克里奥帕特拉”落下帷幕,再次安静下来,空气之中飘散着袅袅的忧伤和苦涩,一点一点地,重新修复身上的伤口。

    婆娑泪眼之中,蓝礼仿佛再次看到了海瑟。

    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长裙,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洁白的双脚在嫩绿的草坪之上,充满活力地肆意狂奔着,欢快的脚步踩着银铃的笑声,尽情地奔跑着,追逐着轻风,翩翩起舞,那青涩甜蜜的嗓音放声高歌着。

    “我不会再错过,我不会再错过,错过我一生的挚爱。当我孤独去世时,当我孤独去世时,我不会再错过。”

    歌声张开翅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累了,倦了,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过身来,稚嫩的脸庞之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双眼盛满了动人的幸福,白皙的脸颊之上涌起两团粉色的红晕,大声地呼喊到,“蓝礼,听见了吗?我不会再错过。”

    蓝礼满嘴苦涩、无法自已、泪流满面。那个独一无二的堂吉诃德,终究还是离开了。

880 背负梦想

    渐渐地,渐渐地,旋律停止了下来,袅袅歌声在空气之中漂浮涌动着,残留着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喜悦,温柔得如同午后四点的阳光,轻盈而柔和。

    汹涌的情绪,缓缓平复了下来;苦涩在舌尖翻涌,现实的真实感席卷而至,前所未有地清晰而真实,他终于感受到了伤口的痛楚。麻木了太久,忽略了太久,现在终于全部爆发了出来,失去的痛苦着实太过汹涌也太过真实,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但,现在终于发现了。伤口才能开始愈合。

    重新睁开眼睛,模糊斑斓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然后蓝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老弗兰克,那张沧桑而粗粝的面容,写满了风霜,他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和蓝礼间隔了一个位置,手里端着啤酒杯,正在大口大口地灌着。

    似乎察觉到了蓝礼的视线,老弗兰克转过头来,看着那张狼狈不堪的面容,他没有询问,也没有好奇,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粗声粗气地说道,“请你一杯啤酒?”

    “好。”蓝礼如此回答到。

    端起啤酒,痛饮一口。酸涩感满溢出来,蓝礼不由就笑了起来,大大地笑了起来,“该死的,这啤酒真难喝。”

    老弗兰克闷闷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是的,这该死地难喝。”但说完,他还是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发出了重重地叹息声,“上帝,难喝得让人想要自杀。”

    “所以,这和苦艾酒是同一个道理吗?”蓝礼的调侃,站在吧台里的年轻酒保根本听不懂,但老弗兰克却畅快地大笑起来,连连称是。

    诗人们总是如此,喜欢苦艾酒的灼烧,却又厌恶着苦艾酒的涩口,每一次创作时,却总是会再经历一次折磨,痛苦并快乐着。

    现实,在指尖萦绕,在胸口汹涌,在脑海沉淀;前所未有地,脚踏实地地,蓝礼感受到了真实。海瑟去世了,留下了她没有能够完成的梦想,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仅仅是参加“美国偶像”的梦想,还是成为歌手、站上舞台、用音乐诠释自己、用音乐改变世界的梦想。

    “堂吉诃德”这张专辑,背负了乔治-斯兰德和斯坦利-查尔森的梦想,同样也背负了海瑟-克罗斯的梦想;现在,蓝礼将背负着海瑟的梦想,同时也是他作为一名艺术家的梦想,继续前行。他是一名演员,也是一名歌手。

    格莱美颁奖典礼之上,领取年度专辑奖杯时,蓝礼就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可是今天又更进一步,前所未有的确定,也前所未有的深刻。

    当然,他注定不是一名合格的歌手。

    他不会定期创作歌曲,他不会定期制作专辑,他也不会定期举办演唱会,他更加不会为了格莱美、为了市场、为了宣传而配合演出;他是一名演员,在表演的道路上,他还有无数目标需要实现、无数挑战需要尝试,他依旧渴望着成为一名顶尖的演员。

    但,也许在“堂吉诃德”之后,可能还会有第二张专辑。虽然蓝礼至今也看不到任何影子,而且也无法保证什么时候可以问世。时机合适的话,他会主动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第二张专辑。

    重活一世,他不想不愿也不会留下任何遗憾:“我不会再错过。”

    比如现在。

    转过头,蓝礼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老弗兰克身上,微笑地说道,“嘿,你的吉他可以借我使用一下吗?又或者,你想要一起加入吗?”

    老弗兰克愣愣地看向了蓝礼。

    他不认识蓝礼,这不能责怪他,一来,“堂吉诃德”专辑之上根本就没有蓝礼的照片,即使是实体专辑的内页,也仅仅只有一张而已;二来,“堂吉诃德”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形式的宣传,对于那些从不关心八卦新闻的资深音乐爱好者来说,根本无从了解;三来,他们喜欢的是专辑的音乐本身,而不是歌手。

    但,老弗兰克还是露出了笑容,“你也喜欢音乐?欢迎,当然欢迎。”老弗兰克喝了一大口啤酒,主动招呼着,带着蓝礼走上了舞台,“有什么需要,尽情使用,你平常习惯用什么乐器?”

    “钢琴和吉他。”蓝礼紧跟着走了上来。

    眼前的平台,与其说是舞台,不如说是空地,仅仅只是空出了一小块地方,摆放了高脚凳、乐器和华庭,这就成为了舞台;即使是先驱村庄那简单大方却设备齐全的舞台,也比这里要完整多了。

    “流行?”老弗兰克兴致盎然地说道,提起音乐,眼神就绽放出了光芒,猜测着蓝礼最擅长的音乐类型。

    蓝礼轻笑了一声,“仅仅只是享受音乐而已。”没有正面回答。

    老弗兰克却也不介意,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享受音乐,这就是最本质也最重要的。”然后,老弗兰克将吉他递给了蓝礼,热情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调过弦了,不过,我的手指比较重,琴弦扣得比较紧,你看看自己的手感。”

    蓝礼没有客套,坐上了高脚凳,接过了吉他,简单勾勒了几下琴弦,熟练地开始调整起来,“请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演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给我一点鼓点?还是说,这不太礼貌?”

