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 情绪紧绷
金色的冬季暖阳穿过窗棂洒落下来,落在掌心里,他不由收拢了指尖,却发现只抓住了一团空气,就连些许暖意都无法挽留,这让他的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一直到整个小臂都开始微微颤抖,才能够隐隐地感受到些许真实感。
“蓝礼?”内森的声音从驾驶座方向传了过来。
顺着车窗探望出去,远远地就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记者们,乌泱泱的一大片,前扑后拥地聚集在一起,看起来至少有百人模样,将医院门口的空地围堵得水泄不通,每一辆车子经过的时候,他们就翘首以盼地投来关注视线,当意识到不是自己等待的对象之后,就再次收回视线。
内森之所以开口提醒,就是正在询问,他们是否应该从侧门或者停车场入口进入,避开记者。
“在正门口停靠。”蓝礼开口说道。
内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就快速转过身来,正面看向了蓝礼,但蓝礼却丝毫不为所动,沉静如水地安坐在原地,“你没有听错。正门。”简洁明了、干脆利落,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内森懵懵懂懂地不明所以,快速收回视线,转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尽管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将车子停靠了下来。
蓝礼并没有毛毛躁躁地立刻下车,而是稍稍等候了片刻,待车子停稳之后,这才打开车门,出现在了记者的面前。
一秒。
两秒。
记者们集体回神过来,神经顿时就紧绷了起来他们在医院门口苦苦守候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保罗-沃克的亲朋好友现身之后,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最新信息,尽快地公布消息,争分夺秒地抢时间。
现在机会来了,自然没有人愿意错过。
呼啦啦。
所有记者就如同潮水一般顺着楼梯台阶倾泻下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蓝礼包围其中,密密麻麻得喘不过气来,闪光灯和嘈杂声天崩地裂地响动起来,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膜之上炸裂着,滚滚音浪几乎让人站不稳脚步。
“蓝礼,请问保罗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医生是不是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车祸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传闻是保罗的责任,这是真的吗?”
“车祸现场的另外一位死者身份,现在已经揭晓了吗?”
“保罗的伤势如何?”
“保罗现在是不是病危了?”
“保罗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蓝礼!”
“蓝礼!”
“蓝礼!”
……
叽叽喳喳的吼声与喊声源源不断地持续撞击着,那惊涛骇浪根本让人没有喘息的空间,就如同明晃晃的刀光剑影滴水不漏地朝着自己飞舞过来一般,招招狠辣、刀刀致命,一招一式都正在将蓝礼的所有出路全部掐断,也将保罗的所有生路全部掐断。
愤怒。
愤怒!
怒不可遏!
蓝礼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怒火正在血液之中汩汩流淌窜动着,两世为人的老练和世故也几乎压抑不住,越是愤怒就越是冷静,越是躁动就越是平稳,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但皮肤底下的肌肉却已经紧绷到了极致,随时都可能爆发。
团团围绕的记者们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蓝礼的愤怒和压抑,那股紧绷到了极致的凛冽正在缓缓氤氲开来,但记者们的狂热和迫切却根本没有收到影响,亦步亦趋地追逐上前,从四面八方将蓝礼的所有“出路”都封堵住了,就如同一个牢笼般,那些迫不及待的声音如同成千上万只苍蝇般在耳边持续不断地嬉闹着。
“车祸到底是谁造成的?”
“保罗的车子超速了吗?”
“保罗现在真的病重吗?”
提问声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条生命却比不上一个头条。
蓝礼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拾阶而上,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医院正门门口,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的记者们,那滚滚热浪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却在蓝礼的面前硬生生紧急刹车停住了脚步。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感**彩,冰冷得如同冰川底下的万年寒冰,坚硬而刺骨的寒冷就这样透过空气传播过来,让皮肤表面都冻结成冰,记者们都纷纷站在了原地,叽叽喳喳的声浪没有得到回应,穷追不舍的提问就这样渐渐平复了下来。
整个医院门口没有丝毫的声响,只剩下午后的微风在耳边吹拂着,就连洒落下来的阳光都无法缓解骨子里的寒冷。
加州的冬天从来没有如此冷过。
蓝礼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记者们,就如同注视着一片墓碑般,那双眼睛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全部都隐藏在了千里冰封之下。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蓝礼这才平静沉稳地说道,“目前我暂时不知道任何情况,如果有最新消息,我们会通过官方渠道通知各位记者,但现在,保罗和他的家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还有医院的其他病患们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但,这是我们的权利!”蓝礼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眼前的记者群之中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扬声喊到,“我们有权利知道保罗的情况!”
“这同样是我的权利!”蓝礼的声音力若千钧地正面撞击了过去。
毫无预警地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力量,迸发出了金石之力硬生生地将对方才刚刚冒头的气焰狠狠地摁了下去,一桶冰水就这样从脑门之上浇了下去,紧接着,视线朝着声音来源方向犀利地投射了过去,根本没有给予对方反驳和抗议的空间。
“我希望在场的记者们能够遵守你们已经残存没有多少的道德底线和职业守则,不要把事情变得更加丑陋!在情况恶化之前,把你们最后的脸面也都彻底撕毁!如果有任何消息,你们需要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至于其他时候……”
蓝礼的视线缓缓地横扫全场,那股强大的气势浩浩荡荡地倾轧下去,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却让现场的噪音全部都安静了下来,随后那股强大的气场就收敛了起来,蓝礼重新放缓了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还是需要遵守医院的基本准则。”
说完,蓝礼的脚步没有停顿,转身大步大步地朝着医院大堂方向走了过去,只留下一个严峻而清冷的背影,拒人于千里之外,将所有记者都死死地摁在了原地。
眼看着蓝礼的身影彻底消失,留在原地的记者们这才渐渐回过神来,那种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让大家都变得狼狈起来,然后一个个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抗议,显然对于蓝礼的霸道行为意见频频。
但抱怨终究也只是抱怨而已,记者们最后还是没有冒然地闯入医院,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转身离开,大家都不满地停留在了原地,继续守候着。
“内森,你联系安迪,安排相关保安人员,全天二十四小时守候在保罗的病房之外,禁止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另外,让安迪和医院方面联系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办法,尽可能避免那些记者打扰到医院的日常工作。你知道保罗的,他肯定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打扰到别人,更何况是医院这样的特殊地方呢?”
站在电梯之中,蓝礼的情绪似乎就再次恢复了水面无痕的平静状态,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相关事宜。
内森只是满脸担忧地看着蓝礼的侧脸,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内森?”蓝礼不得不出声再次提醒了一句,“这些事情非常重要,你都记住了吗?”
“是的,我记住了。”内森连连点头,慌乱地侧过头,揉了揉眼睛,将滚烫的泪水擦掉,“我……我马上就给安迪打电话。”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需要交代?蓝礼的整个大脑都乱糟糟的,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但整个脑袋却肿胀得无法运转。
“叮!”
电梯很快就抵达了目标楼层,蓝礼和内森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电梯,快步朝着护士站的方向走了过去。
简单阐明来意之后,蓝礼就了解到了情况的紧急。
“现在病人依旧在急诊室,他的情况非常危急,刚刚出现了一次蓝色警报,必须马上进入手术室才行。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但必须监护人或者紧急联系人签字。请你现在前往家属休息室稍稍等候片刻,我们的主治医生立刻会过来说明情况。”
蓝色警报。
内森只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
蓝礼却丝毫没有恐惧或者害怕,因为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如果他的犹豫和迟疑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的话……他没有办法想象后果,他也不想要思考后果。所以,他始终保持了冷静和镇定,快速就掌握了现场的情况。
“我就是紧急联系人,我现在马上过去家属休息室,请你立刻联系主治医生。”说完,脚步没有停歇,蓝礼就径直朝着家属休息室迈开了脚步。
内森现在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只能被动地跟着蓝礼前进,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家属休息室就在走廊的尽头,脚步才刚刚拐弯,蓝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热闹场面令人怒不可遏的热闹场面。
1621 撞墙还击
脚步才刚刚拐弯,宁静而压抑的家属休息室就出现在了眼前,然后蓝礼就看到了眼前的热闹景象。
约莫五名还是六名高大的中年男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没有贸然上前,却将所有的逃离出路都围堵住了;正中央是一名瘦弱而纤细的少女,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泄露出了内心的深深恐惧。
“梅朵,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你父亲的状况。”
“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的父亲,我们只是想要帮忙。”
“你现在了解什么情况呢?你父亲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
“梅朵,我们需要你的合作。”
“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知道什么信息?你父亲今天上午离开家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记者记者记者,居然还是记者!被团团包围在中央的梅朵正在瑟瑟发抖,然后一点一点地朝着角落里挪动着身体,却因为太过害怕也太过紧绷,以至于身体根本无法移动,那瘦弱的身躯就这样被四面八方笼罩下来的阴影所遮盖,似乎随时都可以将她摧毁。
“先生们,这些先生们,小女孩现在不适合回答问题……”旁边有家属终于看不下去,主动走了过来,试图劝阻一下。
站在外侧的那名记者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希望帮忙而已。你说,我们看起来像是坏人吗?我们都是记者,专程赶过来帮忙的。”
“但是她不需要你们的帮忙。”那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依旧坚持地说道。
记者却毫不在意地拦截了对方的话语,敷衍地说道,“你不了解情况。”
无耻!狡猾!奸诈!可恶!丑陋!
蓝礼的脑海之中情绪就开始汩汩沸腾起来,他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从小到大的贵族教育正在告诫着他,无论什么场合无论什么情况,他都必须保持冷静保持礼仪,但他竭尽全力压制,就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还是做不到。
“闭嘴!”
蓝礼的声音在安静的家属休息室里响了起来。
蓝礼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了又压抑,控制了又控制,他避免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医院。在医院里制造噪音,影响到医生的工作和病患的休息,这是十分糟糕的行为,但……这真的真的太困难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抑制了握拳的冲动,可是,紧绷的声音依旧泄露了内心深处蕴含的怒火。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他的声音已经紧绷到了极致,似乎随时都可能断裂,那种熊熊燃烧的怒火正在胸腔之中横冲直撞着,那六名记者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蓝礼,却丝毫没有恐惧和慌乱,而是……而是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快步朝着蓝礼冲了过来比起梅朵来说,蓝礼显然是更加适合的采访对象。
脚步都还没有靠近,提问就已经先行。
“蓝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保罗怎么样了?刚刚出现了蓝色警报,是保罗吗?”
“车祸现场非常严重,保罗还有机会生还吗?”
“对于抢救情况有什么消息更新吗?”
“事故责任到底在哪一方?”
“现在警方有进一步消息吗?
……
苍蝇,数不胜数的苍蝇,那嗡嗡嗡的声响甚至比墓地里的乌鸦还要聒噪。
蓝礼没有回答的打算,而是抬起右手,指着电梯的方向,心平气和地说道,“滚出去!”
六名记者的脚步纷纷紧急刹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诧异地看着蓝礼,眼前的那个身影是如此陌生,陌生得仿佛从来都不曾见过般。
他们的脸颊和眉宇都写满了问号,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哪里冒犯了这位好莱坞大明星吗?为什么他要这样甩脸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听到我的话了,滚出去!”蓝礼却没有任何动摇,甚至没有给他们留下更多的反应时间,坚定不移地再次说道,“不要让我要求保安人员动用武力,把你们直接扔出去!”
“蓝礼!这是我们的权利!公众有权利知道真相!公众有权利知道情况!你不能阻止我们!”其中一名记者嚷嚷起来,还有三名记者齐齐往前迈了一步,试图以人数优势卡住蓝礼。闪光灯和录音笔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蓝礼砸了过去。
“我不在乎!”蓝礼却依旧不为所动,即使面对直接砸在自己脑袋之上的录音笔,也始终没有任何晃动,脚步和眼神都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动,一丝一毫的退缩都没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对方的来势汹汹全部都还击了回去。
眼看着记者们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他再次一字一顿地重复说道,“我!不!在乎!”清晰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官方立场。
“我说了,所有记者最好都安分守己,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得寸进尺!不要打着什么公众知情权在我的面前晃荡!不要在医院内部任何一个角落让我看到你们的存在!不要再继续纠缠着梅朵或者医院里的任何一位医生护士!”
“否则,我,蓝礼-霍尔,在这里发誓,如果你们敢再侵犯医院一步,我就让你们后悔一辈子!我要彻底封杀你们所在的媒体!永远拒绝你们任何形式的采访!我要让你们身败名裂!我还要把你们告上法庭!不死不休!让你们后悔今天做出的挑衅!我要粉碎你们那顶无冕之王的王冠!就让我们看看,这场战争到底是谁能够笑到最后!”
蓝礼依旧是那个蓝礼,绅士有礼、风度翩翩,但那双眸子里却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狠厉而残暴,那一股血腥气息不由自主开始在鼻翼底下萦绕,让每一个听众都不由心脏一缩,下意识地就开始恐惧起来。
“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
魔鬼!
这绝对是魔鬼!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狂暴气质如同飓风般席卷而至!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神爆发出了骇人的气息!
刚刚那名主动呼喊的记者睚呲欲裂,为了给自己加油鼓劲,主动往前走了一步,厉声喊到,“你怎么敢(how-dare-you)!”
蓝礼却不动如松,声势滔滔地以撞墙的方式还击了回去,“那就试试看(then-try-me)!”
一来一回的撞墙式攻击与回应,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任何空间,就这样将气势推向极致。
那张俊朗的面容此时爆发出了居高临下的强大威慑力,眼神和语言之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也不容反驳的绝对强势,杀伐果决之间的狠辣瞬间迸发出来,凛冽地席卷而至,每一位站在蓝礼面前的对峙者都可以感受到脊梁骨传来的阵阵冷风,恐惧就开始油然而生。
“现在,滚出去!”蓝礼却根本没有留下喘息的空间,斩钉截铁地下达了指令,这是他们的最后通牒。
没有回旋余地的最后通牒,那双眼神迸发出来的决绝,让眼前的六名记者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他们毫不怀疑自己的继续停留,可能彻底触怒眼前这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甚至就连一点反抗的心态都滋生不出来,根本没有时间交换眼神商议讨论,只是狼狈不堪地转过身,快速逃离了现场,如同丧家之犬般。
家属休息室重新安静了下来。
但蓝礼的心情却依旧没有办法平复下来,即使自己亲身经历这一切,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正在发生着:保罗现在命悬一线,而记者们却在乎他们的知情权?狗/屁/的知情权!
安静的背后,却依旧是惊涛骇浪,更是痛心疾首。那股难以形容的窒息感,狠狠地拖拽着蓝礼的脚踝,开始下坠,再下坠。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只有当自己真正的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些丑陋和肮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蓝礼闭上了双眼,默默地倒数“3,2,1”,让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重新平复下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但他丝毫不后悔。即使现在再来一次,他也将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去/他/妈/的无冕之王!
