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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全文阅读

作者:七七家d猫猫     大戏骨txt下载     大戏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1 身无分文

    手里拿着手机,视线在街道边扫描着,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街头瑟瑟发抖的保罗

    寒冬二月的纽约,狂风肆虐,冰冷刺骨,天寒地冻,但保罗仅仅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外面裹着一件深棕色的工装外套,不要说保暖了,就连基本的御寒都做不到,他站在原地不断跺着脚,脖子缩到了衣领里,试图寻求一丝温暖。

    “保罗,四点钟方向,黄色出租车,我把窗户打开了,你看到了吗?”蓝礼对着电话说道,

    保罗左右看了看,一下就看到了停靠在街边的出租车,亢奋地挥了挥手,顺着斑马线就跑了过来,一路小跑着过来,钻入了车子里,那欢快的笑声传入蓝礼的耳朵里,却是在轻轻颤抖着,“耶稣基督,纽约真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虽然是在抱怨,但保罗的声音始终保持欢快,透露着些许阳光,在这冰雪氛围之中更显突兀,尤其是对比他的狼狈不堪,着实是太过违和,以至于让人忍俊不禁。

    “麦迪逊大道、东九十七街。”蓝礼对着出租车司机说道,然后出租车就再次出发,蓝礼这才转头看向了保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保罗用力搓着自己的双手,蓝礼连忙将放在旁边的两杯热咖啡拿了过来,递给保罗。保罗也来不及道谢,拿起一个杯子,那滚烫的温度让他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

    虽然刚才在电话里,保罗就说了,几乎感受不到脚趾头了,蓝礼这才临时购买了滚烫的热咖啡;但实际看到保罗时,情况还是超出了预料,保罗简直狼狈得不行,就连居住在地铁站里的流浪汉都没有如此糟糕。

    “纽约真是好好地给我上了一课。”保罗畅快地笑了起来,面对如此情况,他自己也觉得无比搞笑,“下周就是哥谭奖了,我想着,过来纽约给你一个惊喜,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计划一切都很顺利,我原本打算直接到先驱村庄去……是叫这个名字吧?”

    保罗求证地看了看蓝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继续说下去,“到先驱村庄去,吃一顿饭,和那里的酒保聊聊天,然后再给你打电话。但没有想到,地铁上,我的整个背包都被偷走了,我的钱包、我的银行卡、我的衣服,全部都没有了。”

    “整个背包?”虽然说,纽约的小偷抢劫问题一向都无法根治,地铁上丢东西着实再常见不过了;但像保罗这样,整个背包都丢了的,着实少见,“你确定不是抢劫?”

    保罗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把背包放在了旁边,然后和一位中年女士聊了起来……”话语还没有说完,保罗就注意到了蓝礼眼神里无语的光芒,他连连申辩到,“我必须强调,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士,就好像我的母亲一样,而且,她十分健谈!只是,等我回过头的时候,背包就已经不见了。”

    蓝礼不由扶额。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纽约和洛杉矶的不同。

    在洛杉矶,公共交通几乎是没有人搭乘的,不是嫌弃,而是因为太不发达了,一辆公车要等一个小时,而且还不一定能够直接抵达自己的目的地,所以私家车是人们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

    但是在纽约,大众交通却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地铁,龙蛇混杂的环境之中,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幸运的是,我当时拿出了手机,正在向女士展示之前我们冲浪的照片,所以,我还保留了手机。这也是我身上唯一的物品了。”保罗灿烂地笑了起来,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心情丝毫没有收到影响,那一幅乐观积极的模样,让蓝礼也是不由莞尔。

    难道保罗从来没有想过,那位女士和小偷可能是一伙的吗?

    不过,蓝礼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事已至此,没有必要一直纠结在那上面。“你到警/察/局报案了吗?”

    “没有必要,我的背包里其实没有什么,不过几十块现金而已,然后就是两套换洗的衣服。我已经打电话把信用卡冻结了,不会有进一步损失的。”保罗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等之后回去洛杉矶,再重新申请一张驾照就可以了。”

    蓝礼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虽然保罗没有详细说,但蓝礼可以听得出来,保罗就是专程过来支持他的。

    哥谭奖,全名为哥谭独立电影奖,这是美国独立电影界最重要的奖项之一,仅次于圣丹斯,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却又比圣丹斯更加值得关注,也更加专业。

    圣丹斯是电影节,各种作品参展,这才是主旋律;而哥谭独立电影奖则是颁奖典礼,评选对象有着严格的要求,一定是独立电影,投资成本不能超过六百万,大部分电影都是只在艺术院线上映的,甚至还有从来不曾上映过的作品。

    简单总结就是,旨在嘉奖独立电影界值得关注的作品。

    就连奖项设置都透露着一股独立的氛围,最佳影片,最佳纪录片、最佳群戏表演、最佳突破导演、最佳突破演员,最佳未上映电影。

    今年,“活埋”顺利入围了最佳影片、最佳突破演员两个奖项的争夺。

    哥谭独立电影奖虽然有颁奖典礼,但一不直播、二不向媒体开放,仅仅只有提名者们以及独立电影界里活跃的电影人们可以接到邀请,参加人员甚至不超过一百五十人,最终只是向媒体公布一个得奖名单而已。但其专业和权威,却丝毫不逊色于圣丹斯。

    由于颁奖典礼就在纽约,蓝礼将会抽空出席,与独立电影节的资深人士们结识一番。

    最佳突破演员的奖项之中,蓝礼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热门人选,他和詹妮弗-劳伦斯之间的年轻一辈争夺,着实吸引了不少话题。保罗专程从洛杉矶赶过来,就是为了给蓝礼加油助威。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保罗,嘴角的笑容不由就落入了眼底,“我们现在要不要先去商店里,给你买一件御寒的衣服?你这个模样,室外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洛杉矶的冬天,温暖如春,从小在加州长大的保罗,根本就没有切身体会到冬天的阵仗。

    保罗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看着窗外,“进入室内之后就好了,我们现在在去哪儿的路上?”

    “西奈山医院。”蓝礼并没有掉头回去,刚才接到电话之后,停下了滑板,临时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总不能让保罗也一起滑滑板吧?“你可以先搭乘出租车,到我家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今天志愿者的工作完成之后,晚上我们再到先驱村庄去。”

    “志愿者,那是帮助病人的义工吗?”保罗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我有紧急医疗技术员的资格认证,我应该可以帮得上忙。你介意我一起过去吗?”

    蓝礼微微愣了愣,随即就开怀地笑了起来,“当然不介意。更为准确来说,十分欢迎。你应该知道,我们总是短缺人手的。”保罗深感认同地点点头,“你有紧急医疗技术员的资格认证?”

    “去年海地发生地震的时候,我们一群朋友组织了一支专业救援队,赶往当地帮忙。后来又前往了智利、印度尼西亚等地。回来之后,我就考了资格证。”保罗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没有人希望自己站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是吗?”

    蓝礼认真地点点头,用轻快的声音调侃着回答到,“我没有办法反驳。”

    说话之间,出租车已经抵达了目的地,蓝礼和保罗两个人走下车,径直朝着医院方向走了过去。

    走进医院大门,蓝礼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一楼电梯门口的混乱景象就映入眼帘,一名女士直挺挺地就倒了下来,站在旁边的护士急忙伸手去抓住她,可是地心引力着实太强,而且那位女士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所有重量轰然倒塌,护士根本就支撑不住。

    电梯门口有一台轮椅正在走出来,上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到了昏倒的女士,试图伸手去帮助她,但却根本站不起来。

    老人身后还有一名年轻女士推着轮椅,她试图绕过去,结果却撞到了悬挂在轮椅后方的吊瓶上,连带着轮椅也撞了出去,她整个人顿时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手忙脚乱地去稳住吊瓶。

    与此同时,轮椅往前推了推,却又撞到了门口的那名昏倒女士,被卡住了,往前惯性导致老人开始往前扑倒,岌岌可危。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蓝礼和保罗两个人也来不及打招呼,立刻就跑了过去,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蓝礼就朝着老人跑了过去,保罗则负责那名女士。

    蓝礼整个人跪在地上,用怀抱支撑住老人,但老人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来,蓝礼的站姿十分别扭,根本不好发力;而且他不知道老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敢轻易发力,只能勉强支撑着,避免情况更加糟糕。

    站在旁边的保罗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位女士的下坠趋势已经无法避免,保罗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只能是抱住女士,然后缓缓地把女士放到在地面上,避免受伤。

    虽然知道这十分不合时宜,但如此场景着实有些喜感,朋友专程前来拜访,结果两个人没有客套也没有寒暄,甚至没有询问彼此最近这段时间的收获和近况,然后就前往医院,一言不合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392 手忙脚乱

    一阵手忙脚乱,一楼值班的护士们纷纷过来帮忙,先把女士搬上了病床,护送到了急诊部门,进行一个简单的检查;而后又整理了老人的吊瓶,避免受伤。折腾了四、五分钟,情况这才算是整理了清楚。

    蓝礼和保罗交换了一个视线,看着彼此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双双哑然失笑。

    “果然还是要运动运动,这顿时就不感觉冷了。”保罗半开玩笑地说道,让蓝礼的笑容又更上扬了一些。

    “蓝礼,刚才真的谢谢了。”凯莉-巴顿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却难掩疲惫,“还好有你们帮忙,不然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刚才那位女士,她原本只是因为儿子不断打嗝,停不下来,送过来检查看看,没有想到却有可能是脑膜炎;那老人是孩子的外祖父,因为肾功能衰竭,正在透析治疗的进程中。”凯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将刚才的混乱局面进行了总结,却无法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道尽,让人难免唏嘘。

    “那位女士没事吧?”保罗关切地询问到。

    凯莉摇了摇头,“目前来看,应该只是贫血,缺少糖分。”话语有些尴尬,直接就被切断了,似乎后面应该跟上一句“但是”的,但凯莉没有说,保罗也没有继续问。

    “你赶快上楼吧,会有惊喜哦。”凯莉神秘兮兮地说道,然后就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转身离开了。

    保罗转过头来,好奇地询问到,“你经常来吗?”

    “有空的话。”蓝礼耸了耸肩,虽然经历了刚才的混乱,但这就是医院,每一天乃至每一刻都在经历着生死离别,那淡淡的哀伤永远都挥之不去,他们需要学会坦然面对。“不过,由于工作的关系,一直到处奔波,总是不太负责任。”

    那自嘲的话语让保罗轻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轻声交谈着,一边来到了楼上。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主动打起了招呼,然后蓝礼就看到了悬挂在旁边的新年强,红色和绿色的花边装点得十分豪华,中间张贴着各式各样的照片,仔细一看,赫然是医院在圣诞节和新年的时候举办小型派对的照片。

    在照片上,蓝礼着实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那一张张因为新年而绽放开来的笑脸,让蓝礼的嘴角也忍不住轻轻上扬起来。

    “这是你吗?”保罗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蓝礼,然后指了指右下角的一张照片,蓝礼也不由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小小的剪贴画,确实是他的照片,不过只有头像的部分,然后脸颊两侧被画了三根猫胡须,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王冠,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蓝礼耸了耸肩,调侃着说道,“看来,我就是动物王国的国王。”

    保罗站在旁边,哧哧地笑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头像的旁边,写着一行字,他不由念了出来,“坚持纯粹自我,坚持自我本心。这是谁说的话?”

    蓝礼却是愣住了。这是“我的骨头”里副歌的一句歌词,仅仅只是在“艾伦秀”上表演过一次而已,没有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那是海瑟写的。”阿妮塔-图妮莎走进了护士站,笑呵呵地解说到,“那一期’艾伦秀’,直播到重播,她一共看了六遍。就连艾利克斯、安妮那群小家伙都聚集在一起看了。”

    原来,这就是凯莉所说的惊喜。不是“艾伦秀”,而是这句来自海瑟记录下来的歌词。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段时间,海瑟的复健进展效果不错呢?

    “还好这是早间脱口秀。”蓝礼的回应让阿妮塔欢快地大笑了起来,那浑厚的笑声震荡得耳朵嗡嗡直响。

    “阿妮塔!我的耳朵都疼了!”旁边传来一个稚声稚气的喊声,转过头就可以看到安妮-西里曼那个小家伙,她皱着鼻子,嘟起猪嘴巴,做起了鬼脸,然后双手还高高抬起,夸张地捂住了耳朵,满脸的古灵精怪。

    蓝礼的视线落在安妮身上,却是稍稍停顿了片刻。她那小小的身躯似乎从来都不曾长大,和蓝礼记忆中第一次见面时,依旧是那样的瘦弱娇小。虽然蓝礼知道,安妮的新陈代谢疾病会影响身体的正常发育,但亲眼见到之后,那种酸涩还是轻轻地漾了开来。

    “安妮!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蓝礼故意板起脸来,仿佛凶狠地呵斥一般,摆起了严肃的姿态。

    可是安妮却根本不买账,朝着蓝礼吐了吐舌头,“我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完成了!嘿嘿!”说完,她就一溜烟地小跑起来,犹如一阵风般,哗啦啦地就冲了过来,那宽敞而悠长的住院部通道,响彻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蓝礼转过头,然后就看到阿妮塔那无奈的表情,“不要看我,我可追不上去。不要试图让我移动我的屁/股。”阿妮塔那胖乎乎的梨形身材,屁/股着实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跑步对她来说着实太过困难了。

    蓝礼只能是摇了摇头,然后踮着脚尖,大步大步地迈着步伐,追了上去,“不准跑步!医院里不准跑步!”

    保罗瞬间就被留在了后面,脸上依旧带着大大的笑容,他却毫不怕生,主动向阿妮塔伸出了右手,“我是保罗,我有紧急医疗技术员资格证,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哦,你和蓝礼是朋友?”阿妮塔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刚好,上午有一群孩子们聚集在了一起画画,现在还短缺了一些忍受,你可以过去帮帮忙。”

    “画……画?”保罗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住了,可是阿妮塔却根本不理会,示意保罗跟上,朝着活动室的方向走了过去,保罗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可是,我不太擅长画画。要不然,体力劳动,对,我的体力绝对没有问题,或者搬运重物也可以。”

    “画画,相信我,没有孩子会在意你画得好不好的。”阿妮塔一点都不担心,笑呵呵地说道。

    保罗欲哭无泪。

    这短短一个上午,保罗和蓝礼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碰面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交谈了;一直到午餐的时候,两个人在医院的餐厅里才得以见面。

    看着保罗额头和下巴的两道油彩,还有乱糟糟的头发,蓝礼乐不可支,可以想象得到,保罗到底经历了多少折磨。

    “……他总是这样吗?上帝,我觉得,我的体力都要跟不上了。”保罗正在和蓝礼分享着上午发生的趣事,眉宇之间满溢着笑容,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然后,阿妮塔就在把餐盘放在了旁边,坐了下来,嘴里还抱怨着,“为什么你们都有鸡腿,我却没有?”