    “不,不会。”老弗兰克连连摆手,“你要演奏什么曲目?我的架子鼓技术太糟糕了,只能给你一些基本的鼓点。”

    蓝礼欢快地展露了笑容,“不,基本鼓点就可以了。”说完,蓝礼就认真地回忆了片刻,脑海里的旋律正在缓缓流淌,却又激/情澎湃,顺应着灵感,他开始击掌起来,敲打着节奏。

    在架子鼓后面坐下来的老弗兰克,跟随着蓝礼的节拍,试探性地开始击打起鼓面来。

    蓝礼点点头给予了肯定,“力量稍稍再重一些,对;然后切入副歌时,你再切换成这个节拍。”两个人一来一往地沟通,有些生疏,有些磕绊,却和乐融融,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充满了曼妙和惬意。

    鼓点节制而稳重地响动着,蓝礼低下头,勾勒起吉他琴弦,叮咚作响的琴弦音犹如冰雪融化的声响,凛冽而清亮,洋溢着勃勃生机的气息,穿过冬天的萧瑟和寒冷,奔向春天的温暖和明媚。

    那清澈透亮的旋律,宛若清晨的第一抹朝阳,撕破那厚重夜幕,穿过那层层迷雾,落在那修长指尖,折射那浓密睫毛,稀疏而璀璨地洒落下来;淡淡的温暖在脸颊之上吹拂,洋溢着干爽的气息,不自觉地,嘴角就悄悄地上扬起来。

    “愿你勇敢一跃,无所畏惧;愿当水涨潮袭,筑起高墙;愿群起欢呼时,呼唤你名;愿他人落荒而逃,你坦然面对。”

    蓝礼那醇厚温暖的嗓音,穿行在明亮的乐符之中,编织出美妙而动人的诗篇,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动和坚定,一步一个脚印,如此坚实,如此肯定,又如此执着,毅然前行。简单的吉他弦音与明快的架子鼓点交错飞舞,一点一点地勾勒出旋律背后的昂扬斗志和明媚希望。

    老弗兰克不由就抬起头来,满脸惊诧、满脸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背影。

    这是一首从来不曾听过的曲目,简单的和弦之间,却迸发出了坚毅的能量;动人的歌词之间,又迸发出了决然的执着,在那干净而透亮的嗓音之中,化繁为简,却又以简驭繁。不经意间,震撼涌动,感动纷落,柔软的心脏,微微颤抖起来。

    “愿你坠入爱河,却遍体鳞伤,只有历经沧桑,才能大彻大悟;愿你避免遭受苦难,但铭记疼痛滋味;愿大限来临之时,你能高喊: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

    “我倾尽所有(i-did-it-all)”,仅仅只是如此一句简单而直白的话语,却道尽了生命里的所有坎坷和沧桑,也道尽了生命里的所有喜悦和满足。

    这是献给海瑟-克罗斯的箴言,这也是来自堂吉诃德的心声,这更是每一位梦想家灵魂深处的呐喊。

    他们勇敢而坚强,他们执着而坦然,他们伤痕累累又无坚不摧,他们飞蛾扑火却绽放光芒,他们是一群愚蠢而偏激的独行者,却在生命的终点,释放了所有的能量,自豪而满足地高呼:

    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

    “我珍惜这世界所能给予我的每分每秒,我阅尽千山万水,我一路披荆斩棘,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i-swear-i-lived)!”

    激昂的旋律之中,蓝礼的歌声展开翅膀,飞上云霄,灵魂深处的颤栗,正在瑟瑟发抖,尽情高歌、尽情欢呼、尽情舞蹈、尽情享受: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这是他的人生,这是他的梦想,这是他的道路,这是他的坚持。

    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荆棘遍布;一路走来,呕心沥血,满身疮痍;一路走来,举步维艰,困难重重。但,他从来不曾后悔过,他不会后悔。即使遍体鳞伤,即使伤痕累累,即使披荆斩棘,即使粉身碎骨,即使跪着双膝,他也要走到终点。他不会放弃,更不会退缩,因为这就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存在。

    作为蓝礼-霍尔,他活过。他真实地存在过。不是碌碌无为,不是苟且偷生,不是畏手畏脚,不是得过且过,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正地活过,按照自己的方式、追逐自己的梦想、绽放自己的光芒。这是他的人生,他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在这一生,在这一世,在生命的终点,即使粉身碎骨,他也发誓,绝对不枉此生!

    我,发誓。

    注:不枉此生(i-livedone-republic)

881 泪流满面

    午后的酒吧里,寂寥而稀疏,慵懒而闲散,即使加上酒保,再加上表演者,整个空间里的人员也不满双手之数。

    没有灯光,没有关注,没有喝彩,甚至没有视线,那片舞台的表演看起来如此寂寞,犹如在茫茫人海之中,独自歌唱,无人倾听;但,歌声之中的惊心动魄却是如此汹涌,仅仅只是刹那的留神,灵魂和心灵就驻留在那清澈而明亮的乐符之中,无法自拔。

    马修-邓洛普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熟悉却陌生的身影,无忧无虑、无所畏惧地尽情高歌着,他不在乎是否有人倾听,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回应,更不在乎是否有人领会,仅仅只是孤独地倔强地执着地绽放着自己的光芒,那纯净的灵魂绽放出炫彩夺目的光芒,令人一点一点地沉沦。

    “我珍惜这世界所能给予我的每分每秒,我阅尽千山万水,我一路披荆斩棘,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猝不及防地,马修的眼眶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但他却没有抬手擦拭,而是放任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斑斓的色彩缓缓晕了开来,仿佛漫天星辰坠落下来,蔚为壮观。

    蓝礼总是如此。肆意狂奔,肆意绽放,肆意闪光,肆意欢笑,肆意享受……他的脚步从来不曾停留,如此坚定,又如此欢快,前行的速度着实太快,以至于他完全跟不上,永远落在身后,远远地、远远地遥望着那个背影,亦步亦趋地追赶着。

    那迸发出万丈光芒的背影,似乎从来不曾有人真正地理解过;但蓝礼却从来不曾真正地在乎过,即使没有人理解,那又如何?他依旧坚定不移地拔足狂奔,追逐梦想的脚步,不曾放缓过,更不曾停留过,所有的艰难险阻,似乎都微不足道。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燃烧着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今天,马修终于理解了。

    那个独自高歌的蓝礼,那个默默奋斗的蓝礼,那个咬牙坚持的蓝礼;那个伤痕累累却依旧笑容满面的蓝礼,那个步履蹒跚却依旧执着前行的蓝礼,那个踽踽独行却依旧尽情绽放的蓝礼;那个遭遇了全世界背叛却仍然拒绝放弃的蓝礼,此时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之上,傲然绽放。

    结识了一辈子,却似乎今天才真正读懂。那一份震撼,那一份感动,狠狠地击中了马修。

    “愿你度过的每一天,并不虚无;愿当夕阳西斜,举杯共庆;我多么希望亲眼见证,你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痛苦;但直到大限来临之际,我会高喊:

    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

    激昂磅礴的旋律,犹如星爆一般,宣泄而下,蓝礼的歌声渐渐走高,在高音的巅峰,完美地回旋,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光彩,猝不及防地,眼眶就被温热的泪水所占据。

    蓝礼的视线再次模糊了。在海瑟短暂的生命之中,她倾尽所有,她竭尽全力,她毫无保留,她肆意绽放;但,她依旧留下了遗憾,她不会也不曾后悔,却终究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现在,她的遗憾成为了他的动力,他将在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进。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独,而是结伴同行。