重新睁开眼睛,蓝礼找到了角落里的梅朵。
梅朵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外界所发生的所有一切,她就这样牢牢地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脑袋深埋其中,如同鸵鸟一般,明知道危险已经来临,却还是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沙子里,欺骗自己这样就能够逃过一劫。
内森笨拙地蹲在了不远处,那胖乎乎的身体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于是他干脆就盘腿坐在了地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劝慰着梅朵,试图让梅朵能够稍稍放松下来因为梅朵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弦,却还在持续不断的绷紧着,岌岌可危得随时可能崩断。
但,梅朵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这样的梅朵,蓝礼的眼睛不由一阵发酸,他无法想象她正在经历着怎么样的煎熬,他更加无法想象她接下来还需要经历什么苦难;但他需要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微微眨了眨眼睛,将还没有来得及冒头的温热掩饰而去,然后再次迈开脚步,来到了梅朵身边。
1622 唯一依靠
蓝礼将内心深处的心酸难耐压制了下去,朝着梅朵迈开了脚步。
刚刚那位白发苍苍的爷爷依旧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试图好好安慰梅朵,却发现语言的力量终究太过微弱,于是就将巧克力放在了梅朵的身旁,转过身,轻轻拍了拍蓝礼的手臂,表示慰问。
“谢谢。”蓝礼再次开口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厉害,那股无力感正在缠绕着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他几乎消耗了身体的所有能量才能勉强站立着。
此时此刻,哪怕是来自陌生人的一点点温暖,都能够让蓝礼重新感受到力量至少不是那些记者的冰冷,让人对世界的黑暗感受到绝望。
老爷爷转身离开了,在另一侧的长椅安坐了下来。蓝礼不知道他的故事,每一个等待在休息室里的家属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悲伤,但他现在着实没有精力照顾其他人了,再次微笑地朝着老爷爷点头示意了之后,蓝礼就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梅朵。
梅朵就这样将自己蜷缩起来,如同刺猬一般,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将自己蜷缩成为一个球,用浑身的尖刺来抵御危险,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只要伸出手就势必将鲜血淋漓,盘腿坐在旁边的内森就是如此。
想了想,蓝礼放轻了脚步,缓缓地在梅朵身边坐了下来,间隔了两个位置,腰部和大腿的痛楚再次变得刺激起来,让蓝礼不得不咬紧了牙关,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痛苦全部都压制下去,多年的礼仪训练还是让他保持了波澜不惊的状态。
蓝礼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让痛苦、心绪、煎熬、混乱全部都缓缓沉淀下来,捡起了刚才老爷爷放在沙发之上的巧克力,拆了开来,掰了一半,放进了嘴巴里,甜,甜得发腻,牛奶和糖精的味道几乎掩盖了黑可可本来的味道,但现在蓝礼却只感觉到满嘴苦涩。
转过身,蓝礼将巧克力递了过去,“梅朵,是我,蓝礼。”
话语才刚刚说出口,蓝礼就是一阵哽咽,情绪的刹那涌动着实太过凶猛,以至于他自己都失去了控制。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眼前的少女,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服自己;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瓜一样。
“梅朵。”深呼吸一口气,蓝礼接着说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呢?今天的天气可没有那么温暖。如果感冒的话,你爸爸肯定要担心了。你给爷爷奶奶打电话了吗?需要我给你母亲打一个电话吗?也许你可以吃一点巧克力,让身体稍稍暖起来。”
蓝礼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笨拙,就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好,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琐碎的小事,没有任何意义的小事。
他说不出口。
“一切都会好的”“你爸爸会好起来的”“你爸爸会挺过去的”“事情没有想象那么严重”“一切终究都会过去的”……
这些话语,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比梅朵还要更加害怕,唯恐自己的这些话语最后都没有办法实现,却对梅朵造成更大的伤害,他害怕自己成为伤害梅朵的那个人。他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他现在真的真的好害怕,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家属休息室里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
梅朵似乎终于听到了蓝礼的话语,悄悄地抬起头来,用视线余光左右看了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大个子终于消失不见了,然后她就看到了蓝礼的脸孔,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一下就朝着蓝礼飞扑了过去,牢牢地、牢牢地抱住了蓝礼,就好像溺水之人终于寻找到了一根浮木般。
“蓝礼。蓝礼。”才呼喊了两句,梅朵就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分崩离析地嚎啕大哭起来,“蓝礼,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对不起。”梅朵就这样死死地抱住蓝礼,将脑袋埋在了那个怀抱里,痛哭不已,“如果爸爸……爸爸……我还没有告诉过他,我爱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好爱他,他不可以离开,不可以。不可以!我错了,爸爸,我错了。”
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对不起”,一句又一句,一声再一声,让蓝礼心如刀绞,他只能死死地咬住牙关,不然自己的脆弱和恐惧泄露出来。
他需要坚强起来。保罗和梅朵都需要他坚强起来。
“爸爸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蓝礼!爸爸怎么可以这样!他说好的,他说好要陪伴我一起长大的!他说好要教我滑雪的!他说好要亲手把我交给毕业舞会舞伴的!他说好的!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他骗人。蓝礼,他骗人。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他不能!他答应我的,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骗我!他不是说好,他要当一个好爸爸的吗?他答应过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梅朵的声音闷闷的、沉沉的,支离破碎之间,听不清楚那些细语呢喃,却将那种煎熬的痛苦完全释放了出来。
一声一声呼喊,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撞击在心间,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蓝礼抬起了双手,轻轻地、缓缓地、柔柔地将梅朵揽入怀中,如同温柔的港湾一般,将梅朵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我在这儿。梅朵,我在这儿,放心,我一直都在这儿。”
保罗-沃克,你个该死的家伙!如果你敢轻易放弃,我发誓!即使到了地狱,我也会亲自追过去的!你不能放弃!我不允许你放弃!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了!我没有办法。保罗-沃克,我需要你坚持下去,拜托!
梅朵的拥抱着实太过用力,以至于腰部的淤青再次开始痛楚起来,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正在抗议着,那钻心刺骨的疼痛却让蓝礼的大脑变得清醒起来,那股坚韧不拔的能量再次让蓝礼挺直了肩膀,支撑起了梅朵头顶之上已经支离破碎的那片天空。
蓝礼紧紧地拥抱住梅朵,声音渐渐变得坚毅起来,“梅朵,一切都还有转机。知道吗?一切都还有转机。你爸爸还没有放弃,我们也不应该放弃!”
上一世,保罗的伤情太过严重,甚至没有能够抵达医院,就已经去世了。
这一世,情况终究还是有所不同了,保罗被护送到了医院,现在事情依旧还有转机。他们不能放弃,现在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
命运轨道已经改变了。他们不能放弃,他们绝对不能放弃!
“梅朵,你知道吗?你爸爸是世界上最坚强的那一种人,他知道你还在等待着他,他知道他想要陪着你长大,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答应我,我们也不要轻易放弃,好吗?”蓝礼低声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似乎在说服梅朵,也似乎在说服自己。
梅朵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此时就好像花猫一样,眼睛已经完全肿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蓝礼,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蓝礼轻轻地收了收下颌,“我知道,你爱他。但是,这句话还是要你亲自和他说,知道吗?他在等着呢,他一直都在等着呢,没有听到这句话之前,他怎么舍得放弃呢?梅朵,你说,对不对?”说着说着,声音就再次哽咽起来,但这一次蓝礼控制住了,朝着梅朵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梅朵愣愣地看着蓝礼,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重新扑倒在了蓝礼的怀抱里,哭声渐渐变得平和起来,虚弱无力、精疲力竭地蜷缩在了蓝礼的怀抱里,就如同在暴风雨之中迷路的小猫咪一般,努力寻找着冰天雪地里的一丝温暖。
这样的梅朵,看起来就像是精致易碎的瓷娃娃,稍稍一不小心,就要支离破碎。
自从进入医院以来,梅朵和蓝礼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两个胆怯而受伤的灵魂相互依靠,黑暗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了,但平静只是非常非常短暂的,还没有来得及松懈下来,就不得不再次紧绷起来。
黑夜依旧没有结束。
“保罗-沃克的家属?”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了家属休息室,扬声喊到。
蓝礼轻轻拍了拍梅朵的肩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立了起来;盘腿坐在地上的内森也是动作笨拙地站立起来,亦步亦趋地跟随上前。
“我是德里克-谢泊德(derek-shepperd),神经科主治医生,接下来将负责保罗-沃克的头部手术,我正在寻找……呃,蓝礼-霍尔?”来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中旬的模样,在医生阵容之中应该算是少壮派,显然,他对好莱坞没有太多了解,并没有因为蓝礼和保罗的名字而显现出不同来。
蓝礼点点头表示了回应,“刚刚护士说,有一些同意书需要我来签署。”
“是的,患者的医疗保险之上签署了相关协议,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他的直系亲属没有办法即使赶到现场,那么相关情况就将交给蓝礼负责。包括了手术协议,还有拔管协议等等。”德里克简单地说道,“但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细节问题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手术。”
梅朵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挑战极限,不忍心再继续听下去了,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借助着蓝礼的支撑勉强站立。
这对于梅朵来说,是一场煎熬。
1623 手术时间
手术协议。
拔管协议。
蓝礼的心脏不由就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两个人在夏威夷冲浪的时候,保罗曾经和他讨论过生死的话题。
“如果大脑死亡,变成了植物人,你会怎么选择?”这是保罗的提问。
“我会希望我的家人拔管。”蓝礼没有犹豫地说道。
在美国,病人可以自主选择签署各式各样的协议,其中一种就是针对特殊情况的,当病人饱受病痛折磨,最后又再次陷入心脏骤停的蓝色警报,他可以选择签署一份“不救治协议”,主动放弃医院再继续救助的权利。
这不是安乐死,而是反反复复痛苦最后的结束。
其中,脑死亡患者也可以签署如此协议。脑死亡,从社会角度来说,他依旧活着,因为身体机能还在维持着生命;但从医学角度来说,他已经死亡了,没有思考能力、没有说话能力、也没有反射能力,甚至没有办法自主呼吸,只是依靠着机器维持生命,一旦拔掉呼吸机,生命症体就将被直接终结。
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脑死亡依旧不算是“死亡”,对于他的家人和朋友来说,依旧没有办法轻易地送走对方,只要能够持续支付住院费用,就可以让他继续“活”下去,守着一个植物人,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而站在医学角度来看,脑死亡却依旧不拔管,这是对依旧活着的人的一种安慰,仅此而已。
同一件事,不同人有着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希望自己保持着植物人的状态,继续活下去;有些人则希望自己脑死亡的时候,家人朋友就可以选择放手。
故而,这就出现了拔管协议和不抢救协议。病人可以自主指定一个人,由他们来决定自己脑死亡之后的生死走向往往,病人总是选择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或朋友,又或者是选择和自己思想观念最为相同的家人或朋友,代替自己做出自己希望的选择。
这是一项重任,不仅仅代表着信任,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因为这位家人或朋友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亲手送走这位朋友的决定。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为什么?”保罗不意外蓝礼的选择,却意外着蓝礼的干脆。
对于蓝礼来说,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决定了。
上一世,在病床之上苦苦煎熬了十年,他总是想着,“活着”,有时候是一种痛苦;“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如果遭遇了脑死亡,又或者是反反复复在死亡边缘来来回回,眼看着就要解脱了,却硬生生被抢救回来,然后在死亡线之上持续垂死挣扎,饱受痛苦煎熬的最后,还是不得不走向极乐世界,那种煎熬才是最为可怕的。
当时,蓝礼对着保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希望活着,而不是为了生存。与其为了生存而奋斗,不如趁着现在依旧活着,好好地享受人生,不要辜负了那仅仅在夏天绽放的花期。”
“蓝礼,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不是因为你的帅气,而是因为你的豁达。”保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在那时候,一个巨浪来临,保罗就欢快地说道,“怎么样,看看这一个浪头到底谁冲得更加出色?比试比试?”
蓝礼自然是义不容辞。两个人就双双朝着浪头滑动双手,敞开胸膛拥抱那一片阳光和大海。
闭上眼睛,蓝礼现在脑海里依旧可以描绘出保罗那一天的笑容,让夏威夷的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畅快和肆意,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该死的!
所以,现在那些权利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了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将由他来决定保罗的生死吗?
这真的是太残忍了。
如果保罗真的面临了如此局面,那么……那么他到底应该怎么办?上一世的那些噩梦记忆再次汹涌而至,上一世保罗的结局又再次浮现出来,蓝礼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但思绪却剧烈地裂变开来,越来越汹涌。
蓝礼的心脏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随即就注意到了几乎无法站稳的梅朵,他们都知道那些协议到底意味着什么,却不敢深想。蓝礼连忙扶住了梅朵,然后挺直了腰杆,坚韧不拔地成为了梅朵最坚实的后盾,那些纷杂的思绪全部都摒除在外,镇定而平静地迎向了医生的视线,那双重新恢复明亮的眸子依旧保持了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德里克可以注意到梅朵和蓝礼的变化,内心深处稍稍安心些许。对于医生来说,病患家属是最为难缠的,尤其是听到那些最糟糕的病危时刻,往往容易失去理智,甚至做出过激举动,对于医生的伤害还算小事,最可怕的就是耽误最佳的救治时间。
医生们需要病患家属的信任,这样才能完成自己的工作。
德里克可以注意到蓝礼的镇定和专注,这意味着蓝礼的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这顿时就为他的工作减轻了诸多歧途,可以尽快投入救治的工作,“患者……”
“保罗。”蓝礼打断了德里克的话语,“他叫做保罗。”
德里克停顿了片刻,注视着蓝礼,那双眼神却始终没有动摇,平静而坚韧的投射过来,清晰地表达了他的坚持和意愿,于是,德里克接着说道,“保罗刚刚送到急诊室的时候,腹部出现了出血状况,同时头部也出现了血管破裂的状况,因为多重并发症引发了心脏骤停。”
德里克似乎注意到了梅朵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我们第一时间完成了抢救工作。”这让梅朵的惊愕和担心稍稍缓解了些许,德里克继续说了下去,“但现在依旧没有度过难关。我们需要寻找到出血点,然后完成修复工作。”
“整台手术将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头部,一个是腹部,两个部分将同时进行,由不同的主治医生负责。现在时间非常紧急,如果我们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接下来可能出现……”德里克试图解释手术的重要性。
但蓝礼知道手术的重要性,而医生总是将最坏情况全部都设想好,那些可怕的结果着实让人心惊肉跳,这对于梅朵来说,几乎就是无法承受的,于是,他轻轻颌首之后,开口打断了医生的后续介绍,“抱歉,你刚刚自我介绍,你的名字是……?”
