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0 美味馅饼
如果说,艺术电影的困境是时代产物之一,那么在线流媒体也同样如此。这也是每一个时代的固定特征,就好像大自然产物一般,毒物的旁边必然存在着解毒的办法,问题总是伴随着解决办法一起出现的。
艺术文化的困境必然能够找到解决办法,更重要的是,流媒体真的是答案吗?
蒂耶里注视着蓝礼的视线,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纷乱想法,眼神不由越来越玩味起来,“所以,事情真的如此美好吗?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艺术的发展而做出的变革,让艺术电影能够得到广阔光明的发展空间?”
蒂耶里的质疑,让蓝礼轻笑了起来,却丝毫不意外,相较于柏林的斩钉截铁和威尼斯的犹豫不决来说,戛纳的态度反而是在蓝礼的期待值以上,但认真想想,戛纳能够发展到现在的位置,吉尔斯和蒂耶里的眼界绝对功不可没,那么,他们面对新生事物的态度也就值得细细玩味了——
虽然在线流媒体在法国文化视角之中,是必然坚决打击排斥的形式,甚至比德国还要更加决绝肯定;但戛纳也绝对不会错过其中蕴含的变革与机会,这可能是改变整个产业格局的时刻。
“不要相信我,相信事实,相信利益。”蓝礼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因为没有必要,在商言商就是最好的选择,“比起话语来说,数字才是最可靠的。”
蓝礼嘴角上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自信从容,“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讨论合作协议:什么电影可以上平台,什么则不行;电影需要在院线上映几周才能够登陆平台,又应该遵守什么协议;电影上平台之后,利润应该如何分配,资源又应该如何配置……诸如此类,我们都可以面对面地慢慢谈判。”
蒂耶里知道,这些花言巧语必然描绘出一个美好到不现实的愿景,而实际状况则必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蓝礼的话语是正确的,与其在这里天花乱坠,不如坐下来以数字来说话。
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就在于,他应该给蓝礼一次机会吗?
戛纳不是柏林或者威尼斯,比起柏林来说,他们更加开放也更加多变;比起威尼斯来说,他们也不需要受到权力掣肘,拥有更多自主权利。当然,戛纳也有自己的难题,来自法国电影产业内部的抗议与制衡,还有戛纳对于未来发展前景的规划,这些状况都是必须考量的因素。
正是因为蒂耶里明白事情多么恢弘震撼,牵扯甚广,所以他能够清楚地明白柏林和威尼斯方面的沉默,难怪事情严严实实地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再结合奥斯卡的得奖结果考量,震撼还要更深一层。
现在看来,蓝礼所谋划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想象。
蒂耶里细细地打量着蓝礼,他以为自己对这位年轻演员已经有了足够了解,但实际相处中,却依旧惊喜不断。
“我猜想,你现在的确开放了更多选择。”蒂耶里没有正面回应蓝礼的提案,而是以当初蓝礼接受采访的话语小小地调侃了一句,而后又接着转移了话语,“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愿意接受更多挑战呢?”
蒂耶里不可能当场给予正面回应,他必然需要思考时间,也需要商议时间,戛纳电影节的情况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当场拍板的。蓝礼知道这一点,柏林和威尼斯也都是如此,而且今天才不过第一次交谈而已,但对于蒂耶里如此生硬转移话题的处理方式,还是稍稍有些失望。
不过,蓝礼的表面也不显,只是朝着蒂耶里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些深层含义也就让蒂耶里自己领悟了,随后,蓝礼就接着说道,“当然,我非常乐意开放可能性,尝试不同的事情,这也是演员的特权之一。”
不管是蒂耶里通过罗曼找到蓝礼,还是蒂耶里点头答应罗曼的邀请,这都意味着,蒂耶里对蓝礼也是有所求的。刚才蓝礼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底牌,现在则轮到蒂耶里了,博弈的位置也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变化。
但是,与蓝礼相比,蒂耶里却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邀请”,姿态方面有着微妙的差异,从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你觉得,戛纳电影节评审团主席,这个挑战,如何?”蒂耶里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不需要多余语言,那双明亮的眼睛就正在表达着他的得意和骄傲——
放眼全球范围之内,敢于如此大胆又如此冒险地做出不同尝试挑战的,除了戛纳,就没有其他人选了。
蓝礼稍稍有些意外——
去年威尼斯电影节的主席阿尔贝托-巴贝拉亲自抵达新奥尔良,向蓝礼发出正式邀请,希望“爆裂鼓手”能够前往威尼斯参展;当时,阿尔贝托也提起了蓝礼担任威尼斯评审团主席的提案,但仅限于讨论而已。
现在,戛纳电影节的蒂耶里-福茂居然也同样发出了邀请,事情顿时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为什么用“有趣”来形容呢?
首先,欧洲三大电影节评审团的位置,本身就代表着电影节的品味和风格,每一位评审团的挑选都必须慎之又慎,而评审团主席更是至关重要。
一名优秀的评审团主席,往往能够代表整届电影节的水准,因为主席的审美品位将很大程度上决定最终奖项的归属;而一名糟糕的评审团主席,不仅可能代表平庸的审美品位,同时也很可能沦为评审团成员们角力的牺牲者,彻底丢失话语权,然后评审团内部意见出现剧烈分歧,最终评选结果也就差强人意。
导演和制片人往往是电影节评审团主席的最佳人选,因为他们本身的工作就处于一个掌控全场的位置;除此之外,选择演员和选择编剧、作曲家、作家、美术指导等等一样需要冒风险,因为他们都更加习惯于“单兵作战”的模式。
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位置,上一次选择演员担任的年份分别是,2006年的威尼斯,凯瑟琳-德纳芙(e-Deneuve);2011年的柏林,伊莎贝拉-罗西里尼(Isabella-Rossellini);2011年的戛纳,罗伯特-德尼罗。
其次,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审团往往意味着履历和能力,尽管评审团名单之中经常出现一些意外的名字,甚至是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但整体而言,他们在业内的艺术风格与能力都必然得到一定的认可。
否则,即使是加入了评审团行列,最终也没有话语权,很有可能就只是作壁上观的吃瓜群众。
年龄,这不是绝对因素,毕竟艺术领域总是不乏天才;但不可否认,这必然是参考因素之一。
比如说,上述三位担任评审团主席的演员,在接过如此重任的那一年,凯瑟琳-德纳芙是六十三岁、伊莎贝拉-罗西里尼是五十九岁、罗伯特-德尼罗则是六十八岁。
再比如说,千禧年以来,三大电影节最年轻评审团主席的当时年龄,柏林是2000年的俐-巩,三十五岁;威尼斯是2002年的俐-巩,三十七岁;戛纳则是2000年的吕克-贝松和2004年的昆汀-塔伦蒂诺,四十一岁。
也许,年龄在艺术领域里确实不意味着什么,但在社会生活里,却意味着履历和资历,没有人能够忽略。柏林和威尼斯在世纪交接之时,他们与华夏电影产业有着密切联系,这才打破了固定桎梏,做出大胆尝试。
如果不是评审团主席,只是评审团成员,那么年龄因素可能会削弱许多,但即使如此,社会规则的束缚依旧存在。
二十一世纪以来,戛纳电影节评审团成员,低于三十岁的,只有今年破格提拔进入评审团行列的加拿大导演哈维尔-多兰(Xavier-Dolan)一人,他也刷新了欧洲三大电影节评审团年轻的最年少记录。
吉尔斯-雅各布和蒂耶里-福茂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魄力——事实上,今年评审团之中,还有年仅三十五岁的杰克-吉伦哈尔,年仅三十四岁的西耶娜-米勒(Sienna-Miller),再加上哈维尔,戛纳确确实实展现出了勇气,这也是柏林和威尼斯绝对不敢轻易打破的界限,再次证明了戛纳如今的超然位置。
而现在,蒂耶里却正在邀请蓝礼成为评审团主席!
顺带一提,蓝礼与哈维尔同龄,两个人都是1989年出生,而蓝礼还要比哈维尔晚了七个月,哈维尔在不久前的三月份刚满二十六岁。
一旦事情真的发生,那么戛纳将轻而易举地引爆全球的话题狂潮,蓝礼不仅将成为欧洲三大电影节历史上最年轻的评审团主席,而且还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位三十五岁以下的评审团主席,轰动程度堪比2000年柏林电影节邀请俐-巩担任评审团主席!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虽然俐-巩当年只有三十五岁,但她已经足足入行十三年,早在1993年就已经成为历史上第二位主演影片包揽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奖项的演员,这也意味着,她在业界拥有着深厚底蕴。
但蓝礼呢?未满二十六岁的蓝礼,现在就担任评审团主席,是不是太过仓促了呢?
2371 睿智决断
由蓝礼-霍尔担任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这无疑是勇敢挑战电影产业传统思想的一次大胆尝试;但考虑到蓝礼目前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和业内地位,事情也就变得越发有趣起来,是否值得尝试呢?
当然,不仅仅是电影节组委会需要承担巨大压力,蓝礼也同样需要面对业内同行挑剔眼光的审核与挑衅——
作为演员,能够表演、能够在表演层面上取得突破,这是一种天赋与能力;但作为艺术家,审美品位、艺术底蕴、电影理解等等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这考验的是综合艺术素质,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以蓝礼现在的地位与处境来看,他的表演才华已经得到了全球范围的认可,这是没有任何争议的事实;但即使如此,蓝礼未满二十六岁的年轻,依旧在时时刻刻挑衅着每一位电影从业者的敏感神经。
可以如此展开思考:
如果蓝礼继续坚持做一名演员,纯粹而专注地在自己的专长领域里探索极限,那么他可以轻易地赢得掌声与欢呼,杰克-尼科尔森、梅丽尔-斯特里普、丹尼尔-戴-刘易斯,这些老戏骨们全部都是如此——他们都不曾担任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委,即使是评审团成员都没有,始终专注在自己的表演之上。
如果蓝礼跳出自己的舒适圈,试图在艺术领域的其他方面做出尝试,那么他将面临的挑衅和挑战将十倍乃至于百倍地爆发出来——以二十五岁的姿态就取得如此超高成就,这是不是意味着蓝礼的艺术底蕴能够经受得起考验呢?这必然引发方方面面的质疑与挑战,可能蓝礼就将成为电影产业的公敌。
除非是蓝礼愿意效仿梅丽尔-斯特里普一样,在行业内部纵横超过四十年之后,她于2016年接受了柏林电影节评审团主席的邀请,那么,无论她的评选结果如何,她的艺术品位和业内地位都不会受到挑战。
但现在蒂耶里-福茂的目的就在于爆点,惊世骇俗的爆点,让明年二十六岁的蓝礼担任电影节评审团主席。
说难听一点,蒂耶里就是将蓝礼架在火上烤。
不要说蓝礼了,即使是在行业内部打滚多年的资深电影人,他们也不见得就愿意接手评审团主席的位置。这的确是荣耀,但更多还是压力,对于每一位电影人来说,都是如此。对蓝礼就更是如此了。
压力,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平等的,可能蓝礼还需要承受更大压力——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道理。
蒂耶里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蓝礼的回应,这对于蓝礼来说并不寻常,这让他越发笃定起来,就连蓝礼都因为自己的提案而感到震惊,甚至有些错愕,这让蒂耶里的心情欢快起来:全世界范围能够杀蓝礼一个措手不及的,估计也只有戛纳电影节了,这份骄傲与自信,在蒂耶里的举手投足里展现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压力非常巨大,可能是超出想象的程度。但我们真心实意地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够考虑。”蒂耶里以一种贴心的姿态表示了“安慰”,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戛纳电影节做出如此决定的自豪。
蓝礼不会否认,这确实意外,比起闲聊之中灵光一闪的威尼斯来说,戛纳就不是在说笑了,这是实实在在的邀请;但察觉到蒂耶里的得意,蓝礼就忍不住上扬起了嘴角,“当然,这是一份荣耀却也是一份压力,阿尔贝托发出邀请的时候,我就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这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工作。”
蒂耶里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他没有掩饰——却不知道是不愿掩饰还是无法掩饰,他立刻就能够明白过来:阿尔贝托-巴贝拉,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始终在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让威尼斯摆脱现在的困境。
难道,蓝礼就是阿尔贝托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威尼斯走在了戛纳的前面。这才是蒂耶里最震撼也最意外的一件事。
有没有可能,这只是蓝礼的烟雾弹?专门为了糊弄自己?
但认真想想,蒂耶里就否认了这种可能,一来蓝礼根本就没有必要,二来……蓝礼过去一年时间里的举动,确实在欧洲电影产业里引发了诸多讨论,以蓝礼现在的地位与影响力,威尼斯试图拉拢蓝礼也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就连戛纳都开始打蓝礼的主意了。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
急流勇退?表示戛纳根本就不在乎蓝礼,他们拒绝与威尼斯竞争,这会降低他们的格调,然后选择另外一位值得信赖的评委,表明他们依旧比威尼斯更胜一筹;还是逆流而上?与威尼斯正面展开竞争,看看谁更加具有魄力,铸就欧洲三大电影节历史上第一位三十岁以下的评审团主席,书写历史?
电光火石之间,蒂耶里的思绪就已经翻滚了无数遍,但他没有冲动,而是细细地打量蓝礼,这才意识到蓝礼的出色。
假设阿尔贝托的确找了蓝礼,而蓝礼没有一口气答应下来,显然,蓝礼为了推动在线流媒体平台也正在不断运作着;更进一步思考,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的举动也就越发具有深意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当然,蒂耶里也不会否认一种可能,阿尔贝托仅仅只是想想罢了——威尼斯的权力斗争情况他再了解不过了,即使阿尔贝托真的有如此想法,也不见得能够贯彻实施,就好像即使威尼斯真的愿意与堂吉诃德频道合作,阿尔贝托也依旧有着无数工作需要完成一样,事情的推进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此时,蓝礼就正在利用着自己的筹码,与欧洲三大电影节展开博弈,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今天找上蓝礼的举动,反而是正中蓝礼的下怀呢?那么,自己还应该继续坚持邀请吗?亦或者是为了避免受制于蓝礼,壮士断腕地选择抽身离开,远离这滩泥沼?但这又牵扯到一件事——堂吉诃德频道,戛纳的态度到底如何?他们是否愿意与蓝礼合作?
错综复杂!
无数思绪在脑海里汹涌翻滚着,蒂耶里投向蓝礼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一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蓝礼-霍尔少爷”,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事情绝对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尽管蓝礼现在已经站在了金字塔顶尖,但全世界依旧低估了蓝礼。
一呼一吸之间,蒂耶里就做出了决定。
“阿尔贝托?哦,看来你现在应该非常抢手,再稍等一下,另外一位竞争者也应该要赶上了。”蒂耶里笑盈盈地说道,话语是在暗示柏林电影节,“但我始终相信着,戛纳应该是最适合你的,评审团主席的位置也无疑是一次机会,让你向全世界展示自己艺术品位的机会,你知道,为那些独立电影创作者们提供一些参考。”
潜台词就是在说堂吉诃德频道了——蓝礼可以通过戛纳来宣传堂吉诃德频道,聚集更加强大的独立电影势力。在这一点上,戛纳比柏林和威尼斯都更加具有优势,至少,商业层面的曝光率有了保证。
但蒂耶里的话语没有完全说明白,还是稍稍有些保留。
他知道,蓝礼也知道,如此重大的合作,他们都需要时间和空间细细思考、商谈,绝对不是一次游艇派对就能够完成的。
尽管如此,这对蓝礼来说依旧是好消息:蒂耶里表现出了积极态度,这与柏林、威尼斯是截然不同的。也许,堂吉诃德频道真的可以在戛纳这里寻求到突破口。
“当然。我们都是热爱电影的艺术创作者,尽管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但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依旧热爱着电影,也热爱着艺术,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蓝礼也给予了积极的态度,“我猜想挑战总是能够让人亢奋,在恐惧的同时也有着激动,就好像蹦极一样。”
这就是蓝礼对于评审团主席位置的看法,他也需要一点时间考量。
“就我所知,你非常喜欢高空跳伞,比较起来,蹦极应该只是小意思而已。”蒂耶里再次强调了自己希望蓝礼出任评审团主席的态度,睿智!果决!干脆!强势!勇敢!蒂耶里在短短交锋之中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确确实实让人看到了戛纳在过去十年以来的强势。
蓝礼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意味深长地朝着蒂耶里投去了视线,举起香槟酒杯表示敬意,这一动作似乎正在说,“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蒂耶里也没有再继续开口,举杯示意,两个人轻轻碰撞一下酒杯,然后双双抿了一口香槟,神情舒展开来。
游艇派对依旧正在热闹进行着,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如同婴儿摇篮一般起起落落,那些欢声笑语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中攒动着,不少视线都注意到了蓝礼与蒂耶里的交谈,却很少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交谈内容——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碰面,却正在酝酿着一场可能改变全球电影产业的风暴!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呢?