    背负着两个人的梦想,肩膀更加沉重,但脚步却更加坚定,能量却更加汹涌,目光却更加坚毅。在这条漫漫长路之上,他拥有了真正的同伴。

    年轻酒保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朝着蓝礼和老弗兰克望了过去。他不明白,他也不理解,那些歌词那些旋律那些情感,着实太过陌生,似乎根本无法理解;但,他却感受到了那汹涌的震撼和澎湃的感动。

    视线之中,年轻酒保看到了老弗兰克,那张写满沧桑的脸庞之上,老泪纵横、狼狈不已;可是嘴角的笑容和眼神的光芒却如此璀璨,绽放出傲人的生命光彩,耀眼夺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那简单的词句在脑海里激荡轰鸣着,年轻酒保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愣在原地,放任着视线一点一点地模糊起来,滚烫的泪水烫伤了脸颊,但他却忘记抬手擦拭。

    “我珍惜这世界所能给予我的每分每秒,我阅尽千山万水,我一路披荆斩棘,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澎湃的情绪,在胸口涌动,几乎就要喷薄而出,完全无法压抑,瑟瑟发抖的灵魂和微微颤抖的心脏,却让自己觉得是如此渺小,高山仰止。年轻酒保站立在原地,束手无策,完全陷入了震撼的洗礼之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泪流满面却不知所措,仅仅只是跟随着本/能,高高地举起了双手,然后……

    跳跃,尽情地忘我地跳跃,就好像一个疯子般,就好像今天是世界末日一般,彻底摆脱了所有的束缚,迷失在旋律和歌词编织的磅礴和浩瀚之中,迷失自我;内心深处的声音正在嘶吼着,从无声到有声,从呢喃到喊叫,最后终于挣脱了束缚,疯狂咆哮:

    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哦哦哦”,曼妙的旋律犹如广袤戈壁沙漠之中的狂奔,苍莽而辽阔,恢弘而磅礴;动人的哼唱犹如无垠夜幕苍穹之中的星爆,浩瀚而汹涌,炙热而癫狂。

    在自然面前,在宇宙面前,在历史长河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只能愣愣地仰望,跪地膜拜,俯首称臣;但,蓝礼的歌声却迸发出了不屈和不饶,奋力地站立了起来,开始奔跑,开始拼搏,开始冲刺,在沙漠之中穿行,在夜空之下冒险。

    那卑微的身姿,犹如一颗尘埃,却以自然和宇宙为画布,描绘勾勒出一卷浩浩荡荡的巨作。人类是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雄伟,物理层面的渺小却无法阻止精神层面的雄伟,思想的光芒犹如火炬一般,微弱而明亮,足以照亮整个夜空,足以冒险整个世界,足以探索整个宇宙。

    不由自主地,马修仰起头来,仰望头顶之上的天花板,仿佛可以穿透那层层阻隔,窥探整个天空、整个宇宙的奥妙;老弗兰克仰起头来,年轻酒保仰起头来……在蓝礼那不断飙升、不断撕裂、不断爆发的歌声之中,酒吧里的每一个人都仰起头来:

    感受着自己的渺小,体验这自己的雄伟。

    “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蓝礼的歌声振聋发聩,穿透了耳膜,穿透了大脑,在灵魂深处激荡,“我……”尽情放声高歌的旋律,攀升了一个八度,几乎达到极限,拉扯撕裂的高音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能量,将震撼酣畅淋漓地释放出来,“倾尽所有!”

    “我……”不可思议地,匪夷所思地,难以置信的,高音再次攀升了一个八度,胸膛之中、心灵深处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一句嘶吼,一句咆哮,一句呼喊,引发了灵魂的共鸣,“毫无遗憾!”

    音乐的魅力,表演的魅力,梦想的魅力,还有……生命的魅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毫无预警地,泪流满面。一片空白的大脑,仅仅只是虔诚地顶礼膜拜,彻底臣服。

    “我珍惜这世界所能给予我的每分每秒,我阅尽千山万水,我一路披荆斩棘,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旋律之中,年轻酒保犹如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尽情地舞动着、跳跃着,整个酒吧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享受着。

    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放任内心深处隐藏的信仰一点一点地悄然抬头,仿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而他不想要再继续碌碌无为下去,只是真正地活在这一个瞬间,疯狂绽放。

    马修静静地注视着,朦胧的泪眼之中,他捕捉到了蓝礼眼角的一抹光晕,晶莹透亮的泪花折射着微弱却耀眼的光芒,苦涩之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幸福而快乐;然后,马修就看到蓝礼的嘴角上扬了起来,那来自内心深处的美好,悄然绽放,如此动人,如此璀璨,仿佛,可以触碰到那微微颤栗的灵魂。

    旋律,停止;但躁动却没有。

    老弗兰克的鼓点依旧不合时宜地响动着,孤零零地不断回荡;年轻酒保的舞步依旧浑然忘我地跳跃着,即使没有旋律,依旧在尽情享受。那孤单而落寞的声响,在酒吧的空气里轻轻涌动,持续了一小会之后,渐渐沉淀。

    沉默在缓缓蔓延,然后蓝礼展露出了一抹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比星光还要灿烂,轻轻地、轻轻地呢喃哼唱着,“我发誓,不枉此生(i-lived)。”

    休止符,画上,所有一切涌动都恢复了平静,但灵魂深处的激荡和震撼却余韵袅袅,一圈,又一圈,一波,再一波,连绵不绝地泛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一个激灵,颤栗根本停不下来,就连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真正的音乐,永远是来自灵魂与灵魂的共鸣,永远是来自心灵与思想的碰撞。轻盈而沉重,动人而深刻;真正的艺术家,不拘泥于艺术形式,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却又深入骨髓地打动每一位观众。

    马修努力睁大眼睛,然后就看到蓝礼展露笑颜,眼眸犹如洒满阳光的海面,傲然绽放,扬声大气了招呼,“嘿,马修。”

    注:不枉此生(i-livedone-republic)

882 与你同行

    一曲创作,心神激荡,酣畅淋漓,肆意绽放,身心愉悦。

    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眼底的笑意,徐徐涌动。蓝礼真正地感受到了音乐创作的轻快和幸福,美好的情绪始终在胸口激荡,放下吉他,转过身,蓝礼朝着老弗兰克竖起了大拇指,轻笑地说道,“刚才的演出非常精彩,合作愉快!”

    老弗兰克似乎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始终没有回神,只是愣愣地点点头,根本无法做出回应。

    蓝礼的脚步来到了吧台旁边,微笑地看着泪水横流、满脸狼狈的马修,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马修的出现,也似乎一点都不感叹马修的窘迫,只是轻轻扬起了眉尾,“我准备离开了,不过今天没有开车过来,怎么样,你愿意载我一程吗?”

    马修的嘴角,轻轻地上扬起来,愣愣地看着蓝礼,随后感受到了一阵荒谬和滑稽,肩头耸动,轻笑出声,“当然,我的荣幸。”声音的沙哑和鼻音的堵塞,再次泄露了他的狼狈,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并肩离开了酒吧。

    “我想,你需要平复一下情绪。你知道,刚刚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不适合开车。如果你期待我担任司机的话,那你肯定要失望了。”

    “……你现在还随身携带手帕?上帝,这不是乔治的习惯吗?”