德里克微微愣了愣,不明所以,但随后就察觉到了蓝礼的眼神,那双平静的眼神里充满了打量和探究,只是以一种礼貌的方式,不会让人感受到侵略性,却也坚守阵地拒绝妥协。
他意识到,蓝礼正在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质疑他们需要最优秀最杰出也最顶尖的医生来负责手术。这也是每一位家属的希望,只是,蓝礼以更加委婉也更加礼貌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德里克-谢泊德。我现在担任神经科的主任;同时也是整个手术外科的副主任。”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德里克的资历展现出来,证实了自己的实力,“另外,担任保罗腹部做手术的主治医生是米兰达-贝利(miranda-baily),她是住院部主任,同时也是普外科的一把手。”
详细介绍完毕之后,德里克主动迎向了蓝礼那双沉稳而睿智的视线,“霍尔先生,我们知道保罗是贵宾客人。医院将倾尽最好的资源投入治疗和救助,这是我们的责任。”
话里有话。
显然,德里克也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医生,在洛杉矶工作和生活,对于好莱坞又怎么可能一点了解都没有呢?更何况,医院门口的记者们所制造的骚乱,已经在短时间之内传遍了整个医院,他们想要不知道都无比困难。
会面时刻保持了不知情的冷静状态,那是专业姿态。但事实上,刚刚医院院长就亲自下达了指令,这是最高级别的贵宾,必须全力以赴。德里克自然不可能怠慢。
蓝礼轻轻颌首表示了明白,从伯班克前来医院的路上,他第一时间就分别拨通了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汤姆-汉克斯的电话,另外还拨通了安德烈-汉密尔顿的电话,动员了自己所有的人脉,为保罗提供最顶尖的团队。
现在看来,那些电话正在发挥作用。
“手术同意书呢?”蓝礼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奔主题。现在保罗危在旦夕、命悬一线,所有事情都必须争分夺秒,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德里克将手中的写字板递给了蓝礼:按照规定,手术后果必须告知家属,这是法律程序;但他的视线也留意到了梅朵的状态,而后又注意到了蓝礼的小动作,迟疑了片刻,还是话语重新吞咽了下去。
蓝礼没有立刻签字,而是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协议书,将整体情况大致了解了一番。他不是艾尔芙-霍尔,对于医学的了解也只是皮毛而已;但他对于医院的协议种类却有所了解,不同协议所代表的状况自然也不同为了避免德里克的解说进一步吓到梅朵,蓝礼选择了这种方式来了解保罗现在的情况。
危急。
十万火急。
蓝礼的心脏就这样蜷缩了起来,他没有迟疑,快速完成了签字,重新将手术同意书交给了德里克,“谢泊德医生,谢谢。”
德里克轻轻挑了挑眉,仿佛可以感受到这份手术同意书的千钧之重,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而后就快步转身离开了。
1624 漫长煎熬
穿过那又深又长的走廊,蓝礼注视着德里克渐行渐远的身影,那明晃晃的灯光投射在四周的白色墙面之上,煞白煞白的光晕刺眼地投射过来,似乎空间的边界就变得虚无起来,似乎时间和空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就这样置身于宇宙半空中,不上不下地漂浮着。
似乎只是停留在了原地片刻,却又似乎站在原地了许久许久。
德里克再次出现了,护送着一张病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德里克似乎察觉到了蓝礼的视线,转过头来颌首示意了一下,然后蓝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之上的那个身影
看不清楚具体的轮廓,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色,在白晃晃的床单和墙面映衬之中,张牙舞爪地汹涌过来;一只左手从床沿旁边掉落下来,虚弱无力地耷拉着,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这样孤零零地遗留在外,就连最后一丝生机都悬挂在了指尖,岌岌可危。
猝不及防之间,蓝礼的心脏就再次蜷缩起来,无法呼吸。
他痛恨医院。
蓝礼不动声色地转换了一个角度,将梅朵保护在了身后,遮挡住了梅朵的视线,但他的视线依旧转过去,就这样静静地目送着病床推入了手术室之中,心中默念着:不要放弃,保罗,请不要放弃,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当手术室的大门重新关闭起来,如同天堂与地狱之间的界线般,蛮不讲理地横切下来,然后将所有的未知都留在了大门背后。
蓝礼将内心深处的支离破碎全部都收拾起来,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梅朵的肩膀,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梅朵,我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手术没有那么快结束。”
梅朵正准备移动脚步,却如同惊弓之鸟般,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注视着蓝礼,“你说,手术会顺利吗?爸爸会没事吗?肯定会没事的,对吧?你说呢?爸爸总是那么强悍,即使是再大的困难,他都能够挺过去的,对吧?”
“爸爸呢?爸爸什么时候进入手术室?我可以看看爸爸吗?蓝礼,我可以看看爸爸吗?”梅朵六神无主地说着,“我是不是应该陪着爸爸进入手术室?他需要我在旁边,不是吗?他需要我不断地为他加油鼓劲,不是吗?他会好起来的,对吧?对吧!”
蓝礼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就连一字一顿都变得无比艰难。
“梅朵,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冲浪吗?因为那是和大自然对话的时刻,同样也是挑战大自然的时刻。他从来不会害怕挑战,越是困难越是艰险,他就越是享受其中。现在,你爸爸正在面临生命中最大的挑战,我觉得他会正面迎战,你说呢?”蓝礼知道自己正在偷换概念,转移梅朵的注意力,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没有办法许诺,他也没有办法欺骗。
这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梅朵重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她真的明白了吗?那双找不到焦点的眼神依旧空洞洞得没有一个着落,懵懵懂懂地回到了旁边的座位。可是,才刚刚坐下,紧接着就快速站立了起来,不安而忐忑地看着蓝礼,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蓝礼强忍着内心的煎熬,嘴角轻轻上扬起来,朝着梅朵露出了一个安慰的浅笑,脚步朝着梅朵走了过去,在她的座位旁边站立着,这才让梅朵稍稍安心了下来,怯生生地重新落座,却感觉医院里冷得厉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再次将双膝蜷缩起来,紧紧地抱着膝盖,呆滞而木然地正视着前方,却一点神采都捕捉不到。
蓝礼却束手无策。
轻轻吐出一口气,蓝礼强迫自己开始集中注意力,“内森,你现在给安迪打一个电话,今天和明天,我都没有办法前往剧组了;然后,记者的事情也告诉他一声,他可能需要通知莉迪亚,具体情况就等过来之后再慢慢讨论。”
“然后,记得给保罗的经纪人打一通电话,让他联系保罗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把他们接过来。”停顿片刻,蓝礼又补充说道,“还有瑞贝卡。”
梅朵现在的情况充满了不确定,还是需要母亲陪伴在侧,也许这才是梅朵最迫切需要的;更何况,蓝礼猜测着,瑞贝卡应该也愿意为了保罗专程赶过来一趟。
“另外,这些事情全部忙完之后,你到超市里购买一些简单的食物和饮料。还有,为梅朵购买一件厚一点的外套。”蓝礼的太阳穴正在隐隐作痛,眉头不由微蹙起来,大脑的运转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
他试图考虑周全,但脑海中的一片浆糊却正在唱反调,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却又没有办法理清,“对了对了,车祸事故的警方联络方式了解一下,我需要和他们通话。暂时就先这样吧。辛苦!”
内森满脸担忧地看向了蓝礼,但他却是一个嘴笨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蓝礼。
蓝礼察觉到了内森的视线,轻轻拍了拍内森的肩膀,轻声说道,“我没事。”
蓝礼试图牵扯嘴角,朝着内森露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但他却失败了,那股深深的疲惫感让嘴角还没有来得及上扬起来,笑容就已经虚无地消弭在空气之中,最终只能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内森的肩膀,将自己的情绪传递出去。
“我没事。”再次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语,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内森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转身忙碌了起来。现在蓝礼必须坚守在医院,那些琐事就只能交给他来完成,他需要尽快地把事情安排妥当才行,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地帮助蓝礼,也帮助保罗。
才刚刚转过身,内森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保罗身上呢?保罗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上帝真的太不公平了!
……
内森离开后,蓝礼转过身,视线落在了梅朵那瘦弱的肩膀之上,然后就在梅朵的斜对面坐了下来,静静地守候一旁。
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煎熬起来,似乎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分针和秒针正在前行的声音,将每一秒钟的转动声响都放大到极致,彻底清空一片的大脑之中,似乎没有想法都没有,却依旧肿胀得头疼欲裂,思考也不行、放空也不行,就这样自己和自己较劲。
体力和精力渐渐就达到了临界点,那种沉淀在灵魂深处的倦怠如同潮汐般,层层叠叠地扑打过来。
不知不觉地,梅朵就开始点头瞌睡了。
蓝礼轻手轻脚地站立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梅朵躺倒放平,尽量避免吵醒她;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为她盖上,希望她能够稍稍放松下来休息片刻。
重新走到走廊的位置,朝着尽头的手术室望了过去,“手术中”的红灯依旧明亮着。
蓝礼知道,牵扯到脑部的手术,五个小时、六个小时是常态,二十个小时也不稀奇,现在保罗才刚刚进去不到两个小时而已,距离手术完毕还有很长很长的工作需要完成。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开始焦躁和烦闷。
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希望手术快点结束更好,还是慢点结束更好。
如果快点结束,可以尽快结束这场煎熬,但是不是意味着,结果就可能是噩耗?
如果慢点结束,那是不是意味着手术出现了意外,又或者是特别复杂,超出预期?
蓝礼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强迫自己把所有思绪都排除出大脑,因为他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正在朝着负面方向思考,几乎没有办法做出积极的回应。
内心深处,他正在否决着一切可能因为他已经竭尽全力阻止了,他甚至把保罗和梅朵拉到了冰岛,他已经躲过一劫,但兜兜转转的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原点,命运之神的无形之手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无力。
他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否则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请问保罗-沃克的家属……”
身后传来了声音,蓝礼连忙转过身,将手指放在了唇瓣上,做出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嘘”,回头看了看,梅朵没有被惊醒,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动迎了上前,“我是蓝礼-霍尔。”蓝礼伸出了右手表示友好。
对方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显然没有预料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蓝礼。
蓝礼却也不介意,收回了右手,结果对方却连忙双手抓住了蓝礼的右手,重重地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但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初次见面,十分荣幸。”
蓝礼保持了得体的礼仪,并没有责怪对方,却也没有主动搭腔的意思,礼貌而疏离地点头示意了一下,视线注意到了对方的制服,于是就主动提起了话题,“请问你是负责处理今天交通事故现场的警/务人员吗?”
“对,对对。我是,我是!我是专程过来汇报一下情况的。”对方也有些窘迫,低头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而后就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姿态,讲述了整个事情的发生经过至少是目前为止调查清楚的部分。
1625 精疲力竭
命运总是如此,不经意间就改变了,又在不经意间轮回了,似乎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掌握命运。又或者说,“命运”这个词汇本身就带着宿命的色彩,让人无力抵抗。
今天下午约莫两点左右,保罗和朋友罗杰-罗达斯驾车前往马里布,参加一个关于环保的慈善活动。但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两个人没有同车同行,而是分别驾驶了自己的车子,一前一后行驶。
罗杰在前。保罗在后。
前半程,两个人的车速都在合理范围,没有出现违法交通规则的情况,一切相安无事。
后半程,即将抵达马里布之前,罗杰决定尝试一下自己座驾的速度这是一辆2005年产的保时捷卡雷拉gt红色跑车,在持续加速过程中,罗杰的车子失去了控制,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并且引发爆炸。
紧随其后的保罗试图避开车祸现场,却因为斜前方迎面出现了来车交汇,导致保罗不得不临时将方向盘往回打转,此时的回转空间就已经不够了。尽管保罗迅速踩下了紧急刹车,还是造成了两车追尾,自己的座驾撞在了罗杰的保时捷后车尾之上,制造出了第二起车祸。
现场情况一片混乱,但两辆车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明显区别。
罗杰的座驾是在高速行驶之中出现了失控状况,狠狠地撞向了电线杆,并且引发了爆炸,当场车毁人亡;而保罗在追尾发生时,却已经提前降速,并且及时踩下了紧急刹车,避免了结结实实的正面冲撞,随后安全气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卸掉了大部分力量。
后来,因为安全带失灵,保罗依旧被困在了车厢之中,无法自主逃脱,只能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救护车抵达的时候,保罗依旧保持了半清醒状态,之后才因为吸入大量浓烟以及出现脑震荡状况,陷入了昏迷;到达医院的时候情况又进一步恶化,出现了内出血和脑出血的危机。
再后来就是医院所了解的情况了。
“现在,关于保时捷失控的具体事故原因,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之后出现了相关报告,我们将第一时间联系家属。”交警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响动着,但蓝礼的注意力却已经分散开了。
改变了!历史轨迹终究还是改变了!
保罗和罗杰没有坐在同一辆跑车之上;罗杰率先出现车祸,而保罗则将自己的危险降低到了最小;罗杰当场死亡,保罗则得到了抢救的机会。
历史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结果也将不一样了呢?
不是庆幸也不是喜悦,而是恐惧,那种患得患失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在胸口猛烈地撞击着,根本停不下来。
想到这里,蓝礼的手指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因为太过激烈以至于无法控制也无法遮掩,他连忙将指尖蜷缩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地紧握成拳,用力,再用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需要冷静
保罗现在依旧躺在手术台之上,医生们正在竭尽全力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保罗仅仅只是赢得了一线生机,在死神指缝之中泄露出来的一线生机,那么,保罗可以成为希波吕托斯吗?
咬紧牙关,挺直腰杆。
腰部和大腿的尖锐疼痛依旧如同牛毛花针般地钻入毛孔,让紧绷的肌肉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但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过来,将那些焦躁、迫切、恐惧和忐忑全部都压制下来,始终保持着冷静而沉稳的状态,进退得当、有条不紊地应对着眼前的交警。
显然,交警的情绪有些亢奋,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只怕他就要尖叫起来了;但他还是勉强地保持了敬业的姿态,压抑了又压抑,终究还是没有索要签名或者拍照,仅仅只是连续和蓝礼握了几次手,然后就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热情洋溢的交警之后,蓝礼又重新坐了下来,脑海之中的思绪就开始涌动起来。
希望。生机。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在于希望的毁灭;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则在于,希望火苗才刚刚重燃之后就再次被掐断。
但现在蓝礼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数不胜数的想法开始汩汩地沸腾起来,没有一个清晰的思绪,只是一个思绪刚刚冒出来,随即就被掐断,下一个思绪就紧接着冒出来,源源不断地更迭着,将整个脑袋填充得满满当当,肿胀得让人想要呕吐。
蓝礼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到室外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医院空气之中那种药水和药剂混合起来的淡淡气息让人胸口闷得发慌,要不然就是享受一支烟的空档,暂时把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全部都摒除在外。
他需要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但随即视线落在了梅朵的身上,目光就不由再次变得柔和起来,蓝礼终究还是放弃了。他不希望梅朵清醒过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
稍稍调整坐姿,但肌肉的僵硬和拉扯却让那股疼痛如同疾风骤雨般汹涌而至,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坐直大腿内侧的摩擦疼痛已经渐渐缓解下来,但腰杆却正在变得硬邦邦起来,那种淤青所导致的血液不流通让背部就这样卡住了。
小心翼翼地,蓝礼挺直着腰杆,以肩膀和后背上半部分靠住了椅子的后背,然后缓缓地让肌肉放松些许。
这样的痛楚,其实挺好,因为能够分散注意力。现在因为腰部太过疼痛,以至于脑海之中的杂念和思绪都正在缓缓消散,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抑制疼痛之上,这样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等待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时间的流逝就这样失去了意义,似乎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就连分针和时针的转动声音也消失了,就这样永远地停留在了午后,可是不经意间转头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夜幕已经悄悄地降临下来,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夜色之中。
转头看看家属休息室的时钟,此时才不过下午六点而已,距离蓝礼抵达医院还未满三个小时。
今天的日落似乎比往常还要更早一些,看起来丝毫不像是洛杉矶,倒更像是纽约的冬天,室内的暖意不大,以至于体感温度比纽约还要更冷一些。
蓝礼转过头,朝着梅朵投去了担忧的视线,确认了梅朵微微泛红的脸颊之后,这才重新安心下来。
“蓝礼。”
瑞恩-高斯林上气不接下气地快步冲了过来,仅仅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就出现了,凌乱的头发和拉渣的胡子根本没有时间打理,t恤之上还可以看到暗红色的污渍,他眼神慌乱无助地四处打量着,“怎么样了?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我询问了所有人,却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瑞恩整个人都显得六神无主,彷徨地看着蓝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突兀地就上步给了蓝礼一个拥抱,那急促而焦躁的呼吸声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保罗会没事的,对吧?保罗绝对会没事的,蓝礼,你告诉我,对吧?”
“瑞恩,保罗还正在手术室里。你怎么了?”蓝礼担忧地看着瑞恩,他此时才发现,瑞恩的手臂磨破了一大片皮,血淋淋地,看着好不吓人。
瑞恩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我正在家里给草地浇水,然后伊娃说,她看到了新闻报道,说……说保罗出事了,然后我就摔了一跤。我没事,我没事。”瑞恩再次用力地抓住了蓝礼的手臂,“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意外事故。”蓝礼简单地说道,此时此刻没有必要追究事故的具体责任,那些细致末梢的事情都可以留在以后,当务之急还是保罗。
蓝礼拍了拍瑞恩的肩膀,沉声说道,“保罗现在需要我们坚强起来,如果就连我们都不相信保罗能够挺过这一关,还有谁愿意相信呢?”