    “你确定不是因为乔恩担心你的体重,所以故意不给你的?”蓝礼的反驳让阿妮塔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惹得蓝礼和保罗都笑了起来,“对了,阿妮塔,海瑟今天身体状况不太舒服吗?我到她病房了两次,她都在睡觉。”

    所以蓝礼没有打扰她,两次都直接退了出来。

    “不,她只是在伤心而已。”阿妮塔耸了耸肩,话语里也难免有些唏嘘,“艾丽生病了,感冒,高烧,而且还有一点肺炎的症状,为了避免传染给海瑟,艾丽已经将近两周没有过来医院了。德里克答应了海瑟,今天带她出去看电影的,但临时工作出了状况。”

    阿妮塔看了蓝礼一眼,“海瑟是一个大女孩,她倒没有生气,德里克上班之前过来这里看她了,她还站起来,把德里克送到了病房门口,让爸爸可以安心去工作。但……”

    后面的话,阿妮塔没有说,蓝礼却明白。但是,海瑟终究是个孩子,她知道父亲的辛苦,还有母亲的困难,她还是难免会伤心,会难过,会失落。

    “艾丽的情况怎么样?”蓝礼记得艾丽,那个让他想起丁雅南的身影。

    “她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阿妮塔没有过多的解释,但这句话就已经足够。

    保罗完全在状况之外,他投来了询问的视线,却没有冒然开口提问。

    蓝礼注意到了保罗的视线,不过没有时间回答,认真思考了一下,询问地看向了阿妮塔,“你说,我和保罗带她去看一场电影,怎么样?”说出口之后,蓝礼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我知道,这个提案太鲁莽了,但我只是想……”

    蓝礼知道海瑟的感受。

    作为病人,他们知道父母的难处,他们知道自己的病情,他们知道医院的考量,他们都知道,他们比想象中要更加聪明也更加成熟,但他们却无能为力。

    他们只能被留在原地,被动地接受所有的结果。有时候,他们想要任性一回,但付出的代价却不是自己可以承受得起的。他们才是那个被遗忘在原点的人,孤单,寂寞,无助,茫然,甚至就连反抗的权利都被剥脱了。

    阿妮塔愣了愣,条件反射地是想要拒绝。毕竟蓝礼不是海瑟的直系亲属,但转念想一想,拒绝的话语却吞咽了下去,“海瑟最近的复健情况十分良好,出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是好事;但纽约这两天的天气真的太糟糕了……”阿妮塔也有些犹豫,“蓝礼,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然,你打电话给德里克,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当然,当然没问题,这是必要的,非常有必要。”蓝礼连连点头,脸上浮现出了开心的笑容,“我一会就给德里克打电话。”

393 小鬼当家

    海瑟-克罗斯闷闷地躺在病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试图让自己睡着,但却越睡越精神,她知道母亲生病了,她知道父亲工作焦头烂额,她知道她不应该要求更多。

    可是,如果她还健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成为家里的负担了;如果她还健康的话,她就可以正常地上学、正常地结交朋友、正常地……去看电影。但,这只是如果。

    “海瑟。”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呼唤声,那犹如悄悄话一般的低语,让耳朵有些瘙痒。海瑟的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假装自己正在沉睡,然后那个声音又靠近了一些,再次低声呼喊到,“海瑟。”

    伦敦口音加上醇厚腔调,仿佛大提琴的弦乐一般,海瑟可以听得出来,来人是蓝礼。

    海瑟强忍着睁开眼睛的冲动,还是无动于衷,她今天不想动,只是想要安静地闷在床/上,谁都不想搭理,即使是蓝礼也不例外。

    稍稍停顿了片刻,海瑟又听到了两次呼喊,然后蓝礼似乎就放弃了,压低声音在说着悄悄话,“她正在休息,那就算了。”

    “医生不是说,她最近几天的身体状况表现很出色吗?怎么今天一直都在沉睡着。”

    “不知道,估计是因为天气吧。”

    ……

    海瑟不由拉长了耳朵,蓝礼居然不是单独一个人,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同伴。但这个声音,海瑟识别不出来,她有股好奇的冲动,想要直接睁开眼睛,打量看一看。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

    “那电影怎么办?”

    “我们自己去吧。本来是想着带她一起去的,不过,天气本来就不好,而且护士也不同意,那还是算了。不要冒风险了,万一她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的话。”

    “可是,最开始想要去看电影,不就是因为海瑟吗?如果海瑟不去的话,我们要不然就带安妮和亚历克斯去博物馆吧。”

    “不要!”海瑟直接就坐直了身体,那萎缩的肌肉爆发出了就连她自己都吓一跳的能量,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量,但她此时也顾不上这件事,瞪圆了眼睛,看着站在病床旁边的蓝礼,还有……保罗-沃克?

    为什么保罗会出现在医院里?

    海瑟却没有时间去深入思考,急切地说道,“我的身体状况很好。我是说,睡了一个上午,我现在感觉不能更好了。”说完,海瑟还假惺惺地伸了一个懒腰,仿佛睡美人从沉睡之中苏醒了过来一般,“我现在做好了准备,今天下午想要去看一场电影,你们觉得怎么样?”

    但说出口之后,海瑟这才意识到,她的话语里漏洞太多,直接暴露了自己刚才装睡的事实,又连忙亡羊补牢,“怎么样?我是说,你们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我们下午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我听说,’活埋’还在上映?”

    海瑟满眼闪烁着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蓝礼,唯恐听到一个拒绝的答案。

    海瑟的话语简直是漏洞百出,但蓝礼也没有戳穿她的打算,他和保罗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个人都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海瑟,如果是在娱乐室,用放映机播放老电影,那没有问题。但带你出去的话,这……”

    保罗也站在旁边配合演出,“对啊,今天纽约天气真的太糟糕了,出去外面看电影,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蓝礼继续加油添醋,“更何况,我们带你出去,需要征求德里克和艾丽的同意。私自带你出去,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万一他们报警了……”蓝礼看了看保罗,两个人都连连点头,做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眼底那促狭的光芒,只有他们自己能够领会。

    “不会,不会的。”海瑟唯恐自己就错过了这次机会,“我最近身体状况很好,病情不仅没有恶化,而且复健也取得了很大成效。医生都称赞我了,爸爸想要带我出去看电影,医生也是十分赞同的。本来,爸爸今天要带我出去看电影的,只是因为临时要开会,这才取消了,所以,没问题的,绝对没问题的!”

    海瑟那迫切的姿态,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整个人双膝跪在床铺上,上半身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双眼充满了渴望和期待,还夹杂着一丝恳求,那活泼雀跃的勃勃生机,是蓝礼从来不曾见过的。如果不是身上的病号服,不由就会遗忘了她正在生病的事实。

    海瑟认真地看着蓝礼和保罗两个人,双手紧紧地交错握着,放在胸前,做出了祈祷也是祈求的姿势,然后她就看到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蓝礼轻叹了一口气,那模样似乎已经有所动摇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再添一把火。

    于是,海瑟连忙再继续补充说道,“我保证,我会注意保暖的,我也会小心,再小心的。如果身体不舒服,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放心,我们就去两条街区之外的那个电影院,不会太远的,真的!一部电影,仅仅只是两个小时而已。”

    蓝礼双手叉腰,长长叹了一口气,“前提是……”

    这句话才刚刚说出来,海瑟就尖叫了起来,“啊!”她知道,蓝礼答应了,蓝礼真的答应了!但她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朝着蓝礼用力点头,那双饱含着喜悦和幸福的眼眸似乎在说:我都听你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蓝礼哑然失笑,“前提是,你一定要保密。否则,被德里克和艾丽知道的话,我和保罗就遭殃了。”

    海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头,不断地点头。

    “那,我们必须小心一点,千万不能被阿妮塔发现。”蓝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海瑟兴奋地高高举起了双手,整张脸庞都绽放出了莹莹光芒,“今天巡房的时间已经过了吗?”

    海瑟用力点头,二十分钟之前,巡房已经结束了。

    “我们先必须给你找一些能够御寒保暖的衣服。”蓝礼似乎正在开始动起了脑筋,视线落在了保罗身上,调侃着说道,“而且也必须给保罗找一件厚外套。”那吐槽的口吻让海瑟哧哧地笑了起来,尤其是看到保罗那尴尬生涩的笑容时,更是乐不可支。

    “你先把自己的衣服换好,我和保罗去员工更衣室找一找衣服,我们马上就回来。”蓝礼再次嘱咐到,“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发现了。”说完,蓝礼这才和保罗转身离开了病房。

    不过,两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透过病房的玻璃,悄悄打量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海瑟跪坐在床铺上,用力舞动着双手,张大着嘴巴无声的呼喊着,尽情发泄了喜悦之后,这才开始翻找起自己的衣服,从袜子开始,一步,一步地,开始自己穿衣服。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只是穿一只袜子,她就已经开始喘气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要出去了!她要离开这间医院了!她要去看电影了!仅仅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她就兴奋地想要尖叫。

    看着海瑟的背影,她是如此专注,如此投入,笨拙而艰难地,将两只袜子套起来,然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幸福表情,甚至开始轻声哼起了歌谣。

    保罗的眼眶不由就有些许湿润,然后肩头就传来了轻轻拍打的动作,蓝礼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走吧,你的确需要一件外套,阿妮塔说更衣室里有两件,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尺寸。”

    别人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海瑟足足花费了二十五分钟,但是外套还是没有能够穿上。她穿好了打底衫和毛衣,身体变得更加笨拙起来,外套穿了一半之后,另外一半就始终套不上去,海瑟暂时停下了动作,喘着粗气。

    回头看了看病房的门口,蓝礼和保罗依旧没有回来,这让海瑟有些忐忑起来,她倒是不担心蓝礼会食言。但万一蓝礼被发现了怎么办?万一下一秒进来的是阿妮塔怎么办?

    患得患失的情绪,让脑海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想,海瑟咬紧了牙关,收回视线,再次和外套争斗起来。她不能放弃,她也不会放弃。

    “海瑟,准备好了吗?”身后传来了蓝礼压低的嗓音,海瑟的情绪立刻再次飞扬起来,点点头,“好了!”她也忍不住用悄悄话的气音开口说道,“阿妮塔没有发现你们吧?”

    “没有。不过我们必须小心一点。”蓝礼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外套,朝着海瑟示意了一下,“有点丑,但,足够低调,而且足够保暖,你不介意吧?”

    “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吗?”海瑟皱了皱鼻头,反驳到,但那俏皮的语调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在蓝礼的帮忙下,海瑟先穿上了自己的薄外套,再又把厚外套穿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保罗推了一把轮椅过来。

    “我们一会需要狂奔起来,我可不希望丢下你一个人被抓住。不抛弃,不放弃,克罗斯下士。”蓝礼的话语让海瑟哧哧地笑了起来,这个梗是来自于“拯救大兵瑞恩”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蓝礼在前面探路,保罗推着海瑟紧随而至,那紧张刺激的气氛就好像“碟中谍”一般,海瑟只觉得整个人都开始亢奋起来,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小鬼当家”的电影情节:今天,纽约城将由她来做主,不是吗?

    “没人!走!”蓝礼就好像作战部队一般,严谨地低声说道,然后两个人就推着轮椅,猫着腰,一路小跑着朝着电梯口方向冲刺了过去。

394 暗度成仓

    凛冽的寒风带着潮湿的水汽,不断拍打着脸颊,皮肤仿佛即将撕裂一般,但海瑟却毫不在乎,竭尽全力地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按耐不住地呼喊到,“快点,再快点!”

    保罗在前面狂奔着,进行开道;蓝礼在后面推着轮椅,快步跟上。三个人此时已经离开了医院的大门,来到了大街之上,湿漉漉的街道泛着石青色,入目一片荒凉,就连暗红色的砖墙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但三个人却毫不介意,快速奔跑着,肆意畅快的笑容在街道上空盘旋回转。

    海瑟猛地张开了双手,脸庞犹如鲜花一般绽放开来,“啊!”

    所有的亢奋、所有的喜悦、所有的幸福都化作了一声尖叫,畅快而肆意地喊了出来,清冷的空气顺着喉咙划入肺部,却在沸腾炙热的呼吸之中悄然消散,仿佛一列火车一般,横冲直撞地,呼啸而过,朝着春天、朝着希望、朝着明天,狂奔而去。

    足足跑出去了一个街区之后,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底下停了下来,蓝礼和保罗都有些气喘,即使是海瑟,呼吸也变得短促急切起来,回头看了看,确认后面没有人跟上来,然后三个人交换了视线,齐齐大笑起来。

    “走吧,沿着这条街走过去,间隔两条街,那里就有一间电影院。”三个人之中,蓝礼才是那个熟悉曼哈顿大街小巷的人,主动肩负起了带路的重任。

    海瑟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纽约那荒芜、破败、萧索的冬季景象,似乎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团混乱之中般,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如此美好,就连街边堆积起来的肮脏雪堆,都可以让她的视线久久停驻。

    整个世界都是新鲜的,她的心情忍不住就开始飞扬了起来。

    短短十分钟的步行距离,他们就顺利地抵达了电影院。从室外进入室内,海瑟略微有些失望,她还是想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哪怕仅仅只是多走一条街区也好,但想到即将可以看电影了,低落的心情就再一次亢奋了起来。

    在生病以前,所有事情都是想当然的。看电影是想当然的,逛街是想当然的,上学读书也是想当然的,但现在,就连走路、呼吸这样的简单的事情,都已经变得艰难起来。再次进入电影院时,海瑟的心情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好奇地打量着电影院那老旧的装潢,墙壁上张贴着最近上映的热门作品海报,“大地惊雷”、“不求回报”等等;旁边的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艺术作品栏,摆放的海报都是最近正在点映的作品,“四只狮子”、“嚎叫”、“动物王国”等等。

    然后海瑟就看到了“活埋”的海报,她就开始激动起来,她等这部电影真的太久了,今天终于可以观看了吗?

    远远地,海瑟就看到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过来的保罗,那手忙脚乱的姿态着实让人忍俊不禁,海瑟伸长了脖子,到处搜寻了一番,然后就看到保罗叼在嘴巴里的电影票,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蓝礼,你确定我可以进去吗?”海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担忧地询问到。

    这没头没脑的,蓝礼有些不太理解,投去了疑惑的视线,海瑟解释到,“我是说,’活埋’是r级电影,对吧?我可以进去吗?”可是,这句话才说出口,海瑟就后悔了,如果蓝礼真的因为担心,拒绝带她观看,那怎么办?

    蓝礼的表情却是有些奇怪。

    所谓的r级电影,可以翻译成为“限制/级”,建议十七岁以上观看。换而言之,十七岁以下的孩子,必须有成年人的陪同,才能观看,但,这并不是禁止十七岁以下观看的如果是禁止,那是“nc-17级”。

    在大部分情况下,父母确实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观看r级电影,毕竟里面包含了许多不利于孩子教育的内容。所以,在没有成年人陪同的情况下,电影院自然是不允许孩子观看r级电影的。

    不过,今天观看电影的举动,蓝礼不仅征求了德里克的同意,而且也取得了观看“活埋”的许可。毕竟,海瑟的情况太过特殊了,r级电影对于海瑟来说,根本不是德里克和艾丽两夫妻所需要担心的内容。

    刚才所有的行动,其实只是一出戏而已。原本只是想要调动一下海瑟的积极性,没有想到海瑟如此配合,所以蓝礼和保罗也就一直表演了下来,真正地让这一天的外出活动变得特别起来。

    看着眼前真心表示担忧的海瑟,蓝礼明白了过来,海瑟今年才不过十六岁而已。

    在生病之前,她就是被禁止观看r级电影的成年人陪伴时允许观看r级电影的年龄是十三岁到十七岁。所以,对于海瑟来说,r级电影和nc-17级没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她不能观看的电影。

    想通了之后,蓝礼恶作剧的心思又扬了起来,一脸正色地对着海瑟摇了摇头,“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换成其他电影?’纳尼亚传奇’还是’哈利-波特’?”

    “不要!”海瑟斩钉截铁地否决到,她积极主动地出起了主意,迫切地说道,“要不然,我可以说谎,我欺骗那个检票员,我已经十七岁了,反正我坐在轮椅上,如果他拒绝的话,我就说他歧视残疾人!”

    只来得及站稳脚步的保罗,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蓝礼朝保罗眨了眨眼睛,然后满脸担忧地说道,“你看起来就不像是十七岁,万一他要你出示身份证明,还有残疾人证明呢?”

    保罗瞠目结舌地看着蓝礼信口胡掰,在这普通的电影院里,检票员根本不会查得那么严,十二、三岁的小朋友偷溜进入电影院,观看限制/级的成/人/电影,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蓝礼这样一说,倒像是海关,而不是电影院。

    可是海瑟却不明其中的弯曲,急切地追问道,“那该怎么办?”

    蓝礼仅仅只是眨了眨眼,就已经有了想法,既然今天玩的是小鬼当家版本的胜利大逃亡,那么为何不进行到底呢?

    “一会保罗去转移检票员的注意力,然后我推着你,从背后偷偷绕过去,反正我们都已经买票了,不算是逃票。”蓝礼看着保罗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嘴角不由就轻轻抽了抽,脑海里描绘一下保罗笨拙地说谎的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海瑟的视线在蓝礼和保罗之前来回扫了扫,却是担忧地说道,“可是,保罗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人,不会说话,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不然,还是你去吧?”

    蓝礼的笑容不由就在嘴边僵了僵,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是老实人了?

