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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全文阅读

作者:七七家d猫猫     大戏骨txt下载     大戏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35 风平浪静

    “这是我的剧组!你明白吗?这他/妈/是我的剧组!我为了这个剧组付出了所有心血!我将这个系列带到了巅峰!我才是整个剧组的灵魂!没有了我,这个系列就他/妈/得一文不值!现在他们却想要抢走我的权利?休想!做梦!即使毁掉这个剧组,我也不会放手的!”

    电话另一端的迪塞尔已经疯魔了,睚呲欲裂地把所有情绪都倾倒而出,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根本没有给费舍尔任何插话的机会。

    费舍尔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范-迪塞尔和道恩-强森的区别到底在哪里?两个人的形象相似、风格接近、类型靠近,方方面面都互相重叠,甚至就连好莱坞的事业发展曲线都相差无几,但为什么现在两个人的事业道路却走向了不同局面呢?

    率先崛起、占尽优势的迪塞尔却正在走进死胡同,除了“速度与激/情”系列之外,就再也无法打开局面;而半路出家、跌跌撞撞的道恩却正在后来居上,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正在迎来属于自己的最好时光。

    可以说是胸怀决定眼界,也可以说是性格决定命运。

    当初道恩得知“速度与激/情5”的位置遗憾地被蓝礼截胡,他也是暴跳如雷,对自己的经纪人大发雷霆,但爆发完毕之后,道恩就快速平静了下来,听取了经纪人的意见,脚踏实地地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并没有因为错过一部作品就萎靡不振。

    而迪塞尔却永远只能看到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把过错全部推给其他人,自己却拒绝检讨反思,然后牢牢地抓住自己手中的权力,就如同坚守自己领地的母豹子,任何进入领地的陌生身影都列为敌人,就这样把自己的领地彻底圈死。

    就好像此时此刻。

    其实费舍尔也是怒不可遏,但他至少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当下的棘手情况,如果蓝礼没有后手,那就算了;但如果有呢?

    可是迪塞尔却是怒极攻心,自顾自地不断发火费舍尔和迪塞尔是同一条船上的,即使发火也应该有所节制才行。

    费舍尔干脆就把电话直接挂断了。他又不是小媳妇,凭什么就在这里忍耐迪塞尔呢?最多就是一拍两散,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然后费舍尔就坐在老板椅之中,耳边总算清净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还是没有办法理解蓝礼突然暴走发难的原因毫无征兆?难道真的失心疯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没有后手。不对,安迪-罗杰斯是一只老狐狸,即使蓝礼没有后手,安迪也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也意味着,后续情况还是必须等等再看。

    “叮叮叮”。

    电话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看来是迪塞尔回过神来了,这也意味着怒火终于发泄完毕了,理智回归之后才察觉到了异常,费舍尔这才接起了电话。

    “你是在开玩笑吗?你/他/妈/是和我在开玩笑吗?你居然敢挂我电话……”

    电话另一端再次传来了暴跳如雷的声音,显然迪塞尔依旧处于暴怒状态,但他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整,费舍尔就第二次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一丝一毫犹豫都没有,就这样硬生生地把迪塞尔的脾气掐断了。

    等待了片刻,电话再次响起来,费舍尔也没有故意晾着,快速接通了电话,然后就可以听到另一端气喘吁吁的声音,如同风箱一般呼啦呼啦地响动着,不过,这一次终究没有骂粗话了,看来迪塞尔的大脑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费舍尔也没有冷嘲热讽,避免再次刺激迪塞尔,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还记得我们原本的计划吗?扮演受害者,表达对保罗的怀念,然后重新打造公众形象,为你赢得更多观众的支持。现在,计划依旧不变。”

    “蓝礼在医院里戳穿了你的计划,旁观者们肯定是半信半疑,有人相信,也有人怀疑。如果你现在站出来指责蓝礼胡言乱语,又或者是继续大张旗鼓地拿保罗说事儿,那么那些怀疑的声音也就开始相信了因为你的确正在炒作,持续不断地制造更多新闻。”

    届时,蓝礼只需要在背后稍稍推波助澜,迪塞尔就将深陷窘境;如果蓝礼能够说服保罗的家人站出来指责迪塞尔,那么迪塞尔就真的是无法翻身了,甚至于,过去这段时间制造出来的声势也要毁于一旦。

    “但反过来,如果你现在保持沉默,就如同蓝礼所要求的一样,彻彻底底闭嘴,摆出一副’为了保罗而接受蓝礼的威胁’,甚至还忍气吞声,将自己挨打的耻辱也吞咽了下去,那么蓝礼就变成了得理不饶人的一方,而你才是顾全大局的一方。”

    “你需要完完全全按照蓝礼所说的去做,在任何场合都不要提起保罗,就连推特之上也彻底销声匿迹,一点动静都不要冒出来。制造出一种现象:蓝礼真的把你封杀了。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默默到教堂里祈祷,我会安排普通网友’意外’发现你的行踪,然后在网络之上开始宣传的。”

    “只要这样,我们就可以完成自己原本的计划,把蓝礼推到坏人的位置上,为你累积更多的同情和欣赏。”

    虽然蓝礼当场戳穿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殴打了迪塞尔一顿,这打乱了费舍尔的布局;但归根结底,蓝礼还是动手了,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现在只需要稍稍改变一下计划,情况就还是将按照预定方向发展。

    他们不仅要制造出蓝礼横行霸道的形象,而且还要好好地教训蓝礼一番!

    当然,这无法真正伤害到蓝礼的根基,“地心引力”和“醉乡民谣”的巨大成功已经让蓝礼位于不败之地了,一些负面新闻是不可能让蓝礼彻底消失的;但至少,环球影业再考虑蓝礼加入“速度与激/情”系列的时候,迪塞尔的影响力将持续扩大,而且,现在保罗又生死未卜,迪塞尔的统治地位将越来越牢靠。

    迪塞尔却没有办法理智地看待这件事,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就要闭嘴了?我刚刚那一顿打就白挨了?”