瑞恩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满脸写满了痛苦,“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只是不敢相信。”瑞恩就这样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瑞恩,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看看是否需要消毒。”如果不是蓝礼提醒,瑞恩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伤口,他现在依旧处于茫然的状态,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慌张。蓝礼不得不主动前往护士站请求帮忙。
瑞恩现在的状态不好,蓝礼也没有办法说太多的事情,只能希望包扎伤口的时间能够让瑞恩稍稍镇定些许。
因为今晚注定将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夜晚,他们都需要打起精神来。
他是如此,瑞恩也是如此,保罗需要他们坚定不移的支持和应援,这场战役仅仅依靠他一个人是无法取胜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无依无靠的梅朵。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之中,他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蓝礼绝对不接受失败的结果。
当鲁妮-玛拉抵达医院的时候,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整个洛杉矶都置身于藏蓝色夜幕的笼罩之中。
1626 并肩相伴
鲁妮-玛拉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笨蛋,镇定,镇定下来!”鲁妮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在原地蹬步,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试图让狂跳不止的心脏重新平稳下来。保罗需要她,蓝礼也需要她,还有梅朵……她不能慌乱,她的惊慌失措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而已。她需要冷静下来。
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帝!”鲁妮懊恼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就连她都已经慌乱成这样了,她着实无法想象蓝礼和梅朵现在的状况。
最近两天,鲁妮一直待在圣迭戈试镜,为了下一部作品。今天是正式的带妆试镜,但试镜还没有结束就听说了消息,她没有完成自己的试镜,径直就离开了摄影棚,一路开车从圣迭戈赶回了洛杉矶。
她甚至来不及擦拭自己的妆容,就赶来了医院这次的作品是一部奇幻童话电影,她不得不画上了奇异瑰丽的大浓妆,同时还穿上了蓬松的芭蕾舞裙,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疯子。
在无数惊叹而怪异的目光之中,鲁妮终于找到了蓝礼和梅朵所在的家属休息室,但脚步却突然紧急刹车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暗暗握紧了拳头,不断重复着,“镇定镇定镇定。”
然后鲁妮这才走进了家属休息室。
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梅朵,坐在旁边包扎伤口的瑞恩,还有僵硬地坐在斜对角的蓝礼。
那种疲惫而无力、慌乱而沉默的空气狠狠地抓住了鲁妮的心脏,猝不及防地,眼眶就微微泛红起来,那股酸楚就在唇齿之间蔓延了开来。
正对面的瑞恩第一个就注意到了鲁妮出现的身影,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将左手食指放在了唇瓣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用眼神分别示意了梅朵和蓝礼一下。
鲁妮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率先来到了梅朵身边,将滑落下来的外套重新盖好,那双秀丽的眉宇此时却挣扎地扭曲在了一起,那双哭肿了的眼睛依旧在不安地抖动着,即使在梦境之中依旧饱受着煎熬。
鲁妮轻轻地、轻轻地拍打着梅朵的手背,如同母亲的摇篮曲一般,静静安抚着梅朵,然后就看到那双眉毛稍稍松开了些许,似乎找回了些许平静,可是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流进了唇瓣之中,留下了满嘴苦涩。
鲁妮的眼眶也是一阵发酸。
轻轻吐出一口气,鲁妮转过身,看向了瑞恩,视线落在了瑞恩的右手臂上,询问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瑞恩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轻声细语地解释到,“保罗依旧在手术中,现在情况什么都不知道。”
稍稍停顿片刻,瑞恩的视线就朝着鲁妮的身后望了过去。
鲁妮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疲倦地靠在沙发之上的蓝礼,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眉宇之间的疲倦和痛苦正在悄然涌动着,那双清隽的眉毛此时也沾染着了淡淡的愁绪和失落;那双苍白得一点血色都看不到的唇瓣,更是透露出一抹脆弱,就仿佛随时都可能支离破碎一般。
这样的蓝礼,令人心疼。
鲁妮放轻了脚步,来到了蓝礼身边,缓缓地安坐下来,细细地打量着那张因为疲惫而苍白的脸庞,凌乱的胡渣让他看起来颓废而憔悴,挥之不去的悲伤和恐惧隐藏在五官的角角落落,即使是沉睡之中也透露出一股不安来。
鲁妮抬起了左手,试图靠近蓝礼的脸颊,却终究还是停顿了下来,唯恐自己的冒失就惊醒了沉睡中的蓝礼,不忍心打扰这短暂的片刻休息时间,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左手,轻轻地覆盖在了蓝礼的右手手掌之上。
缓缓重叠交错,用自己掌心的温暖包裹着那修长宽厚的手掌,而后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冷穿透皮肤刺痛过来,似乎一点温度都没有,这让鲁妮吓了一跳。
快速坐直身体,微微侧身,细细观察一番,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来,随后才注意到,蓝礼的衣服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整张脸色之上的血色正在一点点地消退,明明手掌冰冷得如同寒冰,但身体却滚烫得如同火炉。
鲁妮猛地抬起头,试图求助。
没有想到,蓝礼却睁开了眼睛,这让鲁妮不得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坚强地展示自己的信心。
此时的鲁妮化了一个大浓妆,扎了一个奇怪的发型,模样着实有些滑稽,这让蓝礼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眼底流淌过一抹浅笑,却转瞬即逝,喉咙里传出了低低的声音,“你过来了?保罗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虚弱乏力的声音,让鲁妮几乎就要心碎了;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蓝礼,即使是“爆裂鼓手”拍摄期间也不曾。但她知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应该是保罗,那个躺在手术台之上等待着命运判决的保罗。
鲁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声说道,“手术还在进行中。你先休息一会,事情交给我就好。等会我们再轮班。”
蓝礼累了,真的累了,累得眼睛几乎就要睁不开了,身边的温暖更是让眼皮耷拉了下来,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我就休息一会。一小会儿,保罗出来了,记得喊我……”后面的声音就这样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鲁妮重重地咬紧了牙关,重新将自己的肩膀打开、腰杆挺直,将所有的脆弱和悲伤都隐藏了起来。她需要振作。蓝礼和保罗都正在竭尽全力坚持着,她也不能被轻易打倒,他们需要并肩战斗共同前进。
保罗会没事的。蓝礼也会没事的。她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鲁妮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蓝礼身边,因为她知道,蓝礼需要的不是安慰或者依靠,而是全心全意的相信和陪伴。无论什么磨难,她都不会动摇,就这样坚守在蓝礼身边,风雨同行,同舟共济,砥砺前行。
这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地,蓝礼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支撑,缓缓地依靠在了鲁妮的肩膀之上,急促而慌乱的呼吸就这样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可尽管如此,蓝礼依旧没有沉睡太久,仅仅过去了小半个小时,他就苏醒了过来,重新坐直了身体,看着安静坐在旁边的鲁妮;鲁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坚定地迎向了蓝礼的视线,两个人没有交流,却在彼此的眼神里寻找到了相似的坚毅。
鲁妮主动靠前,在蓝礼的嘴角印下了一个吻,轻声说道,“保罗会没事的。”
“嗯。”蓝礼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上下打量了一番浓妆艳抹的鲁妮,却没有询问这套妆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担心地说道,“小心感冒。”
鲁妮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我还是比较担心你,你的身体还好吗?”
“皮外伤。没事。”蓝礼也没有隐瞒,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在鲁妮开口询问之前,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依旧正在进行中。”鲁妮低声说道,但话音还没有来得及落下,旁边就有一名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过来,“请问,你们是保罗-沃克的家属吗?谢泊德医生让我过来为你们汇报一下手术进度。”
蓝礼、瑞恩和鲁妮都站立了起来。
“腹腔部位的出血点已经找到了,我们一共发现了三处出血点,并且成功完成了修复,现在正在进行术后缝合,这部分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你们不需要担心;而脑补的出血点也已经找到了,现在谢泊德医生正在试图止血修复,但发现了交通事故中出现了一条微细血管破裂的情况,我们还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够完成修复。”
对方的话语轻描淡写,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眼前三个人的脸色却显得十分凝重,来人稍稍停顿了片刻,紧接着补充说道,“这不是紧急情况,我们在进行手术准备的时候,这些情况全部都纳入了考量范围,谢泊德医生早有准备,现在依旧在计划中。请务必相信谢泊德医生,他是整个洛杉矶地区都备受尊敬的医生。他会全神贯注完成自己的工作。”
这番话依旧没有能够解决问题,但至少能够稍稍缓解紧张:情况依旧在控制中,这是一个好消息。
“手术接下来还需要五到六个小时,你们可以先到医院餐厅用餐,只需要留下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出来汇报情况的,确保你们能够知道最新消息。但,现在请相信我谢泊德医生,我们都正在全力以赴。”
简单寒暄了两句过后,那名医生就快速转身,重新走向了手术室,再次投入了工作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而煎熬,而现在他们还必须煎熬下去,但蓝礼却前所未有地庆幸着这场煎熬,因为保罗还在,死神依旧没有将他带走,希望仍然存在着。
希望尚存。
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即使煎熬还将继续下去,他也甘之如饴。
1627 跳梁小丑
等待是枯燥而煎熬的。
他们一群人轮流前往了餐厅,却发现一点胃口都没有,强迫自己塞了一些食物到肚子里,避免胃部空荡荡得难受,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出了什么,太咸还是太淡也区分不出来,只是胡乱地往嘴里硬塞,而后就收拾了食物,重新回到手术室所在的楼层。
陆陆续续地,新闻播出之后,医院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记者之外,其他同僚们也开始抵达现场。
最先出现的居然是杰克-吉伦哈尔。
平时,杰克基本都保持低调,不管是什么事情,好事坏事都往后退三步,即使是紧急情况也尽可能避免在风头之上露面;但是,今天杰克却没有顾忌着将医院围堵得水泄不通的记者们,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满脸担忧地询问了情况。
不过,杰克也没有过多逗留。他留在这里,一来帮不上忙,二来只是让现场更加混乱,停留了约莫三十分钟之后,眼看着同僚们越来越多,医院正在变得越来越喧闹,他就和蓝礼说了一声,悄悄地从侧面离开了。
后来,杰克却是彻夜未眠,在家里等候着消息。
比尔-斯卡斯加德、汤姆-赫兰德、卡雅-斯考达里奥等几个小家伙都纷纷赶来了医院,一个个都六神无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们,絮絮叨叨地来回奔走,根本帮不上忙。
但同龄人的出现,还是让梅朵的孤单和落寞稍稍得到了缓解。至少,她不需要应付那些成人世界的社交,可以安静地坐在旁边,茫然而困惑地等待着这场煎熬的结束,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未来在正前方。
盖尔-加朵、乔丹娜-布鲁斯也一前一后抵达了医院;而她们现身之后没有多久,导演詹姆斯-温(james-wan,温/子/仁)、米歇尔-罗德里格兹、道恩-强森和杰森-斯坦森等人也都纷纷出现了,整个“速度与激/情”系列的主要人物都专程赶过来了,包括制作人等等。
熙熙攘攘、沸沸扬扬,所有的招待工作都由蓝礼顶在了最前方。不要说梅朵了,就连后续抵达医院的凯莱布-沃克(caleb-walker)和科迪-沃克(cody-walker)等人也有些招架不住在安迪的协助安排联络下,沃克家族的成员以最快速度抵达了洛杉矶。
保罗还有四个兄弟姐妹,最为年长的姐姐艾米-沃克(amy-walker),比保罗大了六岁;妹妹艾什丽和弟弟凯莱布分别比保罗小三岁、四岁;科迪则是最年幼的孩子,足足比保罗年轻了十五岁,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
他们全部都与娱乐圈没有直接联系,面对如此情况着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还好有蓝礼。
应对如此场面,对于蓝礼来说完全是信手拈来,即使心绪杂乱,即使心神不宁,但表面却丝毫感受不到蓝礼的困顿和窘迫,那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仪态将全场混乱牢牢地掌控在手心,唯一力不从心的就是身体状况,
蓝礼发烧了。
和吊威亚没有直接关系,而是持续不断出冷汗之后,没有及时添加衣服,以至于身体开始微微发烫,出现了低烧症状,这使得腰部的淤青就变得越发僵硬起来其实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是肌肉始终处于紧绷状态,连带着神经也无法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好像随时都可能崩断的琴弦。
还好,鲁妮挺身而出。
因为今天蓝礼能够依靠的就是鲁妮和瑞恩了。
瑞恩是一个热情亲切的个性,但其实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更加不擅长社交场合,他的个人喜好非常分明,态度也往往产生巨大差异,更多时候还是需要旁人指点和引导;而鲁妮平时一贯清冷疏离,在圈内和所有人都保持了一定距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处理社交问题,恰恰相反,因为出身豪门世家,对于此类场合再熟悉不过,正是因为看透了社交场合,这才选择疏远。
今天,鲁妮知道蓝礼需要帮忙,于是就站了出来。
不仅能够应付拜访客人,而且还能够不动声色间调动瑞恩帮忙,并且还悄无声息地帮助蓝礼解围,掩盖蓝礼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
最后,鲁妮还是邀请了凯莱布-沃克的帮忙,以手术依旧正在进行为理由,把所有拜访客人全部都送走,家属休息室这才总算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但事情依旧没有结束。
凯莱布和科迪两兄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向医院的其他病患家属表示了歉意;而蓝礼、鲁妮和瑞恩三个人则亲自前往了医院楼下,处理现场的新闻媒体。
此时,楼下已经聚集了超过三百名记者,另外还有四家电视台的新闻组,水泄不通的媒体从业人员让现场变得无比喧闹即使众人全部都保持了安静,没有大声喧哗,但交头接耳又或者是四处走动的声响依旧不绝于耳。
于是,蓝礼他们通过安迪的联系,提前在医院的街道对面搭建了帐篷,并提供了餐车,以“天寒地冻”为理由让记者们进入帐篷休息,毕竟手术依旧正在进行,很有可能所有人都要集体通宵,记者们没有理由拒绝。但真实目的却是将媒体们与医院隔离了开来。
噪音终于消失了。
来来往往的忙碌之中,指针就这样跨过了午夜,保罗的手术已经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但红色的指示灯依旧没有熄灭。
整个下午和整个晚上的繁忙之中,肯定有人好奇,范-迪塞尔呢?