    保罗似乎也听出了里面的深意,一下没有忍住,直接就笑出声来,却又担心破功,不得不转过头去,闷笑不已。

    海瑟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的歧义,不由觉得好笑,但还是连忙解释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比较稳重,处理危机情况总是更加从容,肯定可以成功的。”

    “就是就是。”保罗站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了肯定。

    蓝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海瑟一眼,仿佛在说,“你就继续胡扯吧,看谁会相信你。”海瑟知道自己应该继续解释的,但看着蓝礼那吐槽的模样,着实是忍俊不禁。

    原本蓝礼是想要打趣保罗一番,然后让海瑟一乐,没有想到却是自己中招。但是,既然今天打算好好玩耍一番,那么就真正抛开束缚,肆意享受一回,也是难得的一件趣事。

    蓝礼走向了保罗,一一把爆米花和可乐接了过来,保罗的道行终究还是不够,没有忍住笑容,嘴角上扬了起来,却还要假装正经,关切地说道,“这些东西我和海瑟可以帮你拿……”

    “不用,我就是要拿这些东西,转移那检票员的注意力。”蓝礼把所有东西都抱在了怀里,两桶爆米花、三桶可乐、一支棉花糖,整个人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你把电影票放到我裤子后面的口袋里。”

    等准备妥当之后,蓝礼看了看两个人,“你们见机行事。”说完,蓝礼也没有再犹豫,大步大步地朝着检票口走了过去。

    保罗绕到了轮椅的后面,双手握住把手,和海瑟两个人注视着蓝礼的背影。

    只见蓝礼走到一半,然后脚步就开始往下矮,怀抱里的爆米花颠簸起来,那模样似乎东西就要掉下来一般,海瑟都忍不住惊呼出了声,但随即才反应过来,蓝礼是故意的就连他们都认为蓝礼是真的面临困难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此时不过下午两点多,而且还是工作日,电影院里没有什么人,于是检票员就大步大步走了上来帮忙,却见蓝礼笑呵呵地表示了感谢,然后转过身来,说了几句什么,检票员就朝着蓝礼的裤子口袋看了过去。

    虽然保罗和海瑟都十分好奇,故事的后续发展,但他们却知道,这场戏不能继续看下去了,于是保罗就推着海瑟的轮椅,快速从检票员的背后方向绕了过去,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真的是太感谢了,我朋友迟到了,然后把所有繁重的工作都扔给我,我说不要买爆米花了,他们自己买,但他们又不愿意……”

    “是啊是啊,我知道。”

    海瑟着实没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几乎就要出声,还好紧紧咬着下唇,避免了被发现的危险,然后保罗就推着她的轮椅,一路狂奔,绕过检票口,穿过走廊,肆意翱翔起来。

395 路见不平

    海瑟可以听到轮椅的轮子快速转动的声音,电影院走廊里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声响,只剩下骨碌骨碌的空转声,但强有力的冲刺之下,室内浑浊沉重的空气搅动起来,在耳边振荡出呼呼的回响,那种极致的速度让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欢呼起来。

    “嘿,你们!你们干什么!”

    身后突然就传来了呵斥声,海瑟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保罗,快,快!”但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笑声就这样溢了出来,“哈哈,快!”

    保罗也是一阵惊慌,“七号,七号,七号。”就好像魔咒一般,一边喊着,一边笑着,一边跑着,然后两个人一个拐弯,就进去了放映厅里,靠在门口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又不得不屏住呼吸。

    海瑟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没有?”

    保罗此时才发现到自己的肌肉完全紧绷起来,口干舌燥、气喘如牛,忍不住就再次低声笑了起来,“嘘。”示意海瑟安静下来,但闷闷的笑声却不断在胸腔里回荡着,两个人越想就越好笑,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保罗偷偷看了外面一眼,紧张地说道,“走,我们赶快进去,到里面的话,他们就找不到了。”

    蓝礼站在检票口,看着保罗和海瑟两个消失在拐弯处,又等了一会,彻底没有了声响。检票员转过头来,看着蓝礼,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羡慕她,有你这样的朋友。”

    蓝礼微微一笑,“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朋友还有什么用呢?”调侃的话语让检票员开怀大笑起来,蓝礼瞥了一眼对方胸前的铭牌,“梅根,谢谢你刚才的配合。”

    “我的荣幸。希望你今天观影愉快,也希望你的朋友喜欢这部电影。”梅根朝着蓝礼眨了眨眼睛,然后帮忙蓝礼把爆米花和可乐重新整理好来,挥舞了一下手里的三张票根,小心翼翼地重新塞到了蓝礼的裤子口袋里,“那么赶快进去吧,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蓝礼对着梅根点点头示意,表示感谢,然后这才迈开了脚步。

    刚才的呵斥声,不是因为海瑟和保罗被发现踪影了,而是梅根在蓝礼的要求之下,配合演出。恶作剧,反恶作剧,不管最终谁是受害者,反正今天大家都玩得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蓝礼进入了放映厅,整体打量了一番,有些意外,“活埋”上映如此久了,今天电影院里依旧还有十几名观众,说不上多,但考虑到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那么就难能可贵了。

    海瑟挥了挥手,昭告了他们的位置。

    蓝礼这才发现,海瑟和保罗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没有轮椅,转头看了看,他们把轮椅放在了门口旁边的角落里,这也就意味着,刚才这一段路是海瑟自己走上去的?

    保罗朝着蓝礼连连招手,示意着,“我要吃爆米花。”这让蓝礼不由笑了起来,走了过去。

    坐下来之后没有多久,放映厅的灯光就缓缓暗了下来,电影放映即将开始了,看着坐在正中央的海瑟,兴奋得无法自已,甚至忍不住轻轻摇晃着脑袋,就好像福娃娃一般,那属于孩子的幼稚灿烂,让人不由莞尔。

    电影开始之后,整个放映厅就安静了下来,“活埋”是一部扣人心弦的作品,一旦进入状态之后,就停不下来了。即使是蓝礼,第三次观看这部作品,感触也是不同的。

    “叭叭,叭叭叭叭……”强劲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放映厅里响了起来,赫然是前年红到发紫的单曲“扑克脸(pork-face)”,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观影的节奏,如此没有礼貌的行为,顿时引起了电影院里其他人的骚动。

    如果有人意外地忘记关机或者调成静音,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只需要尽快把电话掐断就好。

    但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接起了电话,“下午好。”然后开始交谈起来,“哈哈,我现在正在看电影,就是最近那个讨论蛮热闹的电影,’活埋’……不好看,无聊死了,我都要睡着了……”

    听声音,应该是哈莱姆区当地的口音,信手拈来的“草”更是不绝于耳,十分粗鄙,虽然没有大声喧哗,却也没有刻意压制声音,原本“活埋”那紧凑惊悚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殆尽。

    现场的观众们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此没有礼貌的行为,即使是在平均素质令人难以满意的哈莱姆区,也依旧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正是因为哈莱姆区,这里黑帮横行,不少人都是随身携带枪支出行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只能算是家常便饭,怒火冲破理智的时候,街头枪击案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再加上对方的声音毫无顾忌,粗话连篇,黑暗之中,更是无法揣测。

    于是,大家都在面面相觑地观望着,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出声打断他。

    “先生!”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斜后方响了起来,娇俏之中带着一丝软糯,仿佛清脆的莲藕掰断的脆响,带着一股夏天的清爽,“如果你要打电话的话,请离开;不然的话,就立刻挂断电话。”

    那个女孩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礼貌之中带着坚定,厉声的呵斥却不会显得太过咄咄逼人。

    这声音一出来,放映厅里的空气就微微紧绷起来,大家都想要拍手叫好,为女孩加油助威,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那个打电话的男人就直接转过头来,大声呵斥到,“谁说的!”那有恃无恐的说话方式,听起来的确是让人捏一把汗。

    坐在原地,蓝礼轻吐了一口气。

    贵族教育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轻易乱管闲事。

    因为在公众场合,喜欢制造闹剧的往往都是素质不高的粗鄙之人,就好像秀才遇到兵,往往说理是说不清的,一旦动手之后,场面就变得无比难看。贵族们一直想要保持自己的优雅、从容和尊贵,自然不会和那些不在同一层面上的人斤斤计较。

    更何况,蓝礼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义感蓬爆的个人英雄主义崇拜者。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方居然不懂得收敛,咄咄逼人,似乎还想要用武力执行恐吓镇压,这就让人看不下去了。

    “谁说的,重要吗?”蓝礼扬声说道,“要么挂断电话,要么滚出去。”

    干净利落,清冷凛冽,蓝礼那不留任何情面的话语自有一番威严,将对方震慑住了,也就是愣神的这一秒,保罗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尊重观影礼仪,马上闭嘴!”

    随后,电影院里其他人总算是回过神来,纷纷说道,“就是,就是”、“闭嘴”、“我还想看电影呢”。

    那个男人看到敌众我寡,气焰顿时就消了下去,愤愤不平地挂断了手机,然后转过身,重新看向了大屏幕。

    短短的骚乱之后,放映厅重新回归了平静,海瑟转头看了看蓝礼,又看了看保罗,然后抿嘴偷笑了起来,视线再次落在了大屏幕上,重新投入故事之中。

    海瑟不得不承认,“活埋”真的是一部精彩纷呈的电影,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注意表演者是蓝礼的这件事,所有的情绪都紧紧地跟随着故事起起落落,以至于当电影结束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放映厅的灯光亮起来时,海瑟愣愣地转头看向了蓝礼,“就这样结束了?他没有得救?他……他真的被活埋了?后面还有彩蛋吗?”

    “没有。这就是结局。”蓝礼给出了直接的答案,然后就看到海瑟失魂落魄地耷拉下了肩膀,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才是你吧!”一个粗粝的暴喝声在前方响了起来,可以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梳成了夸张的大背头,眼眶深陷,肩膀微驼,脸色苍白,看起来应该是一个/瘾/君子,宽大的t恤领子口露出了里面颜色混乱的刺青,看不出具体的图案来。

    男人堵住了一个女孩的去路。

    那女孩身材十分娇小可人,一头红褐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绾成一个发髻,落下来的发丝带着一丝随意和休闲,简单的黑色t恤搭配黑色运动裤,外面套了一件深棕色的皮衣夹克,简单利落之中却透露出青春活力。

    只是,站在男人面前,女孩看起来着实是太过小个了,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对抗。

    “你个不要脸的……”那个男人举起了拳头,在女孩面前用力挥舞着,恶狠狠地骂起了粗话,口沫飞溅、凶神恶煞,那粗暴的眼神让人退避三舍。

    此时,灯光亮起来之后,大家都看到了男人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好惹的疯子,正在离开放映厅的观众们都没有敢上前帮忙。

    蓝礼还没有来得及做反应,视线余光就看到保罗已经握紧拳头冲了上去,“滚开!混蛋!”

    看到如此情形,虽然蓝礼不喜欢把事情如此戏剧化地处理,想要解决如此危机,方法有无数种,但朋友都已经冲锋上阵了,他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蓝礼也只能是摇摇头,拍了拍海瑟的肩膀,紧跟着冲了上去。

    那男人看着保罗和蓝礼两个人,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过来,他不由一慌乱,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伸手往背后去掏东西。

    这一个动作顿时就让放映厅里混乱了起来,显然,那男人是要掏枪!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如此紧急的状况,一触即发!

396 英雄救美

    那男人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紧急之中,却始终没有拉开距离,仅仅只是稍稍往后退了半步,神色凶狠、眼神狠厉、毫不退让。

    那女孩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似乎被吓到了,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左右看了看,脚步却迈不开来。

    保罗冲在前面,眼前着就要撞到那个女孩,脚步一顿,顺势转过身,绕开了女孩,但这一个换位,就失去了发力的角度,他只能接着惯性的势头,以肩膀狠狠地朝男人撞了过去。

    下一刻,保罗顾不上去理会那个男人,对着女孩大喊到,“让开,让开!”同时双脚一发力,瞬间将他和女孩之间的距离缩短,拉着女孩往旁边一闪躲。

    蓝礼紧随而至,视线里清晰地看到那男人跌跌撞撞地失去了重心,但右手已经从背后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家伙,赫然就是手枪,“小心!”

    蓝礼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却没有时间去处理其他情况,三步做两步,接着从高往低下冲的势头,犹如猛虎下山一般,一个飞跃跳了起来,狠狠地踢中了男人的小腹。男人原本重心就已经不稳,这下更是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蓝礼双脚落地,不等自己站稳,猛地就冲了上去,准确地抓住了男人的右手,以手掌为刀,准确而狠厉地用力劈在了手腕上,不过两下,男人的手掌就松了开来,手枪掉在了地上。

    脚步再次往上一个欺身,把手枪踢了开来,抓住男人右手的双手用力一扭,硬生生就把男人掰了过来,单手反剪在背后,此时男人的重心已经完全失去,就像是破沙包一般,面朝大地,重重地摔了下去。

    蓝礼也跟随着地心引力的拉扯,用膝盖抵住了男人的后背,顺势压了上去,快速地将男人的左手也往后扭了过来,然后将他外套的袖子用力一扯,以袖子作为绳子,把双手捆绑起来,这才算是完事。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持续了不过短短三十秒,但一触即发的危机状况,却让人口干舌燥、心跳紊乱。现在,危机总算是解决了,笼罩在头顶上的乌云悄然消散,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此时,放映厅里只剩下七、八名观众,其他人全部都已经走光了,他们看到那名小混混被制服了,纷纷鼓掌起来。

    蓝礼站起来、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一阵喜感不由就浮上心头。

    这就好像以前在伦敦的时候,在家庭聚会上,伊丽莎白要求他上前表演钢琴,没有想到他却表演了一套太极拳,然后全场所有人错愕,只有伊迪丝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鼓掌。亚瑟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只是他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刚才情况危急,对方都已经掏出武器了,说到底,蓝礼其实也只是在自救而已,根本无足挂齿。所以,蓝礼只是对着其他观众们露出了一个微笑,开口说道,“我们现在报警吧,一会警/察过来的时候,大家帮忙录制一下口供。”

    听到报警的话语,后面那个小混混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先是开口求饶,而后发现没有效果之后,就再次破口大骂,现场一时热闹无比。

    放映厅里出现了突发状况,电影院的值班经理也迅速过来询问了情况,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报警之后,警方很快就抵达了现场,大家配合录制了口供,警方将小混混以扰乱社会治安的名义押解回去,事情也就暂时到了一段落。

    保罗和海瑟站在出口处的位置,看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蓝礼和警/察,眼神里难免有些担忧,等蓝礼走过来时,保罗关切地询问到,“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难道说,那个小混混还有什么背景?警/察必须警告蓝礼一番?

    蓝礼却是轻笑地摇了摇头,“没事,只是闲聊罢了。”

    刚才居然有两名警官认出他来,停下来闲聊了两句,对他和保罗今天的举动大加赞赏,后来还索要了他的签名。

    这着实是特别的经历。在日常生活中,意外被认出来,而且还是穿着制服的公务员,这种细微的变化正在证明着,现在的蓝礼已经不再是“籍籍无名”了。

    “你还好吧?”蓝礼朝着海瑟投去了视线。

    此时海瑟依旧站立着,用自己的双脚;她的双眼闪烁着亢奋的光芒,笑容在翻滚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雀跃的气氛,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最后只能是感叹到,“哇哦,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没有之一!”