    “专门为淑女准备的。但偶尔,绅士也可以使用使用。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无需解释,也无需赘言,彼此之间的熟稔就重新回到了习惯的模式,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酒吧。

    那些声响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酒吧再次平静了下来,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所有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梦境。美好,惊人,但清醒过来,却只是镜花水月。

    老弗兰克懵懵懂懂地再次来到了吧台,看着眼前的年轻酒保,那张脸上依旧洋溢着没有褪去的亢奋和激动,“哇哦,那家伙真是一个人物,对吧?”老弗兰克不明所以,“糟糕,我应该要一个签名的,上帝,我真是笨死了,居然忘记了。还好还好,有手机录像作证,否则根本没有人会相信我。”

    老弗兰克还是满头雾水,反应有些迟缓,“怎么了,刚才……呃,那个人……很有名吗?”

    “有名?”年轻酒保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耶稣基督,何止是有名,刚才那个是蓝礼-霍尔!”

    酒保终究还是年轻,简单交谈之后,然后就认出了蓝礼。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北美都在热议的焦点人物。

    最开始的时候,酒保还有些怀疑,担心自己认错人了;于是,他偷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了脸书,询问自己的好友们,希望大家鉴定鉴定,这到底是不是蓝礼。如果是的话,蓝礼为什么会出现在新泽西州这偏远宁静的小镇,难道是专门前来这里的墓园吗?

    看着老弗兰克的满脸震惊,年轻酒保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惊叹连连,“你没有认出他来吗?轰动了整个美国的蓝礼-霍尔!你不知道吗?’速度与激/情5’?’爱疯了’?’抗癌的我’?”

    可是,老弗兰克依旧是一脸满茫然。

    年轻酒保开始努力地安利起来,“哦哦,最近听说他还举办了一场演唱会,不过我不太了解,我还以为他就是偶尔客串一下歌手,玩票性质而已,但现在看来,他的歌声真是太棒了!现场表演简直让人热血沸腾!对了,刚才那首歌,你听过吗?叫什么名字来着?itunes可以下载得到吗?”

    絮絮叨叨地,酒保还在念叨着,完全无法从刚才的氛围之中摆脱出来,今天注定将成为他人生之中无比难忘的一天;但,老弗兰克的思绪却已经渐行渐远。

    蓝礼-霍尔?蓝礼-霍尔!

    老弗兰克终于回想起来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名字为什么如此耳熟了!那个年轻人居然就是蓝礼,“堂吉诃德”的创作者,那个重新唤醒了他内心激/情的音乐人,那个重新为音乐注入了灵魂和灵感的艺术家!

    老弗兰克陷入了浩浩荡荡的震惊之中,满眼满心都充斥着不可思议,然后,脑海里再次回荡起刚才的旋律,耳边若有似无地飘荡着,“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刹那间,老泪纵横。

    “刚才那首歌,叫做什么名字?”马修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好奇,出声询问到,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离开了停车位,走上了道路,墓园和酒吧留在了身后,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蓝礼没有犹豫,直接开口说道,“‘不枉此生(i-lived)’。”

    “不枉此生。”马修细细地咀嚼了一番,一遍,再一遍,而后化作了眼底的一抹笑意,“今天,正式道别了吗?”

    “嗯。”蓝礼点点头表示了肯定,这是告别,也是开始。

    即使远在伦敦,北美的沸沸扬扬也漂洋过海,毫无阻碍地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着急,虽然担忧,但内心深处,马修却知道,蓝礼需要一个人的时间和空间,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仅仅只是需要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所以,马修还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所有工作。然后,这才立刻赶回了纽约,昨晚顺利抵达。但,得知的消息却是蓝礼消失了,真正的销声匿迹,即使是马修也找不到蓝礼的痕迹。

    不过,马修知道,蓝礼需要道别。蓝礼肯定会亲自与海瑟道别,老朋友之间的道别,时间到了,蓝礼就会再次出现。作为朋友,马修所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以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肩膀,欢迎蓝礼的回归。与之同行。

    “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找到那个酒吧的吗?”马修挑了挑眉尾,蓝礼的理所当然,着实太过淡定,反而让他好奇起来。

    蓝礼抿了抿嘴角,“如果是私家侦探的话,你知道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但如果不是的话,我又何必在乎呢?我深深地认为,你和亚瑟两个人可以合伙开一个福尔摩斯侦探社,说不定在伦敦的生意会很好。”

    那调侃戏谑的语气,让马修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脸书。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工具叫做网络,脸书和推特可以发现许多蛛丝马迹。”

    在社交网络遍布全球的时代,公众人物想要隐藏自己的踪影,这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意味着有新闻源,无处可藏。

    蓝礼扬了扬眉尾,“看,我说中了。”那理所当然的表情,让马修哑然失笑,“你还记得那部电影吗?四个问题少年,结伴前往森林里,寻找一具十二岁少年的尸体。”

    “是的,我记得。’伴我同行’,对吧?”马修点点头,“怎么了?为什么提起了这部电影?”

    “电影里说,虽然我和他已经十年不见,但我知道,我会永远怀念他。我后来再也没有交到像十二岁时那帮人一样好的朋友。”蓝礼微笑地说道,“所以,我猜,我们是幸运的。”

    马修愣了愣,随即就品味住蓝礼话语里的深意,笑容在眼底一点一点地晕了开来,收回视线,看向了前方。

    一直到今天,马修依旧记得两个人的初次见面。

    当时,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之上看书,然后另一端就坐下了一个身影,耳边传来了戏谑的调侃声,“你应该知道,未成年孩子阅读’白鲸记(moby-dick)’,这是违反规定的吧?虽然说,这本书和你想象之中的限制故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真正地想要阅读那些禁忌书籍,相信我,图书馆里还有更多的选择。”

    贵族校园里的孩子们正在嬉闹玩耍,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你追我赶,而是参与到板球运动之中。但,他们两个人却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阅读“白鲸记”。

    不过,故事的发展脉络则有些偏离了想象。后来,校园督导发现了两个人的偷懒,蓝礼将手里的“十日谈”塞到了他的书包里,推卸责任,主动向督导告发,强调他正在阅读违**籍。

    先是“白鲸记”,而后是“十日谈”。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下一步,校长就邀请他的父亲前来学校了。那一年,他才六岁。

    “你确定?我怎么觉得,对我和安德烈来说,却是不幸的开端。还有伊顿。”马修波澜不惊地吐槽到,视线余光却看到蓝礼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般。马修不由噎了噎,而后哑然失笑。

    渐渐地,曼哈顿的繁华和喧闹充斥着耳边,马修唤醒了沉睡之中的蓝礼,“直接回去公寓?还是有什么打算?”

    “去先驱村庄吧。”蓝礼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声音沙哑,“今晚我准备喝一杯,怎么样,你也一起加入?”