2372 恰到好处
哗啦,哗啦。
海浪轻轻拍打游艇的声响在耳边涌动着,轻盈温柔的月光洒落在深邃辽阔的海洋表面,泛起粼粼波光,如同奏鸣曲一般呼唤着美人鱼的出现,远处若隐若现的夜幕灯光在斑斓闪烁,美好得不太真实。
白天因为电影而狂热的戛纳小城,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蔚蓝海岸的夜色,伴随着海浪的涛声,让人舍不得离开。”耳边传来带着浓浓口音的英语,而后自己轻笑了一声,“抱歉,试图假装一名诗人,但显然,我并不合格。我应该还是更加适合暴发户形象。”
罗曼的自我调侃,让蓝礼嘴角也放松地上扬起来,“俄罗斯的诗人,比起英国来说,也毫不逊色呢。”
“可惜,我不是其中一位。”罗曼落落大方地说道。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放任海浪声占据所有的空间,心脏跳动似乎就不知不觉地契合到了节奏上。
安宁祥和的气氛在默默涌动着,最终还是罗曼率先打破了僵局,“蒂耶里似乎对今晚的碰面非常满意。”
“哈。”蓝礼轻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你对于今晚的派对是否满意呢?”
罗曼那憨厚老实的面容露出了生涩拘谨的笑容,“攻击性如此直接凶狠,看来我的信息有误,你和蒂耶里的感受结果不太相同。”
表情是一回事,话语又是另一回事,显然罗曼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憨厚。
蓝礼转头望向了罗曼,眼睛里闪烁着似笑非笑的光芒,细细打量着罗曼。
不等蓝礼开口,罗曼就接着开口说道,“抱歉,没有人喜欢被算计,也没有人喜欢被隐瞒。我必须承认,自己做错事了。”
没有狡辩也没有说明,而是坦诚地表示了歉意——传闻中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罗曼显然没有那么死板,他的骄傲与狂妄,也许只是保护伞而已;更有甚者,眼前的诚恳道歉,也只是一副面具而已。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蓝礼如此回答到。
罗曼微微愣了愣,随即脸色就直接拉了下来,沉声说道,“没有人敢拒绝我的道歉。”
蓝礼却丝毫不见慌乱,眼睛明亮地看向看向罗曼,不紧不慢地回答到,“我刚刚就这样做了。”
这一来一往之间,火花四射、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激烈冲突,空气就这样紧绷起来,远处依旧可以听到派对的喧闹声和海浪的拍打声,无形之间让焦灼的气氛越发强烈起来,濒临窒息。
某一个瞬间,蓝礼愿意相信,罗曼可能真的会采取极端手段,然后无声无息地让他彻底消失。
然后……罗曼那张娃娃脸就露出了一个笑容,伸出了右手,“现在扯平了?”
罗曼提前埋伏了蓝礼一次,而蓝礼则拒绝了罗曼一次,两个人算是扯平了。
蓝礼握住了罗曼的右手,笑容从眼底流淌出来,“唯一一次拒绝权刚刚已经使用掉了。”所以这次就只能接受了。
罗曼憨厚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细缝。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蓝礼没有再继续客套拿乔下去,而是坦然地提出了疑问:罗曼是怎么知道自己正在试图与戛纳连线的?
蓝礼不会天真浪漫地认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罗曼不是傻子,蒂耶里也不是,他们都在算计与反算计之中,镇定自若地面对意外加上意外的局面,而现在真正掌握主动的,就是站在眼前的这位俄罗斯富豪。
恰到好处的谋划,恰到好处的时机,恰到好处的推动,罗曼确确实实展现出了自己在智慧与谋划层面上的能力,他绝对不是想象之中的“俄罗斯暴发户”,生意投资的眼光发面,他有着自己的一套智慧。
罗曼没有否认,只是轻轻耸了耸肩,“我有自己的人脉。鸟儿总是在传话,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是把点全面连接起来。”
轻描淡写的话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深深地让人意识到,事情的背后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显然,“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这个名字也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在这场博弈之中,罗曼牢牢地占据了主动。
客观来说,伊迪丝在战场前线杳无音讯,蓝礼选择向罗曼求助,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主动。
当然,蓝礼依旧可以“翻脸不认人”,假装罗曼的帮助根本不值一提,真正高明的商人就要学会利益至上;但问题就在于,蓝礼不是高明的商人,他甚至不是商人,有些事情,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却不屑为之。
在蓝礼看来,罗曼的隐忍和低调无疑给予了最大的尊重,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足足半年,罗曼始终保持耐心地循序渐进,甚至没有阴谋诡计和步步为营,始终只是作为一名朋友,向蓝礼展现出诚意。
也许,这份“诚意”本身就是罗曼的计谋;也许,这份“耐心”是因为罗曼在等待着更大的利益。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蓝礼都必须承认,罗曼的确完美地推行了自己的计划,他的表现无懈可击,分毫不差。
更何况,不要忘记了,从最开始,蓝礼就并不排斥与罗曼合作,他始终保持着开放态度。罗曼的耐心和友善,也给予了蓝礼足够的理由,愿意更进一步展开谈判——罗曼达成自己的目的,蓝礼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可以成为一次双赢的合作。
在罗曼现身之前,蓝礼就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也已经做出了决定,“谢谢。”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表态了。
罗曼羞涩拘谨地轻笑了起来,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蓝礼,“你们交谈得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
“一半一半。”蓝礼坦诚地说道。
罗曼并不意外,任何重要的生意都是如此,“你可以告诉我,西西弗斯影业到底正在谋划什么恢弘蓝图吗?”
这是罗曼第一次在蓝礼面前正式提起西西弗斯影业,并且询问西西弗斯影业的业务和计划,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堂吉诃德频道。”蓝礼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然后用尽可能精简明了的方式,将在线流媒体的形式以及西西弗斯影业的方向目标解释给罗曼听,“……我们正在冒险,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也不确定公司是否能够盈利——毕竟,从最开始,我的出发点就只是一名演员,一名电影爱好者,而不是生意人。”
蓝礼实话实说,然后就可以看到罗曼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这让蓝礼轻笑了起来,“我必须保持诚实,因为我们需要一些支持,尤其是资金层面的支持,但我们不希望受到华尔街的干扰,他们追求的是利益,我们必须让那些资金方明白公司的成立初衷,只有双方达成共识,合作才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罗曼细细思索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希望有人能够投资一家不以赚钱为目的的电影公司?”
“……如此解读也是正确的。”蓝礼轻笑了起来。
罗曼抿了抿嘴角,“呼,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蓝礼笑容满面,“那么,罗曼,你是否有兴趣呢?我是说,你是否愿意在电影产业里冒险地豪赌一次呢?”
“为了一个不赚钱的项目?”罗曼满眼诚恳地看向蓝礼。
蓝礼轻轻耸了耸肩,“应该这样说,赚钱不是第一目的,但我们都知道,没有盈利是无法将公司经营下去的,毕竟我们不是慈善组织。独立的艺术创作思想,这就是我们赚钱的手段,一个理想主义的点子。”
“就好像堂吉诃德一样?”罗曼立刻反应了过来。
“就好像堂吉诃德一样。”蓝礼给予了肯定答复。
罗曼的意外是真实的——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意外,他预料到西西弗斯影业的大动作,却依旧没有预料准确,这也不能责怪他,即使是蒂耶里这样的业内老油条,也同样被蓝礼吓了一跳,这确实是惊世骇俗。
但冷静下来认真想想,包括汉密尔顿兄弟在内,伦敦的不少精英人士都已经加入了西西弗斯影业的计划,除了世袭贵族的号召力之外,蓝礼的能力与实力本身就是最大说服力,这件事未必就那么危险。
有时候,表面看起来隐藏着巨大风险,但对于真正的机会主义者来说,却也是通往成功的独特捷径。对此,罗曼着实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么,蓝礼是不是真的窥探到了行业发展的秘密呢?
罗曼试图探索电影行业,这也是他去年参与到慈善拍卖会的原因,西西弗斯影业确实是他看好的目标;而现在,事情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么,他的直觉判断又正在给出什么信息呢?
“关于这个……堂吉诃德频道,第一笔前期投入有一个希望数字吗?”罗曼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一百亿。”蓝礼诚实地说道。
罗曼第一反应就是蓝礼在开玩笑——作为参考,现在罗曼的所有资产大约是两百五十亿,包括那些不动产;而蓝礼的第一笔投资就居然是一百亿美元?
但随后罗曼就意识到,蓝礼没有在开玩笑,这让他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你知道仅凭个人力量是不可能达成的。”华尔街势力必须介入。
“我知道。”蓝礼微笑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这是迟早的事情,而我现在只是在华尔街资本力量介入之前,争取更多主动权,就好像苹果公司一样。”
2373 走上红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仅仅从红地毯现场的尖叫与欢呼就可以判断出抵达现场嘉宾的级别了,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嘶吼浩浩荡荡地席卷而至,就连呼啸的海风都沦为陪衬,整座戛纳小城都可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股狂热。
此时,正在卢米埃尔厅媒体签到处的记者们也抑制不住地开始躁动起来,一个个纷纷踮起脚尖朝着红地毯方向望去,但间隔着人山人海的浩瀚与汹涌,他们也只能窥见到大红色地毯的小小角落而已。
仅仅从规模来看,“龙虾”的首映式绝对是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最大盛事,即使导演和其他卡司的号召力略逊一筹,但凭借着男主角的号召力,就足以让卢米埃尔厅的现场陷入瘫痪了,整个戛纳为之狂热。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进入现场观看电影首映,早晨不到七点就抵达卢米埃尔厅,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能够抢占先机——毕竟“龙虾”的第一场是十点三十分,但结果还是被前方九曲十八弯的震撼排队阵容惊吓得不知所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提前三个半小时依旧只排在了三百名开外,绝对真实。
如此待遇,即使是放在全球任何一场首映式、任意一个电影节,那也是首屈一指,更何况是不可一世的戛纳呢?这也再次让人们深深感受到蓝礼无与伦比的强大号召力,这也是无人能够撼动的标杆!
人人都在好奇着,“龙虾“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呢?关注度和瞩目度都轻而易举地引爆了整个戛纳。
如果说,记者们为了能够第一时间观看到这部电影而挤破脑袋,即使不愿意也必须赶到现场表示抢占位置;那么,抵达现场观看红地毯的观众们就没有如此必要了:
一来,红地毯足够宽敞容纳下所有人;二来,他们只能旁观而不能进场;三来,蓝礼还将在戛纳停留数日……先后顺序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但“蓝礼”这个名字的吸引力依旧没有人能够拒绝,不到八点就陆陆续续可以看到观众抵达红地毯,早早地为即将揭幕的首映式预热。
恍惚之间,似乎整个戛纳都被调动了起来。
浩浩荡荡的人潮将整个卢米埃尔厅门口拥挤得水泄不通,甚至开始围绕着现场拥挤起来,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人群,连绵不绝的人海彻底将戛纳淹没,真正地让人们感受到了电影节的狂热。
事实上,不仅仅是卢米埃尔厅,整个电影节的其他场馆与场地,戛纳小城的街街道道,就连阳光普照的沙滩,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所占据,就好像堤坝蓄力起来的“人海”,现在以泄洪的方式全部倾泻下来,然后就这样将戛纳彻底淹没。远远望起来,就如同温室效应所导致的世界末日灾难电影一般。
所有蜂拥抵达戛纳的人群都被调动起来了,就好像……每一位前来戛纳的影迷或者游客都是为了蓝礼而来,而今天隐藏在酒店角角落落里的人群全部出动,试图在大街小巷碰碰运气,加入这场盛会。
如此热闹如此轰动的景象,让戛纳与众不同起来——
不远处的沙滩上,带着蓬松草帽、敞开夏威夷衬衫的游客,高高地登上瞭望台,用望远镜注视着卢米埃尔厅,然后就可以看到汩汩沸腾起来的红色地毯,他朝着周围的人群高声呼喊到,“苍鹰抵达现场!”
轰!
欢呼声与尖叫声就宛若海啸一般咆哮起来,就连红地毯的记者和观众们都不由朝着轰鸣声响方向投去视线。
“啊啊啊!”
仅仅只需要呼喊声就足够了,这似乎就是最好的信号。
“蓝礼?是不是蓝礼抵达现场了?肯定是蓝礼!上帝!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现在红地毯的热浪已经完全炸开了。”
此时,被红地毯围观人群隔开的记者们什么也看不到,将近九百名的记者排队长龙纷纷朝着红地毯投射视线,有人举起手机,残念地摁下快门,至少试图记录下一点什么,然后就发现周围的同行们都是如此。
“‘龙虾’媒体场求票。”
“有人可以提供‘龙虾’的门票吗?”
“‘龙虾’一张,只需要一张!”
旁边那些不死心的普通观众高高举着求票的牌子,殷切恳求着一丝希望;但遗憾的是,记者们也帮不上忙——因为他们自己也可能无法进入首映场,从排队盛况来看,很有可能就连第二场都排不上。
是的,“龙虾”在戛纳一共只排了两场。吉尔斯-雅各布就是故意的,明知道“龙虾”肯定是一票难求的盛况,但依旧只安排了两场,完全不顾媒体的强烈抗议,一意孤行地完成排片,可以想象记者们全部都是一边骂粗口一边默默排队的盛况。
求票观众们终于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与亢奋,纷纷朝着红地毯方向小跑了过去,记者们却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蜂拥上前的身影,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他们挤不进去”“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太迟了”,但那种羡慕嫉妒的错杂还是抑制不住地翻滚起来,视线根本无法离开那些自由撒欢奔跑的背影。
如此待遇,全球范围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事实证明,只要足够幸运,美好的事情就可能发生:
厢车司机停靠错了位置,在距离红地毯还有十米远的侧边入口踩下了刹车,而蓝礼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直接下车了。
现场微微愣神了片刻,时间和空间出现了数秒的凝固,然后反应就这样炸裂了开来,地动山摇式地。
“啊啊啊!”
“啊啊啊!”
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巨大震撼声浪一鼓作气地爆发出来,周围的观众人群已经彻底失去控制,沙哑而扭曲的尖叫声就在濒临晕倒的边缘徘徊;而站在侧台入口准备排队进场的记者们都已经直接傻眼,一个个满脸惊恐地注视着蓝礼,动作干脆就僵硬在了原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如同木头人游戏一般。
“哦,抱歉。”蓝礼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他还朝着记者们观众们眨了眨右眼,“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
那一个笑容,解除了现场的禁锢魔法,嘶吼声和咆哮声就如同万马奔腾的洪水一般肆无忌惮地宣泄了下来,擂鼓般的轰鸣声在耳膜之上狠狠撞击着,衍生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涟漪,现场彻底炸裂开来。
如果不是道路两侧已经全部用铁栏杆隔离开来,竭尽全力地确保安全,否则此时现场可能就要失去控制了。
但即使如此,前仆后继的汹涌人潮依旧正在张牙舞爪地咆哮着,铁栏杆似乎正在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压力,岌岌可危地颤抖着,随时都可能会被直接冲垮,从物理层面感受着来自蓝礼号召力的强大冲击。
蓝礼站在原地稍稍有些迟疑,左右观望了片刻,主动朝着旁边的保安小哥走了过去,“请问我应该往哪里走?”
“……左手边。”保安小哥也愣住了,然后主动为蓝礼做出了指示,友好地带领着蓝礼走到了红地毯入口。
蓝礼礼貌地向保安小哥做了一个贴面礼,表示感谢,这才迈开脚步走上红地毯。
象牙白T恤搭配大红色双排扣西装,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扮点缀,仅仅只有一枚胸针垂坠下来,但浑然天成的尊贵与俊朗却令人窒息,轻轻松松就让在场的所有喧嚣都静止了下来,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这位“陌生人”——
从来没有人看过蓝礼的如此模样,那熊熊燃烧的大红色显得张扬而抢眼,肆无忌惮地将魅力释放出来,那股优雅从容的尊贵气质在沉淀在了皮肤底下,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致命感,危险得让人心脏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上帝!