整个“速度与激/情”剧组的重要人物都亲自现身了,迪塞尔又怎么可能错过呢?国际创新管理公司是绝对不可能在如此关键时刻犯错的,公关形象管理更是迪塞尔时时刻刻关注的焦点,他选择了一个恰当时间抵达现场。
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迪塞尔选择了电视台出现在医院现场的时候,抵达了现场。
在前往楼上询问情况、探望保罗家人之前,迪塞尔在医院门口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和蓝礼为首的那些拒绝配合的人士们比较起来,迪塞尔显然要“平易近人”得多了,他几乎是有问必答甚至可以说是太过配合了。
面对记者,迪塞尔一再表达了自己的伤心和遗憾,并且表示,自己之所以迟到,就是专程前往教堂祈祷,希望上帝能够拯救保罗。
采访足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迪塞尔这才转身进入医院,而后来到了楼上,一一问候了保罗的家人,又和其他到场同僚们表达了悲伤的心情,同时还与医生护士们不断了解了情况,迪塞尔甚至和保罗的母亲抱头痛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泣不成声。
但慰问结束之后,迪塞尔就消失了。因为有蓝礼在场,迪塞尔显然不自在,而今天的场合又不适合针锋相对,所以迪塞尔选择离开也是正常的。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迪塞尔率先离开医院了。但没有想到,后来,还是安迪无意中发现,迪塞尔的推特始终在更新着,断断续续刷了十几条,持续不断地表达着自己的伤心和痛苦,然后不断回忆着他和保罗以前的事情,上传了不少”速度激/情“刚刚拍摄时的照片,表达了自己的缅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保罗去世了呢。
安迪暗暗地告诉了蓝礼,但蓝礼摇了摇头,暂时把事情压了下来现在的焦点不应该是迪塞尔,而应该是保罗。
随后,科迪-沃克发现,迪塞尔始终躲在了卫生间里摆弄手机,他愤怒之下,直接拆穿了迪塞尔的西洋镜,两个人发生了短暂的冲突,迪塞尔几乎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而后迪塞尔还对着围观人群表示,“科迪因为悲伤过度,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然后请大家不要为难科迪。
冲突结束之后,迪塞尔重新回到了家属休息室,与保罗家人告别,转身离开。
这还不是全部。
迪塞尔又在楼下接受了第二轮采访,他一股脑地将保罗的现在情况全部都告诉了记者。
最为年轻的科迪意外得知之后,暴跳如雷,不断地嚷嚷着,“我要杀了他!我现在就要冲下去杀了他!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凯莱布死死拉住了科迪,但科迪却根本平静不下来,“他在利用保罗!你难道没有看到吗?他现在巴不得保罗立刻就去世!他就可以好好地炒作话题了,你没有看到吗?上帝,凯莱布,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凯莱布几乎拉不住科迪。
还是瑞恩和蓝礼帮忙,把科迪拉住了。
“保罗,现在最重要的是保罗。”蓝礼这样劝慰到,“那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如果你现在上前和他厮打起来,这只是让他得逞了,他需要炒作新闻,你就给了他新闻。”
“但就这样看着他在那里炫耀吗?这太窝囊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科迪才不管蓝礼的话语是否有道理,不管不顾地就顶了回去。
“为了保罗,你必须做到!”蓝礼却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呵斥到。
迪塞尔的事情,以后再慢慢算账。现在对于蓝礼来说,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保罗重要,他需要保罗活下来。他需要保罗活下来!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憋屈或者愤怒,我现在就需要你安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罗!我需要知道保罗的手术能够顺利完成,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绑起来扔到小黑屋里,让你好好清醒清醒!这一切都是关于保罗的,不是你,不是我,不是那个见鬼的光头,而是关于保罗的!”
蓝礼丝毫没有给科迪留下面子,一鼓作气地说道,以兄长的姿态狠狠地呵斥了科迪其实科迪比蓝礼还年长一岁。
但科迪就这样安静了下来,终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1628 死里逃生
蓝礼喝止住了科迪,但科迪的怒火依旧没有办法宣泄,他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凯莱布试图帮忙,却也终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就转身朝着科迪追了过去。
迪塞尔离开医院的时候,家属休息室依旧聚集了大量汹涌人潮,而骚乱仅仅只是发生在一个角落里,只有周围的人群注意到了异常,其他人依旧在压低着声音交谈着,那种嗡嗡的闷响始终挥之不去,人来人往的景象让肃穆沉重的气氛也涌动起来。
而蓝礼始终站在了原地,就这样安静地久久地站着,那挺拔的身姿如同青松般,坚韧不拔地扎根而起,即使面对狂风骤雨也丝毫没有畏惧,倔强而顽强地屹立于悬崖峭壁之上,朝着阳光生长出那苍劲有力的枝干;但……如此孤独,又是如此落寞。
穿过人群,罗伊担忧地注视着蓝礼,这样的蓝礼着实太过异常
保罗的家人全部都在现场,而蓝礼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按道理,这里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保罗家人处理,作为朋友则应该学会让步,身份终究还是有所不同,这也恰恰是蓝礼平时最为擅长也最为了解的人情世故。
但今天,蓝礼却越界了。保罗家人允许蓝礼留下,这是礼仪;但如果凯莱布和科迪指着蓝礼的鼻子咒骂,“多管闲事”,甚至直接邀请医院保安把蓝礼赶出去,拒绝蓝礼探望保罗,蓝礼也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旁人听到,也势必是选择站在沃克一家那边。
罗伊焦躁地看了安迪一眼。
但安迪却暗暗摇头制止了罗伊。
安迪也感觉到了蓝礼的异常,但他却不能阻止蓝礼。经历了海瑟的事情之后,安迪就知道朋友对于蓝礼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明白那些道理,他却不愿意阻止蓝礼。蓝礼需要那一丝丝的希望支撑下去。
正在旁边应付同僚的鲁妮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蓝礼,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情况,但她一时间却没有办法完成摆脱,只能强迫自己把焦躁和急切的情绪压制下去,选择相信蓝礼,相信蓝礼能够面对所有情况。
忙乱局面之中,保罗的母亲谢丽尔-克拉布特里(cheryl-crabtree)就主动走了上前,张开双臂给了蓝礼一个大大的拥抱,如同一个慈祥的母亲般,轻轻地拍打着蓝礼的后背,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安慰着,而后还在蓝礼的脸颊之上亲吻了一下。
蓝礼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不经意间,更加用力地挺直了脊梁,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柔软和脆弱。
小小的混乱很快就被遮掩了过去,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事情始末,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迪塞尔与蓝礼之间的紧绷;最后,凯莱布和科迪终究还是回来了,帮忙这把所有客人都送走,家属休息室这才真正地安静下来。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倦在休息室之中缓缓蔓延开来,短短十个小时之中,又是长途跋涉又是四处奔波,又是脚不沾地又是疲于应付,稍稍安静下来之后,那种面对无底深渊的恐慌和无助却又袭上心头,心力交瘁的疲惫让每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鲁妮终于寻找到了一个短短的空档,将自己夸张的妆容全部卸掉,然后更换了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整个人稍稍轻便了起来,重新回到了休息室,却没有看到蓝礼的身影,仔细寻找了一番,这才在靠近阳台的角落里寻找到了蓝礼。
此时,蓝礼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前前后后站立了数个小时,仍然没有放松,那挺拔而坚毅的姿态始终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破绽,完美的礼仪和淡然的笑容将现场的所有细节都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但恰恰是因为太过完美,反而让人滋生出了一抹不安。
就好像……就好像竭尽全力地维持着一个完美形象,却停不下来,因为稍稍一点点松懈就可能彻底支离破碎,轰然倒塌,然后就再也无法重新组织起来。
鲁妮的心脏轻轻扯动了一下,暗暗吐出一口气,这才朝着蓝礼迈开了脚步。
来到蓝礼身边,鲁妮将手中的咖啡递了过去,低声说道,“你需要补充一点糖分。”
蓝礼没有拒绝,接过了咖啡,捧在手心里,滚烫滚烫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在掌心里,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冰冷刺骨的手指,似乎一点血色都看不到,僵硬的指尖已经开始麻木,现在因为咖啡的温度而重新舒缓起来。
举起杯子,放在嘴边轻抿一口,眉头不经意地微蹙了一下,嘴角轻轻一扬,做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却丝毫捕捉不到眼底的笑意,“虽然我需要糖分,但你是不是不小心把糖罐子打翻了?”味道甜得发腻,以至于漾出了苦味,但滚烫的味道却让身体再次感受到了刺痛。
“自动贩卖机的咖啡。”鲁妮解释到,而后也小小地打趣了一番,“也许是工作人员在设置咖啡配方的时候,不小心出现了数学错误。”
蓝礼端起杯子,再次轻抿了一口。
鲁妮注视着蓝礼的动作,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同样也喝了一口,那秀气的眉毛没有控制地微蹙了起来,然后低声感叹到,“上帝,你的忍耐力真的太出色了。”这糖精的味道着实是让人心惊肉跳,亏蓝礼还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瑞恩回去了?”
“嗯。”
“梅朵呢?”
“卫生间。”
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个人就再次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阳台落地窗之外的夜色,那璀璨斑斓的灯光就这样一点一点在浓浓墨色之中模糊消失,整座城市透露出一股欢闹过后的寂寥和落寞,浓郁的夜色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倾轧下来,莫名地让人一阵恐慌。
还好,他们此时都不是一个人。
精神的疲倦在时间的流逝之中被放大到了极致,以至于彻底失去了时间感,沉闷的压抑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几乎每一次走廊里传出脚步声,就挑战一次敏感的神经,久而久之,渐渐就变得脆弱和烦躁起来。
“蓝礼?”耳边再次想起呼唤声的时候,恍惚之间仿佛可以听到了回音一般,连带着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蓝礼还是保持了一贯礼仪,缓缓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德里克-谢泊德。
蓝礼试图迈开脚步,却瞬间产生了些许迟疑,脚步几乎无法迈开,但那种停滞感转瞬即逝,随后就持续前行,礼貌地朝着德里克点头示意了一下,在德里克准备开口之前,蓝礼以眼神制止了对方,主动介绍到,“这是保罗的家人们;这是保罗的主刀医生德里克-谢泊德。”
凯莱布、科迪等人纷纷都站立了起来,熙熙攘攘地全部聚集了过来。
德里克稍稍退后了半步,不由有些迟疑,按照规定,他自然是需要向直系亲属汇报情况;但从事故发生到现在,所有事情都是蓝礼在安排。德里克下意识地看了蓝礼一眼,留意到蓝礼的视线朝着保罗的父母投射了过去,他顿时就心领神会,面向了保罗父母,开口解释所有情况。
“我们完成了保罗的腹部手术和脑部手术。腹部出现了三个出血点,贝利医生第一时间就完成了修复手术,控制住了情况;同时,脑部出现了两个出血点,在手术过程中,意外还出现了两条微细血管破裂的状况,这迫使我不得不先处理紧急情况,完成修复手术之后,再重新回到最初的修复出血点计划,这才耽误了大量时间,一直到刚刚才完成所有工作,刚刚完成了缝合工作。”
德里克尽可能简明扼要地将整个手术流程全部呈现出来,希望家属能够了解情况,而不至于一无所知;但错综复杂的专业名词和轻描淡写的连续转折,却让人听得一头雾水、心惊肉跳,一番话说完之后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科迪是一个急性子,迫切地询问到,“然后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保罗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似乎突然就静止了下来,迫切地希望知道结果,却又恐惧现在就揭晓结果,那种自相矛盾的心情让心脏就这样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时间就恢复了原样,德里克带着微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保罗已经没事了!我们的所有手术都非常成功,目前没有发现其他情况,接下来,保罗将回到病房,接受术后观察,然后等待他清醒过来就可以了。”
“你是说,保罗……保罗会活下来?”凯莱布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德里克再次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是的,保罗会活下来。”
“我们现在可以去探望他吗?”谢丽尔迫切地询问到。
德里克也敬业地解释到,“现在,保罗依旧处于麻醉状态。接下来一周时间还是必须在密切监控之下,脑部手术还是需要更多恢复时间,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为了保证所有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控中,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保罗休息。
但,你们可以探望保罗,只是,接下来七十二小时,每天只允许探望一次,每次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入重病患者休息室。之后的情况,我们再根据保罗的具体状态做出调整……”
保罗,活下来了。
1629 心力交瘁
德里克的解释还在继续着,但后续的话语却已经渐渐演变成为回音,最后就彻底消失了,一直到德里克转身离开,而科迪和凯莱布等人正在互相拥抱着、庆祝着,那一张张喜极而泣的脸孔纷纷拥抱着蓝礼,用尽浑身动作来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幸福。
蓝礼依旧礼貌而得体地表示了回应,却始终懵懵懂懂得没有真实感。
保罗,活下来了?
“蓝礼?”耳边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蓝礼的思绪,漂浮在外的灵魂从十万八千里之外重新回到了大脑里,他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梅朵。
保罗的家人们正在庆祝着,但梅朵却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瞪圆了眼睛,目光纯净而执拗地注视着蓝礼,“爸爸,没事……了吗?”她需要一个答案,不是医生的,而是蓝礼的,似乎只有蓝礼亲口承认了,她才愿意相信。
注视着梅朵那双酷似保罗的眼睛,蓝礼脑海深处的混沌和迷茫悄然消失,他轻轻点点头,努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似乎察觉到梅朵的不确定,蓝礼又再次说道,“是的,保罗没事了。”
梅朵双手捂住了脸庞,就这样“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失声痛哭。所有的委屈和恐惧、所有的担心和不安,此时此刻全部都释放了出来,她就这样站在原地,把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
那哭声哭得令人心疼。
蓝礼用双手将梅朵揽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梅朵的后背,低声说道,“保罗没事了。”
似乎正在说服梅朵,也似乎正在说服自己。
梅朵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哭得昏天暗地,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之后却终于重新找了回来一般。那种撕心裂肺的起死回生,哭得无比委屈,她就将自己的脸颊闷闷地埋在蓝礼的胸膛之中,肆意地释放着悲伤和痛苦。
哭声落在蓝礼耳朵里,眼眶也不由微微泛红起来。
保罗,活下来了。
保罗,活下来了!
上帝,哦,上帝!
“保罗,没事了。”蓝礼轻声地不断重复着,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干涩起来,但他却知道自己不能够倒下,梅朵还需要他。于是,他哽咽着声音,用力地挺直腰杆,把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强制性地收拢起来,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整个夜幕的重量,滚烫滚烫的额头让大脑一片混沌,但他却始终铭记着:他还不能倒下。
梅朵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整个人都脱力了,最后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在蓝礼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蓝礼站在原地,浑身肌肉僵硬,甚至有些麻木,几乎无法移动,还是在梅丽尔、凯莱布的帮助之下,抱着梅朵到旁边地休息沙发去;而蓝礼却依旧站在原地因为肌肉有些发麻,短时间之内无法移动,他朝着科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需要缓一缓。
此时,脑海里的意识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所有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翻涌着,一直到德里克确认了保罗的生还为止,恐惧的战栗感开始一波一波侵袭而至,蓝礼只是觉得一阵后怕,膝盖有些发软,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腰部肌肉的钻心疼痛突然就解除了封印,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根本没有留下反应空间,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站立姿态,却发现寻找不到一丝一毫力量。
就在蓝礼几乎要站不稳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支撑住了他的身体,十指交扣的手掌传来淡淡的暖意,让微微颤抖的肌肉缓缓平复了下来,转过头,他就看到了鲁妮那娇小而坚毅的身躯,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鲁妮嘴角的笑容轻轻上扬起来,轻声说道,“保罗活下来了。”她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带着些许鼻音,但笑容却无比坚定而明亮,似乎正在给予蓝礼更多信心和力量。
蓝礼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声音就这样哽在了喉咙里,只能狼狈地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鼻头微微发酸,刚刚喝下去的咖啡全部都泛成了苦涩,从舌尖一路蔓延到了胃部,所有的酸楚和痛苦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保罗活下来了。
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蓝礼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也缓缓地松懈了下来,转过身,蓝礼张开了双臂,将鲁妮拥入怀抱中,身体重量微微倾轧下去,然后在鲁妮耳边轻声说道,“我就要站不住了,扶我坐下,好吗?”