    “……范,我们需要放眼未来。”费舍尔没有办法反驳,但他却可以从不同角度展开解读,“你到底是期待着这些无关紧要的意气之争?还是希望能够牢牢地把利益掌握在手中?你看看蓝礼,为了一点点小事,今天就在医院失去了控制,所以,你也想要这样吗?然后就彻底丢掉自己的优势,让蓝礼完全占据上风?”

    迪塞尔沉默了下来。

    费舍尔决定再添一把火,“相信我,医院里的那些旁观者们,他们势必会开始传播今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是网络时代,事情是无法掩盖的,迟早都会爆料出来。到时候,你不仅不要抱怨,而且还要为蓝礼说好话,认为他是因为担心保罗而失去了控制,就好像昨天的科迪-沃克一样,这样你才能占据上风。”

    “暗地里,我再安排其他人推波助澜,在网络之上匿名谴责蓝礼霸道无礼,创造历史之后现在已经目中无人,完全不顾朋友情谊,对你胡乱出手。我们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来,明白吗?今天是蓝礼失手了。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费舍尔的脑袋已经开始快速运转起来,想好了接下来的所有计划。

    迪塞尔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

    医院事件爆发之后,却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网络之上也好,新闻媒体也罢,所有一切都风平浪静,蓝礼和迪塞尔之间的矛盾冲突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恰恰是因为太过安静,以至于开始变得反常起来。

    但好莱坞内部却隐隐开始有了传言:

    蓝礼表里不一。表面看起来是一个翩翩有礼、绅士风度的贵族公子哥,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理阴暗、脾气暴躁的粗鲁拳击手,甚至将拳头挥向了自己的好友。

    蓝礼横行霸道。在医院里一手遮天,不仅禁止保罗的好友们表示关心,而且还对沃克一家指手画脚,越俎代庖的行为着实令人不齿。

    蓝礼喜怒无常。以前就经常在剧组里无缘无故地对工作人员发火,现在连续在奖项和票房双方面取得成功之后,就越发目中无人起来,不允许任何反对意见的存在。即使面对记者,他也口出狂言,威胁记者的生命。

    当天在医院之中,蓝礼和迪塞尔大打出手的事情,充满了暴戾和血腥,彻底失去控制的现场让人不寒而栗,与平时在媒体面前、大屏幕之上展现出来的形象着实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所有旁观者都受到了惊吓。

    蓝礼甚至还威胁了迪塞尔的事业和生命。事件发生之后,一贯脾气强硬的迪塞尔却选择了忍气吞声,几乎是销声匿迹,似乎在整个业内都已经被封杀了这是不是证明,蓝礼为了掩盖自己的暴力行为,正在发动业内手段全面封锁呢?

    就连无比强势的迪塞尔都选择了退让,这是不是意味着蓝礼的霸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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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6 芝麻小事

    凯莱布-沃克和科迪-沃克走进了家属休息室,然后就看到了安坐在椅子上翻阅剧本的蓝礼,科迪加快脚步走了上前,凯莱布试图呼唤住科迪,却慢了半步,只是扑了一个空,然后就可以看到科迪已经在蓝礼身边坐了下来。

    听说了蓝礼和迪塞尔的冲突之后,凯莱布和科迪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本来科迪对蓝礼稍显不满,之前蓝礼阻止科迪和迪塞尔计较,科迪还认为蓝礼和迪塞尔是站在同一阵线的,总觉得这些演员不太靠谱,但没有想到蓝礼却拳拳到肉地狠狠教训了迪塞尔一顿,这就顿时让科迪豁然开朗起来。现在,科迪反而是对蓝礼多有亲近之意。

    凯莱布却恰恰相反,迪塞尔的势利、蓝礼的凶狠,这让凯莱布意识到了名利场的尔虞我诈,他不由就保持了距离,尤其是蓝礼的暴戾让凯莱布格外忌惮他怎么知道,蓝礼是不是也正在利用保罗呢?凯莱布认为他们还是尽可能疏远这些名利场是非一些比较好。

    现在看到科迪一脸亲近之意的靠近蓝礼,凯莱布就觉得棘手非常。

    凯莱布将涌现到嘴边的话语吞咽了下来,主动走了上前,却没有在蓝礼身边落座,而是选择了斜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医生说,现阶段我们只能耐心等待。”蓝礼平静地说道,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却无法在眼神之中捕捉到笑意。

    三天过去了,保罗依旧保持着昏迷状态,没有清醒过来。

    面对如此情况,医生也没有解决办法,因为从医学角度来说,病灶已经解决,只需要等待麻醉消失,病人就可以苏醒了;但更进一步来说,脑部手术,始终还有人类所无法探知也无法掌握的部分,有的病人很快就能够清醒,有的病人可能永远都无法清醒,有的病人可能清醒过来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

    谢丽尔-克拉布特里询问医生的时候,蓝礼就陪伴在旁边,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谢丽尔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那……那什么时候……”谢丽尔几乎已经腿软,如果不是蓝礼站在旁边支撑住她的身体,她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但谢丽尔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询问了出来,“那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果了?”

    现在依旧负责保罗病例的德里克-谢泊德医生不明所以,“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保罗一直保持昏迷状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知道,他是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然后……然后……”后面的话语,谢丽尔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德里克却已经明白了过来,“从医学角度来说,当他的器官开始衰竭,又或者是身体症相开始出现下滑……”点到为止地解释了一番,然后就看到捂住嘴巴忍不住开始干呕的谢丽尔,德里克就掐断了话语,“但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准确来说,还有很遥远很遥远的距离,保罗才结束手术不久,我们需要耐心等待,给予保罗更多的时间。”

    那些平静话语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影,随时都可能将现实撕得粉碎。尽管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尽管只是一个潜在可能,但那种惴惴不安的危机却让人不由开始恐慌,就如同深海巨兽一般,未知的恐惧远远比看得到的危险要更加可怕。

    德里克离开之后,谢丽尔就再也支持不住,转身逃往了卫生间,在失态之前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隐藏了起来。

    蓝礼则留在了家属休息室,静静地等待着。

    保罗的父亲和母亲早在2004年就已经协议离婚,这些年过去,两个人都已经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全新生活,所以,在安排轮流值班的岗位时,保罗-沃克三世(paul-walker-3)和谢丽尔-克拉布特里的时间就这样错开了。