    蓝礼和保罗两个人交换一个视线,不由哑然失笑。

    “先生。”一个礼貌的声音在蓝礼的身后响了起来,回过头,赫然是刚才那个女孩,她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眼底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和海瑟是如此相似。“刚才真的抱歉,因为我引起了骚乱;还有,谢谢你们的出手帮忙,否则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保罗看了蓝礼一眼,发现蓝礼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微笑,风度翩翩的绅士姿态,大方得体,却丝毫没有开口回应的打算,难免让人产生距离感。

    于是,保罗主动接过了话头,“不用。”他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话语说的十分朴素,脸上也带着真挚的笑容,“遇到这样的情况,任何人都会出手,我们只是赶在了其他人之前罢了。更何况,你第一个出声呵斥对方不礼貌的行为,这是值得敬佩的。”

    女孩灿烂地笑了起来,多了些许羞涩,视线在海瑟身上停了停,利用余光悄悄打量了蓝礼一眼,随后就快速收了回来,落在了保罗身上,“希望今天没有打扰到你们观看电影的乐趣。这本来是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可惜遇到了这样不懂得欣赏的观众。”

    准确来说,女孩已经不再是女孩了,应该说是少女。

    浓密的眉毛犹如炭墨一般挺拔地勾勒出去,着实抢眼,在那小巧的瓜子脸上,平添了一抹巾帼英豪般的英气;漂亮的杏眼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眼珠子在机灵地转动着,犹如小狐狸一般精灵古怪;收窄的下巴轻抹出一条干净凌厉的曲线,将洋溢的青春往上一扬,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顾盼生辉之间,那一抹隐藏在羞涩背后的俏皮,带着些许奥黛丽-赫本般的气质。天然,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纯真,没有经过任何遮掩。

    “即使如此,它依旧非常精彩。”站在旁边的海瑟,出声强调到,话语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少女轻轻咬了咬下唇,却没有被抢白的懊恼,而是认真点点头表示了认可,“是的,我个人非常喜欢。改天,我会再来观看一次的。”

    少女的视线忍不住又再一次瞥了蓝礼一眼,看着那芝兰玉树般的挺拔身影,快速地收了回来,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就礼貌地看向了保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抱歉打扰了你们朋友聚会的时间,我是莉莉-柯林斯(lily-collins),十分感谢你们的帮忙。”

    保罗礼貌地握住了对方的右手,“不会,不会,仅仅只是分内之责罢了。”保罗顿了顿,随即才想起忘记自我介绍了,于是主动肩负起了任务,“我是保罗,这是海瑟,这是蓝礼。”

    “啊哈!”莉莉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仿佛是躲藏在云朵背后的太阳探出头来一般,清莹的光辉耀眼而张扬,“我就知道,你是保罗-沃克,你是蓝礼-霍尔!”

    莉莉刚才打量了好久好久,却始终不敢确定,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心情不由就飞扬了起来,忍不住整个人都跳跃了起来,用力拍了拍手,激动地说道。但喊出口之后,她的神经终于回过神来,瞳孔开始往外扩张,“耶稣基督!真的是你们?我不是在做梦?”

    看着小妮子那一惊一乍的少女姿态,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莉莉-柯林斯,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英国歌手菲尔-柯林斯(phil-collions),格莱美和奥斯卡的双料得主。

    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小妮子两岁的时候就出演了“成长的烦恼”,长大之后更是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好莱坞,先后出演了“弱点”、“白雪公主之魔镜魔镜”、“爱你,罗茜”、“打破陈规”等电影。不过,1989年出生的她,年纪轻轻,演技还十分稚嫩,就好像艾玛-罗伯茨一般,更多还是在小妞电影、青春电影里打滚。

    海瑟似乎找到了共同语言,惊喜地说道,“感觉是不是很神奇?几分钟之前,他还在大屏幕上被活埋了,现在又出现在了眼前。我觉得我有点分不清楚现实还是电影了。”

    莉莉捂住了嘴巴,避免自己更加失态,然后连连点头,“对啊,我刚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重点是,电影结局真的就这样了吗?保罗真的就被活埋了吗?”莉莉充满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蓝礼,投去了求证的目光。

    蓝礼嘴角微微一翘,“保罗应该没有被活埋,他就在这里,你没有看到他吗?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

    这打趣的话语让莉莉和海瑟都愣了愣,就连站在旁边的保罗-沃克也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保罗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却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两个小妮子交换了一个视线,随即双双拍掌大笑起来,完全捧腹。

397 花样年华

    “哈哈。”海瑟放声大笑着,肆意而畅快地笑着,着实因为笑得太过厉害,以至于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但即使如此,笑声依旧止不住,就连眼眶都渗出了泪水,她不得不抬手擦拭掉滑落的狼狈,那滚烫的温度几乎就要烫伤手背。

    坐在四方桌右手侧的是莉莉,她已经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抱着僵硬的肚子,瘫在椅子里,肩膀一耸一耸地,没有力气再动弹。

    坐在四方桌左手侧的则是保罗,他因为笑得太过突然,啤酒直接喷了出来,还好他在最后时刻低下头来,这才避免了莉莉的狼狈,但保罗自己却一片狼藉,双手和胸前都沾满了啤酒,好不狼狈。

    坐在正对面的是蓝礼,他却是一脸淡然,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啤酒放了下来,双手交叉地支撑在椅背上,那平静的眼神带着一丝不解,似乎在说:你们这群人,笑点真的太低了。

    可偏偏就是这一幅模样,却让海瑟笑得更加灿烂了,她觉得自己腹肌都要锻炼出来了。

    “嘿,嘿,伙计们。”走过来的是尼尔-图森,一脸抱怨的表情,警告地说道,“这里是爵士酒吧,不是单口相声酒吧,收敛一点,收敛一点。”然后把手里的柠檬水放到了海瑟的面前,故意夸张地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偷喝啤酒,否则你会让我们惹上麻烦的。”

    海瑟举起了双手,做出了一副投降的模样,讽刺了回去,“是的,是的,爷爷。”

    可没有想到,尼尔却丝毫不在意,转过身,然后就弓着背,学着老爷爷的姿态,拄着根本不存在的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这配合的模样,让海瑟瞠目结舌,而坐在旁边的莉莉和保罗却是再次笑起来。不过,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了,笑得太多了,现在声音都有些沙哑。

    海瑟想了想,却也是噗嗤一下,放声大笑起来。

    电影观看完了,过去几个月以来一直想要做的事,今天总算是完成了,但海瑟却不想要回去医院至少不想要那么快就回去。

    花费了好一番力气,她不仅和刚刚认识的莉莉站在了同一阵线上,而后还把保罗也拉上了贼船,甚至还使出了杀手锏,这才说服了蓝礼,带她过来先驱村庄看一看。

    “错过了这次,我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我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海瑟知道,这句话杀伤力十足,但她就是故意的。反正她都已经生病了,这就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番呢?更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先驱村庄。先去喝了一顿下午茶,然后再来先驱村庄吃晚餐,欣赏表演。

    这是海瑟记忆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在生病以前,她总是对长大有着无数的期待和愿望,她曾经想过,自己可以跟着一群朋友到酒吧里胡作非为,调戏着吧台里的帅气酒保,在舞池里尽情舞动着;她也曾经想过,自己可以像嬉皮士一般,通过音乐结交朋友,然后一群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就坐在街头,闲聊到天明;她还曾经想过,自己可以牵着自己喜欢男生的手,站在哈德逊河边上,看着太阳徐徐升起……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长大,生命的脚步就即将戛然而止了。她甚至可能等不到自己能够合法喝酒的那一天了。

    抬起头,看着舞台上正在表演的爵士歌手,浅吟低唱之中带着淡淡的哀伤,犹如指尖缠绕的香烟;看着吧台里重新开始忙碌起来的尼尔,和旁边的客人嘻嘻哈哈地闲聊着;看着不远处的一位女士,穿着旗袍,带着珍珠项链,梳起高高的发髻,盛装打扮,独自一人,专心致志地倾听着表演……

    生活是如此美好,每一个瞬间都是如此灿烂,无处不在,就连时光都变得温柔起来。但,一股莫名的哀伤就侵袭而至,毫无预警地。她很幸福,她今天真的很幸福,但幸福到了极致,就开始泛起了苦涩。

    她的双腿似乎有些水肿了起来,今天,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她都坚持自己行走,而没有使用轮椅,但此刻,小腿和大腿却有些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她的骨头开始抗议了,每一块肌肉都酸痛到了极致,之前没有感觉到了疲惫,始终隐藏在细胞里,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抬起双手,然后就看到手指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微微地颤抖着,她竭尽全力想要去控制,但却丝毫没有作用,双手还是在不断颤抖着。

    恐慌,难以抑制的恐慌,瞬间将她吞噬,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种窒息感就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抬起手捂住了脸颊,可是双手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泪水就滴落了下来,那滚烫的温度穿过指尖,几乎就要烫伤皮肤。

    她才十六岁。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如此不公平?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会患上了这种疾病?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才遭受了这样的惩罚?她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平常的生活,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正常生活,为什么,为什么却不行?难道是她太贪心了吗?难道她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走向生命的终结吗?

    为什么?

    笑着笑着,泪水就滑落了下来。那种绝望,猝不及防之间,狠狠地击中了她的胸口,犹如溺水一般。

    “海瑟?海瑟?怎么了?”蓝礼就坐在正对面,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海瑟的异常,他连忙站起来,走了过去,试图询问一下情况,但直接被海瑟推开了。

    只是,蓝礼的肩膀却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海瑟的动作似乎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那种无力和无奈透露着愤怒,还有绝望,在试图挣扎着,却没有任何效果。

    蓝礼放下了双手,在海瑟的身边蹲了下来。坐在旁边的莉莉和保罗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走开,走开。”海瑟竭尽全力摇着头,却只能摇晃出小小的弧度,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却又虚弱到了极致,几乎无法动弹,“让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就好。你们都帮不了,你们什么都帮不了。走开。”

    海瑟知道自己现在太情绪化了,她已经失去了控制,但她不在乎了,一切都不在乎了,她只需要一个人静静。她就好像溺水之人一般,拼命呼喊着救命,却又把所有靠近的人都推开。

    蓝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蹲在旁边,安静地收获着。没有靠近,却也没有离开。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舞台上的女伶轻声哼唱着,慵懒而性/感,空气里的嘈杂和躁动都缓缓沉淀了下来。

    海瑟哭累了,今天一整天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几乎是精疲力竭,在这嚎啕大哭之下,仿佛所有的体力瞬间都爆发了出去,瞬间就萎靡了下来,她就连肩膀都支撑不起来了。

    可是,她依旧把脸颊埋在手掌心里,不愿意抬头。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她不想要其他人看到,甚至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瞬间崩溃,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理由。

    德里克走进了酒吧里,可是他却没有心思去感受酒吧的氛围,在领位员的指引下,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一眼就看到了弯下腰的海瑟和蹲在旁边的蓝礼。

    难道是出事了?

    “怎么了?海瑟?你没事吧?”德里克的心脏猛然收缩起来,紧张地询问到,快步走了上前,蓝礼知趣地让开了位置,然后德里克就在海瑟身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自己的动作就引发了更多无法预知的后果,“海瑟,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

    海瑟捂住脸颊,摇了摇身体,表示了否定,“我没事。爸爸,我没事,我很好,我今天很开心,一切都很好。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空间。”

    海瑟内心深处顿时哀嚎起来,她觉得自己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在如此欢乐、如此幸福的时刻,突然就崩溃大哭,而且哭到无法自已,这本来就已经是一大糗事了;如果她现在满脸泪痕和鼻涕的模样被看到,那她以后就没有颜面见蓝礼了。

    现在,就连爸爸也出现了,她就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海瑟,你是不是需要去一下卫生间?”坐在旁边的莉莉灵光一闪,开口询问到。

    海瑟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表示了肯定,“是的,是的,”

    在场其他三位都是男士,自然不了解女生的需求,听到这句话,三个人才反应了过来,面面相觑。

    德里克站了起来,让开位置,看着莉莉推送着海瑟进入了卫生间,海瑟却始终把双手埋在手掌心里,拒绝抬头,那模样着实让人担忧。

    一直等两个女生消失在了拐弯处,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卫生间里面,有相关设施吗?”德里克指的是残疾人通道,足够的空间,让轮椅可以进去。

    蓝礼点点头表示了肯定,但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卫生间的方向,心有戚戚然。

    其实,他可以体会海瑟的心情,生活越美好、幸福越真实,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就越难以控制。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们都知道,这一切都太短暂了,犹如烟花一般,绽放过后,随即消失,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

398 感同身受

    内心深处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蓝礼收回了视线,诚恳地对着德里克说道,“抱歉,德里克。”

    德里克却是摇了摇头,对着蓝礼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不需要抱歉,应该是我表示感谢才对。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德里克脸上流露出了自责的表情,今天本来应该是由他带着海瑟出来的,但他却失约了。“谢谢你,谢谢你今天陪伴了海瑟一整天。”

    离开电影院之后,蓝礼第一时间就把情况向德里克更新了,并且尽可能地用照片将今天的幸福时刻记录下来,寻找空档发送给德里克,尽量让他放心。

    从德里克出现时的状态来看,他应该刚刚结束繁忙的工作,立刻就赶了过来。蓝礼知道,德里克在竭尽全力,他和艾丽都是。

    “如果我把功劳独占的话,保罗会生气的。”蓝礼小小开了一句玩笑,让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德里克连忙又向保罗表示了感谢。

    谈话之间,莉莉和海瑟就再次走了出来。

    此时的海瑟,眼睛虽然有些红肿,但总算是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神情之中难免还是有些落寞,强颜欢笑却隐藏不了内心的失落。

    德里克可以看得出来,海瑟的心情有些低落,但他却觉得棘手,不太清楚应该如何和女儿沟通,如果艾丽在这里就好了。

    德里克有些焦躁,却又无从入手;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超过了海瑟平时上床休息的时间,因为担心海瑟的身体状况,德里克只能暂时把担忧压了下来,告辞离开。

    听到德里克的的话语时,海瑟抬起头看了看父亲,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颓丧地重新再次跌坐在轮椅上。即使再停留一会,那又如何?结束,终究还是要结束的。即使不是现在,这美好的一天也还是会结束。

    德里克的挣扎,海瑟的沮丧,蓝礼都看在眼里。即使有心帮忙,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入手。作为朋友,他能够提供的帮助十分有限;家人的位置,那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想了想,蓝礼微笑地劝说到,“德里克,不如你们坐下来休息一会,让海瑟在享受一下青春,夜晚还年轻着呢;你也可以放松放松,叫一点东西垫垫肚子。”蓝礼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打趣了起来,“等会,我要上台表演,我有点担心观众们不太买账,你们是否愿意留下来捧捧场?”

    德里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不由哑然失笑起来;视线落在了海瑟的身上,然后就捕捉到了女儿那隐隐的期待。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下一次外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耽搁半个小时,那又何妨呢?

    “好。”德里克点头答应了下来,海瑟脸上重新展露了笑颜,这让德里克的心情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保罗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蓝礼,满脸写满了不解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蓝礼今晚还有表演的计划?蓝礼根本没有提起啊!

    蓝礼拍了拍保罗的肩膀,没有过多解释,笑呵呵地就朝舞台方向走了过去。留下了满脸错愕的保罗,朝着海瑟和莉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这是怎么回事儿?”

    站在旁边的莉莉更是满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就凑到了海瑟身边,低声询问到,“蓝礼会唱歌?”

    海瑟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卖起了关子,“难道你们不知道?蓝礼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因此而闻名,不少人都专程过来听他唱歌,跑调的那种。”

    蓝礼却不知道自己被海瑟调侃了一把,现场表演,这是他临时决定的。

    他在海瑟和德里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丁雅南的影子;在海瑟身上,他看到了自己。

    他们也是如此,总是试图沟通,却又总是失败;他们试图谅解彼此,却总是找不到正确的途径。如果他们之间能够建立起对话的桥梁,事情是不是就会容易一些?