鲁妮只觉得眼睛涌上了一股温热,却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情绪,快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支撑住了蓝礼的身体,强作镇定地来到了旁边,扶着蓝礼安坐下来。
蓝礼强撑着最后一点点力量,没有让自己彻底失控,缓缓落座之后,那股尖锐而汹涌的疼痛就如同倾盆暴雨般撞击过来,他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腰部、大腿还是其他哪里,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就这样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无处可逃。
此时蓝礼就如同一个滚烫的火炉,鲁妮只是一阵心慌,但她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转头看向了安迪和罗伊所在的方向,“安迪,蓝礼好像发烧了,可以寻找一个轮椅过来,我们带他到急诊室去。”
安迪和罗伊快速交换了一个视线,连忙上前。
恍惚之间,蓝礼可以感受到身边的混乱,他试图开口,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些疲倦有些困乏而已,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就可以恢复了;但所有话语都在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含糊地嘟囔着根本听不清楚的语句,然后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
嗡嗡嗡。
呜呜呜。
耳膜之上持续响动着杂乱的噪音,如同山谷回音般,遥远而空旷地在整个空间之中胡乱地涌动澎湃着,就好像成千上万只苍蝇同时蜂拥过来一般,让人试图逃离,却发现苍蝇无处不在,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眼皮仿佛千斤重,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后脑勺传来了隐隐的疼痛,脊梁柱的那一根神经似乎正在一下一下地牵扯着,让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隐隐约约地传来一股躁动,绵软无力的四肢都感受不到太多力量。
终于,眼睛终于睁开,明晃晃的白色光芒穿过眼睛缝隙投射过来,有些刺眼,但那股微微的刺痛却让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许,反而是顺利地睁开了眼睛,然后视线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入眼,蓝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旁边的鲁妮,一头褐栗色的过耳短发零散地垂坠下来,那倔强而清冷的脸部线条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坚毅的气质来,如同空旷幽谷之中破土而出的兰花,看似娇嫩却蕴含野性。
蓝礼抬起了右手,用指尖轻轻地描绘着鲁妮的眉眼轮廓,嘴角不由就轻轻勾勒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眼神就这样变得温柔起来,却不想,这样小小的动作还是惊醒了鲁妮,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警惕的四周打量着,最后才对上了蓝礼的视线。
鲁妮揉了揉眼睛,声音充满了惊喜,“你醒了?”
“嗯。”蓝礼轻声回应到,随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因为发烧而严重缺水,抬起眼睛在周围寻找了一番。
鲁妮立刻反应了过来,将病床旁边的水壶拿了过来,放在了蓝礼的嘴边,这让蓝礼不由哑然失笑起来,只是嘴角依旧略显沉重,没有能够完全上扬起来,“我只是小小感冒而已,没有严重到自己不能做这些事。”
“哈。哈。”鲁妮干笑了两声,直接就忽略了蓝礼的抗议,双手将水壶递了过去,然后将吸管放在了蓝礼的嘴里,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蓝礼吞咽了几口水之后,这才将水壶拿开,低声询问到,“还需要吗?”
蓝礼摇摇头,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保罗呢?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鲁妮无可奈何地将水壶重新放在了床头柜之上,“你为什么不先担心一下自己呢?如果你的状况不好,你又怎么能够照顾保罗呢?”眼看着蓝礼试图辩解,鲁妮却是瞪圆了眼睛,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坚决。
蓝礼没有抗议。
鲁妮接着说道,“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受伤了?就连内森都没有察觉到?”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没有机会。更何况,蓝礼也不认为那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吊了几个小时威亚而已。“怎么,医生说问题很严重吗?”
鲁妮不由语塞,蓝礼总是能够抓住关键的确,医生说问题并不严重,主要还是淤青,只需要通过按摩让肌肉放松下来,泡一个热水澡,这就没有问题了;目前的情况,只是肌肉用力过度之后造成了僵硬,再加上蓝礼又坚持站立了数个小时,肌肉就硬邦邦得如同石头一般了,好好休养过后就可以恢复。
至于昏迷,低烧还是主要原因。从体力到精力都出现了严重透支,整个下午加上整个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过后,也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吊个点滴、睡个好觉,只要退烧了就没有问题了。
鲁妮的沉默落在蓝礼眼中,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蓝礼却也没有穷追不舍,紧接着再补充了一句,“保罗怎么样了?”
鲁妮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但还是拗不过蓝礼,“保罗依旧在昏迷中。瑞恩刚刚过来,才探望了保罗,又过来探望了你。医生说,保罗的手术十分成功,但脑部手术需要更长的恢复时间,接下来一段时间,只需要保罗清醒过来,那就一切没事了。”
“嗯。”蓝礼轻轻颌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此时只是在沉睡而已,旁边看不到点滴架的模样,这意味着他的治疗也已经结束了,“我昏睡了多久?”
“十二个小时。”鲁妮回答到,“现在才是下午三点而已。保罗手术结束才半天而已,他还需要更多时间慢慢恢复。放心吧,最艰难的一关,保罗已经挺过来了。”
蓝礼却依旧没有真实感。
从冰岛的躲过一劫,到昨天的噩梦重现,再到今天的死里逃生,所有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也太过凶猛,他以为所有事情都计算到了,却终究还是在当头棒喝之中束手无策,那么现在呢?保罗的命运真的改变了吗?
“我肚子饿了。医生有说,我饮食方面需要注意什么吗?”蓝礼重新镇定了下来。
鲁妮却依旧抱着怀疑的视线过去二十四小时里,蓝礼的表现着实太过反常,她不得不表示质疑。
蓝礼的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需要吃一点东西,然后再前往重病患者休息室探望一下保罗。我知道,现在只有家属能够进去,我只是想要在外面确认一下……确认一下保罗是不是还安然无恙地躺着,我需要用双眼确认一下。”
平淡的话语,没有特别的起伏和情感,但鲁妮的眼睛却不由再次发酸,她可以感受得到,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恐惧和脆弱,这让她想起了海瑟去世的时候。
鲁妮重重点点头,“医生说,你需要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内森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我现在就让他拿到微波炉里热一热。”
说完,鲁妮就站起来,准备离开,却不想,右手被握住了。
是蓝礼的右手。
蓝礼的宽大手掌包裹住了鲁妮的右手,那双手掌又重新恢复了温度,淡淡的温暖,他只是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勾勒着,那酥麻的触碰柔柔地落下,让掌心微微发痒起来,而后就顺着掌心划出一道轻轻的轨迹,缓缓地脱离了指尖。
她不由微微勾起了指尖,两个人的手指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微微地捏了捏,留下了彼此掌心的温度之后,这才松开。
没有语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1630 永不言弃
沿着医院又长又宽的走廊一路前行,即使穿着外套,依旧可以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冷空气团团围绕着,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通风口太多,还是心情压抑所造成的错觉,但蓝礼的腰杆却挺得笔直笔直。
虽然现在淤青部位依旧有些僵硬,如果上蹿下跳的话,势必还有疼痛;但现在这些对于蓝礼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正在与命运抗争,他们正在与死神抢人,他必须挺直腰杆,绝对不会退缩妥协!
刚刚,蓝礼简单进食了一些水果沙拉和玉米面糊,之后还喝了大半杯热牛奶,因为将近一整天没有进食,不用着急地一顿吃饱,稍稍休息片刻再进食,循序渐进地补充能量;但现在,身体还是重新恢复了些许体力。
瑞恩和安迪等人熙熙攘攘地把整个病房拥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都紧张无比地注视着蓝礼,这让他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但蓝礼也知道,保罗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而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昏倒,只怕每个人都成为了惊弓之鸟,于是,蓝礼也连连安慰他们,强调自己没事,只是体力透支而已,接下来保证睡眠质量就没有大碍了。
其实,相较于蓝礼来说,鲁妮和安迪等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是彻夜未眠,硬生生地熬了一天一夜,而且还是备受煎熬,现在一个个都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蓝礼主动劝告大家都收拾一下,先回家好好休息。医院这里,保罗家人依旧坚守岗位,保罗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全部都留在了医院,他们之间可以交换值班,这里暂时不需要担心,所以蓝礼也主动表示,“我也需要回家调整调整。”
确定了蓝礼的态度之后,大家这才纷纷点头同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在正式回家之前,蓝礼还是需要探望一下保罗。因为现在保罗依旧处于昏迷阶段,即使是家属也只能每天探望一次而已,所以,蓝礼只是准备在病房外面探望一下,而后就跟着大家回家,于是他独自一个人前来。
一路走走停停,在护士的指引之下,蓝礼总算是没有迷路地找到了重病患者病房。
保罗居住的是单人贵宾病房,个人**自然是有所保障的。
在进入重病患者病房区域之前,本身就搭建了一层障碍,确保无关人员不能随意地闯入特殊区间之内。
而进入病房之后,整个房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从走廊推开病房进入,外面是看不到里面任何景象的,确保了私密的独立空间;进入房间里就是一个小小的待客室,有沙发有茶几有咖啡机有卫生间,值班人员或者家属都可以在这里停留片刻。
离开待客室之后,经过一个小小的隔音走廊,里面才是真正的病房。隔音走廊之上搭建了一个探望窗口,可以看到病房里的大致情况;而走廊尽头则是一个透明通道,每一位进入病房之中的访客都需要完成消毒,然后才可以正式进入里面病房。
站在泛着微光的安静走廊里,蓝礼静静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之上的保罗,恍若隔世。
保罗的身影被掩盖在大片大片的白色之中,面容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管子从他的身体延伸出来,连接在吊瓶之上,疗愈着他的身体;那张模糊的脸庞似乎看不到什么血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睡着,仿佛那个无菌空间把时间也凝固住了一般。
但,监视器之上却可以看到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那上下浮动的心跳曲线正在传达着生命的气息,这就已经足够了。保罗依旧活着!保罗真的还活着,就这样活生生地躺在眼前,从死神的利爪之下逃过一劫。
蓝礼嘴角的笑容不由轻轻上扬了起来,无声地说道,“嘿,保罗!”话语还没有来得及挣脱喉咙的束缚,就这样消失在了唇齿之间,然后视线就不由再次模糊起来。
嘿,保罗。
简简单单的一声招呼,却已经跨越了生死的界线。再次见面时,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一段人生了。
“你个疯子。”蓝礼低声呢喃地说道,“拔管协议?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把这样的权利交到了我的手中?所以,我们上次在冲浪的时候,你故意提起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吗?你希望由我来选择拔管吗?你到底是信任我?还是陷害我?你知道的,如果我真的选择了拔管,那么梅朵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说着说着,笑容之中就渗透了一抹苦涩。蓝礼不得不停顿下来,让再次涌动起来的心绪重新平复下来。
“我抗议。我表示强烈抗议!这样的责任,我绝对不想要承担!你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记得把我的名字改掉,知道吗?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在梅朵心目中的形象多么完美,我可不想要制造任何破坏,你说,对吧?”
阿斯克勒庇俄斯从哈迪斯手底下拯救了希波吕托斯,间接地导致了阿斯克勒庇俄斯被宙斯用雷矢劈死,但阿斯克勒庇俄斯却从来不曾后悔过,因为那是他的坚持好信仰,即使站在了众神的对立面,他也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现在,蓝礼也是如此。
“事情还没有完。”
“保罗,知道吗?事情还没有完,你仅仅只是打赢了第一战而已,接下来还有漫长的战役!我需要你振作起来!我需要你继续抗争下去!明白吗?快点醒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冲浪!再一起去滑雪橇!还记得吗?你说过想要尝试跳伞的,我可以当你的老师,整个天空都是属于我们的,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非常令人期待?”
“保罗,你的故事不应该就这样结束,你和梅朵还有大把大把的未来在前方等待着,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梅朵什么吗?你应该成为一名好父亲的,你需要陪伴着她寻找毕业舞会的舞伴,你需要陪伴着她前往大学学习,你需要陪伴着她寻找到自己心爱的另一半,然后护送着她走进礼堂。”
“保罗,这不应该是结束。”
“还有……还有……”
蓝礼的声音不由再次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短暂地泄露了自己的懦弱和恐惧。
“还有,我需要你的支持和帮助。我已经错过了海瑟,我不能再错过你。我知道我知道,我非常自私。但,能不能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就这一回。”
“有时候,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害怕,害怕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我需要你做我的朋友,我需要当全世界都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依旧坚定不移站在我这边的朋友!我需要你坚持在我身边!”
“保罗,海瑟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你也应该战斗到最后一刻。”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们不是说好自立门户拍摄一部电影吗?我已经开始构思了,瑞恩和杰克他们也都愿意参加,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后悔已经太迟了,更何况,这是你自己提出的意见,如果你反对的话,估计所有人都要开始讨伐你了。所以……所以,不要放弃,保罗,不要放弃。”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蓝礼将自己微微颤抖的心绪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视线落在了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苍白脸庞之上,而后就转身离开。
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不管前面的难关到底是什么,刀山火海,阿鼻地狱,他都将披荆斩棘地坚持到底!还有什么难题,尽管放马过来!
蓝礼挺直了腰杆,昂首阔步地离开了病房。蓝礼,再次成为了那个熟悉的蓝礼,自信满满、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即使是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也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那个蓝礼,他现在终于回来了。
离开病房,蓝礼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沿着走廊延伸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推开眼前深蓝色的大门,从重病患者特别部门来到了普通患者所在的住院部,但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前行,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范-迪塞尔。
迪塞尔的光头和体型着实太过惹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轻而易举就能够吸引视线,更何况,此时迪塞尔就站在了不到五步远开外的地方,那就更加无法错过了。
不过,此时迪塞尔正在忙碌着,没有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蓝礼
“我保证,我们只是在走廊外面拍摄两张照片,绝对不会进入到病房里面的;更加不会影响到病人休息。”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跟随着我一起进入里面,时时刻刻在旁督促!我是认真的,我们只需要门口的照片就可以了。”
“我知道,我知道!保罗的家人已经告诉我了,我也没有要求进入病房里。现在保罗需要休息和静养,我全部都知道。我保证,我不会进去,他们就更加不会进去了!你难道不认识我吗?我是范-迪塞尔,我怎么可能拿我的名声冒险呢?”
“这两位,他们就更是如此了。”
“相信我,真的真的,请务必相信我。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变通,那不如这样,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可以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进去都不行呢?什么?还要取得保罗家人的同意?他们肯定会同意的!我和保罗的关系,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吗?”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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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1 怒不可遏
范-迪塞尔正在使尽浑身解数,试图说服重病患者部门门口的工作人员,希望能够进入其中探望保罗;但他不是孤身一人。
在迪塞尔的身后,跟着两名记者他们的脖子之上都挂着专业相机,神态大方、神情坦然,可以明显地察觉到老练和老成的气质。
仅仅只是视线一扫,蓝礼就已经知道迪塞尔的算盘了。
无非就是拍摄一点照片,然后再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把消息透露给媒体,然后表达自己对保罗的缅怀之情,将两个人的好兄弟好朋友情谊反反复复炒作一番。
于道义来说,迪塞尔的做法无疑能够赢得大部分普通网友的支持,即使小部分网友可能认为他在炒作,但碍于保罗的危险情况,估计也不会有人指出来,更何况,“速度与激/情”剧组的其他主要成员们也都纷纷在推特之上表达了自己的感想,只不过没有迪塞尔那么详细罢了。
于形象来说,过去大半年时间,迪塞尔与道恩-强森、杰森-斯坦森的负面新闻着实带来了诸多负面影响,现在迪塞尔强调他与保罗的情谊,只需要把“十二年风雨相伴”的梗抛出来,他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了,并且还能够无形之中把道恩、杰森两个人疏离孤立起来。
越是危机时刻,就越是需要“展现”。
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孩子有苦吃。
像迪塞尔这样,人们才会感叹迪塞尔和保罗的感情深厚,却不会有人追究着迪塞尔的目的,这就是名利场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但人们却很少很少知道,那些表面功夫简单,而真正能够知冷暖的举动却不是流于表面的那些。
迪塞尔的这一步,不可不说高明
就好像昨天,如果科迪和迪塞尔起冲突,迪塞尔只需要一直委曲求全,人们自然就会站在他那边,只会认为科迪蛮不讲理、不知好歹;现在也是如此,如果蓝礼将迪塞尔赶出去,那么蓝礼就是那个破坏迪塞尔照顾好友的冷面阎罗。
不知道这是迪塞尔自己的主意,还是国际创新管理公司的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迪塞尔早就已经算计好了。
只是,迪塞尔却没有预料到,蓝礼早就防备了这一手。
不是专门针对迪塞尔,而是针对所有媒体记者,更为准确来说,针对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队。
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蓝礼和医院完成了沟通,自掏腰包地安排了保安人员看守到各个门口关卡,除了保罗家人之外,其他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允许进入探望,如果出现陌生人前来拜访,那么保安人员就必须第一时间征求保罗家人的同意,否则绝对不准放行。
不仅仅是保罗的病房,就连整个重病患者特别部门都全面覆盖。蓝礼严严实实地构建了一个铜墙铁壁,就连一支蚊子都飞不进去。
至于记者?