    经过这次事件,蓝礼才知道,保罗出身于军人家庭,他的爷爷是珍珠港幸存者,他的外公则跟随巴顿将军前往意大利参加了二战,保罗是家族中的第四代长子,他的全名叫做保罗-威廉-沃克四世(paul-william-walker-4)只有长子才能够继承这一名字。

    事故的发生着实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间就狠狠地正面冲撞而来,即使到了现在,蓝礼依旧没有真实感,那种漂浮在水面之上的空虚和慌乱始终寻找不到踏实感,只是恐慌,无止无尽的恐慌根本停不下来。

    单独坐在休息室长椅之上的时候,蓝礼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那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情占据了全部思绪,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研究那些细节,从保罗的母亲联想到保罗的家庭,继而又联想到二战,然后就想到了“太平洋战争”,再想到拉米-马雷克,紧接着又想到了头盔和暴雨……

    当凯莱布和科迪出现的时候,蓝礼的注意力完完全全集中在了休息室长椅的坐垫上,认认真真地开始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材质而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联想到这里的,甚至于思绪的开端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如同随风摇摆的浮萍一般,根本无从安定。

    科迪的关怀询问让蓝礼稍稍回神些许,表面之上依旧维持了一贯的平静和淡定,但注意力却始终在摇摆不定,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科迪和凯莱布的态度差异。

    凯莱布注视着蓝礼,欲言又止,他想要询问一下关于迪塞尔打架的事情,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切入;然后还是科迪心直口快,直接就说了出来,“范的事情,没有关系吧?我们上来的时候,下面的那些记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试探口风了。”

    蓝礼有些晃神,注意力再次不集中,科迪的话语也没有听清楚。

    科迪却以为蓝礼确实为难,于是就半安慰半力挺地拍了拍蓝礼的肩膀,“不然这样,事情全部交给我们,我们告诉记者,这一切全部都是那家伙的错。如果不是他一直和狗仔勾搭,如果不是他试图打扰保罗静养,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完全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蓝礼这才回过神来,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却显得有些无力,“放心,记者是现在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收拾起注意力,视线在科迪和凯莱布之间移动了一下,“如果记者纠缠你们,所有一切都直接无视就可以了。你们没有义务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那如果他们说保罗坏话呢?”凯莱布还是忍不住担忧他们都是圈外人士,保罗在家从来不说这些事情,而他们也从来不会过问,得益于保罗的低调,沃克一家始终保持着平静而简单的生活,就连保罗有几个兄弟姐妹,都很少有人知道。

    “他们不敢。”蓝礼微笑地朝着凯莱布说道,简单的一句话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人不由稍稍心安。

    凯莱布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绅士有礼、亲切和善的蓝礼,居然能够赤手空拳地把迪塞尔打得满脸都是血。

    “我今天还有工作,需要先离开。有什么事情,你们随时打我的手机,又或者是内森的电话也没有问题。”因为克里斯托弗-诺兰的剧组要求,蓝礼的工作电话和私人电话全部都放在内森那儿,二十四小时开机,“谢丽尔还在卫生间,她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再等一会,如果她还没有出来,你们就和护士说一声,拜托她们进去看看。”

    接下来,蓝礼又和科迪、凯莱布寒暄了两句,迈开脚步就准备离开了。

    “蓝礼,我送你下去吧。”科迪扬声喊到,凯莱布试图阻止科迪,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科迪在电梯关闭之前,成功地挤了进去,“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是不是低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这样就开始工作,没有关系吗?”

    连续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蓝礼的状态确实不好,胡子拉渣着实狼狈,黑眼圈也隐隐地浮现出来,最重要的是眼神似乎再也找不到那抹明亮的光芒,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内心深处却透露出一股悲怆的踉跄和脆弱,旁人只能隐隐感受到那股失落,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即使想要安慰也无从入手。

    科迪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感觉是什么就说了什么。

    蓝礼朝着科迪露出了一个微笑,“放心,我不会随意冒险的。只不过没有修整胡子罢了,我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

    说话之间,电梯就来到了一楼,虽然蓝礼推辞,但科迪还是坚持护送着蓝礼到大门口。

    远远地,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记者群体就正在翻滚汹涌着,正如科迪和凯莱布所说,他们正在蠢蠢欲动。

    蓝礼停下了脚步,“就到这里吧。否则,你现身之后,他们又要纠缠你了。谢丽尔还需要你和凯莱布照顾,你们先上去吧,今天工作结束之后,我再过来。”看着科迪还有些担心的模样,蓝礼补充说了一句,“记者只是芝麻大小的事情,不用担心。”

    这一次,科迪没有再坚持。

    科迪站在原地,看着蓝礼朝前走去,那如同青松一般挺拔却孤寂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一团光晕中,随即就被汹涌的记者人潮所吞噬,隐隐之间,只能看到蓝礼那宽厚而坚毅的肩膀线条,莫名地就勾勒出一抹孤独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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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 投鼠忌器

    记者?

    蓝礼从来就不认为是一个问题。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此时此刻,置身于记者包围圈之中,蓝礼依旧是那个蓝礼,没有慌乱也没有退缩,堂堂正正地面对着眼前的汹涌人群,甚至还停下脚步,等待着其他慢了半拍的记者们将自己包围,就如同蜂窝一般,蜜蜂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越来越臃肿、越来越繁重。

    既然当初面对迪塞尔的时候决定出手,蓝礼就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结果的准备,害怕和胆怯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更何况,如果重来一次,蓝礼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现在,蓝礼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镇定自若地面向眼前的记者们,等待着他们的提问,等待着暴风雨的来袭。

    看着蓝礼的如此姿态,记者们反而是不知所措起来,熙熙攘攘的拥挤如同潮水一般前仆后继地涌动着,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嗡嗡嗡的沉闷声响,却没有人开口,没有人愿意打破沉默,也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打破沉默。