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瞬间绽放,然后就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全新高度,那种惊心动魄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位观众和记者为之疯狂,此时才能够明白刚刚近距离看到蓝礼的那种感受:窒息般的体验。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蓝礼却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那种强大的视觉冲击力,镇定自若地迈开脚步走上了红地毯,笑容满面地主动迎向了现场殷殷期待的观众和记者们,不过短短三十米的红地毯却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这座小城正在以难以置信的热情欢迎蓝礼的再次登场,撕心裂肺的尖叫久久不散。
就连蒂耶里-福茂都不得不表示钦佩,“如果以每一位巨星巅峰时期的能量来看,你觉得有人能够与他相媲美吗?”
此时,蒂耶里和吉尔斯就站在卢米埃尔大厅的二楼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眼前正在上扬的喧嚣盛世。
吉尔斯认真想了想,“里奥在’泰坦尼克号’刚刚出来之后?”
蒂耶里抿了抿嘴角,不置可否,“我会把我的赌资压在蓝礼身上。”
吉尔斯没有反驳,稍稍停顿了片刻,又紧接着询问到,“那么,你觉得他的影响力到底能够转化出多少实际数字呢?”
“一个庞大的数字,我猜。”蒂耶里含糊地说道,“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商业电影票房和艺术电影订阅,这可以看做是同一件事吗?”
2374 私人问题
“啊啊啊!”
“啊啊啊!”
排山倒海的尖叫与呐喊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戛纳小城轰鸣着,金色的阳光和蓝色的海洋在雷鸣般的激荡之中翻滚涌动着,慵懒随性的度假胜地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能量,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癫狂。
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站在卢米埃尔大厅对面的酒店阳台,高高在上地俯瞰全场,就如同上帝正在审视人间一般,那沸腾的热浪氤氲开来,烈焰光芒之下的空气似乎都开始扭曲,所有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如此影响力,真是令人羡慕,就好像站在世界顶端一般。”耳边传来一个感叹的声音。
罗曼没有转头,视线依旧落在红地毯之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够让现场疯狂,如同……摩西挥舞着法杖,强大的法力让他能够为所欲为地调动汪洋大海的力量,撼动世界。
端起手中的威士忌,轻轻摇晃着,“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罗曼如此说道,“你应该看看上个月在伦敦的电影首映式。即使那根本就不是他参演的作品,但全场影迷依旧为他臣服——我是说字面意义上的臣服。”
旁边之人轻笑出了声,“哦,我瞥过一眼新闻,怎么,比眼前这一幕还要更加疯狂吗?”
罗曼不置可否。
对方耸了耸肩,“我相信。任何规律与定理,在蓝礼身上似乎都不起作用,这也是他最难能可贵的部分。”随后,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发出了细微的啜嘴声响——这显然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个行为,这让罗曼转头瞥了对方一眼。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连忙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但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归根结底,他都只是一个独立个体而已,无论是演员还是制片人,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在大型资本面前,终究都将被碾压。”
不是歧视电影从业人员,而是陈述事实,各行各业都是如此,个体力量是没有办法与资本力量相抗衡的。
“金钱不是万能的”,这是一句赋予哲学意义的话语,但现实生活里的大部分时候,不是金钱力量不够,只是金钱数字不够,从一亿到一百亿再到一兆亿,当数字超过一定额度的时候,个人也就不再重要了。
原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真理,但罗曼却没有表示赞同或者反对,而是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威士忌杯子,“也许是如此。”停顿片刻,罗曼又补充说道,“但谁知道呢?也许他又能够创造奇迹呢?毕竟他可是蓝礼-霍尔。”
站在旁边的友人满头都是问号,充满不解和困惑地朝着罗曼投去了视线,就好像刚刚看到了尼斯湖水怪一般。
罗曼却没有转头理会,只是端起杯子将里面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然后视线又再次落在了蓝礼身上。
“啊啊啊!”
现场的欢呼声与尖叫声再次失去了控制,因为蓝礼主动走向了影迷观众聚集区,现场的躁动与喧闹就再也压抑不住,那炸裂开来的疯狂如同蘑菇云一般朝着四周扩散开来,整个卢米埃尔大厅都开始震动起来。
如此号召力,无人能够比拟。
短短的红地毯之旅,蓝礼却足足被耽误了超过四十五分钟,脚步依旧没有能够抵达卢米埃尔大厅尽头的拍照区域,“龙虾”剧组的其他成员们都站在那儿闲聊开了,否则傻傻地苦守原地着实太无聊了。
如果不是现场工作人员将蓝礼从狂热影迷的连连召唤之中拯救下来,只怕蓝礼的红地毯亮相还是没有办法结束。
尽管昨天“龙虾”剧组就已经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为今天的全球首映预热,但现场记者依旧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与亢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了出来——其实记者们也很委屈,昨天都只允许提电影相关问题,而私人八卦问题则一律被阻拦,他们想要近距离采访蓝礼,却不得其门,那还能怎么办呢?
“蓝礼,昨晚爆料出来的王子花园照片,不断进出的那个人被证实是亚瑟,你的哥哥,然后现在社交网络上不少人都在感叹着,亚瑟比你更加英俊,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哈哈。”蓝礼被如此提问直接逗乐了,满眼都是欢快的笑意,“这是事实。亚瑟一直都是霍尔家外貌最优秀的一位,我也没有办法否认这一点。其实,不久之前我还和亚瑟开玩笑,他应该尝试成为演员。”
此时正在戛纳郊区别墅里进行电话会议的亚瑟,莫名就打了一个冷颤: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那么,关于那些猜测他是你的伴侣的传闻,你有什么看法呢?”
“这儿是法国,我们需要打开眼界,开放可能。”蓝礼的回答让现场记者集体冒冷汗,而法国人则集体捧腹大笑,甚至还有不少人为蓝礼吹口哨鼓掌,那场面着实是热闹不已,就好像正在庆祝着什么似的。
这……蓝礼的话语里到底在暗示什么?这里是法国,难道是说法国的思想开放,对于情感的定义有着独到见解,所以……所以……
吓!
原本记者们还想要进一步深挖追问的,但面对如此“落落大方”的蓝礼,反而是记者觉得自己正在危险边缘试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爆什么炸弹,那种高空钢丝绳索的狂风巨浪让记者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按照常理来说,本来应该是记者围堵蓝礼的;但最终又再次以蓝礼调/戏记者收尾,记者们也是心里苦。
美国记者和英国记者们都牢牢闭上了嘴巴,法国记者和意大利记者倒是跃跃欲试地想要试探一下底线,但考虑到场合和影响,那些惊世骇俗的念头终究还是被掐灭,无比残念地留下了一丝不甘的眼神。
“蓝礼,那么你和鲁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今天也出席了首映式!”
另外一个焦点问题也出来了,蓝礼可以明显察觉到“龙虾”剧组的演员们一个个都幸灾乐祸、兴致勃勃地投来了视线,这让蓝礼也是哭笑不得,“如果你们如此好奇的话,昨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应该单独开一个八卦角了,这也能够为今天节省大量时间,我不认为所有人都愿意在卢米埃尔大厅等待着我回答一些私生活的话题。”
众人皆是一片哄笑。
“鲁妮的确出席了今天的首映式,然后还有杰克-吉伦哈尔、还有凯特-布兰切特、还有艾米莉-布朗特、还有迈克尔-法斯宾德。所以,你们的重点是什么?”蓝礼轻轻扬了扬眉尾,“对了,乔尔-科恩和伊桑-科恩也都出席了,如果我们现在是在罗列朋友清单的话,请务必小心了,这将是一份长长的清单。”
不等记者继续提问,蓝礼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卡罗尔’的首映式,我也受邀出席。所以,为了避免你们重复提问,避免让观众感到无趣乏味,我现在可以提前告知一下,希望你们能够作为参考。”
置身于戛纳电影节,角角落落都是记者的眼睛,蓝礼和鲁妮也没有打算隐藏行迹,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公众视野。反正按照原计划,两个人前来电影节都是为了工作——因为戛纳的放映场次不向普通观众开放,所以两个人也没有办法如同特柳赖德一般好好享受电影节,工作也就是全部内容了。
面对蓝礼的坦然,记者们也觉得索然无味——除非他们掌控更多证据,否则在同样的问题上翻来覆去,也着实无趣,只能在这里跟着蓝礼一起打太极,不仅无法攻破蓝礼的防线,而且还随时可能遭遇反噬。
最终……记者们也就偃旗息鼓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记者们就此倒下了。
“蕾雅,传闻说,你已经秘密订婚了,有这件事吗?”
被法国记者逮了一个正着的蕾雅-赛杜发出了抗议的惊呼声,“你们难道不应该继续抓住蓝礼那个家伙吗?怎么就转移到我身上了?这不公平。”
作为法国本土明星,蕾雅在戛纳也受到了无数热烈追捧,再加上本-威士肖和蕾切尔-薇兹等备受追捧的英国演员,“龙虾”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最大瞩目焦点,从昨天持续了将近九十分钟的新闻发布会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今天也不例外。
蓝礼却假装没有听见,转头和奥莉薇娅-柯尔曼低声闲聊起来,这让蕾雅也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蓝礼和奥莉薇娅的交锋也是暗潮涌动。
“勇气可嘉,你和鲁妮可真是大胆呢。”奥莉薇娅的眼睛闪烁着微微光芒,似乎能够看透蓝礼的面具一般。
蓝礼却没有慌乱,比起着急辩解来说,他以一种细细观察的姿态打量着奥莉薇娅,然后模棱两可地回答到,“那么你应该询问一下欧格斯,当初我和他为了角色与剧本展开了激烈的争执,他几乎以为这部作品就要毁在我手中了,那才是真正的大胆。我以为,这应该符合我的人设,毕竟我可是蓝礼-霍尔呢。”
看似承认了,实际又什么都没说。
奥莉薇娅不由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抱歉,我说错了,你可不仅仅是大胆,应该是无法无天了呢。”
“谢谢夸奖。”蓝礼如此回答到。
2375 熟人遍地
“蕾切尔,你与丹尼尔-克雷格夫妻档携手出演了百老汇戏剧,请问接下来还有第二季吗?”
“本,传闻说,你和马克-布莱德肖(Mark-Bradshaw)已经登记结婚,请问这是真的吗?”
“蕾雅,你和未婚夫接下来有走进结婚礼堂的计划吗?”
“约翰……听说你抵达戛纳的第一个晚上就吃坏了肚子,在马桶上坐了一夜,有这回事吗?”
毋庸置疑,“龙虾”剧组就是今年戛纳电影节最备受瞩目的剧组之一,名望与人气兼具,即使昨天召开了超长时限的新闻发布会,但今天首映式红地毯之上,记者们的提问环节依旧拖拖拉拉、恋恋不舍。
唯一问题可能就出现在约翰-C-赖利身上。
约翰那憨厚老实的脸上流露出了困惑,微微眯着眼睛,抑制不住地眨了眨,然后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同僚伙伴们,眼角的褶皱写满了不解,“呃……为什么我的画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我也想要被询问绯闻,难道没有人好奇,我和妻子的婚姻是否稳定吗?我们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些中年危机的困扰。”
那老老实实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渴望分享的迫切,搭配那人畜无害的面孔,不由就透露出些许委屈来。
“龙虾”剧组的同僚们集体哄笑起来,威士肖和蓝礼双双上前给了约翰一个拥抱,然后约翰还一本正经地扬声说道,“你们可以询问我剧组拍摄片场的花絮,关于任何人的,我非常乐意分享,我是认真的。”
那“渴望成为瞩目焦点”的迫切与焦急,展现得淋漓尽致,约翰成功地用自己的方式让现场气氛欢乐起来。
就连记者们都忍不住为约翰送上了欢呼和掌声。
如此愉快的气氛一路延续到了卢米埃尔大厅之内,全场座无虚席,熙熙攘攘的观众已经早早就坐,静静等候着电影揭开神秘面纱,息息索索的热闹声响透露出一股雀跃的躁动,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破土而出。
“终于!终于现身了!”不远处,乔尔-科恩挥手朝着蓝礼打了一个招呼,毫不犹豫地就开口吐槽表达不满。
蓝礼也展露出了一个笑容,“抱歉,人气太旺。”一句调侃就让周围一圈都哄笑了起来,朝着乔尔点点头,而后又看向了旁边的伊桑,“好久不见,伊桑。”
科恩兄弟,今年戛纳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这也是戛纳第一次出现双主席的状况,但科恩兄弟本来就是两位一体,情况比较特殊,戛纳的如此决策自然有着他的理由,也没有出现什么反对的声音。
“嘿,吉尔莫,非常荣幸认识你。”坐在科恩兄弟的左手边,更加靠近蓝礼的位置,则是吉尔莫-德尔-托罗。
“上帝,我怎么忘记了,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吉尔莫,蓝礼;蓝礼,吉尔莫。”乔尔爽朗地担任起了介绍桥梁的作用,为蓝礼和吉尔莫介绍起来。
吉尔莫胖乎乎地就如同一只熊猫一般,动作稍稍有些不太方便,蓝礼主动探了过去,握住了吉尔莫的右手,这让他有些羞涩,“抱歉……我……请原谅……上帝,我真是太失礼了。我应该……我真的抱歉。”
吉尔莫试图站立起来,但因为角度的关系,身体回望过来,别扭地卡在了椅子里,这让他始终没有办法站起来,言语也就变得慌乱起来,始终都在道歉,那浓浓的西班牙语口音越发显得淳朴起来。
“不用担心。电影节可能不太方便,等电影节结束之后,我们可以慢慢闲聊。”蓝礼体贴地拍了拍吉尔莫的肩膀,小小地调侃了一句——吉尔莫和科恩兄弟一样,都是今年的评审团成员,电影节期间还是需要避嫌。
吉尔莫哧哧地笑了起来,似乎非常喜欢这个调侃。
蓝礼又看向了乔尔,“其实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在柏林。但我想,电影真的是一个非常小的圈子。”
乔尔也并不意外,“我还以为,阿方索和亚利桑德罗应该介绍过了呢,只是不太确定。”
墨西哥三杰,阿方索-卡隆、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他们都与蓝礼有着或直接或间接的合作关系,而另外一位就是眼前的吉尔莫-德尔-托罗,暂时与蓝礼没有直接关系。
不过,这三位墨西哥导演之间总是守望相助,携手在好莱坞闯荡出一片天空,绝非易事,彼此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所以结交蓝礼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嘘。我想我们应该停止了,否则记者们会开始猜测,我正在试图拉票呢。”蓝礼以一句玩笑话为简单的寒暄画上了句号。
虽然朋友相见,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但考虑到这是戛纳电影节,他们之间的位置还是微微有些区别,为了避免引起误会,还是尽可能保持距离。就好像两年前,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担任评审团主席的时候也是如此。
蓝礼再次朝着吉尔莫微笑地颌首点头,而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还没有来得及坐稳,身后就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狠狠地把蓝礼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然后就看到杰克-吉伦哈尔那满脸笑容的脸庞。
“杰克!”蓝礼无语地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的形象价值千金,刚刚那一下,我可能就损失几百万了。”
杰克笑得更加灿烂了,身体微微靠了上前,下巴搭在蓝礼的椅背上,“你知道吗?揭幕式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就有记者询问,上次我担任柏林电影节评委的时候,你赢得了银熊奖,那么这次我是否会继续为你带来好运。”
根本不需要杰克进一步解释,蓝礼就恍然大悟了过来:科恩兄弟担任评审团主席,杰克担任评委之一,另外还有关系千丝万缕的吉尔莫,再加上此前就在媒体面前多次公开表示非常欣赏蓝礼的哈维尔-多兰……
今年似乎又是一个适合蓝礼发挥的年份。
“哈,我会告诉他们的,今年我瞄准了金棕榈。”蓝礼却是毫不介意。
正如他所说,电影产业是一个非常小的圈子,人脉十分重要,却不代表着一切,否则,汤姆-汉克斯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小金人也不至于定格在数字“二”之上了,哈维-韦恩斯坦今年颁奖季也不可能会失败了。
“啊,还可以这样回答呢。”杰克瞪圆了眼睛,满脸懊恼,“我当时应该这样回答就好了。”那挥之不及的模样,让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杰克却有些无奈,“我只是回答说,我会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评委工作。上帝,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记者总是说我的采访非常无聊了,我自己都有着同样的感觉。”
“至少,这样记者们就不会烦着你了。”蓝礼无比认真地说道。
杰克愣了愣,严肃地回答到,“我也分辨不清楚,你这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然后他就重重地低垂下了脑袋,额头碰撞在手臂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结果就是一阵哀嚎,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郁闷的呼喊还是呼痛的喊叫。
蓝礼轻轻拍了拍杰克的肩膀,强忍着笑容,“这位绅士,电影就要开始了。请向我保证,你会认真观看,不会走神,好吗?”