    他不知道,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但至少,海瑟和德里克、艾丽还有机会。

    作为旁观者,他不能也不该插手别人家庭里的事情,他没有这个资格。他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抛砖引玉,希望可以成为他们交流沟通的一个起点,剩下的问题,由他们自己携手解决。这至少是他能做的。

    至于引子,还有什么比音乐更加合适的呢?同样一首歌,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在不同的时期里,都会有不同的体验。

    “先生们,女士们。”爵士表演刚好结束了,尼尔走上了舞台进行串场,“今晚的正规表演已经结束了,不过,今天还有一个小小的意外惊喜,我们专门邀请到了一位老朋友,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美好的夜晚。接下来,先驱村庄倾情奉献,有请,蓝礼-霍尔。”

    刹那间,现场就响起了口哨声和掌声,熟客们都纷纷起哄起来,各式各样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莉莉顿时就愣住了,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完全没有预料到如此情况;就连保罗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满眼的不可思议。

    海瑟却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希望可以看到蓝礼的现场表演,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实现了。这一天真的太过美好,美好得仿佛一个梦境,似乎梦境醒过来的时刻,就是她生命的终点,那种淡淡的哀伤始终在胸腔里飘荡着,挥之不去。

    仅仅只是看着蓝礼走上了舞台,海瑟的视线就已经模糊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崩溃,而是高高举起了双手,用力鼓掌起来,嘴里还跟随着大家一起发出了呼喊声,尽情而肆意地享受这一刻。

    蓝礼背着吉他走到了舞台正中央,对着话筒随意地调侃了一句,“看来,今晚想要看我出糗的人,着实不少。”这顿时让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坐到了一把木头椅子上,蓝礼熟练地开始调弦,“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至少纽约没有暴雪侵袭。希望我不会毁掉这一份美好。”戏谑的话语再次引起了一片笑声。说完,蓝礼还举起了左手,食指和中指交叉起来,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这就让大家更加欢乐了。

    蓝礼安静了下来,让自己的思绪缓缓沉淀。脑海里却是不由想起了丁雅南的身影。

    他曾经埋怨过,如果不是母亲束缚了他的翅膀,那么他的人生是否会有截然不同的轨道;他曾经愤怒过,如果不是母亲将想法强加在他的身上,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自由地追逐梦想;他曾经后悔过,如果不是母亲的过度爱护,那么他至少可以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但,时过境迁之后,那些负面情绪都已经消失不见。因为他知道,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个选择构成的,每一个选择铸就了现在的自己,包括了那些正确的、错误的、无法判断的选择。

    也许,他可以拥有更加幸福的童年,也许,他可以放肆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也许,他可以拥有不一样的未来,但,他就不再是他了,他也就不会成为现在的蓝礼了。

    在他的人生之中,丁雅南是不可取代的一部分,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因为在那些幸福的、艰辛的、甜蜜的、痛苦的道路上,她始终相伴左右,她始终不曾放弃。

    抬起头,穿过了金色的光晕,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海瑟等人所在的位置,德里克就坐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嘴角不由就勾勒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指尖没有勾勒琴弦,就这样清着嗓子歌唱起来:

    “我的挚爱,别再担忧,当世界天寒地冻,当内心沉重不堪,我会温暖拥抱,永不放手,绝不,直到血液干涸,我也将寸步不离,别再担忧,我坚信,我们将会勇往直前(carry-on)。”

    真诚质朴的歌词,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犹如一阙写给挚爱、写给挚友、写给挚亲的信笺,干燥的信纸上散发着油墨的气息,指尖触碰之处可以感受到那比划的起起伏伏,脑海里描绘着伏案撰写时的模样,空间的距离仿佛悄然消失不见,就连心理的隔阂都被戳破。

    海瑟就这样愣愣地坐在原地,专心致志地侧耳倾听着,那温柔的语句在耳膜上轻盈舞动,仿佛盛夏午后的阳光,穿过森林的茂密树梢,落在翠绿的草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尘埃上下翻飞的景象,时光似乎就这样禁锢在了那一米阳光之下。

    动人的嗓音,毫无障碍地就击中了内心的软肋,苦涩在舌尖泛了开来,笑容在嘴角上扬起来,泪水在眼底翻滚起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视线里的灯光就模糊了,温暖的幸福在胸口横冲直撞,闷闷地,有些隐隐作痛,却是如此真实。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形状。

    沐浴的灯光之下的蓝礼,低下头,停止了歌唱,视线落在琴弦上,指尖轻轻勾动,那清澈的弦音犹如潺潺泉水一般叮咚作响,仿佛可以看到一个个乐符犹如插上翅膀的精灵一般,在琴弦之间翩翩起舞。

    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的修饰,却美好得让人心醉,轻快的旋律在涌动着,扯动着嘴角往上勾勒起来,忍不住就跟随着节奏一起击打起来,温暖的乐符汇成一条长河,让人一点一点地融化在这幸福的瞬间,轻轻徜徉。

399 勇往直前

    干净清澈的白衬衫,简单质朴的木吉他,温暖稀疏的昏黄灯光,毫无修饰的小舞台。

    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可是海瑟却挪不开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沐浴在灯光之下的身影,仿佛聚光灯之外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万籁俱静。

    所有的所有都被放大到了极致,却又被缩小到了极致,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嘴角淡淡的微笑、那苍劲有力的手指,甚至可以捕捉到乐符纷飞的轨迹。莫名地,视线就这样模糊了。

    欢快的吉他弦音让灯光底下飞舞的尘埃都雀跃起来,跟随着蓝礼眼底的喜悦和幸福一起舞动,犹如穿透层层云彩,穿越皑皑白雪,穿梭漫漫冬季,洒落下来的第一缕阳光,石破天惊,宣告了春天的来临,刹那间,万物复苏。

    整个先驱村庄都变得明媚起来。

    “紧紧相依,当你独自踽踽前行,前途将荆棘密布,若你迷失前路信仰,我将指引归途方向,你仅仅只需要知道,我将站在原地,当世界荒芜,空无一人,我也将留在原地。”

    海瑟就这样愣愣地坐在原地,那曼妙美好的歌词,犹如汩汩泉水在耳边流淌,却在内心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一个人独自前行,在黑暗之中漫无目的地摸索着;他知道,她一个人是如此恐惧害怕,漫长的冬季仿佛永远看不到终点,她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他知道,她疲惫了、她慌张了、她痛苦了;他还知道,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要放弃了。

    但他始终站在原地,不曾也不会离开。

    “我会告诉你:我的挚爱,别再担忧,当世界天寒地冻,当内心沉重不堪,我会温暖拥抱,永不放手,绝不,直到血液干涸,我也将寸步不离,别再担忧,我坚信,我们将会勇往直前。”

    她不是一个人,她终于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孤独到了极致,黑暗到了极致,茫然到了极致,她甚至就连呼喊都已经放弃了,偌大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呼救,也没有人听得懂她的痛苦。突然之间,却发现在地平线的终点,始终有人不曾离开。

    苦涩和甜蜜、哀伤和幸福、痛苦和喜悦,错杂而矛盾的情绪同时汹涌上来,胸口就像是堵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最近时日,我担心着自己错误百出,梦魇缠身难以入眠,但耳边传来你的呼唤,’我将站在原地,即使世界荒芜,空无一人,我也将留在原地。’”

    德里克忽然就愣住了,甚至在意识到之前,泪水就已经模糊了视线,汹涌的情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几乎将他压垮,他总是担心着自己做得不够好,总是害怕着自己错过了海瑟的生活,总是恐惧着现有的幸福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可是,双手握得越紧,指尖的沙砾就滑落得越快,那种无法着陆的虚无犹如恶魔一般,几乎将他吞噬。

    “你告诉了我:我的挚爱,别再担忧,当世界天寒地冻,当内心沉重不堪,我会温暖拥抱,永不放手,绝不,直到血液干涸,我也将寸步不离,别再担忧,我坚信,我们将会勇往直前。”

    德里克的视线落在了海瑟那瘦弱的肩膀上,单薄得仿佛只要一阵风,就会随风而去般;那一头柔顺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头,他总是如此笨手笨脚,没有艾丽的帮忙,他甚至没有办法帮海瑟好好地绑头发。

    悄悄地抬起右手,试图放在那肩膀上,可是却又不由胆怯了,猛地缩了回来。泪水忽的就崩溃决堤,一切发生得着实太过汹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泛滥成灾,他慌忙地转过头,狼狈不堪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却根本止不住。

    蓝礼的手指飞快地舞动着,旋律伴随着飞扬起来的琴弦逐渐走高,情绪越来越欢快,声音越来越饱满,轻快的节奏在璀璨的阳光巅峰肆意狂奔,仿佛可以看到光芒滑过的轨迹,美轮美奂。

    “我坚信着此生无憾,即使伤痕累累随风而逝,你不必做到完美无缺,没有人可以做到;你永远不知晓潮起将会我们带往何方,你永远不知晓潮落将会何时带来分离,但我将站在原地,当世界荒芜,空无一人。”

    淡淡的暖流在胸腔里回荡着,浅浅的幸福在嘴角上扬着,苦涩、哀伤和痛苦都渐渐烟消云散,泪水依旧停不下来,但落在舌尖上,却是满嘴甜蜜,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仿佛穿过了层层黑暗,整个视野都明亮了起来。

    寒冬过去,春天来临。

    海瑟畅快地笑了起来,却泪流满面,就像个傻子一样。转过头,她就看到了父亲的窘迫,那苍老的脸颊上也是泪水纵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

    自从她生病以来,父亲从来不曾在她的面前展现过脆弱,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他总是默默地站在身后,承受着所有一切,背负起整个家庭的重量,继续前行,步履蹒跚,却从来不曾停止。

    德里克真是狼狈得不行,他抬起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可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干净,泪水就再次滑落了下来,他自己也觉得荒谬,不由就大大地笑了起来,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然后德里克就看到,海瑟抬起手来,为他擦拭去脸颊上的泪水。那柔软的小手、温暖的触感,让德里克愣了愣,视线就碰触到了海瑟那双透亮的眼睛,朦胧的泪光背后闪动着坚毅的光芒,瞬间击溃了德里克的最后防线。

    德里克转过头,狠狠地用手掌压住了眼眶,不让泪水再滑落下来,耳边传来了蓝礼那醇厚而动人的歌声,旋律犹如金灿灿的阳光般,汇聚成为一条溪流,潺潺流淌,照亮了整个世界。

    “我的挚爱,别再担忧,当世界天寒地冻,当内心沉重不堪,我会温暖拥抱,永不放手,绝不,直到血液干涸,我也将寸步不离,别再担忧,我坚信,我们将会勇往直前。”

    是的,我坚信,我们将会勇往直前。勇往直前(carry-on)。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德里克重新抬起头来。海瑟依旧笑容满面、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笨拙地靠了过去,想要给海瑟一个拥抱,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仿佛在担心着,自己稍稍一用力,就会把那瘦弱的身躯都碾碎一般。

    于是,拥抱最后变成了拍肩。那蒲扇一般的手掌轻轻落在了海瑟的肩膀上。轻盈,却沉重。

    海瑟笑得更加开心了,她不是一个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然后,海瑟就张开了双臂,给了父亲一个拥抱,用力,再用力,紧紧地抱住了父亲,这个温暖的怀抱,真的久违了,却和记忆之中是一样的味道。

    他们会继续勇往直前的。她不会放弃,她知道,父亲和母亲也不会。

    莉莉坐在原地,不断地用纸巾擦拭着泪水,可是却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只能用手掌擦拭,狠狠地将眼眶滑落的泪水擦拭干净;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就上扬起来,肆意张扬地上扬起来。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紧紧相拥的海瑟和德里克,眼底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她和父亲从来都不亲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和母亲离婚了,三年之后,父亲就再婚了。后来,父亲定居在瑞士,她则和母亲定居的洛杉矶,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

    转过头,莉莉透过朦胧的泪光,看着舞台正中央的蓝礼,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欢快的笑容,浅浅的,淡淡的,就好像午后洒落在白衬衫上的金色阳光般,美好得让人挪不开视线,就连聚光灯的光晕都沦为了陪衬。

    他是“活埋”里那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中年男人,他是放映厅里那个大勇无畏的平凡英雄,他还是舞台上那个用音乐撰写诗篇的吟游诗人。在他身上,聚集着太多太多的神秘,似乎坦荡荡地展示给每一个人,却似乎什么都看不透。

    闭上眼睛,她仿佛可以嗅到蓝礼身上那干爽的阳光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木制香气。

    一曲表演完毕之后,蓝礼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的执着,却终究化作了嘴角的笑容,肆意绽放开来。他是幸运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始终不是孤单一个人,上一世有家人的陪伴,这一世有朋友的追随,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他会继续勇往直前。

    他会实现他的梦想,他还会享受他的人生。他,坚信着。

    收回思绪,蓝礼没有着急着离开舞台,而后又表演了三首歌,这才宣布了今晚表演的结束。

    现场观众见状,依依不舍,纷纷开始高呼着点歌,从“查理男孩”到“克里奥帕特拉”,甚至还有人点了“你的骨头”,可惜的是,蓝礼只是微笑地表示了谢意,而后举着吉他,施施然地就离开了舞台,惹得现场懊恼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离开舞台之后,蓝礼就朝着海瑟等人所在的桌子走了过来。一路上,打招呼的人持续不断,蓝礼却是应对自如,谈笑风生,看似每个人都照顾到了,脚步却不曾放缓,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大家客套寒暄了几句,德里克和海瑟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注:勇往直前(carry-onyoung-rising-sons)

400 紧急召唤

    夜晚已深,德里克和海瑟终究要告辞回去了。

    护送着德里克和海瑟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德里克把车子开了过来,然后蓝礼就上前帮忙,他扶着海瑟站了起来;保罗则把轮椅折叠起来,放到后排座上。

    为了方便,蓝礼直接把海瑟拦腰公主抱,然后放进了副驾驶座,视线余光注意到了海瑟那微微有些羞涩的表情,蓝礼哑然失笑,调侃道,“仅限今天一次,下一次,还是要你自己用双脚走才行。”

    海瑟不由咬住了下唇,恶狠狠地瞪了蓝礼一眼。但终究还是没有支撑下去,随即就笑了起来。

    看着蓝礼近在咫尺的侧脸,海瑟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喜欢音乐吗?”蓝礼正在寻找着安全带,动作却是不由顿了顿,投去了疑惑的视线,海瑟接着说道,“因为当乐符在流淌的时候,我会意识到,有些东西,终究是黑暗无法从我身上夺走的。”

    蓝礼有些发愣,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却发现满嘴苦涩。

    “蓝礼。谢谢。”德里克关上车门的声音,打断了蓝礼的思路,“今天真的谢谢了。”

    德里克真心实意地说道,虽然他们都没有刻意提起,但他知道,刚才那首歌是有特殊意义的,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表演的;更何况,今天一整天,多亏了蓝礼,从海瑟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蓝礼快速把安全带系好,然后对德里克露出了一个微笑,调侃地说道,“下一次的话,收费就没有那么便宜了。”这惹得德里克和海瑟都笑出声来。

    海瑟转过头看了看父亲,然后再次看向了蓝礼,轻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只有她和蓝礼听得到。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蓝礼却听懂了这是来自刚才那首歌的歌词,同样也是来自海瑟内心深处的决心。

    蓝礼不知道渐冻人的病症到底会走向何方,但他知道,如果放弃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德里克和海瑟离开之后,莉莉紧接着也回家了。虽然她十分不愿意,虽然她依依不舍,但今天真的太晚了,她最好早点回去,否则母亲就要夺命连环扣了。

    看着身姿挺拔的蓝礼,那件米驼色的风衣外套在深夜的寒风之中猎猎作响,那独特的韵味和气质在夜色之中越发让人挪不开眼睛,莉莉站在出租车旁边,坐进去的动作不由就稍稍停顿了一下,扬声喊道,“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位很出色的艺术家吗?”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没有承上启下的文段,让人摸不着头脑,蓝礼的嘴角不由微微地上扬了些许,“千万不要随便对陌生人说这句话,而且还是在临近午夜的时候。”

    这淡淡的戏谑让莉莉的脸颊不由稍稍发烫,她扬声喊道,“我是认真的。”说完之后,莉莉就钻进了出租车里,关上车门,然后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

    但犹豫了片刻,莉莉还是忍不住,转过身,从后车窗看了过去。远远地,就可以看到:

    蓝礼嘴角的浅笑犹如氤氲的袅袅烟气一般,在午夜时分的纽约里,神秘莫测,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魅力;站在旁边的保罗则是灿烂地笑了起来,犹如洒落在碧蓝浪头之上的一抹阳光,即使是黑夜也无法掩盖其中的光芒。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重新进入了先驱村庄里,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都相继消失,莉莉还是舍不得收回视线,随后出租车一个拐弯,进入了另外一条街道,视线彻底被切断,她才满脸遗憾地转过身来,靠着椅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重新回到先驱村庄,蓝礼就在吧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治-斯兰德。

    尼尔站在吧台里,乐呵呵地朝着蓝礼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乔治,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蓝礼就注意到,乔治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正在观看视频,不用看就知道,那肯定是刚才的表演视频。尼尔也是蓝礼专辑的重要支持者之一,自然不会轻易错过每一次良机。

    看着乔治专心致志的背影,蓝礼哑然失笑,主动走了上前打了招呼,可是乔治却根本不想要理会蓝礼,而是细细地品味着刚才的表演录像,这让蓝礼有些哭笑不得。

    不等蓝礼辩解,乔治粗声粗气地说道,“怎么,你打算明天就进录音室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快走,不要打扰我观看表演,真是一点都不识趣。”

    那骂骂咧咧、直言不讳的模样,蓝礼也只能是摊手,闹得尼尔和保罗两个人都乐不可支。

    蓝礼和保罗重新坐了下来,又点了啤酒,在酒吧待到了凌晨两点多,这才离开了先驱村庄,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家。由于保罗现在是身无分文的情况,今晚就将暂时借住在蓝礼家。

    “除了冲浪和攀岩之外,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保罗笑呵呵地感叹到,他的用词十分有趣,音乐家,而不是歌手,或者表演家。可以听得出来,保罗对蓝礼的创作才华颇为惊讶。

    蓝礼没有辩解,只是摊开了双手,“我可说不上是冲浪好手,至少在你面前不算。”

    这一调侃让保罗开怀地笑了起来,但随即心绪就沉淀了下来,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蓝礼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地慢慢迈着脚步,过了好一会,保罗的声音才再次打破了沉默,“下一次你表演的时候,我可以带女儿一起过来观看吗?”