    蓝礼强硬警告记者禁止进入医院打扰保罗休息,这绝对是引发了众怒,所有记者的怒火和耻辱都已经冲上了脑门,几乎就要满溢爆炸开来,但……他们却不能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因为蓝礼占据了道德上风。记者们可以谴责蓝礼是非不分,记者们可以吐槽蓝礼横行霸道,记者们可以攻击蓝礼独断专行,但他们却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地闯入医院,挑战蓝礼的底线。因为有记者不信邪地以身犯险,然后就自讨苦吃了。

    先后约莫有五名六名记者在自己的社交网络账号之上公开了这件事,对蓝礼的行为表示了强烈谴责,认为蓝礼根本没有尊重记者的知情权,也没有尊重记者的专业,随后还安了一大堆罪名在蓝礼身上。

    结果,这几名记者成为了网络集体炮轰的目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网友们都反过来谴责这些记者不知轻重,现在保罗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正在生死线之上苦苦挣扎,而记者们却为了所谓的“知情权”而在医院里大声喧哗,如此行为已经超出了道德底线,甚至是违法公共安全的行为,简直令人不齿。

    那群记者立刻就成为了反面教材滥用知情权为个体谋私的典型案例,就连“艾伦秀”、“周六夜现场”这样的脱口秀节目都开始加入了吐槽的行列,全网覆盖的围追堵截和群起声讨让记者们着实狼狈不已。

    前车之鉴的情况下,其他记者全部都严严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有些事情,记者们可以轻松占据上风;有些事情,却是记者们都必须谨慎处理的敏感话题。显然,命悬一线的生死问题就是后者。

    现在,蓝礼和迪塞尔的对峙状况也是如此。

    迪塞尔在挑战着蓝礼的底线,同时也在挑战着保罗家人的底线,尽管他的出发点是打着“慰问保罗”的旗号,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事情的后来发展却明显失去了控制,这也使得迪塞尔不得不保持低调。

    从事件爆发到现在,过去了约莫六十个小时,迪塞尔始终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在任何场合都没有发表言论,传闻迪塞尔现在是鼻青脸肿、好不狼狈,但迪塞尔始终躲藏在家中,没有任何照片流露出来,记者们也是无可奈何;而电话采访,迪塞尔也一律拒绝接听,神秘莫测、三缄其口的姿态更是让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所谓的医院打斗,仅仅只是在记者之间流传着,间或流传出了几张照片当时旁观者所拍摄的,而且照片都非常模糊,但这就是全部了,没有视频、没有清晰照片、也没有确切信息,口口相传之间的绘声绘色,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提供完整证据。

    于是,情况就这样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了。

    少数记者在社交网络平台之上放出了消息,“传闻,蓝礼-霍尔和范-迪塞尔在医院之中发生了暴力肢体冲突,双方彻底撕破脸,但现在双方都没有给予进一步确认。”

    “传闻,蓝礼-霍尔在医院突然暴起,狠狠殴打了范-迪塞尔,但具体经过、事情起因暂时都还没有得到相关确认。”

    同时,当天在医院的旁观者们也纷纷在网络之上表达了惊叹和恐慌,有鼻子有眼地把事情来龙去脉描述起来,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版本因为每个人看到的事情全貌都有所不同,这也使得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无法统一。

    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蓝礼和迪塞尔发生肢体冲突了。

    但其他部分就变得模糊不清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就连放出消息的记者自己都不敢太过完全确认,这也使得消息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始终没有能够真正地引起普罗大众的注意,反而是不少人认为这是假新闻毕竟,蓝礼才刚刚得罪记者们,不是吗?

    记者们也有些为难。

    当然,记者们可以妙笔生花,故意隐瞒部分事实,比如说迪塞尔是“独自”前往探望保罗,结果却被蓝礼狠狠殴打了一顿;比如说两名记者是前往医院探病,却被蓝礼迁怒;比如说迪塞尔试图好言相劝,蓝礼却得理不饶人,酿造血案……诸如此类,整个情况就将颠倒过来,让蓝礼陷入无法辩解的窘境里。

    记者们显然非常非常乐意这样做毕竟蓝礼才刚刚得罪了所有新闻媒体,现在有机会可以不动声色地给蓝礼使绊子,借用迪塞尔作为挡箭牌,实行打击报复,何乐而不为呢?

    但记者们却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蓝礼,现在在整个北美都拥有无与伦比号召力的那个蓝礼、之前经历过“炒作门”风浪的那个蓝礼、强大人脉遍布美国和欧洲各个电影产业的那个蓝礼……还有,世袭贵族出身的那个蓝礼。

    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前才刚刚让所有记者狠狠吃瘪的那个蓝礼。

    “爆裂鼓手”在纽约拍摄期间,狗仔和蓝礼就正面交锋了一次,当时狗仔就采用了这种方式,掐头去尾地报道新闻,不能说是杜撰,也不能说是捏造,却呈现出了事情的另外一方模样,顿时就让蓝礼成为了众矢之的,但结果却依旧是狗仔抱头鼠窜。

    同样的伎俩和同样的结果,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次了。现在再次面对蓝礼的时候,记者们也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起来。投鼠忌器。

    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实锤一击致命。

    否则,才刚刚因为保罗事件而被指责“滥用职权”的记者们,敏感而愤怒的网友们很容易就把事情牵扯到“打击报复”的层面上现在仅仅只是捕风捉影阶段,就已经有网友们如此吐槽记者了,那么不要说朝着蓝礼泼脏水了,可能记者们自己都将面临集体声讨的困局。

    就连狗仔们都比平时多出了一些谨慎。

    今天,记者们就将蓝礼围堵在了医院门口,试图正面突破,从蓝礼口中探寻到事情的真相,甚至是直接激怒蓝礼,让记者们掌握真正的实锤;可是现在真正面对着蓝礼,记者们却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眼前的蓝礼着实太镇定也太坦然了,那怡然自得、波澜不惊的模样,再次唤醒了记者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们与蓝礼的交锋之中,着实吃过太多亏了。

    然后,再对比一下三天前蓝礼在医院门口的雷霆之势,那种鲜明对比和巨大落差就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寒而栗:没有人会质疑蓝礼的能力,也没有人敢质疑蓝礼的胆魄。

    此时此刻,他们兴冲冲地将蓝礼包围其中,人多势众,但蓝礼却偏偏摆出了一幅云淡风轻的姿态,甚至还主动停下脚步,等待提问,如此气度就让来势汹汹的记者们都不由微微一涩,情绪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原地:

    怎么办?