说完,蓝礼也调整了坐姿,重新面向大屏幕,准备迎接电影的上映。
这也是蓝礼第一次在大屏幕上观看“龙虾”的完整作品——欧格斯修改了剧本和角色之后,电影的细节与线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对于电影主题又有着什么作用,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蓝礼也期待着成品的表现。
“我会更加挑剔的哦。”杰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认认真真地强调着自己的专业,这让蓝礼的嘴角不由上扬起来。
卢米埃尔大厅的灯光徐徐黯淡下来,室内那种熙熙攘攘涌动的喧闹与嘈杂正在跟随着灯光的昏暗而缓缓沉淀下来,激动与亢奋都隐藏在皮肤底下,让血液开始一点一点翻滚起来——
正如杰克所说,期待值已经破表。
“爆裂鼓手”为蓝礼带来第二座奥斯卡小金人之后,“蓝礼-霍尔”这块招牌已经成为了全球范围纯天然的一个标签,代表着质量与能力,根本不需要宣传,期待值就已经达到新高:
到底是什么作品吸引了蓝礼?蓝礼这次又是否能够带来突破?每次表演都被认为是职业生涯新高的蓝礼,还能够继续超越自己吗?现在就已经站在事业巅峰的蓝礼,什么时候能够带来一部真正的封神之作,就如同“泰坦尼克号”之于詹姆斯-卡梅隆一样,又或者“血色将至”之于丹尼尔-戴-刘易斯一样?
“龙虾”,可以做到吗?
超高期待值也就意味着一把双刃剑,压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而此时,那种期待就正在皮肤底下翻滚汹涌着,连带着心脏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没有人能够例外;红地毯的喧闹盛况仅仅只是一个缩影而已,超过八百名记者提前三个小时抵达现场排队就足以说明太多太多了。
现在,电影终于即将揭开神秘面纱,火山就猛然爆发开来,整个卢米埃尔大厅都涌动着岩浆般的硫磺气息。
“蓝礼-霍尔,我爱你!”
一片安静之中,突兀的声音就这样打破了平静,在整个卢米埃尔大厅之内久久响动着,所有人都微微愣了愣,而后集体哄笑起来,那种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些许,然后,电影开始了。
2376 龙虾来了
一位短发女子正在驾驶着车辆,车窗之外风雨大作,噼里啪啦的雨点持续不断地砸落在窗户之上,外面的世界缩影为一片模糊的荒芜与辽远,只有轮胎与石子路碰撞的声响在雨声之中轱辘轱辘响动着。
女子不断地左右打量着,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她找到了。
车子一个横切就在路边停靠下来,女子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顺手在大腿旁边一捞,右手里就多出了一把手枪;她的脚步快速绕过车头,在暴雨之中走向了旁边荒无人烟的野地——只有几只驴子正在低头吃草。
“哗。哗。哗。”
雨刷的自动动作,扫去了车前窗之上的雨滴,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然后就可以看到女子的脚步停了下来,举起手枪,连续扣动扳机,对准了……一只驴子,然后驴子就应声倒地,只有雨刷依旧在左右移动着。
什么情况?这是?
“龙虾!”
大屏幕一黑,然后电影标题就这样出现了,全场观众都是满头问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算是什么开头?
但这就是欧格斯-兰斯莫斯的一贯风格,冷峻而窠臼,镜头的冰冷始终充斥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狭窄与压抑,似乎无法从镜头里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如同标签一般,奠定了欧格斯每一部作品的基调。
今天,亦是如此。
故事开篇就切入了一个怪异的境地里:一位憨厚老实的宅男,在两位酒店侍应生装扮的男人陪同之下,牵着一支苏格兰牧羊犬、带着一个随身旅行包,坐上了一辆有点像是监狱囚车又有点类似复古公车的白色客车。
“他觉得这双棕色皮鞋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他的背部有些疼痛,但不同于以往,不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心想,他的妻子为了爱情而选择离开,那么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继续坚持呢?他没有为此痛哭流涕,也没有想到当其他人面临分别之际的第一反应就是哭泣。不能说他是满怀希望的,但至少也不是满腔苦涩。”
在小提琴的古典弦乐之中,男人那木讷而呆板的脸庞再次出现在镜头之内,略显拘谨又隐隐躁动,看似僵硬生涩的表情,却在不经意间能够捕捉到眼底滑过的一丝光芒,泄露出内心的涌动,只是那如同树懒一般慵懒而迟缓的动作,时不时就溃散开来的视线焦点,却暗示着他正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尤其是——
“你的性/取向是?”
“女人。不过……之前在大学的时候,我曾经有过一段同性的经历,所以,这里有双/性/的选项吗?”
一来一回的问答显得冰冷而僵硬,严格遵守着规矩,卢米埃尔大厅稍稍停顿片刻,然后集体哄笑起来:
虽然电影是半年前拍摄制作的,但如此对话正好契合戛纳电影节过去两天的热点,反而形成了巧妙的互文,制造出了疯狂的喜剧效果,在场观众都无法例外,笑声就如同打开罐头一般,集体喷发出来。
更重要的是,那种难以置信的冷幽默缓缓地从大屏幕之中流淌了出来,牢牢吸引住了观众的注意力,然后故事就伴随着酒店各路人马的粉墨登场,而如同画卷一般徐徐展开,勾勒出了奇特的末世景象。
这是一个乌托邦……或者反乌托邦的未来社会。
根据城市规定,所有单身之人都必须被逮捕到酒店,在这里,他们将拥有四十五天时间,以此来寻找一个匹配的伴侣;一旦失败,他们就将被转换成为一种自己选择的动物,流放到森林。大卫身边的那只牧羊犬,就是他的哥哥。
同时,不少独身者们都选择了逃离,而酒店每天都会举办狩猎,由酒店入住者们带着麻醉猎枪前往捕猎,只要能够逮捕到一名独身者,就能够延长一天他们在酒店的入住时间,也就是增添一天寻找伴侣的时间。
全场观众都已经目瞪口呆了:信息量有点大——那么,开场被射杀的那只驴子?是不是短发女人的伴侣,还是仇家呢?
更进一步,这个未来社会里的所有宠物都是自己的家人或者亲人?就好像现实世界里一般,每一个家庭都把宠物当做自己的家庭成员?这到底是讽刺了现实,还是讽刺了未来社会?
“龙虾。”这就是男主角大卫选择的宠物,“因为龙虾可以存活一百多年,它们的蓝色血液具有贵族气息,而且终生保持生育能力。”
谜底揭晓了,这就是电影标题的由来。
但卢米埃尔大厅再次爆发出了笑声:蓝礼与贵族?这确定不是导演有意而为之的恶作剧吗?
欧格斯坐在自己的位置里,沉默不语地连连摇头:不,不是。
“我必须恭喜你,大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狗。”酒店经理如此评价到,“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都是狗。很少人选择稀有动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正在濒临灭绝。龙虾是出色的选择。”
全场笑声根本停不下来——这确定是黑色喜剧?而不是爆笑喜剧吗?这才刚刚开场,现场就已经第三次爆笑了。
入住酒店第一课,将右手用皮带捆绑在身后,只有左手能够使用,酒店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人们明白:
相较于形单影只来说,成双成对更加方便舒适。
然后全场观众就注视着蓝礼——世袭贵族蓝礼-霍尔所饰演的大卫,单手挤牙膏、单手刷牙、单手脱裤子的绝技,如同蚕宝宝一般在床铺之上滚来滚去,苦苦挣扎;全程没有配乐没有台词,如同默剧。
现场观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同正在见证新大陆一般,低低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以至于蓝礼不由朝着欧格斯投去了视线,他们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早餐时刻,大卫结识了两位新朋友,瘸腿男人和大舌头男人,在他们的科普下,酒店的规章制度一点一点显露出了原貌。
“当父亲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离开母亲的时候,只是因为她的数学比母亲更好。我想,她有研究生学历,而母亲只有本科。当时我十九岁。母亲来过这家酒店,但没有成功找到伴侣,最终转变成为一只狼,我非常想念她。”
“我后来发现她前往了一家动物园,我经常跑过去探望她。我给她喂生肉吃,我知道狼喜欢吃生肉,但我不知道哪只狼是母亲,所以我会给每只狼都喂一点。有一天,我决定闯入围栏,因为我真的很想念她,想要拥抱她。”
“我翻过并且跳进了围栏,群狼立刻朝着我冲来,围攻我,只有两只狼纹丝不动,于是我推断其中一只应该是我的母亲。动物园的警卫迅速拯救了我,把我送进医院,感谢上帝,我保住了腿,只是有些瘸罢了。这也随之成为我的标志性特征。”
“我的妻子在六天前去世了。她很漂亮,我也很爱她。她也有些瘸腿。”
这是瘸腿男人的故事。
整个卢米埃尔大厅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有些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幽默还是冷血,但恰恰是这种矛盾的感受,让观众的思绪都真正进入了故事之中,从荒诞的爆笑到脊梁发冷的荒唐,无数思绪就在脑海里爆裂开来。
无疑,欧格斯用一种机械化的、冰冷的、僵硬的、面无表情的方式呈现出了酒店背后的恐惧和诡异。
就连欢歌笑语的舞会也都是如此,那些舞步呈现出机器人式的冰冷,以一种没有味道也没有温度的方式讨论着这一切,包括谈论那些猎人,“刚刚那位女子是一个冷漠的人,她是酒店里最好的猎手,她是女子记录保持者,捕猎了一百九十二个孤独者。”
然后,所有动作都如同捕猎一般。
瘸腿男人时时刻刻保持着站立姿态,正在寻找着合适目标出击;而大卫等候片刻,也选择了主动出击,走向了三位女人的聚集地,发出了跳舞的邀请,但三位女人之间火花四射的紧绷立刻就弥漫了开来,前一秒还在亲密交谈、下一秒就屏住呼吸。
大卫邀请了年轻貌美的流鼻血女人。
女人在跳舞过程中,再次流鼻血了,她以一种探讨科学研究的冷静语气分析着如何洗掉血渍的正确办法,同时,她的鼻血依旧在缓缓流淌着,如同木偶一般注视着大卫。大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邀请与被邀请,有伴与无伴,即使是合唱与跳舞的动作,也弥漫着程式化的流程步骤,然后警铃响起,大厅的幕布徐徐拉开——这居然不是夜晚、而是傍晚,窗外的灰色天空洒落下了稀疏的阳光。
所有住客们井然有序地离开宴会厅,然后穿着西装和晚礼服,拿起武器,前往……捕猎。
卢米埃尔大厅的观众反应各异,但可以确定的是,众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方向,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感还在持续,因为太过荒谬也太过诡异而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喜感,却根本笑不出来。
“我希望我没有瘸腿,我以前是一个跑步好手,但现在不可能了。我确信我会比其他人慢。”瘸腿男人对着大卫说道。
大卫认真地给予建议,“如果我是你,我会思考一些其他的致胜手段,而不是速度。”
“你说得对。”瘸腿男人表示赞同。
2377 黑色幽默
行云流水的古典交响乐之中,酒店住客们以慢动作的方式朝着森林飞扑而去,狰狞的面部表情和仓皇的肢体动作,与优雅曼妙的配乐形成剧烈反差,在遍布绿苔、潮湿阴暗的森林之中如同野兽般穿行。
猎杀的冷血与旋律的高贵产生剧烈碰撞,电影艺术所带来的绝妙欣赏体验让卢米埃尔大厅不由屏住呼吸。
捕猎的最终结局,以大卫心慈手软地放走了一名唾手可得的猎物而告终。然后,他就只剩下三十二天了。
电影的反乌托邦设定在接下来的剧情之中达到第一个高/潮:
酒店经理设置了一系列情景剧,试图告知每一位住客,单身是有害的、配对才是真理,一本正经说胡话的姿态滋生出无与伦比的荒谬感,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比如说,一个人吃饭可能就会被噎死;两个人一起吃饭则能够得到拯救。
比如说,一个人回家可能遭遇暴徒;两个人一起回家则不会。
再比如说,男住客每周都必须接受“考核”,单独躺在床铺上,由女侍应生用臀部对男士的胯部进行摩擦,但禁止男士触碰女侍应生,也禁止男士完成爆发,挑/逗结束之后,严令禁止男士自己解决问题——这是为了刺激男士立刻寻找伴侣的积极性。
还比如说,男士住店期间禁止任何形式的“右手活动”,酒店存在监控系统,一旦察觉,就将执行惩罚:大舌头男人就被抓到了,他的右手被塞进烤面包机之中,然后烤熟。
荒谬的极致!
在场观众都难免有些不寒而栗,那种哭笑不得的情绪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尤其是蓝礼所饰演的大卫在女侍应生的“工作”结束之后,面无表情、眼神无光地坐在床沿,呆滞死板地说着,“太糟糕了。这太糟糕了。”
那种奇妙的观影体验让注意力完全凝聚起来,然后,大卫和大舌头男人、瘸腿男人进行了围炉夜话——虽然没有火炉,他们认认真真讨论了单身者们到底是怎么被转化成为动物的过程,那种理所当然确确实实呈现出了黑色幽默的荒诞与荒唐。
尤其是大卫提起了昨天刚刚入住的住客,他们注意到了一位瘸腿女士,但瘸腿男人不无遗憾地表示“她只是扭伤脚踝,过几天就会恢复了”,然后大卫和大舌头男人双双表示了遗憾,这让卢米埃尔大厅彻底沉默了下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歧视单身了,而且是歧视所有潜在的身体缺陷,以一个又一个的“正常”标准来合理地让整个社会阶级化。此时,再回想一下大卫入住酒店的第一天,每位住客都必须自我介绍,并且说明自己的“标志”,事情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形成呼应。
欧格斯所构建的反乌托邦恢弘蓝图,这才显露出了完整的面貌——震撼,一波接着一波从灵魂深处泛起来。
又是一个狩猎之夜,饼干女士主动试图接近大卫。
她与大卫是同一天抵达酒店的,而从第一天开始,她就在积极主动地示好,以不同方式来推销自己,她尝试接近过每一位男士,包括大舌头男人和瘸腿男人,却一次又一次地遭遇拒绝,这让她逐渐陷入绝望。
就如同一点一点溺水般,明知道自己正在下沉,却无法阻止,即使竭尽全力蹬腿扑打,也无济于事。
“如果我不能很快找到合适的伴侣,我就打算跳楼自杀,从窗户跳下去。”饼干女士如此说道。
但大卫无动于衷。
只是,那种绝望和恐慌的情绪逐渐开始蔓延开来,瘸腿男人一时到自己必须行动起来了,而大舌头男人则正在思考着自己转变成为鹦鹉之后的生活,这让瘸腿男人怒其不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嘲讽着大舌头男人。
他们打架了。
没有章法也没有招式,就好像两个幼儿园孩子般扭打在一起,就连上前劝架的大卫也是如此笨拙。
但卢米埃尔大厅却再也没有了笑声,彻骨的寒冷正在缓缓地让滚烫血液冻结起来。
瘸腿男人出手了,他以头抢地地撞击自己的鼻子,制造出不断流鼻血的假象,然后借此机会与流鼻血女孩搭上线,寻找到彼此的“共同点”,进而“喜结连理”,成功逃离了单身区域,进入情侣区域接受考验。
大卫将所有一切看在眼里,他无法理解瘸腿男人的选择。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诚恳回答,哪一种情况更加糟糕?在森林里饥寒交迫至死,还是变成动物之后被天敌吃掉或者杀掉?亦或者是偶尔流流鼻血。”
瘸腿男人如此询问大卫。
大卫静静地注视着瘸腿男人,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着他的问题,但眼神的微微闪动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那么爱情呢?”