    蓝礼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多问,直接点了点头,微笑地说道,“当然,我表示诚挚的欢迎。”

    保罗扯了扯嘴角,再次展露了笑容。

    保罗没有结婚,但和前女友有一个女儿。当时两个人都太年轻,保罗才不过二十四岁而已,不懂得为人父母,激烈的争执之后,两败俱伤,无奈选择了分手。后来,前女友带着女儿远走夏威夷,而他则留在了洛杉矶。

    时间一晃,十二年就过去了,他和女儿几乎没有相处的机会,更不要说交谈了。这也是他之前前往夏威夷欧胡岛的重要原因。每一年,他都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试图和女儿交流,但……终究还是太困难。

    刚才那一首歌,听在保罗的耳朵里,讲述的却是他的故事,心有戚戚然。

    保罗的眼底滑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即使再阳光的人,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柔软。女儿,一直都是他内心的一个遗憾,始终不曾向其他人敞开过心扉,即使是面对蓝礼,他也没有做好吐露心声的准备。幸运的是,蓝礼没有开口询问。

    “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保罗没有忍住,好奇地询问到。

    蓝礼认真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到,“‘勇往直前(carry-on)’。”

    保罗细细地咀嚼了一番,嘴角的笑容重新上扬起来,脑海里又一次回荡起了那轻快而幸福的旋律,纽约的深夜冷得不像话,狂风肆虐,但胸腔里却洋溢着一团温暖的火焰,脚步似乎都变得轻盈起来。

    推开大门,保罗好奇地打量起蓝礼的公寓,落落大方却又不失个人特色,墙角堆满了书籍的书架,沙发旁的老式留声机,随处可见的原木家具……

    “随意就好,把这里当做自己家。”蓝礼径直向前,然后拉开了壁橱,说话间,手机就开始响了起来,但蓝礼却没有理会,认真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准备好的浴巾和牙刷等洗漱用品,“你先去沐浴一下吧,今天疲倦了一天,现在总算是可以放松放松了。”

    比起蓝礼来说,保罗是真正经历了无比漫长的一天,纽约以如此特别的方式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保罗听着那持续不断的手机铃声,却有些分心,“你不打算接电话吗?”

    蓝礼走了过来,将洗漱用品放到了沙发的靠背上,“如果有急事的话,会再打过来的;没有的话,留言就可以了。”随意地解释到,蓝礼就指了指屏风后面的方向,“浴室在那里,放心,我不会偷窥的。”

    一句话顿时让保罗放声大笑起来。

    蓝礼这才拿起了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安迪,“现在是纽约时间凌晨三点,你最好有正当的理由。”接起电话,蓝礼直接就回话过去。

    安迪轻笑了起来,“从你的声音来看,似乎还是清醒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安迪此时还在波士顿,和纽约是同一个时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刚才出现了一点紧急情况,简单来说,一个剧组找到了我,希望你能够临时接下一个角色,男主角,小成本,独立电影、喜剧,考验演技,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简单的几个关键词,顿时就让蓝礼产生了兴趣,“哦,具体说说。”

    “情况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结一下就是,剧组和詹姆斯-麦卡沃伊已经签约了,但是他因为个人事由其实就是拍摄档期和’x战警’的宣传计划起冲突所以毁约辞演。现在,剧组已经准备就绪,还有五天就要开拍了,男主角却突然开天窗,剧组直接瘫痪。于是,找到了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

    安迪的话语依旧是不紧不慢,吐槽与亮点齐飞,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了清楚。

    “他们觉得你是这个角色最好的接班人选;在我看来,你比詹姆斯更加适合。档期的问题,交给我就好,’超脱’还是按照计划进行,你不用担心;等一会,他们就会给你打电话,直接和你交谈,你自己看一看,然后做判断。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401 替补选手

    男主角,小成本,喜剧;最后时刻,候补第一人选,合适角色。

    仅仅凭借着如此简单的几个关键词,想要拼凑邀约的真实面貌,这着实是强人所难。但如此情况确实有趣。

    仅仅是几天之前,蓝礼的下一部电影到底应该如何安排,还没有一个着落;但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超脱”,可以让蓝礼再次挑战演技的极限,现在又是一部喜剧作品,不仅档期变得满满当当起来,就连选项也变得梦幻起来。

    从多伦多接到“恶老板”的剧本以来,蓝礼就想要尝试喜剧了,这可以算是表演的另外一个层面,原本以为,这个愿望的视线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合适的角色、合适的剧本可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没有想到,居然如此之快就取得了突破。

    果然是好莱坞,峰回路转、瞬息万变,让人措手不及。

    只是,这一部喜剧作品到底是什么作品呢?

    虽然是最后时刻的临时代打,但蓝礼相信,安迪绝对不是冲动之人,他愿意点头对方联系蓝礼的决定,这就说明了,作品本身势必是经过安迪审核的,又或者是剧组阵容里有值得一提的重要人物。而且,这还是在凌晨三点,事情就越发有趣了。

    挂断手机之后,仅仅只是等待了不到三分钟,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手机铃声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蓝礼没有惊慌失措地第一时间接起电话,却也没有刻意让对方等待,从容不迫地将水杯放下,然后就按下了通话键,“晚上好,这里是蓝礼。”

    电话另一端响起了粗粝而沙哑的嗓音,“晚上好,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希望我没有破坏什么好事。”

    那浑浊的声音就好像含着一口痰般,识别度着实鲜明;再加上开口就是带着淡淡戏谑的调侃,不需要他自我介绍,蓝礼的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相对应的名字了。

    果然。

    “哦,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这里是塞斯-罗根(seth-rogen),我不知道你经纪人是否向你介绍过我了,我也不清楚目前你了解了多少情况,但,这里有个角色正在等待着你,你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塞斯-罗根,烂仔帮年轻一代的成员,毛茸茸的犹太胖子,新生代喜剧达人。

    他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比起表演来说,他更大的才能在撰写段子和剧本上,“太坏了”、“菠萝快车”、“香肠派对”等作品的编剧名单上,都可以看到他的名字;凭借着自己出色的才华,在自己的大屏幕第三部作品“四十岁的老处男”里,他不仅饰演了一名配角,而且还担任了联合制作人,彼时,他才年仅二十二岁。

    作为演员,在塞斯的作品清单之中,有“一夜大肚”这样让他一炮而红的大热作品,有“怪物史瑞克3”、“功夫熊猫”这样进行配音的动作作品,还有“脆弱的心”、“跳支华尔兹”、“纠结之旅”这样的小成本独立作品。

    虽然说,塞斯今年才不过二十八岁而已,但他已经逐渐成为了美国喜剧界的中坚人物,以烂仔帮做依托,同时又组建起了自己的班底团队,守望相助,混得风生水起。

    否则,今年年初上映的“青蜂侠”也不会邀请到他和周/杰/伦搭档演出了,虽然这部作品扑街扑到就连底裤都输了。

    “救世主?我是第几号救世主?”蓝礼轻笑了起来,第一次开口,却是调侃了回去。

    “第一号。”塞斯毫不犹豫地就回答到,可是电话另一端没有传来蓝礼的声音,他就知道,对方不相信,这让塞斯有些着急,补充说道,“我是说真的。”

    如果是平时,塞斯也不知道如此焦急,但今天着实是情况紧急,他现在心急火燎地,嘴唇都已经开始冒泡了。

    距离电影开拍只剩下五天时间,所有场地都已经租赁完毕,所有工作人员也都聘请完毕,一旦改期,或者延期,剧组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对于那些大剧组来说,一天数万美元的消耗,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对于独立小剧组来说,一天数千美元的费用都让人肉痛无比。

    詹姆斯-麦卡沃伊在最后关键时刻跳票,简直是把整个剧组坑惨了。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小剧组没人权,比起”x战警“那样的大品牌,大腿还没有人家手指粗,只能忍气吞声了。

    “你就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第一的选择,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威尔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他在帕克城观看了’爱疯了’,对你的表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威尔坚信着,你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再拒绝我们的话,我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塞斯的话语当然是经过修饰的,蓝礼的确是他们的第一求助对象风头正劲、表演扎实、年龄相符、专注独立电影,最重要的是,物美价廉。但蓝礼拒绝的话,他们自然还是有后备方案的,约瑟夫-高登-莱维特。

    约瑟夫的气质和他们脑海里的构思也十分接近,不过,过去两年里连续奉献了“和莎莫的500天”、“盗梦空间”两部精彩作品的约瑟夫,身价已经不同了。

    传闻中,约瑟夫无限接近饰演“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里的罗宾。约瑟夫本人对独立电影倒是颇有好感,只是他的经纪人将会无比难缠。片酬方面想要达成共识,还有档期方面的问题,势必没有那么简单。

    老实说,塞斯真心希望蓝礼能够点头答应下来。

    “蓝礼,在决定之前,你有时间认真听一听这个角色吗?”塞斯急切地说道,但还是没有忘记他的幽默感,“在凌晨三点的时候。”

    蓝礼坐到了沙发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没有为难塞斯,诚恳地说道,“我正在倾听着。”

    “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剧本,我们的预算也不容许故事太过复杂。”塞斯言行举止之间的小幽默,着实让人忍俊不禁,“故事的主人公叫做亚当,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被诊断出患有癌症,这打破了他的宁静的生活。”

    塞斯说话的速度并不快,而且那沙哑的嗓音总是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咳痰出来,但出人意料的是,这质朴的话语反而有股真实的力量,说不出的真切动人。

    “他试图镇定下来,试图冷静地对待,然后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身边的每一个人,积极勇敢地去面对,在震惊、难过、伤心之余,亚当逐渐发现,当我们漠视癌症的时候,许多好玩的事情就发生了,生活似乎重新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与此同时,亚当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好转。”

    塞斯滔滔不绝地说道,话语似乎根本停不下来。

    “癌症是一件悲伤的事,甚至是痛苦的事。但在癌症之外,生活还在继续,爱情、亲情之外,还有友情,最重要也是最动人的友情,陪伴着我们度过生活的难关。”

    蓝礼的心绪缓缓沉淀了下来,友情,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他这一世最珍惜的情感。仅仅只是听到这里,蓝礼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想要接下这个剧本。

    “呼,请原谅我的失礼,我需要擦擦眼泪。”塞斯那一本正经的话语说出如此感伤的内容,莫名就有种喜感,带着浓浓的嘲讽,“我是说,这个剧本充满了真诚。因为,这里面的故事并不是杜撰出来的,而是我和威尔、以及他的家人所共同经历的真实故事。”

    塞斯顿了顿,感慨地说道,“威尔是威尔-里瑟尔(will-reiser),我的好朋友。他就是故事里的亚当。我不会否认,我喜欢这个剧本,这是一个富有激/情和情感的剧本。在看了剧本之后,我非常感动,因为它用幽默和戏谑的方式,描绘了一个人的生活,而这段生活,我恰好又参与其中。”

    “在这部作品里,我将会饰演我自己,所以,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而亚当这个角色,威尔希望由你来出演,因为你就是最适合的那个演员。”

    塞斯快速地说道,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把脑海里的所有思绪都一股脑倒了出来一半,那种恳切和真诚,没有丝毫的掩饰。

    ”说实话,你比威尔帅多了,我不知道威尔到底是不是出于美化自己的原因,才认为你就是最合适的演员,因为从这一点来看,其实你并不适合。”塞斯的调侃让蓝礼的嘴角不由就上扬了起来,“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任何人比你更加适合了。那种脆弱之间带着坚韧、哭泣之中带着微笑的气质,我相信你可以赋予这个角色全新的生命力!”

    一鼓作气说完之后,塞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竹筒倒完了,脑袋有些缺氧,然后他才意识到,蓝礼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这让他不由紧张了起来,“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还没有等蓝礼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补充到,“我知道,这是一部独立作品,片酬可能不会太高;我也知道,这样一部格局小的作品,关注度也可能不会太高。但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够出演。这是威尔的生活,这是我的生活,也是无数癌症患者的生活,我们希望这个故事可以与更多人分享。”

    突然之间,蓝礼就有些羡慕威尔了。塞斯真的是一个好朋友,他可以感受得到。

    嘴角轻轻上扬了起来,“塞斯,我有一个问题。”蓝礼的话语让塞斯的心脏高高地扬了起来,“你刚才讲述的都是故事,却没有讲述太多关于角色的事。我就是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戏弄塞斯-罗根,这是一件蛮有趣的事。

402 临危受命

    蓝礼知道塞斯所说的这部电影,“抗癌的我(50/50)”。

    准确来说,这部电影的翻译名字其实并不准确,应该叫做“五五开”,或者“一半的几率”。

    当初电影在制定名字的时候,选择了“我有癌症”,但后来因为片名中有癌症这样的负面词汇,与电影的风格基调不符,于是改成了“和它一起生活”,最后才演变成为上映时的名字,“50/50”。

    所以,“抗癌的我”这个译名,其实违背了剧组本身的意图。但,这依旧不影响蓝礼喜欢这部电影。

    正如塞斯所说,这部电影以一个特殊的视角关注了癌症,由于故事是编剧根据自己的真实经历改编而成,剧本格外真实,也格外细腻。

    虽然说,在现有的医学条件之下,癌症已经不再是绝症,但依旧是治愈最困难的病症之一,“癌症”,仅仅只是这一个词汇就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轻而易举就可以将生活摧毁得支离破碎。

    就好像面对困难、面对抉择、面对死亡一样,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态度的权利,愤怒、悲伤、痛苦、挣扎、绝望。而“抗癌的我”的男主角,亚当,他选择了坚强和乐观。

    亚当不是一个机器人,他也有自己的情绪。他会茫然,他会生气,他会郁闷,他会伤心,他会脆弱,在面对癌症的打击时,他也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只是,他选择了勇敢。

    上一世,蓝礼第一次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他深恶痛绝。

    因为,亚当至少还拥有抗争的机会,而他已经被剥夺了抗争的权利;因为,亚当折射出了他身上的一切缺点,懦弱,胆小,恐惧,犹豫;因为,亚当终究还是痊愈了,犹如童话一般,他战胜了癌症,但他却依旧被困在病床之上。

    还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亚当的勇气是多么难能可贵,亚当的坚强是多么不可思议,但是,他自己却做不到。

    电影投射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客观看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后来,时隔许久,蓝礼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观看了这部电影。这一次,他却深深地喜欢上了它。因为,他看到了希望,还看到了生活。

    生活总是充满了磨难,癌症仅仅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很多时候,人们没有权利选择磨难的形态,但至少,人们有权利选择自己面对的姿态,还有自己生活的方式。