    说来荒谬可笑,天下无敌的无冕之王们怎么可能惧怕区区一名好莱坞演员呢?他们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对存在,面对艺人们何曾如此狼狈过?任何人说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就好像乌托邦寓言一般,没有任何可信性。

    但,现实生活中却正在真实地上演着。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记者们站在蓝礼的面前时,却不由自主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尤其是当他们还在处心积虑地把蓝礼推下悬崖的时候,那种心虚似乎再次唤醒了他们的良知,这着实太过陌生也太过荒唐。

    于是就这样了,慌慌张张之中,却愣是没有人开口。不要说开口了,就连噪音和杂音都几乎听不见,现场呈现出一派诡异的安静,那种沉默渐渐开始紧绷起来,让现场记者们越发心里没底,视线都不由开始闪烁起来。

    蓝礼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准备离开,却也没有准备主动出击。

    沉默就开始变成了压抑,终于有记者按耐不住情绪,提问就这样脱口而出,“蓝礼,请问一下你和范是不是在医院发生了肢体冲突?”

    问出来了,总算是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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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8 束手束脚

    “蓝礼,请问一下你和范是不是在医院发生了肢体冲突?”

    虽然无比生硬,虽然无比尴尬,就这样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技巧,赤果果地冲床出来,但终究还是询问出来了,至少拥有了一个开头。全场记者的视线就这样全部落在了蓝礼身上,就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殷殷期待着蓝礼的回答。

    如此场景有些荒诞还有些搞笑。

    “正确。”蓝礼点点头表示了肯定,不是“yep”、不是“yeah”、不是“yes”之类的肯定答复,而是“correct”这样客观而生硬的回复,不带任何情绪,硬邦邦地将问题的后续可能性都斩断下来,展现出了坚定不移、堂堂正正的姿态。

    现场记者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的眼神交换,那现在怎么办?

    蓝礼就这样直认不讳,甚至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言语和神态之间也完全感受不到愧疚或者妥协。

    难道……难道是迪塞尔又犯犟了?难道冲突背后还有什么内幕?

    这是完全可能的!毕竟,以蓝礼的个性与形象,肢体冲突本来就显得匪夷所思,如果现在还有内幕的话,那就能够解释得通了,这顿时让记者们心有余悸还好没有冒失地直接抹黑,否则他们又要成为过街老鼠了。

    可是,内幕呢?

    眼看着蓝礼没有解释的打算,另外一名记者硬着头皮地主动迎了上去,“对此,你有什么想要回应的吗?”

    蓝礼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声音来源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笑容……蓝礼就只是上扬嘴角,摆出了一个官方回应的姿态,紧接着就移开了视线,笑容也就跟着重新平复了下来,眼神清澈而平静地看向了其他人,似乎正在说:

    没有其他提问了吗?

    现场记者已经开始在内心骂粗话了。虽然知道蓝礼和记者的关系一向说不上友好,但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这样为难记者吧?刻意摆出了一副清高傲娇的装逼姿态,举手投足都正在表达着对记者的鄙夷和不屑,真是让人心气不顺!

    见鬼的蓝礼-霍尔!

    但更加令人郁闷的是,记者们硬生生地矮了半个头,却偏偏无法摆脱。这种憋屈和耻辱感更是让记者们点燃了熊熊战意!

    现场记者人数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三位数,现在在人多势众的鼓舞下,总算是有人鼓起了勇气,再次扬声追问到,“你的意思是,你殴打了范-迪塞尔吗?”

    动词。

    主语和宾语。

    整个提问方式都带着一股提前预设了答案的质问姿态,他们需要激怒蓝礼,又或者说,他们需要打破现在的局面,否则采访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打破蓝礼那副令人生厌也令人作呕的清高面具。

    这到底是因为世袭贵族所带来的阶级差异?还是因为性格使然的居高临下?

    但不管如何,蓝礼总是能够轻易的激怒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个表情,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挑拨起对方的敏感神经。当初面对范-迪塞尔和克里斯-海姆斯沃斯的时候是如此,后来面对克里斯-埃文斯的时候是如此,一贯以来面对记者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是故意的。

    因为记者们明明知道真相至少,肢体冲突发生现场的那两名记者就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们却选择了闭上嘴巴;然后预设了立场,希望通过激怒蓝礼,再次制造新闻,把这次事件进一步闹大。

    但蓝礼却不想要这样。

    如果能够把所有焦点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继而为保罗赢得一个清净的休养空间,那么他不介意把黑锅背起来;更何况,这也不是黑锅,他本来就是决定好好教训迪塞尔一顿,身体层面所感受到的疼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精神折磨还没有开始呢。

    他没有打算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

    “所以?”蓝礼平静地反问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如同一汪湖水,没有丝毫波澜,但如同镜面般的湖水深处却是一片黑暗,似乎正在一点一点黑化,肉眼却无法捕捉,只能隐隐感受到那股不寒而栗的颤抖。

    承认了。

    不仅仅就这样简单地承认了,而且还以一个问句做出了反击,那一句“so”的理所当然,透露出了堂堂正正的姿态,记者们内心深处才刚刚升腾起来的雀跃就这样被掐在了喉咙口,不知道应该再怎么继续询问下去:这……这是不是有猫腻?

    没有说明,没有辩解,没有推脱。一句“所以”的干脆利落,直截了当地截断了所有可能,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蓝礼承认了,大家应该开心才对。

    蓝礼沉默了,大家又开始忐忑了。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到底是有内幕?还是没有内幕?他们……他们可以就这样大喇喇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蓝礼身上吗?这样确定没有问题吗?真的没有问题吗?