“我是认真的。”瘸腿男人回答到。
大卫稍稍停顿了片刻,低垂下眼睑,再次陷入了思考,然后给出了答案,“变成动物之后被天敌吃掉或者杀掉。”这更加糟糕。
“正是如此。”瘸腿男人喜欢这个答案。
“她没有怀疑你吗?”大卫追问到,他的话语稍稍有些急促,涌动的心绪没有能够完全平复。
“没有。”瘸腿男人的声音冷静而平稳,斩钉截铁、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
“一对全新情侣诞生了,他们于两天前相识,但现在已经深爱着彼此,琴瑟和谐,他们的鼻子都有着相同的问题,会突然流鼻血。明天,他们将前往双人间,那里有更大的衣柜和卫生间,他们会在双人间居住两周,然后再前往游艇之上,再居住两周,我们衷心祝福你们能够成功,最终以情侣的身份回归城市。”
酒店经理用温柔体贴的嗓音宣告着冰冷的命运,而这还不是结束。
“我们的员工以及我本人将会密切监视,你们交往期间的感情状况。如果你们遇到了任何不能自行解决的问题、矛盾或者争吵,我们会分配给你们一个孩子,通常那样就会解决很多问题。”
整个酒店宴会大厅的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还有饼干女士羡慕的眼神,让这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变得合理起来,那种强烈反差所制造出来的疯狂,让卢米埃尔大厅都变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起来。
大卫也开始主动出击了,先是金发女孩,结果被女孩嫌弃他存在着谢顶的可能,没有成功。虽然这是金发女孩在酒店入住的最后一天,她也没有妥协。
全场再次哄笑:英国男士的发际线问题,威廉王子就是最好的典范,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全球性的调侃问题,金发女孩甚至还说了一句,“虽然你父亲没有谢顶,但你依旧不能放松。”看着满脸错愕的蓝礼,现场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今天是你的最后一天,按照规定,你可以选择如何度过最后一晚。在如此情况下,我都会建议你选择一些成为动物之后所不能做的事情,例如阅读一本经典文学,又或者是歌唱一首你喜欢的歌曲。”
“如果选择以下行为将会非常愚蠢,比如野外散步,又或者是和别人滚床单。这是成为动物之后也能够做的事情,那就太傻了。在此之前,你的朋友有些话语想要和你说,这真的是非常动人的一件事。”
流鼻血女孩念了一段感言,就好像……悼词一般,然后金发女孩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想独自观看电影’伴我同行’,由瑞凡-菲尼克斯、基弗-萨瑟兰主演。”
放映厅再次响起了低低的笑声,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嘲讽吗?没有人陪伴之下观看伴我同行?而且还是在“好朋友”刚刚说完了悼词之后?
但笑着笑着,不由就悲伤了起来——是不是那些狂热影迷们也将如此告别自己的人生呢?
金发女孩转变成为了一匹矮脚马。
饼干女士依旧在纠缠着大卫,甚至不断给他的房间打电话,但大卫依旧没有给予回应,他选择了自己的目标:冷血女士,就是那位猎杀女王,因为他意识到,“没有情感却假装情感丰富,比有情感假装冷漠无情,更加艰难”。
饼干女士跳楼自杀了。
但她没有能够死成,因为她从180号房间跳了出来,如此高度显然对死亡来说还是不够,她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而大卫认为这是机会,他主动靠近冷血女士,表达了一番冰冷刺骨的言论,这也成为了他们靠近的契机,随后,他通过了冷血女士的考验:
冷血女士在泡按摩浴缸的时候被马丁尼的橄榄噎到,几乎就要死亡,而大卫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冷血女士“死亡”。
等冷血女士褪去伪装的时候,她说,“我觉得我们非常般配。”
大卫回答,“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于是,当初瘸腿男人和流鼻血女孩之间的仪式,也发生在了大卫和冷血女士之间。但后续考验却没有那么简单。
瘸腿男人和流鼻血女孩遇到了问题,于是他们“多了”一名女儿;而大卫则必须保持自己冷血无情的姿态,确保能够与冷血女士通过四周的考验期,最终离开酒店回到城市,但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之后,大卫终究还是泄露了底细:
冷血女士杀死了鲍勃,那只牧羊犬,也就是大卫的哥哥。
2378 峰回路转
注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鲍勃,大卫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保持平静,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大卫面对着洗脸盆,默默抽泣着,然后冷血女士出现了,“这不是眼泪,只是水滴,我刚才正在洗脸。”
“啪。”一记凶狠的耳光,这就是冷血女士对大卫的回应,然后大卫就如同委屈的孩子般站在原地啜泣起来,“我就知道你在撒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做,但你应该知道,情侣关系是不能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我们马上就去见酒店经理,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会是什么惩罚?”大卫委屈地询问到。
“他们会把你变成没有人想要变成的动物。”冷血女士显然是再了解不过了,
然后,冷血女士押送着大卫前往会见酒店经理,从后面拎着大卫的西装衣领,就好像拎着一个巨婴一般,不协调的画面却正在讲述着反乌托邦世界里真实上演的一幕,那冗长而空旷的走廊甚至有种“闪灵”的既视感。
大卫趁着冷血女士不注意的时候,重重捶打对方的小腹,得以逃脱,但没有想到冷血女士却如同T-800一般重新站立了起来,对着大卫穷追不舍。
意外,出现了。
大卫得到了酒店女侍应生的帮助,成功隐藏自己的身形,并且给予冷血女士错误的指引,然后大卫从背后发射麻醉枪,击中冷血女士。
“最初他想要让她受尽折磨而死,就好像她对他哥哥做的那样。他考虑过不停地踢她的胃部,在同样部位再捅上几刀;但他又觉得这只是徒劳,因为她已经不省人事,感觉不到踢打或者刀刺的痛苦。”
于是,大卫和女侍应生携手,把冷血女士搬运到了“变形室”。
首先,大卫朝着女侍应生射了一枪,以此来洗刷她的嫌疑;其次,他拖拽着冷血女士进入了变形室,将她转变成为一只动物之后,大卫离开了酒店,朝着森林逃离而去。在这里,他遇到了孤独者。
原本以为自己逃离了酒店的束缚,却没有想到自己又进入了森林的圈套。
与酒店经理相对应地,森林由孤独者领袖统治,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保持单身而没有时间限制,但任何感情或者“性”都是不允许的,如果发生了,他们就将被执以“血吻之刑”——用刀片割掉两个人的唇瓣,然后强迫他们接吻;最可怕的刑罚则是“血交之刑”。
同时,他们必须保证“独自一人”完成所有事情,独自跳舞、独自挖掘坟墓、独自埋葬自己、独自摆脱捕兽夹。还有独自隐藏行踪——
因为酒店住客们将定期前来猎杀孤独者,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并且学会逃生。
正是在练习独自隐蔽和逃生的时候,大卫遇见了近视眼女人——又或者说,近视眼女人遇见了大卫。大卫戴着眼镜,他是近视眼;只是,她佩戴隐形眼镜而已,这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又是狩猎时间。
酒店里帮助大卫逃生的那位女侍应生,以寻找松露为理由离开了队伍,然后就可以看到她与孤独者首领的秘密接触,原来,森林里这群孤独者们维持生存的情报和武器等等,全部都来自于这位内线。
女侍应生和孤独者首领,都是法国人。
但女侍应生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坚持下去了,因为她在也受不了与那个肥胖的牙医生活在那栋可怕的房子里了。
孤独者首领许诺,在重要之夜结束之后,她就可以离开,而他们会再寻找另外一个内应的。
与此同时,大舌头男人在狩猎之中围堵到了大卫。尽管大卫花费了浑身解数,不断试图用友谊来打动对方;但大舌头男人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他必须争取更多时间,而大卫则开始用言语攻击大舌头男人,为近视眼女人创造机会——
近视眼女人从后面蹿了出来,刺伤了大舌头男人的大腿后侧,然后大卫快速上前,抢夺枪支完成射击,麻醉枪让大舌头男人直接昏倒过去;大卫又紧接着脱掉了大舌头男人的衣服,就这样把他留在了荒郊野岭之中。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帮助了你。如果你想回报我,有个办法,你杀到一只兔子的话,就拿来给我吃。明白吗?”
近视眼女人和大卫之间就这样建立起了联系。
每隔一段时间,孤独者首领就将率领一个小分队进入城市内部——两两结伴,假装成为“正常”情侣,进行采购,购买他们需要的食物和药品,以及其他必需用品。大卫和近视眼女人成为了一对假装情侣。
进入城市,观众可以看到反乌托邦社会的另外一番面貌——
每一位出现在公共场合的独身人士都必须接受检查,只有确定包括结婚证在内的所有证明,才能够逃脱责罚;而警员还将检查对方的鞋底、指甲、头发等等细节,确认对方是否在森林之中长期生活,每一个细节都不会错过。
孤独者首领带领着小分队返回家中,因为父母认为她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小分队成员全部都是她的同事,工作顺利生活美满。
为了欺骗孤独者首领父母,大卫和近视眼女人试图完成对话,他们一来一往地勾勒出自己对幸福生活的所有美好愿景,包括四个孩子,包括定期前往意大利海岛度假,包括他们是如此相爱,甚至光明正大地完成了一次亲吻。
这次举动打破了大卫和近视眼女人之间的界线,他们置身于森林里,也变得越来越亲密,偷偷离开众人地进行私密约会:他们会讨论着近视眼和眼镜的话题,近视眼女人会帮助他在后背涂抹药膏,然后大卫会继续帮助她捕猎兔子。
周六,夜晚。
孤独者团队决定返回酒店和游艇,攻击报复那些情侣,大卫主动申请前往游艇——因为瘸腿男人和流鼻血女孩就居住在游艇里,正在接受最好考验。
“晚上好。”
大卫出现在了游艇里,揭晓了瘸腿男人流鼻血的秘密,但他得到了什么呢:
来自“女儿”的无视,还有来自流鼻血女孩的耳光。最后,女儿递了刀子给流鼻血女孩,要求“妈妈杀了他”。
大卫狼狈地离开了。
另一方面,孤独者首领闯入了酒店经理和伴侣的房间,在生命威胁之中,酒店经理的丈夫朝着自己的妻子扣动了扳机,但……没有子弹,只是空响了一下而已,然后孤独者首领就带着大部队撤退了。
留下满地鸡毛。
然后,孤独者们返回森林,包括酒店女侍应生,他们在森林里享受着独自听歌独自舞蹈的幸福时光。
大卫躲避在树木后面用右手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却被孤独者首领堵住了去路,因为她希望大卫能够尽快挖掘自己的坟墓,这让大卫有些落寞。
站在原地片刻,大卫带上耳塞,倾听音乐,然后……开始跳舞。从轻轻摇摆到晃动身体,再到剧烈摆动,最后整个身体都激烈地舞动起来,一种暴戾而冲动的情感在身体内部炸裂开来,如同火山一般喷发,压抑的情绪就这样肆无忌惮却又压抑沉闷地释放着。
电影大屏幕之上,没有音乐也没有声响,就连配乐都彻底消失了,只有一片安静,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大卫独自舞动着。
他紧闭双眼、紧握双拳,就这样忘乎所以地扭动着身体,不成章节也没有韵律的动作透露出浓浓的落寞和哀伤,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被一点一点吞噬,只有脚步踩踏枯枝的声响依旧在悄悄响动着。
压抑了又压抑的荒诞与恐惧,此时此刻,短暂地迸发出来,但随即就再次被狠狠掐断——画面一转,已经是白天。
但观众脑海里的思绪却开始翻涌,无论是大卫前往游艇揭发瘸腿男人的举动,还是孤独者领袖揭发酒店经理的举动,亦或者是大卫和近视眼女人之间的“相依相伴”,这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正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大卫和近视眼女人之间的情感也是表演?而大卫内心深处是明白这一点的,却正在假装不知道?
当如此想法开始冒头的时候,就如同荒草一般无法抑制地大片大片滋生起来,那些电影画面如同幻灯片一般快速在脑海里涌动着,错杂而深刻,却没有办法细细地理清思路,一口气就这样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酒店女侍应生正在向大卫讲述着自己离开牙医丈夫的故事,但大卫的视线却正在注视着近视眼女人:
因为,其他男人正在送兔子给近视眼女人。
“哗啦!”
如同闪电一般,近视眼女人的举动、大卫的动作,所有的所有全部串联起来,然后电影又迸发出了更加深刻而玄妙的力量,将故事带向了另外一个发展方向。
大卫强烈怀疑那个男人也是近视眼,于是冲了上前,开始质疑那个男人,根本不管对方多次的否认,甚至失去控制地用肢体控制住了那个男人,强迫对方不断移动着眼球,证明自己没有戴隐形眼镜,一直到大卫完完全全确定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失控,木讷僵硬地表示了道歉。
但失去控制的列车已经没有刹车了。
2379 悬崖边缘
大卫和近视眼女人之间发明了一套用于彼此交流的暗号,即使他人在场,也不会知道他们正在说什么;但数周之后,暗号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大,两个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站在丛林中间做着暗号。
如同掩耳盗铃一般。
他们决定离开森林,前往城市共度余生,就如同城市里生活的其他伴侣或家庭一般,他们准备在明天狩猎的时候携手消失,让其他孤独者们以为他们被酒店住客逮捕了,然后他们就会被改造成为狗或者金丝雀什么的。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暴露了。
当大卫与小分队再次拜访城市、再次前往孤独者首领家中的时候,他们双双失去了控制,从抚/摸到倚靠再到亲吻,光明正大的肢体接触着实太过火,抑制不住的欲/望正在喷发,这让孤独者首领爆发了。
返回森林的时候,酒店女侍应生偷来了近视眼女人的日记本,证实了孤独者首领的猜想。
孤独者首领“没收”了日记,然后亲自找到了大卫,却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监督着大卫在一个寂静之地挖掘自己的坟墓,并且强迫大卫把自己埋葬在土坑里,体验死亡的感受;然后,孤独者首领和酒店女侍应生带着近视眼女人进入城市里,检查近视眼女人的眼睛——
因为近视眼女人一直在试图纠正自己的视力,而孤独者首领说自己提前数个月预约,这才预约到了这名医生。
近视眼女人察觉到了异常,她试图逃跑,但终究还是被说服留下;待手术结束,她意识到自己失明了。
“你们为什么弄瞎我,你们本来可以弄瞎他的。”近视眼女人与两个人形成了对峙,这句话却显得意味深长。
然后,孤独者领袖以酒店女侍应生作为挡箭牌,迫使近视眼女人用匕首杀死酒店女侍应生,同时假装受伤的是自己——她时时刻刻都躲藏在女侍应生的身后,模拟着女侍应生被刺伤、死亡的动作,并且假装死亡。
正当近视眼女人陷入迷茫的时候,孤独者领袖又再次站立了起来,以威逼利诱的方式说服了女人就范,然后带着女人返回了孤独者的聚集地点,近视眼女人又再次与大卫相见了。
“我们的首领在城里把我弄瞎了,她肯定发现我们相爱了,并且打算一起逃到城里。”
近视眼女人告诉了大卫真相,大卫试图测试一下,但没有能够改变结果,这让大卫有些烦躁起来:他持续不断地抛着小石子,似乎正在宣泄着情绪,可是,这无济于事,他依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卫开始质疑自己。
“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她微笑地凝视着我的双眼,她美丽动人的唇色,宛若河边的玫瑰,娇艳而狂野。”
没有任何音调的音乐,大卫坐在河边轻声哼唱着,冰冷而死板的歌声没有丝毫起伏,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歌曲。歌词就是最好的暗示,大卫正在质疑自己是否真的“爱”近视眼女人,然后他开始寻找:
以前,他不断寻找自己与近视眼女人的共同点;而现在,他不断寻找自己与近视眼女人的不同点。
从血型到浆果再到钢琴,还有其他等等,一个个问题都正在探索着;但他都没有能够寻找到答案。
第一天,他送了一只活鱼给她。
第二天,他送了一朵玫瑰给她。
第三天,他送了一颗网球给她——虽然她以为那是猕猴桃。
接下来几天,他冷静了下来,没有前往找她,这让她开始不安;但是,当他再次找到她时,他已经下定决心。
“我抬起左脚,用肘部触碰膝盖,轻拍两下;用脚触碰膝盖,轻拍三下。脸部朝下、跪下。触碰自己的左脸;然后脸部朝上躺下。”大卫告诉了近视眼女人,他的决定。
近视眼女人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是的。当然确定,否则我也不会提出来了。”大卫坚定地回答到。
次日,大卫从背后袭击了孤独者首领,然后完成捆绑,将她放在了之前那个为自己准备的寂静之地坟墓里;然后,大卫带着近视眼女人逃离了森林,进入了城市。
两个人在餐桌落座,似乎终于安定了下来,但他们没有点餐,只是要了两杯水,然后大卫索要了一套餐具。
在近视眼女人的注视下,大卫微微有些迟疑,他不由细细地打量着近视眼女人,那慵懒而专注的眼神又再次出现了,飘忽不定的思绪似乎正在琢磨着、挣扎着,木讷之中隐藏着一丝眷恋不舍的缅怀。
错杂的眼神着实隐藏着太多太多的情绪,让卢米埃尔大厅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屏幕,唯恐自己错过任何一帧画面,试图从那双明亮的眼睛之中探寻到更多事情真相。
“刚开始有点奇怪,但你会适应的。”近视眼女人如此说道,“然后,你的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灵敏。触觉,比如,还有听觉。”
不寒而栗!