    “我的荣幸。”马修微笑地回答到。

    避开了交通高峰期,仅仅只是小半个小时,两个人就抵达了目的地。停好车子之后,迈开步伐朝着先驱村庄走了过去,此时才是下午五点出头而已,酒吧刚刚开始营业,不要说客人了,就连侍应生都还在进行准备工作。

    推开酒吧大门,蓝礼熟练地朝着吧台方向走去,和尼尔挥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吧台旁边的熟悉身影。

    保罗-沃克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示意了一下,“怎么样?第一轮记在我的账上?”

    蓝礼的嘴角上扬起来,来到吧台旁,轻轻敲了敲桌面,对着尼尔喊到,“你听到了,第一轮已经开始了。加快速度!”

883 登上舞台

    水蓝水蓝的天空之上,看不到一丝云彩,清澈见底;高挑的棕榈树支撑起整个天幕,金色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洒落下来,勾勒出城市地平线的连绵起伏,明亮而跳跃的色彩在湿润慵懒的空气之中涌动着,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可口的奶油色。不由自主地,心情就欢快了起来。

    时针刚刚迈过三点的刻度,距离夜幕降临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加利福尼亚的午后总是让人沉浸其中,即使是隆冬二月也不例外;而今天更是如此,即将拉开大幕的奥斯卡颁奖典礼,点燃了这座城市的热情和疯狂,无数的影迷和游客涌入天使之城,加入这场狂欢派对。

    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最佳影片提名作品的宣传海报,街边酒吧都可以看到高高悬挂的奥斯卡官方海报,就连公车和出租车之上都可以随处捕捉到小金人的画面,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四面八方涌动而至的人潮,纷纷朝着好莱坞大道的柯达剧院方向前进,即使是附近六条街区都已经执行交通管制,浩浩荡荡的车阵长龙也还是放射性地朝着不同方向延伸,犹如城市脉搏一般,汹涌而剧烈地跳动着,真正地感受到颁奖季的狂热。

    此时,东西走向的好莱坞大道已经彻底封锁,耀眼火热的红地毯铺陈开来,熙熙攘攘的记者和工作人员塞满了两侧的所有空档;位于东侧南北走向的高地北街已经搭建了围栏,实行彻底封锁,正中间留下双行车道的宽度,两侧则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影迷观众,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至少一千五百名观众,将街道两侧的空间拥挤得满满当当,喧闹震天、人山人海,盛况空前;不仅如此,汹涌的人潮还持续浩浩荡荡地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延伸而去,摩肩接踵的人群似乎根本看不到尽头。

    超过五百名记者,超过三千名观众,超过半个城市的车辆,整个好莱坞全部都动员了起来,属于洛杉矶的“圣诞节”,终于到来!

    今晚,第八十四届奥斯卡即将闪亮登场。

    连绵了超过四个月的颁奖季,今晚将迎来收官之战,这是一个充满了混乱和动荡的颁奖季,同时也是一个充满了困惑和话题的颁奖季,还是一个充满了悬念和挑战的颁奖季。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小年,即使是放在过去十年时间里,这依旧是无比难得的一个小年。

    九部最佳影片提名作品之中,仅仅只有“帮助”这一部作品的北美票房破亿,而这唯一的一部作品还丢掉了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电影剪辑等重要提名,几乎提前宣告了与最终大奖无缘。

    剩下的其他八部提名作品,北美票房全部低于八千万;而且,其中一半都没有能够迈过四千万的底线,票房数据最低的是“生命之树”,仅仅只有一千三百万美元。

    横向比较的话,去年的颁奖季,十部提名作品,五部北美票房破亿其中有两部达到了两亿九千万级别,另外还有两部北美票房九千万水准。整体市场反馈和观众回应,明显高出了一大截,话题性和关注度也不容小觑。

    今年是2005年“撞车”击败“断背山”问鼎最佳影片以来,票房市场最冷淡最平静最低调的一年。

    缺少真正的大片,缺少真正的话题,同时也缺少真正的共鸣,整个颁奖季呈现出了明显的曲高和寡风格。

    但,如果是2005年,“撞车”、“断背山”、“晚安,好运”、“慕尼黑惨案”和“卡波特”的对决,五部作品的深度和广度也普遍受到了肯定,尤其是“断背山”在当年制造的惊涛骇浪,更是引发了无数讨论。

    至少,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作品的艺术性也成为了一大标志。

    可今年,就连这一标志也备受诟病,提名作品的作品格局、主题深度、艺术探讨和故事层次等等,平均水准明显略逊一筹。

    所以,整个颁奖季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混战格局,不是优秀作品太多,而是作品水平太接近,任何一部作品的胜出和崛起都不能说是意外:

    “雨果”、“午夜巴黎”、“后人”和“艺术家”这四部作品构成了第一集团;“点球成金”、“生命之树”和“帮助”则位列第二集团,伺机爆冷;最后是“战马”和“特别响,非常近”的陪跑第三集团。

    如此小年,着实让人意兴阑珊,和不久之前格莱美的群星云集、群星璀璨相比,奥斯卡确实让人提不起兴趣来;但事实恰恰相反,作品的弱势,却成就了艺人的强势。

    马丁-斯科西斯、伍迪-艾伦、亚历山大-佩恩、大卫-芬奇、乔治-克鲁尼、布拉德-皮特、肯尼思-布拉纳、梅丽尔-斯特里普、米歇尔-威廉姆斯、鲁妮-玛拉、加里-奥德曼、瑞恩-高斯林、詹妮弗-劳伦斯……这一个个名字,每一个都自带光环,充满了无数话题焦点。

    还有,蓝礼-霍尔。

    于是,超过三千名观众抵达现场,希望能够站在红地毯旁边,亲眼看到大牌艺人闪亮登场;于是,超过五百名记者出席盛宴,创造了历届奥斯卡采访记者人数的新高往年最高也才不过四百人而已;于是,下午三点不到,柯达剧院所处的好莱坞大道就已经水泄不通了。

    站在汹涌人潮之中,霍普-贝兹那瘦小的身躯几乎已经彻底被吞没,一进一出的呼吸之中全部都是灼热的空气,感觉肺部都已经燃烧了起来;幸运的是,周围站立的五百人,全部都是自己人,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纹丝不乱。

    尽管如此,穿行于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这依旧是无比艰难的一件事,从最前排到最后端,再回到最前排,一来一回,四十五分钟就过去了。霍普的脸颊泛红发烫起来,就好像刚刚从桑拿室走出来一般。

    “全部都确认完毕了?”威廉-泰勒将手中的矿泉水瓶递了过去,霍普狠狠地灌了两大口,这才点点头,表示了肯定,脸上浮现出了大大的笑容,“嗯,没有问题了!格拉汉姆呢?他还没有回来吗?那个大横幅,我们出发之前不是确认过了吗?只要泰伦、蒂姆西他们及时支撑开来就可以了。”