    沉默。还是沉默。现场记者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蓝礼也没有着急,就这样安静地等候着。许久许久,然后在一片生涩而尴尬的宁静之中,蓝礼才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抱歉,我今天还有工作。”而后就迈开了脚步,准备离开。

    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迟疑之间,陆陆续续就这样后退脚步,让开了空间,清理出一条通道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目送着蓝礼扬长而去。

    没有狗血戏剧,没有大吼大叫,没有针锋相对,没有长篇大论,从头到尾就只是简单的几个词汇而已,来势汹汹的记者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晾在原地,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虚无地付诸东水,以至于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那现在应该怎么办?”人群之中有人满头雾水地开口询问到。

    但,没有人回答。

    按道理来说,蓝礼刚刚已经坦然承认了,记者们只需要直接报道就可以了,反正其中也不存在什么误会和偏差,不用担心蓝礼再像以前那样倒打一耙;可是,内心深处总是隐隐有着一丝不安和忐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者们不喜欢蓝礼。其实,这已经是相对柔和的说法了,其实不少记者对蓝礼都深恶痛绝,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总是让人想要把他拖拽到泥泞之中,然后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蓝礼狼狈不堪的窘迫模样。

    但记者们却无法否认蓝礼的教养和仪态。世袭贵族的礼仪让蓝礼在不同场合之中都保持了令人羡慕的礼仪即使是刚刚的短暂交锋也是如此,这也意味着,蓝礼绝对不是那种轻易动手打人的个性。

    不要说熟悉蓝礼的记者们了,就连普通网友们都不会相信。

    那么,这次事件是不是有猫腻呢?

    尤其是蓝礼坦然与平静的态度,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动手而感到焦躁,又或者是后悔,甚至比迪塞尔还要更加淡定

    迪塞尔回避媒体的动作本身,这就是一个回应,要么是因为羞愧要么是因为愤怒,再不然就是因为另有打算,这才选择了隐匿,否则,如果迪塞尔真的是受害者,以他的个性和脾气,他又为什么不愿意站出来呢?哪怕是惺惺作态地“原谅”蓝礼,这也是一种姿态。

    事情还有内幕?

    “见鬼!”

    虽然记者们不想承认这一点,内心是无比抗拒的,更不要说进一步调查真相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愿就这样把一锅污水朝着蓝礼身上泼过去,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蓝礼身陷囹圄、饱受煎熬,爆点和噱头都有了,同时还可以报复蓝礼,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的整个处境本来就敏感特殊,再加上保罗事件更是特殊中的特殊,记者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是描述蓝礼和迪塞尔的肢体冲动,言辞也必须小心谨慎。现在明知道还有情况,他们就更加不敢大放厥词了,否则就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没有人是傻瓜。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权威媒体记者的确爆料了“肢体冲突”事件,证实了过去三天时间里的传言,蓝礼和迪塞尔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这已经得到了蓝礼的官方承认,所以也没有必要继续掩饰下去了;但所有报道都相对客观,关于事情的真相还是有所保留。

    自然而然地,网友们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援蓝礼,一派声援迪塞尔,双方都坚定不移地支持着自己的立场,认为肯定是对方的挑衅点燃了导火索。但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蓝礼的应援声音占据了绝对上风。

    紧接着,知情记者爆料了事情始末:迪塞尔带着记者试图硬闯重病患者病房,蓝礼封锁天罗地网阻止,而后蓝礼率先发难,引爆冲突。

    真相就这样大喇喇地呈现了出来,难得一见的,“无冕之王”们坚守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底线,呈现出了事实真相

    蓝礼没有收手,血腥暴力给予了严惩;而迪塞尔也不见得无辜,试图利用保罗炒作新闻的举动也令人不齿。

    本来,所谓的“肢体冲突”是好莱坞八卦,现在却演变成为了道德审判,整个事件的起承转合都有些偏离了轨道,就连记者们也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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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9 始料未及

    有人谴责迪塞尔为了炒作而不折手段,甚至试图利用现在依旧昏迷不醒的保罗,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超出了道德底线。如此无耻荒诞的举动就是在拿保罗的生命冒险,那么这与喝人血吃人肉有什么区别?

    有人吐槽蓝礼下手太狠,面对同僚居然丝毫没有收手,甚至把迪塞尔打得头破血流说不定迪塞尔已经内疚收手了,但蓝礼还是得理不饶人,如此暴戾的形象与以往的绅士风度相去甚远,也值得玩味。

    有人责备那些道德帝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迪塞尔明明正在试图利用保罗,而蓝礼在暴怒之下维护自己的好友,却被指责出手太狠?“难道真的要让范-迪塞尔害保罗去世”,蓝礼也还是需要保持所谓的风度吗?

    有人嘲讽堂吉诃德玻璃心,他们只是认为蓝礼太过粗暴而已,却没有点明所自己是否赞同这一举动,然后粉丝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洗地,看来蓝礼这两年的公关工作着实出色,不需要自己出面就可以摆脱“恶意殴打他人”的民事违法行为了。

    有人怒斥迪塞尔的支持者们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迪塞尔做错事,现在却转移焦点,然后还谴责蓝礼支持者“洗地”,如此无耻的行径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当初蓝礼的“炒作门”,后来被证实了子虚乌有,可蓝礼却是千夫所指;而现在迪塞尔证据确凿地炒作新闻,而且还是利用自己口中的“好朋友好兄弟”,结果还有人为他说话,如此双标确确实实是让人看到了某人的“出色公关工作”。

    ……

    媒体记者们才是真正的目瞪口呆,根本不需要他们煽风点火,网友掐架就已经将所有讨论话题沸沸扬扬地点燃起来了。

    其实,记者根本就不需要以身涉险,只需要抛出一个噱头、一个鱼饵,在现代网络的催化和演绎之下,自然就可以衍生出无限可能。就好像现在他们爆料出了真相,然后卷起袖子、拖着下巴在旁边等候,然后……好戏登场!

    持续争吵之中,支持蓝礼的声音还是再次占据了上风。

    “打得好!就是要好好教训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平时天天嚷嚷着’好兄弟’,却在危机时刻只想着自己的事情,难道事情重点不应该是保罗吗?为什么他要站出来抢戏?”