真正的不寒而栗!
这是近视眼女人失明之后,孤独者首领对她所说的话语,现在又按部就班地传达给了大卫。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卫准备戳瞎自己?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着近视眼女人的态度?
观众的视线落在了大卫手中的牛排刀,还有近视眼女人那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一本正经地安慰着大卫——而不是阻止,那种恐惧就如同鸡皮疙瘩一般疯狂地往外冒,整个后背脊梁只感觉到一阵阵凉风吹过。
大卫依旧平静地注视着近视眼女人,那双眼睛里有着恐惧、迟疑和担忧,错杂的情绪着实是一言难尽,微微溃散的焦点和焦距似乎有些愣神,然后就如同开场的酒店入住问卷调查一般,他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没有人知道大卫的脑子里正在思考什么,模糊的视线焦点正在张开罗网朝着记忆深处探索,比冷的情绪在轻轻涌动着,然后……一闪而逝,他的视线焦点就再次凝聚起来,从手中牛排刀转移向了近视眼女人。
眼底深处的坚毅和执着就这样爆发了出来,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就好像徜徉沉溺在幸福的海洋一般,他的眼睛,绽放出微弱却明亮的光芒,饱含爱意地注视着近视眼女人,全心全意地注视着。
爱情!
当这个想法如同闪电一般滑过在场观众的脑海,身体就这样僵持而笨拙地被死死摁在了座椅之上。
整部电影的所有线索一股脑地全部串联起来:前妻,哥哥,饼干女士,冷血女士,瘸腿男人和大舌头男人,包括面对孤独者首领和近视眼女人的一系列反应,最最重要的是,得知近视眼女人失明之后的反应:
大卫不是正在试图逃离近视眼女人,而是正在试图确切自己的心意,即使他们之间存在着诸多不同、即使他们之间失去了共同话题、即使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基本生活能力,但他依旧深深爱着这个女人。
但最可悲也最残忍的是,大卫不知道应该如何“爱”这个女人,他所知道的唯一途径就是瘸腿男人的选择——瘸腿男人只需要制造鼻血,而大卫则决定戳瞎双眼。这是来自整个社会的“惯性公式”。
此时此刻,欧格斯整部电影的最大嘲讽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大卫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近视眼女人,眼睛里带着爱恋,似乎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细细打量对方,将那张面容深深地烙印在脑海深处。
一个眼神,仅仅只用了一个眼神,从眷恋到坚定的眼神,大卫就已经讲述了沧海桑田。
然后,他站立了起来,转身朝着卫生间方向走去。
大卫用纸巾制作了一个围兜,然后又用纸巾塞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用牛排刀的刀锋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脸孔,微微颤抖的右手稳定了下来,徐徐地将锋利的刀尖靠近瞳孔。
静止。
那双眼睛里的决绝与果断迸发出来,刀尖完全稳定住了,下一秒就将直接戳进去。血腥气息就从大屏幕流淌出来,让全场观众的心脏都近乎停止跳动。
但画面一转,镜头从卫生间来到了餐厅。
近视眼女人依旧坐在原地,侍应生前来倒水,她察觉到了动静,朝着侍应生投去视线,微笑地表示了道谢。
等等!
事情似乎有些微微的不太对劲:近视眼女人的眼睛似乎能够聚焦,她能够注意侍应生的站立位置,也能够意识到侍应生的转身离开;然后,近视眼女人又开始打量窗外正在维修的工地,还有空无一人的餐厅,但……她到底是用耳朵在捕捉着声音来源,还是用眼睛寻找着景象所在,那种微妙的区别,却很难很难分辨。
近视眼女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没有人能够真正分辨出来,那些细节到底是真实发生,还是自己的假象。
观众不由屏住呼吸。
就在观众试图进一步探索判断的时候,一阵黑屏,电影结束了。
“龙虾!”
电影标题再次出现在大屏幕之上,然后全场观众的呼吸就卡在了喉咙里,如同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却直接掐断了结果,没有人能够知道结局。
2380 一言难尽
结局到底是什么?大卫戳瞎自己了吗?近视眼女人真的失明了吗?还有,接下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又或者更为准确一点地说,结局到底意味着什么?
近视眼女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大卫吗?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回归城市的阴谋吗?亦或者是来自社会更高层次的控制?近视眼女人和孤独者首领之间发生了什么对话?为什么孤独者首领没有杀死近视眼女人,而为什么近视眼女人又告诉了大卫真相?为什么大卫离开前“活埋”了孤独者领袖,而近视眼女人却没有提前告知对方?
大卫真的能够为了爱情戳瞎自己吗?还是最后关头可能胆怯?大卫的犹豫和迟疑到底具有什么深层含义?仅仅只是对爱情的迟疑思考?还是有着更深层的意义?大卫选择逃离森林回归城市又是为了什么?他明白自己双目失明之后所需要面对的状况吗?亦或者说,这仅仅只是又一次飞蛾扑火的盲目爱情而已?
更进一步,从近视眼女人和大卫身上延伸开来,这到底是对婚姻的讽刺——本着诚实坦然建立的婚姻关系却生活在谎言之中,酒店经理和瘸腿男人的状况都是如此,而“子女”角色的设立也非常有趣;亦或者是对社会的剖析——自上而下的阶级设定,单身与结伴两种生活方式的对立,强制性规定生活框架的形式,以及僵硬死板的呈现方式,影射着当代社会对于人际关系的定义。
仅仅通过一个结局的设定,就可以将整部电影角角落落的所有细节全部串联起来,进而制造引发出百花齐放的思考回响,每个人都可以从故事里延伸出自己对于爱情、婚姻、社会制度、传统文化等等多方面的不同思考——
不仅仅是丁克家庭或者独身主义等等社会先进的思想理念,更多是对整个社会构建基础的一种深入探讨: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人与人的关系编织出社会框架,最终形成完整的人类文明,但关键就在于,所谓的“关系”到底应该如何定义?
砰!
砰砰!
激烈而汹涌的纷杂思绪一波接着一波地翻涌起来,以大卫和近视眼女人为基准,发散思维的触角朝着远端边界蔓延开来,那种纷乱和错杂,激烈地翻滚沸腾着,然后卢米埃尔大厅慢了半拍才醒悟过来:
这才是欧格斯的真正用意!
如同抛砖引玉一般地丢出一个想法念头,结局的戛然而止则留下无穷无尽的思考空间,点燃观众的反思风暴,真正地引爆深思与挖掘,不同人群的不同想法也恰恰证明了社会的多元,与电影里的社会形成互文。
谁知道呢?也许现实社会就正在朝着电影里的虚构社会发展呢?也许当代社会就正在滑向无尽的地狱深渊呢?
高明!
这才是真正的高级电影——不是要求每个人喜欢,而是争取多姿多彩的差异,无论喜欢还是讨厌,真正地刺痛那些敏感神经,让讨论热闹起来,只有发现问题、正视问题、面对问题,才能够解决问题。
可以想象,“龙虾”必然触碰到无数敏感神经,那种极端而僵硬的表演方式、冰冷而尖锐的叙事镜头,无时无刻不在挑选底线,就如同欧格斯一贯以来的作品风格,用乌托邦的反讽来影射当代社会的真实。
呼呼!
呼呼!
脑海里纷纷乱乱的思绪一股脑地涌动起来,渐渐反应过来之后,形象各异的表情也就浮现在了观众嘴角。
有亢奋、有不耐、有喜欢、有排斥、有好奇、有厌恶……错综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深处翻滚,然后无可奈何地轻轻摇摇头,就算憎恨那又如何——欧格斯激怒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他们的反应恰恰就是欧格斯所希望看到的,这让厌恶者们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他们应该表现出来吗?他们应该让欧格斯得逞吗?
现场有人站立了起来,却不是起立鼓掌……而是转身拂袖而去,怒气冲冲的背影清晰展示着他们的情绪喷发,甚至还有人骂骂咧咧地呵斥着,“荒谬!这着实太荒谬了!令人作呕、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暴躁愤怒的情绪持续喷薄炸裂,整个卢米埃尔大厅的视线都纷纷投射了过去,“砰”的一声撞击着大门,摔门而去,只留下一阵连续晃动的余韵在放映厅里久久回响,让所有人都保持着转身回望的姿势。
“扑哧。”有人没有忍住,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如此场景;与“龙虾”的黑色幽默完全是如出一辙、相得益彰,一部嘲讽社会关系的电影结果遭遇观众的呵斥,这一举动本身不就是欧格斯理念的最佳诠释吗?
更何况,这里还是法国。理念相对开放、思辨相对先进的法国,正如蓝礼在红地毯的调侃所影射的一般,法国对于开放情感关系、打破传统关系等等方面拥有一颗哲学的心,他们往往能够更加积极地看待那些“挑选传统”的行为,这也使得法国电影历史上诞生了诸多风格迥异的作品。
相较而言,以传统新教徒移民作为基础的美国,在维护传统社会文化方面,反而是更加严苛也更加保守,全然没有“思想开明”的国际形象那么美好,骨子里的传统始终不曾改变过。
那么,就连在法国,居然还有观众愤而离场,这是不是意味着,“龙虾”真正挑衅到了部分观众的底线?
当然,离场观众也可能是美国人——因为刚刚那番话语正是纯正的美式口音。如果蓝礼进一步细细分析的话,那是波士顿口音。
一个笑声打破了卢米埃尔大厅的僵局,然后周围的观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归根结底,这里是法国、这里是戛纳,开放的思考方式和积极的观影情绪让观众们都放松了下来,荒谬和无奈的错杂情绪开始上涌,笑声就这样溢出了嘴角。
不是那种“哈哈”的捧腹大笑,而是那种无可奈何的“呵呵”轻笑声,在喉咙深处翻滚着,带着些许嘲讽、些许戏谑和些许欢快,如同闷雷一般暗暗滚动着,嗡嗡地在耳膜之上震动着,有种奇妙的观影体验。
然后,卢米埃尔大厅终于渐渐回过神来了,陆陆续续地,观众开始站立起来,为电影献上了掌声。
而此时,电影字幕已经翻滚了将近六十秒,这一个反应弧长有些夸张。
蓝礼回过头,看着后面捂住嘴巴的杰克-吉伦哈尔,眼睛里不由流露出了笑意,杰克放下了自己的右手,用夸张的嘴型无声地说道,“抱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但眼底和嘴角的笑意却根本无法隐藏——
刚刚第一个“扑哧”笑出声的,就是杰克。
杰克真心实意地认为,此时此刻的场景和状况太过荒谬也太过搞笑,尤其是甩门而去的那一名观众,就好像精心安排却设定失败的乌龙桥段,让电影所影射的残酷现实变得越发真实起来,然后幽默效果就出来了。
如同查理-卓别林的“悲伤”喜剧一般。明明应该恐惧害怕、悲伤哭泣的桥段,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然后,笑着笑着就这样默默开始哭泣。
杰克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显然,效果一般,他抱着自己微微僵硬的腹部肌肉,无声地狂笑不止。
面对蓝礼的眼神,杰克非常非常抱歉,他觉得自己好像毁掉了电影结局所带来的震撼,但笑声就是停不下来。
蓝礼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不是那种隐忍的笑容,而是控制不住往外蹿的笑声,他就这样呵呵地轻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杰克,连连摇头,似乎正在说,“都是你害的”,但发自内心的笑声还是持续地满溢出来。
然后,掌声就响起来了。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轰轰轰!
从稀稀拉拉的掌声开始,人们陆陆续续地回过神来,思想的回响与余韵暂时沉淀下来,那种错杂与震撼猛烈撞击着胸膛,最终演变成为掌声,以站立起来的方式为剧组送上赞誉,表达自己的支持。
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多,因为反思越来越汹涌,那种一言难尽的错综复杂,让观众意识到了电影的强大力量现在才刚刚开始发挥作用,那种惊叹和赞美也就越来越猛烈,这让掌声也逐渐变得热情起来。
最后的最后,整个卢米埃尔大厅的观众全部都站立了起来,雷鸣般的掌声在空旷的放映厅里持续不断地回响着——不是因为这部电影得到了万众一致的喜爱,恰恰是因为这部电影引发了鲜明的分歧,就连刚刚愤而离场的那个身影都成为了最佳注脚,清晰而深刻地呈现出了电影主题思想的无限可能。
从电影结束之后的沉默六十秒,到掌声陆陆续续的汇集,再到两分钟之后的全场起立鼓掌,“龙虾”的映后反应呈现出一个奇妙的发展曲线,将全场观众难以形容的情绪感受呈现出来,但终究还是汇聚成为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卢米埃尔大厅,并且还在持续走高,如同轰鸣一般在胸腔里久久盘旋不散。
这场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2381 错综复杂
“砰!”
卢米埃尔大厅的放映厅大门被重重推开,一名留着杂乱胡须的中年记者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鬼!自以为是的愚蠢!自诩高明却不过是在卖弄自己的小聪明而已!不知所云!简直就是一堆臭马粪!真应该直接丢到垃圾桶里!那些聪明睿智的东西全部都到哪儿去了?只剩下没有任何意义的空架子!我敢打赌,他一定觉得自己非常厉害,玩弄观众于股掌之间!这样下去,他迟早就要完蛋!”
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地,那名中年男子就如同一阵龙卷风般席卷而过,嘴里的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停止过,狰狞的面目表情正在彰显着浓烈的负面情绪,让人相信,如果有人阻止拦截在他的前进道路上,他随时都可能卷起袖子来,将自己的拳头挥舞到对方的下颌上,而绝对不会有一秒钟的犹豫。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聚集在卢米埃尔大厅门口的观众和记者们都纷纷投去了疑惑的视线,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就让开一条小道,目送着那名记者扬长而去,他嘴里还在嘟囔着,“我不敢相信自己浪费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为了这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早知道就去一种关注单元探寻秘密宝藏了!”
乱七八糟?
浪费时间?
只言片语让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越发不理解了:难道,“龙虾”崩了?
虽然卢米埃尔大厅的容量有限,现场还有很多很多观众没有能够第一时间进入场内,但场外依旧聚集了大量好奇的观众与记者,殷切期待着能够第一时间在现场得到反馈资讯,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景象,即使是在戛纳,也绝对堪称难得一见——放眼全球,也只有蓝礼能够具备如此强劲的号召了。
可是,事情的走向却令人有些困惑。
的确,现在人人都在吐槽,似乎蓝礼的每一部作品上映都是“花式称赞大会”,影评人和记者都绞尽脑汁地称赞蓝礼,“职业生涯最佳”的词汇已经发展到令人呕吐的程度,如此局面确实是让人烦不胜烦。
但更换一个角度来看,即使蓝礼真的遭遇“滑铁卢”,现在观众也不相信蓝礼的作品质量会糟糕到什么地步,“蓝礼-霍尔”的品牌效应已经深入人心,就连当年的“超脱”,现在也在资深影迷之中重新回暖。
于是,突然看到记者提前离场,而且还骂骂咧咧,那种心理落差让吃瓜群众都不太适应,原本应该开心“事情终于不是标准结局”的;而实际情况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开心不起来。
难道是……期待值过高?以至于制造了巨大心理落差,这才导致差评?