    “刚才主委会的工作人员出来说,我们的横幅有些太大了,可能会引发危险,所以他们正在商议。”威廉简单地解释到。

    “什么!”霍普顿时就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太大呢?我们反反复复发了那么多封邮件,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们确认过了,全部都是按照尺寸规定来的,怎么可能!”说着说着,霍普也站不住了,转头就准备再次迈开脚步。

    威廉及时拉住了霍普,“夏奈尔和泰莎两个人也跟着格拉汉姆过去了。我们之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所有沟通邮件都打印出来了,而且备用解决方案也准备好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看着霍普还是满脸的着急,威廉哑然失笑,“相信我,他们可以解决的。不行的话,即使加上你一个,也还是不行。”

    话虽如此,但霍普还是烦躁地跺了跺脚,“学院的组织简直太糟糕了,我们提前了那么久开始沟通,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他们自己事儿多。”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霍普靠近了铁栏杆,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不管了,那些事情就交给格拉汉姆吧。我们现在再继续传话下去,大家一定不要拥挤,也不要混乱;一定要保持现场的秩序。否则,那些媒体又要挑事了,把什么脏水都往少爷身上泼,一群疯子!”

    三周前,“炒作门”爆发,网络之上铺天盖地的咒骂和嘲讽不绝于耳,那些狰狞而丑陋的嘴脸,真正地将蓝礼推到了绝境之中;但对于威廉、霍普、格拉汉姆等人来说,愤怒、失望、悲伤、痛苦,无数情绪在汹涌着。

    他们渴望着能够将自己的心声告诉蓝礼:即使全世界站在了蓝礼的另一边,他们依旧坚定不移地相信和支持着蓝礼;因为他们真正听懂了“堂吉诃德”这张专辑,他们也真正理解了蓝礼的梦想追求。这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他们将会陪伴着蓝礼一直走到终点。

    化悲愤为力量,他们前所未有地团结在了一起。不仅仅是影迷们,还有歌迷们,当初在林肯中心结识的小伙伴们,通过脸书的活动小组,全部集结在了一起,齐心协力、出谋划策。

    奥斯卡颁奖典礼,这就是他们选择的舞台!

    在这个群星璀璨的夜晚,堂吉诃德们将第一次真正地登上历史舞台,向蓝礼展示他们的热情和崇拜,也向世界展示他们的支持和坚定,以他们的方式,以堂吉诃德的方式,堂堂正正地宣告他们的存在: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娱乐周刊”的胡言乱语,不是所有人都轻而易举地背信弃义,不是所有人都犹如墙头草一般盲目跟风。在快餐文化的网络时代之中,依旧有着一群人,他们拥有信仰,他们拥有信念,他们拥有追求,同样,他们拥有梦想;虽然这是很小很小的一群人,但他们却真实而顽强地存在着。

    他们每个人都是堂吉诃德。

    这是属于蓝礼的夜晚,而堂吉诃德们则将是这场盛大表演的忠实观众!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威廉握了握拳头,展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蓝礼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884 星光璀璨

    今晚的颁奖典礼,着实热闹非凡,越来越多观众,陆陆续续抵达现场;三点半时,主委会正式封锁街道,以好莱坞大道为圆心,东西南北各两条街道,彻底禁止车辆通行,而靠近高地北街的方向,人群也禁止入内。

    即使如此,整个现场附近也已经浩浩荡荡地聚集了超过四千五百人;仅仅只是高地北街这一条街道,将近两千的观众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拥挤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这还仅仅只是视线之内肉眼可见的,在各个建筑之内、在地下停车场之中、在街边酒吧之中,就近围观的热情观众只怕还有更多。

    这是创造历史的夜晚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这是决战巅峰的夜晚吗?肯定不是;这是群星云集、群星璀璨的夜晚吗?肯定是。于是,气氛引爆、热浪点燃。

    西岸时间,下午四点;东岸时间,晚上七点。第八十四届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红地毯正式拉开大幕!

    毋庸置疑,今晚确实是大牌不断、好戏连台!

    率先登场的蒂娜-菲(tina-fey),成为了今晚盛宴的揭幕嘉宾,第一位走上了红地毯。

    这位喜剧才女,今年来在编剧、演员、制片和主持等多方面,全面开花、全面崛起;先后凭借着“周六夜现场”和“我为喜剧狂”抢占了一席之地,广为人知也广受欢迎。登场之后,成功地引发了一片尖叫和欢呼声;不仅仅是观众,就连记者们也迫不及待地摁下快门,惊呼出声。

    没有任何预热,现场的气氛就开始沸腾了。

    在这之后,肖恩-宾、佩内洛普-克鲁兹、詹姆斯-克伦威尔(james-cormawell)、萝丝-拜恩等熟悉的脸孔粉墨登场,现场的喊叫声始终不绝于耳,仅仅只是红地毯上半场的开端,柯达剧院就已经感受到了炙热狂潮的蠢蠢欲动。

    当乔治-克鲁尼闪亮登场时,奥斯卡迎来了今晚的第一个高/潮!山呼海啸的喊声,排山倒海地宣泄而下,浩浩荡荡地将现场气氛推向了巅峰。

    人人都知道,出席嘉宾的晚礼服选择,这就是刺刀见红、你死我活的铁血战场,传闻中,一名女演员出席奥斯卡,十万美元的置装费仅仅只是最低标配而已,对于那些二线、三线的女演员来说,即使得到了邀请,这笔投资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但事实上,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之上,红地毯的登场时间也是非常讲究,堪称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一般来说,下半场比上半场好,中间时段比首尾时段好,所谓的压轴和大轴不是最后时刻,而是红地毯即将结束前的十五、二十分钟。诸如此类等等。

    作为全美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电影盛世,每一位出席奥斯卡的嘉宾都有所来头,顶尖大牌更是数不胜数,在九十分钟的红地毯之中,平均每五到十分钟就可能见证一位超级巨星的现身,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所以,艺人和艺人的出场顺序,这都是有讲究的。在颁奖典礼之前,艺人们的公关人和经纪人将会不断交换信息,与主委会商量之余,他们自己私底下也会完成沟通,进而确认自己艺人的出场时间。

    具体地,可以精确到十分钟范围。

    比如说,选择在乔治-克鲁尼之后登场,估计就星光黯淡、无人关注了,运气不好的话,不要说电视采访了,就连现场采访和拍照时间都将被进一步压缩,出场了也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半。

    再比如说,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夫妇登场时段,前后三十分钟之内,詹妮弗-安妮斯顿是不可能出现的,不仅仅是避免采访提问的话题而已,而且还会尽可能避免任何形式的同框。

    还比如说,受邀出席的歌手,或者电视演员,或者模特,抢先在上半场的相对闲散时段登台,反而能够吸引更多视线。

    今晚,中国演员李/冰/冰因为出演了“雪花秘扇”,由福克斯探照灯发行;而后又与哈维-韦恩斯坦搭上线,得以出席奥斯卡,她就选择了詹姆斯-克伦威尔夫妇登场之后的时段,利用开场还没有完全热闹起来的空档,谋杀了不少菲林。