    “我就觉得不对劲!保罗出事之后,范就在拼命刷推特,而蓝礼和其他人几乎都没有声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到底谁才是真正关心保罗的,这难道心里就没有一杆秤吗?”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向理智的蓝礼失控?我坚定不移地站在蓝礼这边!是,蓝礼的表现的确过激了,但想想,蓝礼最好的朋友正在生死线之上苦苦挣扎,而旁边却还有人正在试图打着关心的名号消耗自己的好友?如果是我,我也会失去理智。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还不清楚吗?”

    “当初就传闻,范-迪塞尔把蓝礼-霍尔逼出了’速度与激/情’剧组,现在又和道恩-强森发生了不愉快的冲突,然后还试图利用保罗-沃克?耶稣基督,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是真正的’炒作门’好吗?”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蓝礼为什么不能再更狠一些?看看现在网络之上的言论吧,甚至还有人为范-迪塞尔辩护,这说明了什么?范-迪塞尔的自我炒作是没有任何代价的,更不要说法律的追究责任了,如果不是蓝礼,那么他就可以得逞了。仅仅只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为什么蓝礼没有否认?因为蓝礼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这一次,我认同蓝礼的想法!”

    事情真相呈现出来之后,尽管网络之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声音,但整体来说,蓝礼的行为还是得到了绝大多数的赞同和支持。

    正如记者们所料,保罗事件本身就充满了无限意外,现在所有人都在真诚地祈祷着,保罗能够尽快恢复,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暂时押后,这也使得蓝礼的爆发得到了理解,反而是迪塞尔瞬间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现在,记者们能够把自己“摘”出来,同时又能够制造爆点、吸引视线、创造销量,甚至还能够赢得观众们的好评,这简直太过美好。于是,记者们也就掉转了枪口,朝着迪塞尔开始开炮,轻轻松松就能够工作,再幸福不过了。

    ……

    费舍尔-摩根现在已经开始头疼了,他还是低估了蓝礼的狡猾。

    费舍尔选择了忍气吞声、以退为进,摆出受害者的低姿态,通过媒体进行推波助澜,然后再安排网友为迪塞尔营造良好形象,一步一步地将蓝礼推向负面形象的窠臼之中,这对于迪塞尔接下来的整个事业曲线都是有重要作用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蓝礼居然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却不是“横行霸道”的方式,而是“堂堂正正”的姿态,这反而是把记者们推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瞬间就打乱了费舍尔的全盘计划,如果蓝礼根本没有后悔的意思,那么事情就必须从长计议了。

    显然,费舍尔低估了蓝礼的直接和坦然,也低估了蓝礼的正面形象,更低估了蓝礼与媒体之间的关系,最最重要的是,低估了安迪-罗杰斯和莉迪亚-布鲁克斯的手腕和速度。

    两面派!伪君子!

    如果蓝礼真的那么关心保罗,全心全意地瞩目着保罗的状况,那又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安排这些事情呢?以有心算无心,甚至还把费舍尔和迪塞尔的反应都计算进去了,以陷阱反制陷阱,瞬间就扭转了局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蓝礼的所谓关心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虽然费舍尔早就知道蓝礼是一个伪君子,但还是低估了蓝礼的城府,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蓝礼的冷血和恶毒;对迪塞尔痛下杀手是第一次,后续伏笔则是第二次。步步为营的谋划让迪塞尔完全陷入被动。

    在费舍尔看来,保罗也是蓝礼手中的棋子而已,只是蓝礼的博弈能力更加高明而已,所以人们才没有发现蓝礼的虚伪。

    至少迪塞尔还是足够质朴的,而蓝礼的卑鄙无耻则远远超出了想象。

    费舍尔自然也没有缴械投降,第一时间就发动了负面评论的冲击,重新制定计划,尽可能地挽回局面,试图模糊焦点;但终究还是抵不过滚滚巨浪的碾压,声望和人气本来就居高不下的蓝礼轻松就占据了所有的道德制高点,迪塞尔过去几天时间里好不容易累积下来的优势,一夜之间就重新回到了起点甚至还更进一步地滑落深渊。

    问题就在于,现在费舍尔也不能轻举妄动,许多动作也不敢冒然施展,遣词造句都必须谨慎再谨慎,否则,“借助保罗事故而炒作新闻”的帽子死死地压制下来,牢牢地限制住迪塞尔的言行,那就是真正没有翻身之地了。

    现在,费舍尔唯一能做的就是,联系专业公关人,为迪塞尔撰写了一封解释信,公布在了迪塞尔的个人脸书、推特和照片墙之上。

    解释信的内容无非就是澄清“一切都是误会”,他和蓝礼之所以发生肢体冲突,只是误会而已。当时迪塞尔误以为是工作人员故意刁难,拒绝探望保罗,在情急之下,迪塞尔与工作人员发生了不愉快的口角,继而与蓝礼也发生了言语冲突,这才演变成为肢体冲突。最后,再次表示,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保罗身上,而不应该模糊焦点。

    诸如此类云云。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再次把所有的焦点都锁定在保罗身上,为迪塞尔开脱,同时模糊焦点,让事件快速降温,将伤害值降低到最小。

    可尽管如此,费舍尔还是满盘皆输。

    道歉信本身就意味着让步,推翻了此前的所有计划。更何况,现在迪塞尔的情况就如同走钢丝,所有事情都必须小心谨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必须祈祷保罗安然无恙,否则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迪塞尔就将陷入千夫所指的窘境,根本无力反抗。

    “该死!该死!该死!”