那就是白日做梦!
蓝礼静静地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迪塞尔表演,怒火就这样一点一点燃烧起来。
如果放在平时,以蓝礼的个性,他肯定是直接离开,反正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好,层层叠叠地闸门确保了迪塞尔是不可能得逞的,至于迪塞尔想要在外围瞎折腾,那么蓝礼也没有时间和精力阻止那些魑魅魍魉作妖作秀。
但今天,蓝礼却没有离开。不仅没有离开,而且情绪还开始汩汩沸腾起来。
厚颜无耻,这就是蓝礼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昨天,迪塞尔就已经玩弄了一把伎俩,而当时保罗还正在手术之中,蓝礼之所以阻止科迪,只是想要把所有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保罗身上而已;今天,迪塞尔居然还准备故技重施,甚至是得寸进尺?
要么就是迪塞尔太过聪明,把所有可能性都算计在内,包括了蓝礼的怒火,提前布置好陷阱等待着蓝礼发难如果蓝礼视若无睹,那他们就相安无事,而如果蓝礼插手了,那么他就顺势把蓝礼也拉下水,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这才有恃无恐。
要么就是迪塞尔太过愚蠢,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太阳就是中心,整个宇宙都围绕着他公转。只需要哄哄谢丽尔-克拉布特里,还有对名利场不谙世事的凯莱布和科迪,就可以在医院里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但不管迪塞尔的算盘是怎么回事,他都错了。
“你是认真的?你是认真的!你把你的领导呼叫过来,我需要投诉!我只是希望拜访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甚至不断妥协不断让步,但你们却始终阻止我!我怀疑!你们是不是耽误了保罗的后续治疗,没有给予保罗最好的服务待遇!我要投诉!”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保罗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故意隐瞒?我要告诉保罗的父母和其他家人!你们正在枉顾病人的权利,你们正在残害人权!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你把你的上司呼叫过来!投诉!我要投诉!”
“保罗是我的兄弟!亲兄弟!你们没有权利阻止我!”
一出好戏。
真的是一出好戏,蓝礼怒极反笑,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开始欣赏眼前这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指鹿为马、黑白颠倒,大概也就是如此了,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肯定会站在迪塞尔那一边的,可是当蓝礼听到那口口声声的“兄弟”时,却忍不住就想要发笑。
“我怎么不知道,保罗还有第三个兄弟?”
蓝礼面带微笑地开口了,如果马修-邓洛普或者安德烈-汉密尔顿在这里,他们就知道,真正的危险时刻来临了,当蓝礼暴怒的极致时,就是这个模样,任何人真正意义上的任何人都绝对不能轻易招惹蓝礼。
但显然,外人却无从得知。
站在迪塞尔身后的两名记者率先看到了蓝礼,他们的脸色都稍稍变了变,有些难看。昨天在医院门口以及家属休息室的两次锋芒毕露,蓝礼让所有记者们都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绝对碾压和绝对霸道,那是让人无法反抗的一股强大气势,再次让人感受到了阶级的力量。
两名记者一前一后拍了拍迪塞尔的肩膀,打断了迪塞尔的怒火。
“什么!”迪塞尔现在情绪有些失控,不经意间就怒吼了一句,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蓝礼。
第一反应,心情微微一紧;第二反应,喜悦油然而生蓝礼上钩了,如果能够将蓝礼引到陷阱之中,经过精心安排,不仅能够让蓝礼灰头土脸,而且还能够解决迪塞尔在环球影业内部的危机局面。
迪塞尔连忙收拾了一下情绪,故意拉下脸来,试图进一步激化矛盾:他需要激怒蓝礼,让自己成为受害者。
“什么?”同样一个词汇,迪塞尔表达出了不同的意思,这一次是挑衅蓝礼。
蓝礼嘴角的弧度轻轻一扬,“你正在寻找他的上司,现在他的上司就站在你的面前,有什么情况需要投诉,尽管开口。”
面面相觑。
迪塞尔和两名记者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迪塞尔连忙给两名记者使眼色,紧接着他自己率先站了出来,“你没有这样的权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你不能阻止保罗的朋友前来探病。”
“但我可以阻止记者前来探病。”蓝礼却根本没有理会迪塞尔,视线落在了那两名记者身上,“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吗?如果没有听说过,需要我现在再重复一遍吗?我说过!任何记者都不允许前来医院打扰保罗或者其他所有病患的休息!任何!记者!”
一字一顿!蓝礼的话语重若千钧地倾吐出来,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该死的记者!见鬼的记者!阴魂不散的记者!难道在生命面前,他们就连一点尊重都没有吗?他们的底线、他们的良知已经全部都被狗吃了吗?
两名记者的脚步都双双后退了半步,在蓝礼的骇人声势之下,心生怯意,即使是迪塞尔守护在他们身前都无法带来任何安全感,只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猎物,那种危险气息从四面八方汹涌地包围过来。
迪塞尔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气势转换,他连忙往前踏了一步,阻挡在了两名记者面前,与蓝礼展开了面对面的对峙,“他们是我的朋友!”
“那么,保罗又是什么?”蓝礼的声音反而低沉了下去,如同闷雷一般在喉咙之中翻滚着。
迪塞尔的气势不由就矮了一截,“我有权利探望保罗!我也有权利带着我的朋友来探望保罗!现在所有人都在担心着保罗,大家有权利知道保罗的现状!”说着说着,迪塞尔的气势就重新回来了,再次挺直了腰杆,“你没有权利!你没有权利阻止保罗的粉丝们了解他现在的情况!”
“滚出去!”
蓝礼直接打断了迪塞尔的话语,抬起右手指着逃生楼梯的方向,沉声说道。
迪塞尔微微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蓝礼的蛮不讲理。
但蓝礼却根本没有给迪塞尔更多纠缠的机会,稍稍扬起了声音说道,“滚!出!去!”
“凭什么!”迪塞尔挺起了胸膛,直挺挺地撞击了上去。
“崩”,理智的琴弦终于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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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2 心弦崩断
“崩”,理智的心弦终于断了!
从昨天到今天,所有负面情绪层层叠叠地倾轧下来,那些担惊受怕、那些惶恐不安、那些心力交瘁、那些疲惫不堪,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保罗依旧在生死线之上苦苦挣扎,而迪塞尔却正在思考着如何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蓝礼将自己的理智一把丢进火炉里,彻底焚烧殆尽。
毫无预警地,情绪就如同火山般喷发了。
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一个箭步猛地上前,将身体的重量和前冲的惯性全部叠加起来,以右肩凶狠地撞击在迪塞尔的胸口之上,“砰”的一声闷响,如同闷雷般在肌肉炸裂的声响中,引爆了迪塞尔的闷哼。
迪塞尔完全猝不及防,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蓝礼疯了”。
尽管一切都超出预期,但身体对抗是迪塞尔的强项,条件反射之中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丝毫不具备物理层面的强强对碰。不需要思考,双手就紧握成拳,肌肉警惕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卸力的防御动作。
可是,脑海里紧接着就发出了信号
不要抵抗!
今天,他就是希望蓝礼出手,他就是需要成为受害者,就好像昨天面对科迪一样。而蓝礼却不是保罗的家人,不具备科迪那样的道德制高点,这也意味着蓝礼和他的对抗之间,作为弱势受害的一方,他能够抢占更多优势。
他需要自己成为受害者。
脑海里的想法骤然蹿了出来,迪塞尔才刚刚做出的反应紧接着就再次松开,就好像真正地毫无还手之力般,然后,蓝礼就冲撞了过来。
冲撞力量着实太过凶狠,远远超出了迪塞尔的想象,当剧烈的疼痛汹涌而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蓝礼是动真格的,不仅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而且还是全力以赴的拼命,然后松开肌肉防备的迪塞尔就整个人飞了出去。
蹬蹬蹬。
迪塞尔连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声音就这样脱口而出,“你疯了!”
蓝礼的确疯了。
第一下撞击完成碰触之后,他还是看不到停止的打算,脚步持续地跟了上来,借助着前冲的惯性/力量,抬起右腿膝盖就朝着迪塞尔的腹部狠狠撞击了一下,紧接着就用左手肘部重重地撞击着迪塞尔的肩膀,连带着左手小臂一个横扫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迪塞尔的后脑勺。
一连串组合击打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喘息空间。
迪塞尔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怎么能够就这样完全撤下防备呢?
可是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迪塞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之间就再次回到了“速度与激/情”的拍摄现场,那股狠厉和爆裂让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感!
他还能怎么办?
在自己主动让出先机的情况下,迪塞尔只能强撑着一口气,仗着自己皮粗肉厚,硬生生地挨了蓝礼的连续组合肘击,从手肘到膝盖再到脚踝,“邦邦邦”的击打着实太过凶狠,以助于迪塞尔都可以品尝到口腔之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牙齿几乎就要咬碎了,硬生生地抵挡住了蓝礼的第一波攻击之后,他就使出了拳击台之上最可靠也最无赖的防御方式,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前,重重地擒抱住了蓝礼的腰部,以自己的背部来承受那疾风骤雨地击打,然后蛮不讲理地顶撞着蓝礼狠狠前冲,强硬地破坏蓝礼的双脚重心,为自己赢得更多喘息空间,
当背部传来的击打稍稍松懈了些许,迪塞尔就咆哮了一声,双手推着蓝礼的腰部,集中了自己的所有力量直接推送出去,总算是摆脱了蓝礼的钳制,重新赢得了自由。
迪塞尔完全没有收手,这也将蓝礼如同沙包一般甩了出去。脚步踉跄之间,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机会!
迪塞尔整个背部和腹部都无比疼痛,他现在终于可以展开反击了,但做戏做全套,此时周围围观群众数不胜数,他需要把这场戏演完,否则刚刚的一阵拳打脚踢就完全白挨了,于是他脚步稍稍停顿了片刻,做出了狼狈踉跄的模样。
“你疯了!我只是想要探望保罗而已,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你个疯子,不要把你的怒火宣泄到我的身上!我是保罗的朋友,不是你的出气筒!”
现在迪塞尔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喊话是否到位、是否准确了,兵荒马乱之中,只是凭借着一股精神气,大义凛然地做出一番姿态,这就已经足够了;然后,这一次迪塞尔却没有息事宁人,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握紧了双拳。
“既然你要发疯,我就奉陪到底!”
刚刚那一顿拳打脚踢,迪塞尔拒绝忍气吞声,他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就看看两个人到底是谁的拳头更硬!他要好好地教训那个高傲无礼的家伙一顿!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忍了三年了,他怎么可能轻易错过呢?
紧接着,迪塞尔就举起了那钵盂大小的拳头正面冲了过去,却全身保持了警惕,摆出了全力以赴的架势。脚步稍稍调整,而后就抬起右脚朝着蓝礼的身体狠狠地踢了过去,整个动作丝毫没有保留实力,摆出了泰拳的姿态,凶猛出击,激荡起了一阵劲风,然后就狠狠踢中了蓝礼的腰部。
这还不是全部!
右腿才刚刚收脚,紧接着左腿就高高抬起,狠狠地朝着蓝礼的腹部位置踩了下去,如此全力一击的一脚,真的可以踩中的话,那么蓝礼基本就已经无力抵抗了,迪塞尔的眼睛迸发出了一股血性的狠厉,真正地进入了你死我活的状态。
失去重心摔倒的蓝礼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能用一个懒驴打滚的姿态,狼狈不已地堪堪躲过一劫;但对于迪塞尔的穷追不舍,蓝礼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地滚开之后,接住着身体转动的惯性,双脚朝着迪塞尔的左脚横扫了过去。
“砰!”
蓝礼只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铁板一般,正在失去控制的身体瞬间就完成了紧急刹车,而他没有任何犹豫,以后背支撑住身体,抬起双腿就朝着跨步上前的迪塞尔飞踢过去,瞄准小腹位置,结结实实地将迪塞尔踢了出去。
“”的连续几个脚步,迪塞尔就跌跌撞撞地开始后退。
蓝礼顺势站立了起来,连续两个跨步朝着迪塞尔追了过去。
眼看着迪塞尔就站稳了脚步,重新组织反抗,蓝礼当机立断地冲刺蹬地,整个人腾空跃起,举起拳头自上而下地砸了过去,持续加速过程中,狠狠地击中了迪塞尔的肩窝,在对方组织起反击之前,蛮横地破坏了迪塞尔的身体重心。
紧接着,双脚才刚刚落地,蓝礼就往前跨了半步,一个欺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把空间往前挤压,进一步将迪塞尔的重心往后挤,然后迪塞尔就开始连连后退,而蓝礼则是步步紧逼,丝毫喘息空间都没有留下,一次撞击、再一次撞击。
眼看着迪塞尔就已经失去了平衡,猝不及防地,蓝礼以右腿狠狠地踢了迪塞尔的左腿一下,同时上半身的推送力量持续前冲,就这样直接把迪塞尔放倒在了地上:强壮也就意味着笨拙,迪塞尔就这样轰然倒塌。
蓝礼一个箭步顺势上前,骑在了迪塞尔的身上,得理不饶人地开始挥拳。
一拳!
再一拳!
又一拳!
每一拳都是如此凶狠残暴,重重地击打下去,蓝礼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和焦距,整个人就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那拳拳到肉的声音迸发出了一股血腥气息,开始在四周弥漫,残忍而粗暴,甚至可以在蓝礼的拳头上看到鲜艳的血渍,以至于现场的旁观观众都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
迪塞尔已经彻底懵圈了,不要说反抗了,就连招架之力都已经没有了。
再次,蓝礼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拳,左手抓住了迪塞尔的衣领,看着那张肿起来的脸颊,眼神之中迸发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
迷迷糊糊之中,迪塞尔就捕捉到了蓝礼的眼神,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再一个。那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眸里正在掀起惊涛骇浪,所有的残暴、所有的肆虐、所有的狠辣全部都隐藏在了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瞳孔深处的暴虐正在弥漫着。
他要杀他。
迪塞尔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恐惧感和慌乱感从内心深处开始蹿了起来,整个后背都可以感受到那股凉飕飕的气息,以至于他的双腿膝盖就开始在打颤,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速度与激/情5”的拍摄画面。
依旧是那双眼睛,依旧是那种气息,如同滚滚气浪一般碾压过来,举手投足之间就彻底将迪塞尔击溃,那种根植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让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当时,根据剧情需要,迪塞尔占据了上风,但他却不敢把拳头挥舞下去;现在,蓝礼占据了绝对上风,而他则一点点反抗的心思都滋生不出来,只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那种生死线之上苦苦挣扎的危机感拉响了全身的警报。
他要杀了他!
他真的会杀了他!