    一派祥和、其乐融融的表面,其实也是暗潮汹涌、争奇斗艳,不仅仅是女艺人的晚礼服,不仅仅是登场的豪华轿车,也不仅仅是登场时间,甚至就连照相区域的位置以及记者采访的问题,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节,这都是明争暗斗的焦点。

    这,就是奥斯卡。不是金球奖,不是艾美奖,不是格莱美;不是多伦多,不是柏林,也不是戛纳……而是奥斯卡,独一无二、万众瞩目的奥斯卡。

    虽然蓝礼从来不曾出席过奥斯卡,今天才是第一次;但对于他来说,却丝毫不陌生。伦敦的上流社会就是如此,就好像亚瑟专门约见蓝礼,告知霍尔夫妇的出场时间,然后要求蓝礼主动回避,这其实是同样的道理。

    区别在于,上流社会的公关和经营,巧妙地隐藏在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而好莱坞的算计和争斗,在镁光灯和聚光灯之下展露无遗。

    但,这一切的一切也让奥斯卡成为了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真正的万众瞩目!

    霍普焦躁不安地敲打着栏杆,时不时就探头左右望一望,就好像小跳蚤一般,就连三秒钟都安定不下来。

    站在一旁的威廉和格拉汉姆交换了一个视线,满眼都是无奈,“霍普,你应该淡定一点。蓝礼会出席的,安迪在接受采访时,不是说了吗?蓝礼今年肯定会出席颁奖典礼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对啊,时间问题!”霍普喊出口之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连忙压制住了声音,低低地说道,“为什么蓝礼还没出现?红地毯都已经过去一半了!但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是看到了一大群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蜜蜂!”

    形象生动的表达方式,让周围一圈人都哧哧地笑了起来,霍普也耸了耸肩,满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然后仰天长叹,“耶稣基督,蓝礼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你说,他会不会干脆就缺席了呢?”

    清澈见底的苍穹之上,夕阳依旧在轰轰烈烈地燃烧着,距离夜幕降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红地毯的进程却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鲁妮-玛拉登场了,杰西卡-查斯坦登场了,梅丽莎-麦卡锡登场了,维姆-文德斯(wim-wenders)登场了,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登场了,艾玛-斯通(emma-stone)登场了,小罗伯特-唐尼登场了,格温妮斯-帕特洛登场了,米歇尔-威廉姆斯登场了……

    这个名单还是可以滔滔不绝地细数下去,高/潮一波接着一波,如火如荼、如痴如醉,整个柯达剧院都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两侧旁观的群众,两侧采访的记者,红毯之上拍摄的团队,以及走上红毯的艺人自己,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欢快而雀跃的神色,映衬着橘色的娇艳夕阳,绽放出幸福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徜徉其中,尽情享受。

    但,蓝礼依旧没有出现。

    按照以往其他颁奖典礼的惯例,蓝礼往往更加倾向于上半场出现,尽可能地避开下半场的喧闹和瞩目,低调而大方地走过红地毯,完成自己的登场亮相。可是今天,上半场已经结束,下半场也已经过了一小会,霍普还是没有看到蓝礼的身影,情绪不由就焦躁起来。

    “如果蓝礼可以看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但即使他看不到,我们也会展示给记者们,展示给所有人看。相信蓝礼会感受到我们的真挚和诚意。”威廉握了握拳头,加油鼓劲,是在说服霍普,也是在说服自己。

    就在此时,高地北街的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尖叫声和呐喊声,那频临失控的喧闹和嘈杂,打断了霍普和威廉的交谈,他们也条件反射地投去了视线:难道是蓝礼出现了?

    无数视线的聚焦和瞩目之下,黑色加长轿车缓缓驶过,霍普失望地耷拉下了肩膀,在一片刺耳的尖叫和疯狂的嘶吼之中,霍普丝毫不给面子的失望,惹得站在一旁的泰莎哧哧地笑了起来,“布拉德-皮特看到的话,肯定要伤心的。”

    现在抵达现场的,正是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这一对情侣俨然已经成为了好莱坞最具权势的伴侣,一举一动都可以激起惊涛骇浪。今晚的奥斯卡,布拉德将再一次冲击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两座小金人“点球成金”和“生命之树”两部作品,他都担任了制片人的职责。

    毫无疑问,布拉德和安吉丽娜的双双登场,制造了今晚最疯狂也最炙热的欢呼。

    但霍普却心不在焉,丝毫不买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估计蓝礼还要再等等了。”布拉德才刚刚登场,风头正劲,接下来无论是谁登场,势必都黯然无光。可想而知,蓝礼的出场顺序势必还要往后、再往后。

    等待,总是煎熬的。

    霍普懊恼地嘟起了嘴巴,满脸写着“不开心”,百无聊赖地看着下一辆抵达现场的加长轿车,心里腹诽着:到底是哪一个倒霉蛋,居然跟在好莱坞第一情侣的身后登场。

    然后,霍普就看到了蓝礼。

885 紧随而至

    忍不住地,霍普就嘟起了嘴巴,在脑海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两声,而后就开始默默地计算起来:红地毯还有多少时间结束,热门演员还有多少人没有登场,接下来的时间里蓝礼什么时候登场最为合适……

    杂乱无序的思绪线头,一个一个往外冒,但整个人都略显心不在焉,根本没有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视线余光就捕捉到了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的登场。

    条件反射地,霍普探头瞥了一眼。右手边是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但此时似乎大家都稍稍有些走神,有人在热议着布拉德和安吉丽娜的登场,有人在讨论着今天红地毯的精彩时刻,有人反应迟钝地打量着黑色轿车……

    嗡嗡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没有了刚才的轰动和疯狂,似乎所有人都正在养精蓄锐,等待着下一个高/潮的到来。

    然后,黑色轿车就缓缓地驶过了霍普面前。

    出席颁奖典礼的轿车,进入高地北街之后,车速都十分缓慢,差不多和慢跑持平;所以,站在道路两侧,透过车窗,可以清晰地打量到车厢之内的情况,偶尔,里面的艺人们还会主动挥手打招呼。

    “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漫不经心地,霍普抬起视线瞥了一眼,然后就捕捉到了一张侧脸,光影流转之间,那双明亮的眸子,透露出浅浅的笑意,刹那间,那漫天漫地的夕阳黯然失色,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落在了那双眸子的深处。

    猛然,心脏收缩,呼吸停止,耳边传来了时间沙漏缓缓掉落的沙沙声响。

    上帝!

    怎么回事?为什么少爷会在此刻登场?为什么布拉德和安吉丽娜才刚刚出现,少爷就紧随其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意外,还是安排?难道,少爷和布拉德互别苗头?还是说,主委会的安排出现了纰漏?少爷此时出现,那该怎么办?红地毯是不是要出乱子了?