    命运着实是一件有趣的事。

    当初蓝礼错过了“恶老板”,错过了参演喜剧电影的机会,表示了遗憾,这也成为安迪答应塞斯临危受命请求的契机;然后他又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找到了表演喜剧的机会,而且还是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项目。

    即使是安迪,即使是塞斯,即使是蓝礼自己,都预料不到这一幕的到来。

    塞斯仅仅只是介绍了一半的时候,蓝礼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知道,“抗癌的我”以这种轮回的方式来到了他的手上。

    在这部电影身上,蓝礼看到了太多太多似曾相识的影子,他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海瑟以及西奈山医院的那些孩子们,他还看到了那些支持自己一直走下去的动力,是亲情、是爱情、更是友情。詹姆斯-麦卡沃伊主动错过了,约瑟夫-高登-莱维特被动错过了,但是,蓝礼却绝对不会错过。

    在这个剧本里,亚当折射的是威尔-里瑟尔的影子,但在蓝礼眼中,亚当折射的却是他自己。更为准确一点来说,蓝礼将要扮演上一世的自己,楚嘉树。

    耳边依旧传来塞斯那絮絮叨叨的声音,蓝礼的情绪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开始波动起来。

    有些激动,因为这是自我的回归,他和威尔已一样,有机会将自己的故事分享给观众;有些紧张,因为他将要在镜头面前暴露自己曾经的自己。

    有些期待,因为他将在方法派演技的道路上走到极致与“超脱”的表现派交相辉映;有些忐忑,因为他担心自己混淆了亚当、楚嘉树、威尔和蓝礼之间的区别。

    情绪太过汹涌,以至于指尖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蓝礼坐直了身体,在茶几下面翻找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了嘴角,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点燃,只是放任那淡淡的烟草香味在指尖缠绕,整个人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塞斯,我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讲述的都是故事,却没有讲述太多关于角色的事。我就是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蓝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半开玩笑地说道。

    塞斯却被这个问题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作为编剧,他的才华得到了认可,但作为演员,他只有喜剧天赋,缺少了演技的深度。所以,塞斯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呃,我不太确定,但也许你可以和威尔见见面。”

    危机之下,塞斯只能想出这样的下下策了。

    但说出口之后,塞斯也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妥当,连忙补充解释到,“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很特别的角色,虽然威尔在角色身上投射了许多自己的影子,但还是做了艺术化的处理,创造出了全新的角色,这个部分,就将要交给你,由你来赋予角色生命力。”

    塞斯的大脑总算是串联了起来,“交给像你这样出色的演员。你知道,整部电影的基调是由你来确定的,我只是负责在旁边搞笑一下而已,方向盘、油门和刹车都在你的控制之中。我们希望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故事,但具体如何演绎,就将取决于你的表演方式!”

    不得不说,塞斯的急智着实不俗,硬生生把话题圆了回来,什么内容都没说,却还暗暗地追捧了蓝礼一般,这让蓝礼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

    蓝礼了解亚当这个角色,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亚当有着自己的悲伤和挣扎,但淡淡的哀伤却从来不曾真正地占据上风,更不要说击溃他了。在坚强和乐观的外表之下,敏感而脆弱,细腻而温暖,明朗而强大,那种坚韧不拔的力量,贯穿始终,成为了他重获新生的最大动力。

    正如塞斯所说,亚当决定了整部电影的基调,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灵魂。

    对于亚当,蓝礼完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甚至于,他担心自己太过清楚,以至于混淆了亚当和楚嘉树之间的区别,又跨过了楚嘉树和蓝礼之间的界限,然后无法自拔,继而破坏了电影本身的基调和节奏,酿就一场灾难。

    这是他自己,却又不是他自己。

    这一场挑战,一场全新的挑战,一场自己与自己较劲的挑战,一场丝毫不逊色于“超脱”、却又截然不同的挑战。

    塞斯等待了一会,没有听到蓝礼的回答,心情不由开始忐忑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蓝礼,我是认真的。整个剧组都在期待着你的到来,我知道,我们在筹备阶段错过了你,选择了其他演员,导致了现在的情况,现在听起来,所有的话语都像是狡辩。但事实就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够出演这部作品。”

    没有了花言巧语,塞斯的话语变得淳朴起来,但言语之间的真诚却没有丝毫的折扣。

    蓝礼的嘴角不由就轻轻上扬了起来,“好的,我愿意出演。”

    蓝礼确定,他不会拒绝这个提案。

    即使他知道,这部电影的票房成绩注定难以取得突破,最多也就是像“和莎莫的500天”一样在北美取得三千万左右的票房;即使他知道,这部作品的颁奖季前景很难更进一步,估计也就是在金球奖上露露脸;即使他知道,这部电影的话题效应也不可能比得上“活埋”或者“爱疯了”。

    但,他还是不会拒绝。

    “……呃,很好?”由于蓝礼答应地着实太快了,而且太过干脆利落了,塞斯反而是被噎住了,皱起了眉头,第一反应就是蓝礼在开玩笑,“你确定吗?你不需要再思考思考?你知道,距离剧组开拍还有五天,你至少还可以有,呃,我不确定,四十八小时?七十二小时?再思考一下。”

    蓝礼明白他还有思考的时间和空间,但他不需要。

    “你需要我再思考看看吗?”蓝礼露出了一个微笑,反问地说道。

    “不,不不。”塞斯顿时就慌张了,“当然不是!”塞斯连忙强调着,“很好,你答应出演了!很好,一切都很好!我现在就给你的经纪人打电话,商量合约的示意。我们将会在西雅图拍摄这部作品,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塞斯大口呼吸了一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摇了摇头,“不不,这些信息我会和你经纪人商量的。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对,好好休息!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将会出演这部作品!很好,完美!再好不过了!”

    说着说着,塞斯就忍不住尖叫起来,“耶稣基督,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真的答应出演了!蓝礼,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我必须说,我爱你。你就是我的超级英雄。”

    那无法掩饰的激动,通过电话也感染到了蓝礼,嘴角的笑容也上扬了起来。

    这部电影对塞斯来说,意义非比寻常,塞斯此刻的激动和喜悦也就可以理解了。可以感受得到,他和威尔的友谊确实令人动容。

    塞斯尽情地尖叫了一会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抱歉……呼,抱歉,我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希望你听到之后,不会后悔刚才的决定。”

403 形象突破

    塞斯的情绪到了兴头上,冲动的话语就涌到了嘴边,可随即思绪就稍稍冷却了些许,他好歹也已经在好莱坞打滚了将近十年时间,以制片人身份参与的作品也已经有六部了,不是简简单单的冲动青少年。

    但话已至此,塞斯犹豫了一毫秒,还是咬了咬牙关,决定实话实说。今晚的交谈,蓝礼始终坦然真诚,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答应了出演请求,他自然也不能随意隐瞒,必须以诚相待。

    “在现实生活里,有这样一个小故事。威尔在做化疗之前,一怒之下,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自己把所有头发都剃光了,自己给自己剃了一个光头。我们希望把这个片段,原封不动地搬到电影里,在电影里真实呈现出这个动作、这个过程。”

    说出口了,终究还是说出口了,塞斯紧紧地闭起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在外行人看来,演员的形象似乎没有歌手那么重要,毕竟,演员需要根据不同的角色不断更换造型,千篇一律的形象也就意味着戏路的狭窄。但事实并非如此。

    演员需要根据自己的形象打造一个固定品牌,即使是男演员也不例外,这是商业包装的重要环节之一。西恩-潘那样不修边幅、专注独立电影、看起来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男演员,也是如此,区别仅仅只是在于形象的定位而已。

    在挑选角色的时候,不要说更换整体形象了,仅仅只是更改部分形象,这也都是需要商议的。像汤姆-克鲁斯这样级别的演员,在合同之中甚至会详细规定发型、服装、化妆等细节的问题,任何一点更改都需要谨慎,再谨慎。

    由于男演员的造型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可以更改的部分相对较少,所以发型的地位就凸显了出来。所有专业人士都公认,发型可以说是演员的第二张脸。

    且不说贾斯汀-比伯当初把标志性的刘海剪掉的时候,还成为了轰动全美的八卦新闻,登上了无数个头条版面;即使是布拉德-皮特、汤姆-克鲁斯等人,他们的发型也是相对固定的,每一次的更改,都是经过他们内部团队商议的结果。

    现在,塞斯一上来就要求蓝礼剃光头,这在好莱坞,绝对就是地震级别的改动。

    而且,这是不能通过特殊化妆达成的,因为他们希望看到演员真实地在镜头面前,将自己剃成光头。

    这一个片段,塞斯和威尔都十分喜欢,即使时过境迁了,两个人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幕,依旧觉得十分有纪念意义。他们真心希望电影里可以呈现出这个片段。

    詹姆斯-麦卡沃伊在最后关头辞演,甚至不惜撕毁合同,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拍摄档期和“x战警”宣传计划起了冲突,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二十世纪福克斯方面表示了担心,詹姆斯剃光头的话,这对电影宣传将会有不利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在不久之前英国本土的一项票选“谁比布拉德-皮特、安吉丽娜-朱莉更美”,詹姆斯击败了风头正劲的丹尼尔-雷德克里夫(daniel-radcliffe)、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benedict-cumberbatch),勇夺冠军。

    可以说,此一时彼一时,这与当初詹姆斯签约“抗癌的我”时,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撇开“x战警”不说,詹姆斯和他的经纪人在这次闹剧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也是值得深思的。

    那么,轮到蓝礼呢?

    这也是塞斯最大的担忧。蓝礼现在才二十一岁而已,突然就挑战外形跨越如此之大的角色,甚至要牺牲英俊的外表,直接剃光头,这对于事业处于上升期的蓝礼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冲击,甚至可能影响到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

    出席奥斯卡怎么办?顶着一个光头走红地毯,估计女影迷都要心碎了!

    宣传“速度与激/情5”怎么办?范-迪塞尔、泰瑞斯-吉布森、卢达-克里斯三个人已经是光头了,环球影业可不希望看到具备偶像外形的蓝礼也加入如此行列!

    但,塞斯不能说谎。

    他宁愿蓝礼表示抗议,然后双方坐下来慢慢交谈,寻求一个解决办法,即使最后还是无法达成共识,那也只能顺其自然;而不是选择了欺骗隐瞒,然后再次引爆一次狗血戏剧,把剧组、把蓝礼、把他自己陷入更难堪的泥沼之中。

    “我觉得这将会十分有趣。”蓝礼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当初观看电影的时候,这个桥段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机会尝试一把了。

    剃光头?蓝礼不由有些好奇,自己剃光头会是什么模样?

    “你是说……有趣?”塞斯紧紧地闭着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

    “我的英文表达应该没有问题吧。”蓝礼的调侃让塞斯呵呵地笑了起来。

    塞斯的诚意,即使隔着手机,蓝礼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更何况,如果不是真心诚意地发出邀请,在最开始的时候,蓝礼就不会进入塞斯的视线范围之内

    塞斯-罗根和詹姆斯-弗兰科是真正的好朋友,甚至已经超出了好基友的范畴。

    塞斯和詹姆斯先后合作了“菠萝快车”、“采访”、“世界末日”、“香肠派对”等多部作品,而且,只要是好友一声呼唤,两个人随时免费客串对方的电影,义不容辞,即使说他们是穿一条裤衩,这也毫不夸张。

    最近一段时间,媒体一直在炒作着蓝礼和詹姆斯的对峙。

    传闻,詹姆斯挤掉了蓝礼,接下了奥斯卡的主持棒;而蓝礼则正面击败了詹姆斯,收获了奥斯卡提名,这两名演员之间的竞争已经白热化了。甚至有媒体把两个人在多伦多电影节上的发言都翻了出来,言之凿凿地说,两个人互相别苗头、看彼此不顺眼。

    即使两位演员从来不曾在公开场合回应过这些传言。

    蓝礼和詹姆斯之间没有什么恩怨,两个人甚至没有单独私底下交谈过,但客观来说,两个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朋友,而且最近媒体的传言如此热闹,两个陌生人之间也难免有些尴尬。

    作为詹姆斯的好友,塞斯自然也说不上对蓝礼有什么亲近之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塞斯有很多的选择,除了蓝礼之外,整个好莱坞有无数合适的演员,其他不说,约瑟夫-高登-莱维特就是一个直接的人选。但塞斯还是选择了蓝礼,义无反顾地。

    所以,其实蓝礼是相信的,自己是塞斯第一个联系的对象;而刚才的通话过程,塞斯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

    面对塞斯的患得患失,蓝礼的心情也不由跟着轻松了下来,主动开口,打趣地说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我提前注意的吗?”

    “没有了!再就没有了!”塞斯连连摆手,轻轻咳嗽了两声,“那么,我想,我们就在西雅图见了?”

    其实塞斯是希望,蓝礼最好明天就能够飞过来西雅图的,不是为了事先彩排,而是为了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詹姆斯的这档子事,真的把他吓得腿软。但他也知道这不现实,他的要求着实太多了。

    所以,话语到了嘴边,就变了一个模样,“尽快,我是说,我和威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了。”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圆了回来,“提前预警,见到威尔的时候,不要失望。”在挂断电话之前,塞斯还是不忘吐槽了一下自己的好友,让人忍俊不禁。

    挂断电话,蓝礼的脑海就浮现了海瑟的模样。

    渐冻人的病症,就像是癌症一般,却又比癌症更加残忍,更加可怕。不仅因为目前这种病症依旧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更不要说根治了;还因为这种病症太过清晰、太过真实,让病人缓缓地见证着自己的死亡。

    不知道海瑟是否会喜欢“抗癌的我”这部作品呢?还是说,像他上一世一样,对这部电影深恶痛绝呢?

    蓝礼期待着,这可以点燃海瑟内心深处的一丝希望。

    坐在沙发上,蓝礼的思绪却是回到了上一世,他在病床/上清醒过来之后,得知自己高位瘫痪的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感受,又是什么想法。

    他原本以为,那些遥远的记忆,已经掩埋在了二十一年前的无尽黑暗之中,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恐怕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沉淀下来之后,细细品味,却又变得如此清晰,那些画面一点一点地重新变得鲜活起来,舌尖泛起了一阵苦涩。

    原来,他从来不曾真正地忘记过。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思绪的纽带被切断,蓝礼将嘴角的香烟拿了下来,重新将手机放到了耳朵边上,接通了电话。

    不等他开口,安迪那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没有任何地停歇,犹如雨打芭蕉一般,啪嗒啪嗒地宣泄而下。

    “蓝礼,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听塞斯说,你要剃光头?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会想要剃光头呢?这简直太荒谬了!这事情不能再商量一下吗?比如说,特效化妆,你带一个头套就好了,假装光头,没有必要把头发全部剃光。如果是塞斯那里的问题,我过去和他谈,这事情,不能草率!真的。”

    安迪的失态,真是难得一见。

404 片酬新高

    安迪的失态,确实不太常见,但明眼人都可以发现,过去这小半年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蓝礼嘴角的笑容不由就轻轻上扬了起来,“你之前不是期待着,我能够打破形象桎梏,摆脱固定套路,展现出更多的可塑性吗?这也是选择喜剧的初衷之一。”

    “……是!”安迪觉得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有些郁闷,“但那也不用剃光头啊,这真的牺牲太大了;而且,现在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

    范-迪塞尔、道恩-强森这些演员剃光头,那是迫不得已,主要还是为了硬汉形象;除此之外,好莱坞愿意剃光头的演员真的凤毛麟角,因为这对演员的造型绝对是致命性的摧毁。不要说光头了,无数的演员即使是地中海发型,也竭尽全力地保留剩下的发根。

    这一形象突破,视觉冲击力真的太过凶猛了,即使是安迪,也有些吃不消。

    难以想象,年仅二十一岁的蓝礼,突然就变成了光头。安迪忽然就觉得欲哭无泪,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自己埋了。

    “之前我就已经剃过寸头了,现在只不过更进一步罢了,没有必要担心。”蓝礼却是一脸坦然,他说的是“太平洋战争”时期,发型的问题对他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不是依靠外表拿到这些角色的,我希望未来也不要养成这样的传统。”

    对于演员来说,造型本来就是角色的一部分,就好像在“太平洋战争”里,演员还不能每天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就太荒谬了,为了角色,他们在泥沼里一躺就是好几天,浑身发臭,但也必须坚持下来。

    发型也是如此。

    蓝礼不认为发型就有什么特别之处,它也是角色的一部分,只要符合设定,那么就必须为角色服务。所以,蓝礼从来不认为剃光头是一个问题。

    但安迪的考虑角度却有所不同,他是在担心“速度与激/情5”,或者更为准确一点来说,是蓝礼的商业价值。

    这部作品的上映,是蓝礼第一次试水商业电影,可以测试一下蓝礼的商业价值和市场号召力,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蓝礼突然就剃光头,这对女性观众来说,着实太不友好了,等于说打乱了安迪的计划。

    为什么汤姆-克鲁斯不能剃光头?有专家预测过,如果汤姆剃光头的话,他的市场价值可能会下跌一半,乃至更多,因为他的受众群将会流失大半,就连他能够扮演的角色都会削减许多。看看汤姆-汉克斯就知道了,发型二十年如一日,几乎没有太大的改变。

    现在,蓝礼剃光头的话,虽然不至于商业价值下跌一半蓝礼现在是否具有商业价值,这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呢;但可以肯定的是,势必会影响蓝礼接下来的发展规划,比如说超级英雄电影就不会再考虑他了,他总不能带着假发头套出演超级英雄吧?