但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门口苦苦守候的人们都是没有能够观看到首映的可怜孩子,现在也只能是面面相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卢米埃尔大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种忐忑的心情甚至超过了“蓝礼可能滑铁卢”的亢奋与雀跃。
然后……等着等着,卢米埃尔大厅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掌声,却不热烈也不汹涌,似乎只是客套性的应付;但慢慢地,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厚重,即使是站在场外也能够清晰地捕捉到那种热情,并且还在持续走高。
问号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是越来越多,视线交换之间的猜测也越来越多,隐隐地,期待值也变得忐忑起来——如此场景,与“星际穿越”的首映式有些相似,但比起“星际穿越”来说,“龙虾”的反馈信息显然更加清晰。
至少,最终是在全场雷鸣般掌声之中落幕的。但考虑到最初阶段的摔门而出与长时间沉寂,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即使是散场之后,疑问也依旧没有能够得到解答,推特之上第一时间抢先发布的评论就可以窥探到冰山一角。
“大师之作!欧格斯-兰斯莫斯再次展现出了惊人才华!蓝礼-霍尔的破格喜剧表演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略显遗憾,止步于一个概念,却没有能够进一步深化。欧格斯-兰斯莫斯没有能够真正窥探到本质,显然电影还有更多进步空间和挖掘空间,开场的趣味十足最终落脚于结局的困惑,没有能够达到效果。”
“以人际关系影射社会阶级,兰斯莫斯的尝试更进一步,再次带来了令人惊艳的反思狂潮。”
“戏剧性的植入还是略显笨拙,起承转合的设置还是不够流畅,可以明显察觉到,角色与剧情之间的疏离,兰斯莫斯可以做得更好,整体效果略逊于’狗牙’;但选择蓝礼-霍尔和蕾切尔-薇兹是神来之笔。”
“镜头、色调、转场以及氛围,欧格斯-兰斯莫斯已经初步彰显出了大师气场,令人不寒而栗却又让人捧腹大笑的黑色喜剧,绝对堪称是今年大屏幕之上最独特的一次观影体验。”
“概念出众,执行可以更好。”
“年度最佳!从剧本到表演再到运镜,最后还有配乐与剪辑,堪称完美!浑然天成!”
“不喜欢。应该说,无法喜欢——明明是一个可以更加深入的主题,最终却虚无地落脚于婚姻和爱情。”
“难道不是蓝礼-霍尔的最佳吗?”
争论。
争论。
还是争论。
与“超脱”、“星际穿越”、“爆裂鼓手”等作品所引发的争议不同,可以明显察觉到,“龙虾”的评论更多是一种错杂,介于讨厌与喜欢之间的复杂情绪,介于赞誉与批评之间的中立感受,整体有些中庸。
应该如何形容呢?
也就是说情绪不是特别极端,不是零分和一百分的区别,而是六十分和八十分的区别,这种模棱两可的观影感受对于电影来说,其实是一种伤害,因为这也意味着,观影情绪不够浓烈,最终也就沦为平庸。
只是,问题就在于,“龙虾”远远不是平庸而已,那些言辞之间,还可以捕捉到更多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就只能等待观众亲自观看亲自挖掘了。
不过,推特终究只是推特,那些评价都只能作为参考之一而已。
每一年各大电影节,推特之上早早惊呼“大师之作”的声音不绝于耳,仅仅是主竞赛单元可能就可以看到不止一部“大师之作”,然后制造出一种所有主竞赛作品全部都是年度最佳候补的错觉,让无缘抵达现场的观众们忍不住跟着热血沸腾。
但实际情况呢?
只有电影真正上映之后才能够知晓。
紧接着,卢米埃尔大厅的放映厅大门敞开了,参加首映式的观众们终于出现,如同洪流一般宣泄而下。
“我觉得不仅仅是关于爱情的……”
“还是关于婚姻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仅是如此,更是关于整个社会秩序的。你明白吗?我觉得近视眼女人代表着狡猾的统治阶层……”
“你过度解读了,哪里有这么深?”
三三两两的男士们正在七嘴八舌地交换着彼此的意见,但谁都无法说服谁,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观点;而不远处,成群结队的女士们也正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视角却又赋予了电影不同的审视角度。
“我觉得他会刺瞎自己。这是关于爱情与制度的对抗,大卫代表爱情……”
“我有着不同意见,我觉得这是关于生存法则的探讨,大卫和近视眼女人代表着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
“这又是什么东西?偏离轨道太远了吧?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内容。爱情和婚姻是最明显的表面话题,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部分就在于,假设大卫刺瞎眼睛,而近视眼女人没有,那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们的解读都太深了,我反而认为欧格斯没有达到如此高度,这也是我对电影失望的地方,它可以更好。”
叽叽喳喳的讨论都秉持着不同观点,而站在卢米埃尔大厅门口的一群人,却又展现出了另外的视角。
“镜头、剪辑、配乐,这些是真的好。欧格斯进步非常明显,已经初步具备了大师水准。我非常喜欢整个色调。”
“我最喜欢的是表演和台词。为了契合欧格斯的冷色调,演员都尽可能在收敛着表演,仅有两场爆发戏份全部交给蓝礼来处理……”
“对对对,一场是森林独自舞蹈戏份,一场是结尾的四目交接戏份。这两场戏份,蓝礼的处理太巧妙了。就我个人来说,我更加喜欢这样的蓝礼,比起’爆裂鼓手’来说。”
“就是,那太奥斯卡了。我觉得森林独舞的戏份可以深入解读一下,那一场戏完全打破了整体的平衡,欧格斯的概念和想法可能就隐藏在里面。但观影过程太过投入,我只察觉到了震撼,没有能够细细品味。”
“嗯,我也觉得第二次观看。乃至于第三次。我必须承认一点,台词深得我心,你们注意到诸多细节了吗?关于大卫的前妻和哥哥,台词细节有很多内容,可以好好挖掘。我觉得,电影不止现在的模样。”
争论,这是绝对主旋律,不是纯粹的喜欢或者讨厌,似乎每个人都可以寻找到自己或喜欢或不喜欢的部分,这种错综复杂的观感也成为了电影结束放映之后的主旋律,短时间之内,很难得出一个结论,讨论才是真正的主要趋势。
2382 征询意见
“……你真是一个疯子。答应我,下次再遇到此类角色,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吗?”
杰克-吉伦哈尔给了蓝礼一个拥抱,笑容满面地说道,眼神里的明亮光芒有着难以抑制的雀跃和激动,这让蓝礼不由联想起上一世杰克后来的作品选择——为了寻求突破,他确实进行了多种不同尝试,包括“玉子”和“天鹅绒圆锯”这样大胆乃至于癫狂的喜剧表演,但效果却难言满意。
“请保证手机的畅通,我必然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的。”蓝礼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满脸认真地说道。
杰克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蓝礼的胸膛,故意挑了挑眉,似乎正在调/戏蓝礼一般,然后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蓝礼站在原地,转头就可以看见蕾切尔-薇兹的满脸笑容,她举起右手遮挡住眼睛,匆匆地从蓝礼身边经过,她的丈夫丹尼尔-克雷格也跟着做出一个鬼脸,两夫妻就这样扬长而去,根本不给蓝礼解释的机会,只是以动作发起了强有力的“攻击”,然后周围就跟着响起了一片欢快的哄笑声,气氛好不热闹。
“果然是超级巨星。”乔尔-科恩的声音紧跟在众人身后,戏谑打趣地传了过来。
蓝礼却没有理会乔尔,而是朝着旁边的伊桑-科恩投去视线,“他依旧在计较着女孩儿拒绝他而选择我的事情吗?”
简洁却微妙的一句话,让周围形形色色的旁人纷纷哄笑起来,千奇百怪的视线不由朝着乔尔投射过去。
乔尔完败,连连摇头,郁闷地对着蓝礼说道,“你为什么总是如此混蛋?”
“这就是我们成为朋友的原因?”蓝礼再次唤醒了当初他们在柏林初次见面的糟糕回忆,乔尔无法反驳。
伊桑也没有理会乔尔,主动上前握住了蓝礼的右手,轻轻撞了撞肩膀表示问候,“你的选择总是能够出人意料。没有想到,你的喜剧功底也如此出色,怎么样,下次我们要不要合作一部看看?”
黑色喜剧,这也是科恩兄弟的拿手好戏。
“为什么不呢?”蓝礼毫不犹豫地说道。
但乔尔却有不同意见,“算了吧,他现在档期怎么排得过来,当初我们那部作品也兜兜转转等了那么久,现在就更是如此了。”乔尔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的模样,但下一秒就再次看向了蓝礼,好奇地询问到,“今天这个剧本,有你的意见吧?”
“哈。”蓝礼笑了起来,却没有否认。
乔尔连连点头,“我就知道。角色的脉络特别清晰,反而是蕾切尔的角色不够饱满,最后收尾还是有些遗憾,但可以看得出来,你已经赋予了角色更多可能,仅仅从大卫这一个视角来看,剧本就特别有趣。”
“嘿,这位绅士,嘘,不要让别人提前识破我们的意图。”蓝礼故意稍稍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周围拉长耳朵偷听的脚步都不由脸颊发烫,纷纷加快了脚步。尽管如此,他们也已经得到了第一手资料:
科恩兄弟对“龙虾”的态度是积极肯定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龙虾”可能在今年戛纳有所斩获呢?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新闻,以科恩兄弟的艺术风格和品味来看,根本不需要剧透,就可以知道他们会喜欢“龙虾”;更重要的是,评审团其他成员们对“龙虾”的观感如何,还有科恩兄弟对这部作品的喜爱达到什么程度……当然,还有其他竞争对手是否能够出现更加强势的作品,这才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不过,蓝礼的话语也的确是一个重要暗示:科恩兄弟和杰克一样,他们都是评委,应该保持礼貌的距离。
但乔尔却根本不买账——表面上不交流了,难道私底下就不碰面了吗?即使没有碰面,难道交情就不存在了吗?他们的交情与友谊,又不会因为戛纳的一段日常对话而发生改变,那些关注视线根本就没有意义。
“切,电影到底好不好,我们还需要细细回味一下,哪有那么简单。”乔尔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伊桑越过了乔尔,对着蓝礼说道,“出色的选择。我必须承认,你居然又一次带来了惊喜。上帝知道,好莱坞现在已经开始厌烦你了。”
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太早了?我还期待着能够像梅丽尔一样呢。既然这样,我也需要向梅丽尔学习,尽可能做出不同尝试,时时刻刻看更新你们的想法;又或者是,向丹尼尔学习减少作品数量。”
伊桑连忙举起双手,“请不要胡言乱语,否则堂吉诃德们还以为我们正在劝你退休呢,那可就糟糕了。”
“我倒觉得,你可以做出不同的尝试。”乔尔插话说道,“你的底蕴和积累,不需要再继续学习而需要交流,亦或者是分享,也许能够碰撞出不同的灵感火花,产生更多可能。这应该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哦?
蓝礼的眉尾轻轻一扬,眼神波光流转之间立刻就捕捉到了乔尔的话里有话,“比如说?”
伊桑看看蓝礼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想法被蓝礼识破了,“蒂耶里希望我们能够和你谈谈。”
乔尔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泄漏马脚了,烦躁得挠了挠脑袋,一头卷发蓬松得跳动起来,越发像是鸟巢,“耶稣基督,你到底是从哪个地狱钻出来的?这都能够看出来?难怪那些记者在你面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蓝礼轻笑了起来,却没有回应乔尔,而是抛出了问题,“你们感觉如何?”作为评审团主席。
显然,蒂耶里-福茂希望科恩兄弟能够给予蓝礼一些动力。
伊桑耸了耸肩,“蛮有趣的。”
“至少比学院有趣。”乔尔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只是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可能会引发一些争执;但你愿意迂回曲折地为自己喜欢的作品竭尽全力争取,就好像学院那套事情浓缩到十个人之内搞定,这应该非常有成就感。”
蓝礼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你的讲述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听起来好像是一个无趣的会议。”
乔尔也不在意,抿了抿嘴角,“奖项本来就是无趣的,和一群电影人探讨电影才是。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有些收获。”
蓝礼轻轻颌首:评审团的工作的确和他的想象相差无几,更多是一群电影人的艺术审美与创作理念的碰撞;难怪人人都说,其实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奥斯卡一样,它们都肩负着探讨艺术、推动艺术的职责。
简单来说,今年奥斯卡破格颁奖给了“爆裂鼓手”,无论是大型电影公司还是独立制作公司都更加愿意做出大胆尝试;同理,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奖项的走势、也往往代表着欧洲电影产业的审美与喜好走向。
换而言之,其实这与堂吉诃德频道试图打开的局面,有着诸多相似之处。但区别就在于,如果蓝礼作为一名普通演员,他只需要专心致志地投入表演工作即可;而以蓝礼现在的地位,他就必须掺合到那些“无趣的会议”里,因为这才是改变整个行业框架与进程的关键。
就好像伊迪丝出席年初奥斯卡颁奖典礼一样。
“其实也不全部都是无趣。”伊桑无视了乔尔的抗议,“准确来说,如果能够看到自己喜欢的作品赢得赞誉,这也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就好像影迷热情地推荐‘低俗小说’给每一位朋友一样?”蓝礼形象生动地解释让科恩兄弟双双笑了起来。
科恩兄弟终究也没有过多停留,他们还是需要避嫌——否则其他参展作品也难免犯嘀咕,即使其中没有猫腻。
熙熙攘攘、叽叽喳喳,热闹的讨论始终不曾消停,从卢米埃尔大厅一路朝着戛纳小城的角角落落延伸出去,属于“龙虾”这部作品的影响才刚刚开始而已,一时半会,着实很难描绘这部作品的口碑到底如何。
就连下午正在排队参加另外一部电影首映式的队伍之中,争论也依旧没有能够停歇,方方面面都可以感受到电影所引发的反思,正在以燎原之势蔓延。
“你必须承认,欧格斯的想法非常有趣,有点乔治-奥威尔(Gee-Orwell)的味道。”
“你正在和我开玩笑吧?告诉你,你刚刚的是玩笑,乔治-奥威尔?你……”
“为什么不行呢?以一个反乌托邦的故事来折射整个社会的格局……”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没有能够折射出社会格局,明白吗?想法,仅仅止步于想法,我们不能因为他的概念新奇就给予赞扬,这是不正确的。”
“不不不,我不这样认为,我不认为他只有概念。从大卫这一个角色就可以看出来……”
“很好,又是蓝礼-霍尔,当无法解释的时候,就搬出蓝礼-霍尔,这就是万能的。”
“你这是偏见。”
“对,蓝礼的表现非常好。”
“不,你们都放错重点了,撇开蓝礼不说,我说的是大卫,明白吗?大卫这个角色,他的设定框架和故事走向都非常有趣,确实能够折射出社会格局。”
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根本停不下来,而旁边正在偷偷旁听的记者又自己开了一个话题,“难道说蓝礼这次又爆了?”