怎么办?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无处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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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3 性命警告
迪塞尔觉得自己如同巨兽爪下的一只蝼蚁般,那双如同琉璃般的浅褐色眸子就这样平静而冰冷地注视着自己,似乎一点点波澜都没有,却也似乎一点点生机都没有,仿佛只是在看着一个物件而已,那种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冷血才是最为可怕的,然后目不转睛地锁定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让他真正地无处可逃,他的反抗与挣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试图反抗,但浑身肌肉却完全僵硬住了,在那双眼神的监视之下,甚至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这不是“速度与激/情”的拍摄现场,但他绝对不会怀疑那双眸子背后的血腥与残忍,没有了拍摄工作的保护伞之后,谁都无法确定眼前那只猛兽到底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紧绷的拳头就如同悬挂起来的刀锋,晃晃悠悠地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空,冷飕飕地让汗毛全部倒竖起来,浑身上下隐隐作痛的狼狈和慌张根本就抑制不住。
恐惧的酥麻感就这样从脚底板一路凶猛地蹿到了头顶。
但蓝礼的拳头终究还是没有砸下来。
“让我告诉你。你的那些伎俩,我全部都知晓!你不过是想要利用保罗的事情,为自己赢得同情分,重新建立良好形象,然后再次掌握剧组的主动权;甚至于此时此刻的示弱可能都是你算计之中的一个环节,为自己打造更好的公关形象!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也不在乎这一切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如果你胆敢再带着记者前来医院,我就把他们全部都扔出去!如果你胆敢再利用保罗来炒作新闻,我就一点一点地把你所在乎的东西全部摧毁!如果你胆敢再胡言乱语说保罗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我就让你把自己的拳头吞下去!如果你胆敢打扰保罗休养打扰医院秩序,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身败名裂!”
一字一顿,一言一语,蓝礼的话语重若千钧地砸在了迪塞尔的胸口之下,铿锵之声在耳膜之上翻滚着,沉甸甸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然后迪塞尔的面具就这样被一点一点地揭开,旁观者的视线瞩目之中,眼神和态度都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本来应该是迪塞尔的陷阱,但同样能够成为蓝礼展开反击的阵地!
迪塞尔有些着急,试图辩解一番,“你!”
蓝礼却没有给他机会。
那双清澈的眸子猛然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能量,因为迪塞尔的尝试辩解而再次掀起了暴怒的火焰,所有的负面情绪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般,瞬间就将迪塞尔所有的声音都死死地掐在了喉咙里。
而蓝礼的嘴角却勾勒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平静而轻柔,轻盈而曼妙,却如同冷血连环杀手一般,那股残忍和暴虐在眼底深处一点一点满溢出来,如同软刀子一般,缓缓地在迪塞尔身上开始凌迟,那种煎熬和痛苦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摧毁迪塞尔所有的精神防线。
“我?”
“我怎么了?”
“让我告诉你,保罗现在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期,现在所有事情都比不过保罗重要。如果你敢再利用保罗的事情炒作新闻!如果你敢再以任何形式伤害保罗!我还可以做得更加过分,比现在过分一百倍一千倍!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我会把你手上的所有电影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全部摧毁!我会把你未来的表演机会一个接着一个全部碾碎!我会让你继续留在好莱坞却饱受折磨,宁愿自己从此在公众面前彻底消失!我会让你死死地掌握在手心里的那些权利那些荣誉那些名声全部都灰飞烟灭!我会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做人间地狱的滋味!”
“你现在最好开始祈祷,祈祷保罗没事!否则!”
蓝礼的话语就这样突然停顿住了,他的上半身缓缓地倾轧下来,光线笼罩下来的阴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慢慢地将迪塞尔完全笼罩其中,那种刺骨的恐惧让迪塞尔几乎就要尖叫起来,可是声音却死死地卡在喉咙里,没有任何动静。
“否则,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轻声细语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却如同雷霆万钧般的在迪塞尔的耳膜之上炸裂开来,那种恐惧就如同成千上万只蚂蚁开始啃心蚀骨般,就连灵魂深处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偏偏,迪塞尔却完全无法动弹,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移动,他就这样愣愣地注视着蓝礼的那双眸子,骇人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摧毁他的最后防线。
说完之后,蓝礼就重新挺直了腰杆。其实他现在的疼痛感已经达到了极致,腰部淤青和大腿擦伤导致僵硬的肌肉已经彻底失去了痛感,只能感觉到一阵海啸般的疼痛席卷而至,然后就彻底麻木成了一片,但他却不以为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眼前的迪塞尔身上
他是认真的。
缓缓地,蓝礼松开了右手拳头,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然后也松开了左手的钳制,重新站立了起来,再次让迪塞尔恢复了自由。
一步一步地,蓝礼持续后退着,拉开了距离。
迪塞尔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在大庭广众之下着实太过窘迫,他连忙一个骨碌就站立了起来,重新握紧了拳头,摆出了拳击的起手式,准备和蓝礼对抗,似乎已经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
但随即迪塞尔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糟糕状态,和蓝礼的闲庭信步比较起来,着实太过窝囊。虽然在对抗刚刚开始的时候,迪塞尔有意识地主动放水,这导致他连连失去了先机;但后来神经紧绷起来之后,他却依旧没有能够占据上风,被蓝礼狠狠地摁在地上,摩擦,再摩擦,暴怒状态之下的蓝礼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蓝礼!”站在旁边的两名记者现在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们试图逃走,但膝盖却正在发软,如同软绵绵的面条一般,根本无法转身离开,现在感受到了蓝礼的视线,求生本/能就开始结结巴巴地发出了求饶的声音。
魔鬼!
蓝礼根本就是魔鬼!一个披着绅士皮囊的魔鬼!这一切着实太可怕了,脑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落荒而逃!
蓝礼转过头来,看向了两名记者,将手指放在了唇瓣之上,做出了一个禁音的动作,“嘘。”然后嘴角上扬了起来,就如同正在哼唱着摇篮曲的父亲一般,轻手轻脚地说道,“我们刚刚已经制造了太多噪音,恐怕影响到了医院的正常工作,现在最好还是保持安静,你们觉得呢?”
两名记者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背后的寒意一阵接着一阵地汹涌上来,然后他们快速转身,脚步一深一浅地朝着逃生梯的方向冲了过去,刚刚开始还有些踉跄,差一点就要摔倒,但随即就越跑越快,那“踏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着,令人心悸。
而后,蓝礼的视线就再次看向了迪塞尔。
迪塞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蓝礼,然后连忙将拳头放了下来,紧紧地咬住牙关,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你个疯子。你/他/妈/就是一个疯子!”情绪终于开始回暖,声音也再次回来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哈。”蓝礼轻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拍打着自己衣服之上的灰尘,“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质疑我的能力和胆魄?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才是好莱坞这片区域真正的疯子吗?你已经做好了算计我的准备,却没有做好迎接还击的准备,这是不是太天真太可笑了?”
“范。你不是一个孩子了。”
蓝礼的视线再次看向了迪塞尔,毫无预警地就握紧了拳头猛地朝前迈了一个大步;迪塞尔显然已经开始后怕,条件反射地就往后闪躲,满脸都是惊恐。
但随即迪塞尔就发现,蓝礼根本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才刚刚迈出脚步就紧急刹车了,这就让迪塞尔闪躲的模样变得狼狈不堪起来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懦夫一般,可即使现在想要挽回形象,却已经来不及了。
蓝礼不由轻笑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正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知道,’社交网络’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我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一直到今天终于得到了解答。我特别特别喜欢站在你的身边,范。”
迪塞尔惊魂不定地看着周围其他所有围观者的视线,恨不得直接挖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内心深处转身逃跑的声响正在滋生起来,但他却不希望自己看起来更加丑陋更加糟糕,那么,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因为这样显得我特别男人。”
说完,蓝礼也没有等迪塞尔继续反应,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保安扬声说道,“我现在就离开了,如果那位绅士还试图闯进病房,那么直接把他扔出去。”蓝礼再也没有看迪塞尔一眼,挺直了腰杆,就这样扬长而去。
迪塞尔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慌张而窘迫;然后挺直了腰杆,如同丧家之犬般,快步逃离了这个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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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4 忍气吞声
蓝礼疯了。
蓝礼疯了!
蓝礼他/妈/地疯了!
迪塞尔朝着旁边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却发现满嘴的血腥味依旧挥之不去,那种酥麻而尖锐的痛楚遍布了身体的每个角落,脸颊、手臂、小腿、腹部、胸口……只觉得身体每一个部分都正在发出强烈的抗议,自从“速度与激/情5”以来,他就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这样狼狈过了,即使拍戏都没有。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蓝礼是一个疯子,那所谓的绅士形象只不过是一个完美面具而已,日日夜夜,他都在试图撕开那个面具,让其他人看到这个家伙的真面目,这样大家就不会再认为他是一个小人了,那家伙才是!
但是,他却没有料想到,真正揭开面具背后,却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和控制!这个疯子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刚刚那双骇人恐怖的眼神,绝对不是随口开玩笑而已,不仅仅是物理对抗过程中的强力爆发,更是灵魂深处的碾压,强大的气场让人滋生不出一点点反抗的念头,真正地迸发出了骨子里的那种冰冷和血腥,似乎随时都可能将他的脸颊赤手空拳地砸碎!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个疯子!
那个魔鬼!
即使是逃离了医院,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忍不住开始后怕起来,连连打着寒颤,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离得远远的,否则他也不确定那家伙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转过头,确认身后没有人追上来,迪塞尔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胃部却是一阵翻涌,连连干呕了两声,却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但随即就被一股耻辱感所淹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狼狈又如此懦弱!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啊啊啊!”迪塞尔狠狠地用拳头捶打着旁边的电线杆,将所有的憋屈和愤怒全部都爆发宣泄出来,就仿佛伫立在旁边的电线杆就是蓝礼一般,不管不顾地拳打脚踢着,甚至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了。
刚刚为什么没有反抗?
刚刚为什么没有反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全部宣泄出来之后,迪塞尔只感觉到一阵疼痛和疲惫席卷而至,就如同溺水窒息一般,然后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整个肺部都要咳出来,整个人就这样痉挛蜷缩起来,却无法描述到底是羞愧还是愤怒在作祟。
好不容易将呼吸调整过来,迪塞尔快速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费舍尔-摩根的电话。
费舍尔-摩根,国际创新管理公司的高级经纪人兼合伙人,一手捧红了克里斯-海姆斯沃斯、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布莱德利-库珀的经纪人,即使在强者如云的好莱坞经纪人领域之中,他也是当仁不让的顶尖人物之一。
费舍尔与蓝礼的渊源匪浅。当初,蓝礼和安迪-罗杰斯还没有签约的时候,费舍尔就是蓝礼的追逐者之一,但可惜,他和蓝礼没有能够寻找到共同话题,道不同不相为谋;而蓝礼的表现甚至激怒了费舍尔,继而导致他将自己的助手直接赶下车,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的最后,他的助理成为了蓝礼的助理
那个倒霉助手就是内森-普雷斯,又或者说是“幸运”?
范-迪塞尔离开了联合精英经纪公司之后,来到了国际创新管理公司,最后接手经纪工作事宜的就是费舍尔。
当然,今天的谋算和安排背后,也可以看到费舍尔的影子。
迪塞尔的电话拨通之后,仅仅只是响了三声,费舍尔就接了起来,“事情进展如何?”从声音之中就可以判断出来,费舍尔显得胸有成竹,无论蓝礼做出什么反应,他都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迪塞尔面红耳赤、双眼暴突地嘶吼着,一字一顿,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残暴和戏谑,透露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费舍尔轻轻挑了挑眉,稍稍有些意外,迪塞尔的失控并不稀奇,但如此激动如此亢奋,却没有那么简单,“显然你不是唯一一个。那么,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计划,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他刚刚狠狠地……呃,我们狠狠地打了一架!”话语涌到嘴边,迪塞尔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自己被蓝礼摁在地上殴打了一群,这样的话语由自己说出来,还是有些嘴软,“他在所有人围观之下,强硬地威胁我!他说,他要让我身败名裂!”
“哈。我们尊贵的蓝礼-霍尔先生也失去控制了。”费舍尔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心情就如同秋天蓝天之下放飞的风筝,又高又远,语音和语调都不由开始变得轻松起来,隔着电话就可以感受到他的灿烂。
费舍尔也是一个火爆脾气,在业内纵横多年之后,一路爬到了巅峰位置,早就习惯了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行事作风、待人接物也都表现得格外强硬,关键时刻也容易情绪失控,当初他和蓝礼的初次见面就是如此。
现在难得一见地听说蓝礼失去控制,费舍尔自然是再欢喜不过了。
但迪塞尔却无法接受,“见鬼见鬼见鬼!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迪塞尔也忍不住爆出了一系列粗口,不管不顾地就把费舍尔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我在说!那个家伙就是一个疯子!他已经彻底抛开了顾忌!”
费舍尔没有追究迪塞尔的责任,更多是不明所以,“这就是我们的计划,难道不是吗?激怒那个家伙,然后让他失控,而我们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赢取同情,最后为你挽回形象,记得吗?这就是我们制定的计划!”
迪塞尔没有能够回答,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讲述刚刚发生的一切。
“范,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费舍尔的笑容微微停顿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出现了意外状况,你却不告诉我,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我们两个人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只有你告诉我了情况,我才能够展开后续安排。”
“……啊啊啊!草!”迪塞尔怒不可遏地踢了踢不远处的垃圾箱,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把刚刚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讲述了出来。
费舍尔也惊呆了。
费舍尔是了解蓝礼的,先是他自己亲自接触了蓝礼,而后是克里斯-海姆斯沃斯,紧接着又是范-迪塞尔。他知道蓝礼的个性,但现在以拳头来解决问题,这绝对不是蓝礼的风格,事情着实是太诡异了。
“这就是全部了吗?你确定把所有事情所有细节都告诉我了吗?包括哪些令人耻辱的细节,现在不是顾忌你的尊严的时候。”费舍尔此时也没有顾忌了,刚刚镇定自若的神色已经全然不见,迫切地询问到。
“草!滚开!他/妈/地给我滚开!你又他/妈/是哪根葱?凭什么羞辱我!你信不信我一拳头就直接把你砸烂?”迪塞尔此时正是敏感的时候,才不管电话另一端是谁,就如同爆竹般,一点就燃,瞬间就炸毛了。
费舍尔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而现在正在说这番话的人,刚刚被蓝礼狠狠地揍了一顿?”没有任何迟疑地就顶撞了回去,“如果你现在还想要挽回场子的话,你就必须和我说实话,我才是和你站在一边的,明白吗?”
“草!草草草!”迪塞尔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怒火,骂骂咧咧地宣泄完毕之后,但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没有隐瞒了。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我现在能够记得起来的细节,全部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来告诉我,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你不是说好,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他出丑吗?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他身败名裂吗?”
“时间,给我时间!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费舍尔也朝着迪塞尔开始怒吼起来。
喊完之后,费舍尔的脑袋就快速运转起来,不由就开始揉了揉太阳穴
显然,蓝礼也是有备而来。准备出手之前,他就已经没有顾忌,把所有情况都预想到了;更重要的是,出手的同时,他还把迪塞尔的算盘全部都爆料出来,并且方方面面都站在了保罗身前,这也意味着,迪塞尔接下来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什么?你再和我说一遍,你要我忍气吞声?草!草草!”后面还紧跟着一连串粗口,将迪塞尔的怒火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滔滔不绝地宣泄着:他刚刚已经丢人现眼到家了,难道接下来还要继续闭嘴吗?
这绝对是他人生之中的最大耻辱!
“如果你想要当一个/娘/炮,那么你自己走到蓝礼的面前,把屁/股撅起来,不要拉着我下水!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啊?我们可以替换掉保罗和道恩,然后整个剧组都是我们的!我们可以彻底摆脱蓝礼,然后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但现在呢?”
“现在保罗却成为了所有网友的关注焦点,他就那样躺在病床/上,然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为了无数人祝福的对象!我甚至还要讨好他!凭什么!见鬼!到底凭什么!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现了意外,还是自己制造了意外,就为了把我从剧组踢出去!说不定他现在就和蓝礼正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你告诉我?你来告诉我!”
“你现在居然还要我忍气吞声!草!草/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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