    等等,雷神的长发是不是头套来着?

    安迪的思绪稍稍有些走神,但很快就收了回来。他知道,蓝礼的话也有道理。

    本来受制于年龄,蓝礼可以挑选的剧本就十分有限,如果再局限于俊朗的外表,那么戏路只会越走越窄。“抗癌的我”拍摄结束之后,不出意外的话,蓝礼将会出演“超脱”

    后者对蓝礼的发型也不会太介意,毕竟落魄老师的角色设定对发型可没有硬性要求,即使有,这也不怕。距离“超脱”开拍,还有至少两个月时间,头发会长回来的。

    是的,头发不是永远消失,还是会重新长回来的。话虽如此,可安迪还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轻轻摇了摇头,安迪语重心长地说到,“蓝礼,你是一个英俊的、风趣的、魅力十足的男性,请不要对你的外表那么不在意,好吗?”

    “那么你不应该担心才对。”蓝礼微笑地回应到。

    那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透露出的自信,让安迪愣了愣,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只能哑然失笑,点点头,“我的错。”

    蓝礼注定是一个特殊的演员,所以,他也不应该用常理来规划,是他着相了。

    更何况,“抗癌的我”这个剧本他之所以会推荐给蓝礼,不仅仅是因为塞斯而已,也不仅仅是因为塞斯所维系的烂仔帮人脉而已烂仔帮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的客人,安迪也不需要担心。

    还有一部分原因,那是因为他简单地翻阅过了剧本的前五页,并且和编剧威尔谈了将近二十分钟,全方位地了解了这个角色。安迪认为,蓝礼确实适合,而且也提供一个发挥演技的平台只是他认为的发挥演技和蓝礼脑海里的构思有所出入罢了。

    想到这里,安迪只能轻叹一口气,“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对吧?”安迪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抗癌的我”是他主动牵线搭桥的,而且蓝礼也点头答应了,那他也只能认了。

    蓝礼但笑不语,只是安迪那无奈的声音,着实有种喜感。

    “片酬我已经谈过了。”安迪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再次回到了正事上来。“八十万美元,再加上百分之五的票房分红。”

    安迪轻描淡写地就抛出了重磅炸弹。

    “抗癌的我”剧组十分有诚意,剧组的预算约莫在八百万左右,主要还是因为塞斯的强硬人脉,轻而易举就拉到了两家独立制片公司的支持,并且还有三家发行公司表现出了兴趣,所以预算十分充足。

    这是一部不需要用到电脑特效的作品,所有的经费都可以投入电影的拍摄之中。所以电影配备了十分不俗的卡司阵容,这两年风生水起的安娜-肯德里克(anna-kendrick),独立电影界名声响亮的安杰丽卡-休斯顿(anjelica-huston),还有隐瞒了家父朗-霍华德的背景独自闯荡好莱坞的布莱丝-达拉斯……

    再加上塞斯-罗根和蓝礼-霍尔。对于一部独立电影来说,看点着实不少。

    身为制作人,塞斯选择了不要片酬,而是以票房分红的方式参与到电影制作之中,这就给予了演员们的片酬更多空间。

    “抗癌的我”是在最后时刻找到了蓝礼,临危受命,再加上安迪暗示了,蓝礼的档期需要作出调整,塞斯对于八十万的片酬丝毫没有任何犹豫,而且还主动交出了百分之五的票房分红,期待着安迪能够尽快签署合同,然后蓝礼就出现在西雅图的片场。

    客观来说,以蓝礼现在的身价,八十到一百五十万之间浮动,这都是合理范围。八十万片酬算是正常水准,不算高,也不算低,但考虑到“抗癌的我”是独立小剧组,拿出十分之一的片酬给主演,而且还是在其他配戏演员片酬也都不低的情况下,这就可以算是大手笔了。

    这就是蓝礼演员生涯目前为止的最高片酬。

    至于票房分红,那就是额外奖励了。

    老实说,安迪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蓝礼跻身票房分红的行列着实太过顺利了,连续四部作品都取得了票房分红的资格。

    事实上,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四部作品,每一部都有特殊原因。

    “速度与激/情5”,那是牺牲了片酬,在权利博弈之间,硬生生寻觅到了良机,撕开了一条裂缝;“爱疯了”则是得益于德雷克-多雷穆斯的牺牲,将自己的利益划分给了蓝礼;“超脱”是因为托尼-凯耶的不拘小节,蓝礼在剧组之中,其实相当于半个制片人,分红是对他的鼓励,也是对他的激励。

    至于“抗癌的我”,最后关键时刻的顶替上阵,而且对方还是钦点蓝礼,票房分红更像是补偿和嘉奖。

    更何况,四部作品的分红比例都不算高,其中三部是独立作品,最终的分红利润估计也搞不到哪里去,可能总结下来,还比蓝礼同样级别的演员平均片酬要更低。现在蓝礼接拍商业电影的话,估计票房分红依旧够呛。

    即使如此,安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连续四部作品跻身票房分红资格。而蓝礼出现在大屏幕之上,还未满一年而已。

    “这是好事,至少,我不需要担心发不出内森的工资了。”蓝礼打趣的话语透露着他的轻松。

    安迪可以听得出来,其实蓝礼对片酬依旧没有太过在意,保持了一贯的风格。

    这让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无奈,“我今天会把合同交给律师审阅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会寄过去给内森;然后我会给托尼打一个电话,把档期安排好的,你接下来就先好好准备这部作品的拍摄吧。”

    先是“龙纹身的女孩”,然后是“超脱”,现在又是“抗癌的我”。这短短几天之内,蓝礼的工作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安迪没有说的是,他本来还打算争取“饥饿游戏”男主角的工作。但现在看来,档期是对不上了,还没有开始运作,就已经错过了。

    “工作?”

    挂断电话之后,蓝礼就看到走出来的保罗,他已经更换上了蓝礼刚才给他的t恤和运动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蓝礼伸了一个懒腰,点点头表示了肯定,“又要开始工作了。”脸上那轻松的笑容,显示出他的心情,“你刚才不会一直躲在卧室里吧?”这前后几个电话,蓝礼至少打了半个小时,保罗看起来也不像是洗澡洗半个小时的个性。

    保罗嘿嘿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蓝礼不由哑然失笑,“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没有必要拘谨。”然后就站了起来,调侃着说道,“不过不包括接下来这段时间,因为我要去沐浴了,你最好不要随便走动。”

405 两极挑战

    嗡嗡嗡的响声在耳边回荡着,飞机徐徐起飞,离开了肯尼迪机场,脚底下那一片钢筋森林纵横交错地铺陈开来;幽蓝色的哈德逊河静静地流淌着,犹如沉淀了亿万年的冰川一般,将曼哈顿岛团团包围,孤单而落寞地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冬天的凛冽和萧索,在蓝灰色的建筑和灰蓝色的苍穹底下,徐徐蔓延,属于这座城市的烙印,总是如此鲜明而深刻。生活在这里的时候,总想着离开;离开的时候,却又开始想念。

    今天,蓝礼离开纽约,前往西雅图,准备投入“抗癌的我”的拍摄。

    原定于这个周末出席哥谭独立电影奖,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终究还是让蓝礼缺席了颁奖典礼。

    为此,蓝礼亲自致电了主委会表示了歉意,还有遗憾。

    哥谭独立电影节的主委会颇为意外,他们可不是金球奖或者奥斯卡,影响力十分有限,每一年缺席的嘉宾着实不再少数,最好的也就是经纪人发送一封邮件表达歉意,更多的情况就是无声无息地缺席了。蓝礼这一番郑重其事、礼仪周到的举动,表示了足够的尊重。

    不仅如此,当主委会得知,蓝礼是为了拍摄另外一部独立作品,这才不得已缺席时,这就更加让人感同身受了。

    最终,保罗代替蓝礼出席了周六晚上举行的颁奖典礼,并且上台领取了年度最佳突破演员奖

    得奖结果早在颁奖典礼一周之前就已经出炉了,蓝礼凭借着“活埋”里精彩绝伦的表现,以绝对优势战胜了詹妮弗-劳伦斯,再次赢得了独立电影界的肯定。

    缺席了哥谭奖,对于蓝礼来说,确实颇为扼腕;但坐在飞机上,他的思绪却已经提前进入了表演的状态,又或者说,回忆的状态。

    “抗癌的我”和“超脱”是截然不同的两部作品,不是说电影风格、题材、类型之类的,而是说表演的方式,尤其是蓝礼的表演方式。

    目前为止,蓝礼出演的四部作品,各有千秋,挑战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他一直在摸索着表现派和方法派的融合。

    如何在失控和控制之间、爆发与收敛之间、投入与客观之间疯狂与理智之间寻找到准确的平衡点,不仅仅是诠释出角色,也不仅仅是奉献出表演,更是为角色注入鲜明而饱满的张力,让角色与故事起到互补互助的作用,还是为角色融入独特而深刻的个性,留下属于他个人的印记。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蓝礼再回去看自己之前的四部作品,尤其是已经问世的三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如果他重新再表演一次,将会更加成熟,细节也将会有所不同。

    “太平洋战争”太过内敛,细腻有余,爆发不足,角色缺少了一股握拳瞬间迸发出来的力量。

    “活埋”太过释放,某些情绪细节刻意放大之后,增加了戏剧性,却也稍稍显得失真,雕琢的痕迹就变得明显起来。

    “爱疯了”太过投入,属于他自己的个人特色渐渐模糊化,某些时刻上可以看到德里克-多雷穆斯的影子,辨识度稍显欠缺。

    当然,蓝礼也知道,在表演的道路上,他才刚刚起步而已,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经验的累积和经历的打磨,这都是没有捷径的,脚踏实地、诚诚恳恳地打磨技艺,这就是唯一的途径。

    所以,蓝礼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跑步都还没有学会调整呼吸,就已经开始想着飞翔了。成为演员的短短一年时间,他取得了不少的成绩,却也可以看得出来两世为人累积下来的迫切,渴望着证明自己、渴望着实现梦想、渴望着实力晋级,这反而是本末倒置,忽略了基本功的扎实。

    这也是蓝礼毫不犹豫接下“超脱”剧本的重要原因之一。

    “超脱”可以算是蓝礼的毕业会考,真正地让蓝礼剥离所有的花活儿,重新回归到学院正规学习的阶段。

    从基础开始,学习如何分析每一个情绪的表达,还有情绪的起承转合、深入渐变、层次丰富以及爆发和收敛;重新回到台词、表情、眼神、肢体这些基本功上,真正地把表现派的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打磨一番。

    可以预见的是,这将会是一场艰巨的挑战。任何一个演员,把自己的表演放在放大镜底下接受审核,这都是无比恐怖的事,不容许丝毫的差错。

    而“抗癌的我”则是另外一个极端,可以说是全新的陌生领域,却又是习以为常的熟悉领域:方法派演技。

    之所以说陌生,那是因为蓝礼从来不曾真正地研究过方法派演技的体系,更不曾报名美国或者俄罗斯的方法派培训班,系统地学习过。方法派演技,到底是如何研究角色、分析剧本、拓展背景的,蓝礼一无所知,完完全全只能依靠自己的理解和猜测来完成。

    但蓝礼可以确定的是,方法派演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把自己放在角色的立场上,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至少是剧本里构建的世界。

    之所以说熟悉,也就是这个原因。

    在“抗癌的我”这个故事里,蓝礼将要演绎他自己,至少是曾经的自己,又或者说是曾经自己的一部分。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蓝礼就可以与角色产生共鸣,感同身受。

    这意味着,在表演过程中,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其实是不存在的。

    但问题就在于,这不是楚嘉树的故事,这也不是威尔-里瑟尔的故事,这是亚当的故事,即使剧本是来源于生活,但它依旧是一部电影的故事,细节和情节难免与生活有所偏差。所以,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必须存在。

    如何全身心地投入,如何在疯魔之中讲述故事,如何避免把亚当变成楚嘉树……毋庸置疑,这对蓝礼来说,就是难以想象的艰巨挑战。

    蓝礼想要好好地打磨自己的基本功,现在,他就获得了最佳机会。

    一部作品是表现派的极致,一部作品则是方法派的巅峰,在尝试融合这两种表演方法之前,蓝礼赢得了机会,好好地将两种方式都细细地各自打磨一番、琢磨一番、经历一番。当两门技艺都成熟的时候,也许蓝礼将会有截然不同的体验,窥见表演世界更高层次的领域。

    看着窗户之外,那逐渐变得渺小的纽约城,仿佛一个玩具城般,就好像是“楚门的世界”里那个人工制造出来的虚拟社会。这让蓝礼渐渐脱离了现实,进入一种奇妙的虚幻状态,那种不真实的戏剧感在脑海里翻涌着。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先唤醒大脑的不是视觉,而是听觉,耳边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嘈杂声响,有发怒的咒骂声,有烦躁的唠叨声,还有哀伤的抽泣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团,让人分辨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不像菜市场却又像是菜市场的地方。

    然后,他就听到医生解释说明的话语,关于车祸的解释,关于手术的解释,关于现状的解释……絮絮叨叨的一大堆,其实他都没有听到,就好像自己坐在一个大泡泡里,可以看到一些景象,但景象都蒙上了一层光晕;可以听到一些声音,但声音仿佛带着听不清楚的回音。

    视线余光看到了丁雅南站在床尾的身影。

    平时一贯梳理整齐伏贴的头发变得凌乱起来,脸颊两侧有些凌乱的发丝,发髻也松散了,却没有来得及整理;右手捂住了嘴巴,将表情遮挡住了大部分,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瘦弱的肩膀倔强而坚强地挺了起来,但沉甸甸的绝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肩膀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还有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刚刚擦拭干净的泪水却依旧残留着湿润,深处泛起来的哀伤和痛苦,铺天盖地地汹涌而至,甚至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分崩离析的波澜壮阔。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医生的说辞,“高位瘫痪。”

    他不是医学系的学生,但这个名词还是听得懂的,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没有任何真实感,反而还在想着其他的琐事。

    当时大脑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面试怎么办?今天错过了那个面试,是不是要打电话道歉一下?不然这也太没有礼貌了。”

    一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尿/意,想要起来上厕所,但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动,就已经开始排/尿了。那种猝不及防的耻辱感狠狠地击中了他,他试图挣扎一下,试图控制一下,却发现全部都是徒劳,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就这样傻傻地愣住了,似乎就连大脑的运转都停止了,只是呆愣在原地,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动态都消失了,世界遁入一片混沌之中,只剩下那种耻辱感,从脚底席卷到脑门之上,让人窒息。

    他动了动手指,没有感觉;动了动小腿,依旧没有感觉。他开始挣扎,拼命地挣扎,就好像身体被五花大绑了一般,用尽浑身力气挣扎,试图挣脱束缚,但身体却丝毫反应都没有。那种恐慌,开始在四肢蔓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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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聚光灯下的天才,还是二道幕后的疯子?特别鸣谢“茶叶图铺”制作的封面。大戏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戏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戏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