“我听说是喜剧,而且蓝礼的表演非常特别。不能说是职业生涯最佳,但确实是在我们期待之外打开了局面。首映结束之后,确实是受到诸多赞誉。”
2383 裙带关系
慵懒惬意的阳光在万里无云的苍穹之下肆意挥洒流淌,湛蓝色的地中海泛起一层浅浅的珍珠白光晕,徐徐海风吹动着那层淡淡光晕扩散开来,然后整个世界就笼罩在一层若有似无的曼妙柠檬黄之中,温柔而轻盈。
盖文-亨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离开熙熙攘攘的记者群,朝着别墅大厅的落地窗方向走去,那一汪碧波的浅浅荡漾被包裹在绿色的藩篱之中,就好像海洋之心被留在了后院之中一般,稍稍踮起脚尖眺望过去,然后就可以看见深蓝色与浅蓝色交融的海天一线之处,那种海阔天空的通透让紧张的情绪稍稍松懈了下来。
传闻,这栋别墅的主人是伦敦金融区的一位基金经理,与安德烈-汉密尔顿是至交好友,他以主人的身份邀请蓝礼一行人前来此处安置,作为戛纳电影节期间的落脚之地,就好像当初出席威尼斯电影节的时候一样。
即使是世界首富,也不可能抵达每个地方都购置一套房产,不是买不起而是没必要,因此人脉就至关重要:缺少朋友的相助,那么五星级酒店就是首选,但即使酒店再高级再私密,终究也没有家的味道——能够在所到之处都构建出一个“家”的环境,这才是真正顶级富豪、顶级贵族所拥有的特别超能力。
就好像眼前这栋别墅,角角落落都可以感受到属于家的温馨,还有蓝礼一行人在过去两天时间里留下的痕迹。
虽然远离前线许久,但这些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却让盖文变得更加冷静也更加老道,视野所到之处也能够捕捉到不同的信息,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同时,这也让盖文深深地怀念前线跑新闻的日子。
年轻的时候,总是在期待着,积攒足够资历与能力,然后就离开前线,回归办公室,“再也不要风吹日晒地瞎折腾了”;但真正实现了之后,却反过来开始想念在外奔波的日子,盖文此时才能够真正明白蓝礼口中“堂吉诃德的梦想”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是属于别人的、只是专属于自己也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的梦想。
奥斯卡结束之后,盖文就重新回到了第一线。
“‘纽约时报’,‘美国周刊’。”
大厅入口处传来的呼唤声让记者群纷纷骚动起来,羡慕的眼神在宽敞的空间里探索着,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什么不是我呢”,但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试图采访蓝礼的新闻媒体已经排到别墅外面去了,他们能够在别墅里面吹空调,这已经领先同行了一大步,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布莱德利!今年又专程跑到戛纳来了?”
“没有办法,蓝礼出席主竞赛,我又怎么能够错过呢?更何况,谁能够拒绝蔚蓝海岸的阳光和大海呢?”
盖文的脚步微微有些迟疑,礼貌而拘谨地站在后面,看着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内森,内心发出微微感叹:
当初那个懵懂羞涩的小助理,现在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助手了,即使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内森也没有傲慢强势的姿态,依旧保持了记忆之中的温暖和煦,时光似乎从来都不曾在此留下痕迹。
“嘿……盖文?”内森的话语微微有些迟疑,这让盖文也难免讶异,但还是点点头给予了肯定,内森的眼底流淌出了惊喜的光芒,“伙计,好久不见,我昨天还和罗伊闲聊起来,今年’美国周刊’预约专访时间真是赶早,没有想到居然在戛纳再次看到了熟悉面孔,蓝礼肯定会非常开心的,非常高兴再次见面。”
全场若有似无投射过来的视线都正在打量着、猜测着、揣摩着,可以明显察觉得到,内森与两位记者都非常熟稔,记者们心底难免犯嘀咕,“难道是依靠裙带关系插队的吗?”
如果真的是如此,不管是“纽约时报”还是“美国周刊”,他们都需要好好争辩争辩——虽然说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龙虾”剧组一侧,那些申诉应该希望渺茫,但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呢?至少可以出一口恶气。
但紧接着内森的话语就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浇灌下来,所有的躁动直接一个透心凉,刹那间全部偃旗息鼓。
以前曾经听说传闻,登陆欧洲三大电影节的电影剧组,为了增加曝光率和宣传度,剧组不得不向媒体记者提供“车马费”,邀请他们前来采访剧组卡司,帮忙宣传;但蓝礼-霍尔如此级别的顶尖大牌,不仅拒绝给记者“车马费”,而且因为申请采访的媒体着实太多,剧组反过来收取“申请费”开放采访。
简单来说,如果记者想要参加今天的圆桌采访——而且还不是单独专访,那么新闻媒体就必须给宣传公司两千欧元的费用,否则直接一刀切;但即使是宣传方制定出了相关条例,申请采访的媒体也轻松突破了三位数。
这让宣传方也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办法,这不仅是奥斯卡之后,蓝礼第一次在任何场合接受公开采访——圆桌采访可能也就是四组或者五组媒体的面对面采访,远远不是新闻发布会的群体采访可以相比较的;而且是时隔一年之后再次回归戛纳,蓝礼的现身让法国观众心潮澎湃,就连欧洲记者也不例外,没有人愿意错过如此良机。
此时此刻,聚集在蓝礼私人别墅的记者,全部都是前来参加圆桌采访的媒体,他们确保可以得到采访资格;然而,一旦错过的话,他们就只能等待傍晚的“龙虾”映后新闻发布会了,全场可能聚集超过三百名乃至四百名记者,场面肯定热闹非凡,但对于采访记者来说,却是被彻底淹没在人海之中。
更何况,比起那些耍大牌的所谓巨星,蓝礼的平易近人是没有人能够否认的,这些小小的阻碍根本就不算什么。
短暂的骚动随即就平复了下来,记者们再次嘟囔地安坐下来,保持耐心,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采访机会。
同时,盖文却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身后的躁动视线,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采访上,跟随着内森的脚步朝前走去,匆匆和布莱德利交换了一个示意的视线,然后情绪就开始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
虽然说距离奥斯卡颁奖典礼已经过去两个月,这也意味着他重新回到第一线将近三个月了,但这却是回归之后与蓝礼的首次碰面,那种紧张与忐忑交织的情绪就如同……粉丝即将近距离接触偶像一样。
路程稍稍有些漫长,穿过客厅、穿过厨房和餐厅、又穿过一条竹帘环绕的走廊,然后视野猛地豁然开朗,一片私人沙滩近在咫尺,比起别墅正前方街道和沙滩的繁忙热闹来说,此处的安静与开阔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无边无际的蓝色让滚烫的阳光都变得柔和起来,徐徐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着。
如同世外桃源。
“早上好,绅士们。”蓝礼打招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布莱德利和盖文双双转头,这才看到从沙滩椅站起来的蓝礼,明橙色的高尔夫球衫搭配薄荷蓝的沙滩短裤,简洁却不失优雅的度假装扮,令人眼前一亮。
“盖文?你怎么出现在了戛纳?”蓝礼一眼就认出了“美国周刊”的这位老朋友,“我之前听说你已经升职了,没有必要在前线跑新闻了,难道你出来自主创业了?”
小小的调侃,带着熟稔,却不会太过冒犯,盖文的心情莫名就放松了下来,依旧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专程前来采访你,有些时候还是怀念四处闯荡的生活,也许天生还是适合在前线打拼吃苦吧。”
话语还是微微有些拘谨。
蓝礼和布莱德利交换了一个视线,蓝礼轻笑地说道,“我可以确定,办公室生活还是留下了鲜明印记的。”
这是在吐槽盖文回答内容过于制式化也过于僵硬化,丝毫没有第一线采访的“生命力”,更多还是办公室工作的模式。
盖文认真想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是笑出了声,摊开双手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后四周打量了一下,微微有些疑惑,但没有正面提出来,“今天的场刊已经出炉,对于‘龙虾’的评价,你有什么看法呢?”
“已经出来了吗?怎么样?媒体反馈如何?”蓝礼邀请两人坐下,他依旧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模样,只是表达出了礼貌性的好奇,但话语里却全然没有期待之中的热情。
虽然说,这就是蓝礼的一贯风格,盖文也不由感叹久违了;但“龙虾”的情况确实比较特别,他们还以为蓝礼会稍稍给予关注,不要说盖文了,就连布莱德利也没有能够忍住。
“整个戛纳都正在因为‘龙虾’而产生争执,结果当事人却一点都不在意,我觉得我们好像都是在瞎操心。”布莱德利哭笑不得地吐槽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讨论热潮?从昨天下午开始,脚步所到之处都可以听到争议,显然谁都无法说服谁,这样的热闹局面在戛纳也很久没有看到了。”
“这是好事。”蓝礼轻轻颌首,做出了回答。
这……这就是全部了?
2384 停不下来
“昨天首映结束之后,我和法国’电影现场’主编闲聊过,他说这是兰斯莫斯最容易被大众接受同时也是他最出色的电影,我不赞同,结果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显然,我还是更加喜欢’狗牙’时期的兰斯莫斯。”
“我赞同那一句:最容易被大众接受。因为兰斯莫斯先后多次在解释整个反乌托邦的世界架构规则,对于观众来说,确实容易接受。”
……
“北美记者的反应普遍是积极的,我遇到一个加拿大记者,他说幽默效果充满惊喜,非常有希望拿奖。”
“嗯,我也是,’综艺’的记者甚至说,第一部分有点路易斯-布努埃尔(Luis-Bunuel)的味道,十分出色;第二部分则像弗朗索瓦-特吕弗(Francois-Truffaut)的’华氏451度’,但稍稍有点不太稳定的感觉。”
“什么?这也太夸张了吧?布努埃尔和特吕弗都出来了?太荒谬了!我觉得,估计还是蓝礼的印象分,媒体显然都愿意表现得更加积极一些。”
“可以这样说,但我觉得,蓝礼的出演反而让那些人更加苛刻。”
……
“我和至少五位法国记者聊过,他们的观点都很接近,喜欢第一部分,但第二部分略显疲劳。结尾还是依靠蓝礼,这应该就是法国主流观点了。”
“‘独立电报’的主编直接给出了’A-’的高分,说是今年戛纳目前为止最大惊喜。我甚至开始怀疑美国独立电影圈子是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他们在偏袒蓝礼?”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扭曲我的观点。我是说,这部作品值得称赞,但’A-’?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就是我说的意思呀。”
“好吧,那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只是单纯觉得,’B+’可能不错,但’A-’就显得太过了。”
“那你觉得科恩兄弟会喜欢吗?”
……
息息索索,叽叽喳喳。
正在别墅大厅里苦苦等候的记者们,也没有能够按耐住自己的激动与好奇,纷纷开始交换着自己在戛纳期间得到的意见,好评和差评、积极和消极,各式各样的观点都在涌动着,侧面就可以感受到“龙虾”无与伦比的热度。
从昨天延续到今天,“龙虾”的争论依旧没有能够寻找到一个清晰脉络,反而是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越演越烈起来,似乎每个人都越思考越复杂,难以形容的模糊情绪也就一路蔓延下来,至今无法统一。
就连各大专业杂志的媒体记者和主编们也都在互相观望探讨,如同试水温一般,观察着“龙虾”的风向。
现在,所有视线都朝着戛纳电影节的场刊投射过去,好奇着最具代表性的十家权威媒体到底是如何看待这部作品的;更进一步,这部作品在今年的戛纳前景如何,是否还将延续蓝礼的一贯强势表现?
不知不觉中,视线焦点都云集了过来。
然而,蓝礼这里却依旧稳若泰山?布莱德利和盖文都强烈怀疑,欧格斯以及其他剧组成员们是否能够如此淡定:站在争议焦点的风口浪尖,绝对不是那么轻松容易的事情,无处不在的视线和声音就是压力;与好评差评无关,仅仅只是一种瞩目焦点所带来的压迫感,无形之中就能够制造出紧迫与焦虑。
“这是好事。”
这就是蓝礼的回答?这也显得太简单了吧?
似乎察觉到布莱德利和盖文讶异的质疑视线,蓝礼轻笑起来,不得不再继续解释到:
“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欧格斯的目的吧。你知道,抛出一个话题,用他的方式完成诠释,剩下的部分则交给观众,留给大家细细回想。讨论越是热烈,就越是说明欧格斯的目的达到了,如果全部都是一面倒的赞扬,反而是令人索然无味。”蓝礼耸了耸肩,“我猜,现在的局面就是对电影最好的称赞。”
话虽如此,但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每一位导演或者演员或者编剧,总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肯定。
“蓝礼,难道你不曾担心过自己作品的评论吗?”盖文好奇地询问到——两年的空白,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开始模糊,而当初也始终没有弄清楚的问题,现在又再次涌上心头。
“这算是采访开始了吗?还是番外闲聊?”蓝礼却没有回答,而是扬起眉尾,好奇地询问到。
盖文微微有些愣神,布莱德利紧接着跟上,“有什么区别吗?”
“不,没有区别,只是我需要带上面具。”蓝礼自我打趣了一句,让布莱德利笑了起来,盖文更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蓝礼的轻松诙谐让盖文重新找到了熟悉的节奏,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就缓和了下来,似乎又再次回到了以前熟悉的时光。
蓝礼也没有停顿,接着回答到,“在意和担心,那是肯定的。毕竟这是我的作品,经过精心挑选和认真投入制作出来的作品,我期待着看到大家的反馈。与其说是担心好评差评,不如说是在意所有评论。”
“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如果有人批评我的作品,即使明白对方是正确的,我也还是会思考着如何进行反驳;同样,如果有人称赞,我也会思考哪些部分是真实的,并且能够继续发扬或者精进。诸如此类等等。”
“与其说是争辩出一个高低,不如说是自我反省的一个过程,因为每一部作品都是全新的开始和挑战,尝试过程中必然面对诸多不确定因素,不见得每次都能够顺遂,可能还会遇到起伏,我需要自己冷静下来看待作品。”
虽然正在讲述一个严肃的话题,但蓝礼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这让布莱德利主动介入,“有种不认输的倔强,明知道对方是正确的,似乎也要争一口气。但回过神来之后,再默默地自我检讨,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我珍惜每一次交流反馈的机会。我现在依旧记得第一次出席圣丹斯电影节的时候,一条新闻评论就可以决定一整天的心情,那种跌宕起伏的起落就如同过山车。”
“完全看不出来。”盖文摇摇头表示了惊讶。
蓝礼满眼都是笑意,“如果能够被你们看出来的话,那么我的管家应该会要求我重新练习日常基础礼仪。”
布莱德利和盖文无言以对。
“那么你到底是如何处理这些心态的呢?”盖文顺势接着询问到。
“冷静。克制。内敛。没有什么技巧,你们怎么处理,我也就怎么处理,我不是克拉克-肯特那样的完美先生。”蓝礼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伴随着经验和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意识到,很多时候网络负面言论是没有道理也没有脉络可言的,不喜欢,可以用一句’垃圾’就把整个剧组的所有努力都推翻。”
“当然,他们有权利表达自己的情绪;同样;我也有权利无视他们的存在。”蓝礼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蓝礼,“现在,我依旧会关注那些媒体评论,却不会因为它们而影响自己的心情。相信我,摒除这些负面影响,我的生活可以更加轻松。”
盖文也跟着轻笑了起来,“那么,专业媒体的评论,你依旧会阅读咯?”
“内森和罗伊会”蓝礼回答到,“但是,老实说,千篇一律的评论正在失去它们的魅力,有人认为影评也是艺术形式的一种,我觉得这很值得讨论;而社交网络的存在又衍生出了艺术形式的一个旁枝。”
盖文和布莱德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布莱德利开口询问到,“……你的意思是?”
“哈哈,显然我因为睡眠不足,说话欠缺重点,有些跳跃,你们跟不上了。我的失误,抱歉。”蓝礼爽朗地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影评也是一种艺术形式,那么我们就应该允许它的多样。包括负面评价,以及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评论。”
意味深长!
但……等等,他们最初的问题是怎么开始的来着?
“蓝礼,你阅读了今天的场刊吗?”盖文终于重新找到了提问的重点。
“暂时还没有。内森也还没有告诉我结果,怎么?你们阅读到了有趣的评论?”蓝礼的眼神也明亮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细节,蓝礼的关注重点不是“好评”或者“差评”,而是“有趣的评论”,没有预设也没有期待,自然也就没有担心,这种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绪和态度,恰恰是蓝礼刚才那番言论的最佳表现。
盖文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套出了一份场刊,“你愿意现场阅读一下吗?”
“哈哈。”蓝礼从盖文手中接过了那份场刊,“这为什么感觉好像是十年前的综艺节目,有种老式的味道。”
布莱德利也有些意外盖文居然把场刊直接带来了,似乎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希望蓝礼能够现场阅读场刊。
“那么我的采访主题呢?”布莱德利表示强烈抗议。
盖文瞪圆眼睛看向布莱德利,非常紧张的模样。
蓝礼却是游刃有余地笑了起来,“你的采访主题是什么?”
“你对于这次喜剧表演的感受如何?有什么收获?未来还希望继续出演喜剧吗?年初赢得第二座奥斯卡小金人之后,你的演员事业达到全新高峰,感想如何?是否和第一次感觉不同?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还有什么目标?是否期待着再次突破?传闻说,你一直在洽谈返回伦敦西区,还有一种说法则是与保罗-沃克搭档合作一部喜剧电影,哪种说法才是正确的呢?你对于自己的演员生涯是否有特别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