    无数纷杂的问号塞满了整个脑袋,却根本无法理清。震惊,错愕,意外,慌张,无数情绪同时涌动着,但下一秒,所有的所有都彻底消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

    蓝礼-霍尔!

    少爷,那是少爷。这唯一的念头渐渐变得越来越大,不断地在脑海里放大、放大,最后将所有杂念都挤了出去,只剩下一心一意的执念,亢奋、激动、幸福和雀跃,蝴蝶翅膀终于开始振翅。

    “威廉!威廉!”在大脑开始运转之前,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动作,霍普不断拉扯着威廉的手臂,指着眼前缓缓经过的轿车,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循环地喊着,“快,快,快!”

    此时,威廉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整个大脑的运转速度都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黑色轿车朝着红地毯入口处驶过去,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回过头,不断招呼着,同时大声呼喊着,“来了!来了!”

    没头没尾,没有主语,仅仅只是不完整的一个词组;但声音传播出去之后,身后的人群却不约而同地开始骚动起来。等待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一句“来了”就已经足够,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开始动作起来。

    急忙,慌乱,但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却藕条不稳、丝毫不乱。所有人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

    柯达剧院坐落于好莱坞大道的中端靠东侧些许。于是,红地毯以好莱坞大道与高地北街的十字路口为起点,自东向西铺陈而去,浩浩荡荡地经过柯达剧院、经过中国剧院、经过船长剧院,在街道的尽头停止下来。

    脚步抵达柯达剧院门口之后,右转身,面对着柯达剧院继续前行,踩着红色地毯,拾阶而上,一路可以抵达位于二楼的柯达剧院,然后进入温馨而热闹的颁奖典礼现场。

    加长轿车行驶在高地北街之上,而后在十字路口停靠下来,眼前就是红地毯的正式入口。无需下车,坐在车子的后排座里,车窗就犹如画框一般,框出一副歌舞升平、繁花似锦、欢歌笑语的热闹景象,就好像“楚门的世界”一般:

    每个人都生活在摄像机之下,其他所有人则是普通观众,观看着这一出真实而残酷的真人秀。

    此时的好莱坞大道已经认不出来,鲜艳明亮的红地毯犹如滔滔江水一般,滚滚而去;人头攒动的记者群体分别位列两侧,闪光灯、呼喊声、抬手示意,繁忙而喧闹的景象,眼花缭乱;道路尽头搭建了短短的照片区域,奥斯卡标志性的标牌榜前,艺人们停下脚步,摆出姿势,接受闪光灯的犀利。

    而红地毯之上,井然有序的摄像师们正在捕捉着现场发生的侧面花絮;散落在不同角落里的艺人们,要么正在接受采访,要么正在与同侪聊天,放眼望去,至少有超过二十名艺人依旧停留在视线之内,未曾离开。

    右前侧聚集着一簇热闹的人群,十几个人团团围聚在一起,两个摄像机的紧紧跟随,摇臂摄像机在上方捕捉画面,其他人则犹如众星拱月一般的拥簇着镜头前正在接受采访之人。

    不过,距离有些遥远;而且,红地毯似乎铺陈在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与高地北街的地平面约莫有三个台阶的高度落差。所以,蓝礼的视线捕捉不到具体的画面。

    这里就是奥斯卡了,每一位演员梦想的顶级舞台。这一路长途跋涉、这一路披荆斩棘、这一路千山万水,现在终于抵达了,心情着实有些错综复杂,微微的忐忑和微微的雀跃,同时还有着隐隐的期待。

    转过头,蓝礼就看到了坐在正对面的三个人,安迪、罗伊和内森,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了起来,眼底闪过了一丝戏谑,“你们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特别交代的吗?”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总是担心着蓝礼的情况,就好像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念个不停。今天,蓝礼的反将一军,着实是让人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安迪作为代表,微笑地送上了祝福,“好运!”

    蓝礼轻轻收了收下颌,“谢谢。”而后,他就转过头,朝着车窗之外的保安点头示意了一下,对方就打开车门,炙热而滚烫、汹涌而沸腾的热浪刹那间蹿了进来,仿佛现在不是北半球的二月,而是南半球的。

    双脚站在红地毯之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纷繁的心绪稍稍沉淀了下来,扣起西装外套最上方的一颗扣子,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

    奥斯卡的规模和级别终究还是不同,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熙熙攘攘的热潮,汹涌的热浪大片大片的氤氲开来,仿佛可以捕捉到空气扭曲的轨迹,就连苍穹之上的橘色夕阳都沦为了背景;如此阵仗,如此瞩目,如此气氛,轻轻松松地完爆其他任何一个颁奖典礼。

    不过,红地毯比想象中还更加安静一些。

    不是沉默的那种安静,而是息息索索、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的声响在蔓延着,却始终没有爆发,更没有混乱;就连记者们的声势似乎也稍显平稳,乱中有序、暖暖动人。比起金球奖的热情和疯狂来说,学院终究还是更加沉稳一些,倒是让蓝礼想起了不久之前刚刚落幕的柏林电影节。

    脚步稍稍一个停顿,蓝礼正准备迈开步伐,拾阶而上,走上红地毯;但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惊雷,平空炸响,激荡起了一阵气浪。

    “少爷!”

    那掷地有声的嘶吼,凶狠而猛烈地爆炸开来,瞬间击溃所有的平稳和静谧,气浪的旋转和搅动,开始形成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回转,再回转。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少爷!少爷!少爷!”一声,接着一声;一个,接着一个。呼喊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而坚定的能量,从一个到十个,再到一百个,最后到五百个,短短不过三声呼喊之间,那呼唤和嘶吼的能量就达到了巅峰,排山倒海般地倾泻而下,“少爷!”

    这不像是颁奖典礼,这也不像是好莱坞风格,更像是……演唱会现场的尖叫和呐喊,因为只有歌迷才会如此疯狂,也才会如此执着。那整齐划一的呼喊,将内心深处的渴望和信仰呼唤出来,全部团团拥抱,拧成一股绳,然后以他们弱小却坚定、卑微却执着的念力,撼动整个地球、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少爷!”

    如此简单的呼唤,仿佛只有体育比赛之中才会出现的时刻,却真实地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演了;更加匪夷所思的是,那喊声还在持续升温,突破了五百个之后,六百人、七百人、八百人……那些旁观的观众们,处于亢奋,处于激动,处于热闹,纷纷地开始加入其中,一起振臂高呼;九百人,一千人……呼喊的人潮还是持续增加。

    于是,声势开始变得不可阻挡起来!

    瞬间聚集,瞬间释放,几乎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空隙,柯达剧院门口就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能量,排山倒海式地倾斜而下,空气顿时开始沸腾,炙热而疯狂的气浪连绵不绝地横扫而过。

    刹那间,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朝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奥斯卡历史之上最难忘的一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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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介绍:
他到底是聚光灯下的天才,还是二道幕后的疯子?特别鸣谢“茶叶图铺”制作的封面。大戏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戏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戏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