    费舍尔对于这次事件的走向十分不满,几乎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在怒火已经濒临爆发边缘的时候,手机又再次响起,来电显示赫然是范-迪塞尔不用多说,肯定是迪塞尔试图把所有怒火全部宣泄在费舍尔身上的电话。

    但现在费舍尔着实没有时间照顾迪塞尔那一点点患得患失的小情绪,抬手就将手机直接从三十五层楼丢了出去。

    做完如此动作之后才开始后悔:不是因为迪塞尔,而是因为联系方式以及短信内容,如果手机被陌生路人捡走,然后复原里面的内容,那么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在好莱坞混下去了。

    所以,即使憋屈得不行,费舍尔还是快速呼唤了自己的助理,让对方下楼去把手机找回来,但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结果自己冲了出去,只希望手机不要消失。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

    费舍尔和迪塞尔的问题,对于蓝礼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更为准确来说,就连安迪和莉迪亚的后续布局,蓝礼也没有过多关注,他需要集中所有注意力投入工作中,这着实太过困难,几乎消耗了他的所有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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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 重新开工

    十八号摄影棚依旧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来来往往的身影互相交织在一起,隐隐涌动着一股喧闹的繁华。

    但所有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朝着摄影棚入口处投射过来,隐隐约约地打量着蓝礼,眼神里透露出些许探究和摸索,欲言又止的好奇和关心如同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潮,持续不断地翻滚涌动着,那天罗地网让人无所遁形,将名利场的压力层层叠叠地渗透下来。

    不过,打量终究只是打量,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开口,探究终究还是止步于探究,让摄影棚中充斥着一股难得的安静,比起外面的世界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就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成为了逃离纷扰的最佳清静之地。

    “蓝礼,你确定没问题吗?”克里斯托弗-诺兰满脸担忧地注视着蓝礼,不是好奇而是关心,眼神里透露出内心的担忧,试图多说点什么,却因为嘴笨而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询问了一句。

    蓝礼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朝着克里斯托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礼貌地做出回应,“剧组工作已经耽误了不少日子,现在是时候重新开始了。在其他人继续向你们施压之前,我们开始尽快投入工作吧。”

    租赁摄影棚的费用高昂,虽然这是华纳兄弟自己的摄影棚,但成本费用也是需要计算的闲置时期租赁给其他电影公司的利益收入、日常维护的耗损、拍摄场景的维持等等,每部作品都需要单独计算。这也意味着,剧组搭建场景完毕之后,摄影棚就闲置在那里,这是无比奢侈的。

    过去几天时间里,托马斯-图尔一直在给剧组施压,希望能够尽快重新投入拍摄制作;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能因为一名演员而耽误整个剧组”。对此,艾玛-托马斯将所有责任都扛了下来,没有打扰蓝礼的意思,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蓝礼还是知道了。

    看着克里斯托弗还准备开口,蓝礼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接下来这场戏可是整部电影里最为有趣的部分。怎么样,拍摄计划已经确定好了吗?我现在是否落后了进度,还有什么问题是我需要了解的?”

    从头到尾,蓝礼都没有提起自己的状况,而是把所有的话题都聚焦于工作。

    克里斯托弗没有察觉到,注意力就跟着蓝礼的话语发生了转移,谈起了超立体空间的具体拍摄计划;站在旁边的艾玛敏锐地察觉出来,视线落在了蓝礼身上,但认真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既然蓝礼不愿意多说,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多问。

    就这样,“星际穿越”剧组重新开工了。

    洛杉矶剧组的拍摄工作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意外事故的发展导致剧组在正式工作之前就被迫停摆,现在蓝礼回归,棚内戏份才真正开始。蓝礼率先需要完成拍摄的就是最为复杂也最为困难的一场戏。

    本来,这场戏的内容难度就已经不可小觑,拍摄工作非常繁琐;更重要的是,视觉特效的后期制作还要更加困难。为了能够及时赶上华纳兄弟的预定上映档期,克里斯托弗还是决定率先拍摄五维空间的戏份。

    蓝礼重新回归剧组的第一天,工作就走上了正轨。

    虽然刚刚经历了短暂休假的打断,但蓝礼的状态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第一场戏就快速进入了表演状态,在吊着威亚的情况下,奉献出了精彩表演当库珀坠入时空隧道,持续坠落,最后进入五维空间,这场戏所呈现出来的焦躁、恐惧和慌乱绝对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不是“活埋”的那种垂死挣扎,而是无止境坠落的束手无策。

    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感叹,蓝礼果然是蓝礼,这一份表演功底确实是无可挑剔。

    虽然棚内的小部分工作人员有些不寒而栗,想象一下,蓝礼的至交好友现在就在生死线之上苦苦挣扎,蓝礼却依旧能够全身心地投入表演,这是不是太……太冷血了?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恍惚,冷静得过分;但他们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服自己,不久之前蓝礼才刚刚疯狂殴打了迪塞尔一顿负面情绪已经全部宣泄出来,现在才能够进入忘我状态。

    但传言仅仅只是传言,那些猜测和忌惮只是流传在工作人员的眼神和视线之中,就连口口相传的讨论都着实不多,三缄其口的氛围还是让剧组工作能够专注在拍摄之上。

    库珀意外地在五维空间之中发现了少女时期的女儿墨菲,他试图与墨菲能够对话,情急之下推动了两个人之间的时空“壁垒”,却将墨菲摆放在书架之上的登陆舱摔在了地上,裂成两半,但墨菲却没有意识到这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暗示,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被遗留在五维时空之中的库珀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为了自救,库珀开始探索自己身处的整个空间。

    视线四周所传来的信息量着实太大,库珀一时间也无法快速分辨,只是在游离漂浮之中,寻找到了另外一个时间线。虽然库珀现在还暂时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慌乱状态会中大脑没有办法思考;但库珀的求生/本/能却爆发了出来

    他看到了正准备与墨菲告别的自己。

    当初,库珀决定离开地球,加入探寻生存行星的队伍,墨菲对此表示了强烈抗议,她不希望父亲离开;库珀不得不反复尝试说服墨菲,最后墨菲生气了,拒绝和父亲交流,库珀内心深处挣扎不已,但终究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现在,库珀就正在注视着当初发生在墨菲房间的这一幕。下意识地,他希望墨菲能够阻止当初的自己,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地球,那么未来是不是就会发生改变?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困在这个未知时空中?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永远地离开墨菲?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违背对墨菲的诺言?

    于是,库珀开始朝着过去的墨菲呼喊。

    ……

    此时,少女墨菲正在将书桌堵住了房间的门口,并且将椅子和台灯全部都堆积了上去,如同蚕茧一般,牢牢地将自己包裹在房间的保护网之中,然后垂头丧气地坐在床铺上生闷气,拒绝露面也拒绝说话。

    库珀在漂浮之间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他的视角从正对着房间门的书架背后,来到了西边的墙面背后,清楚地从侧面看到了整个房间的影像,他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如此画面,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右手边的房间门正在被推开。

    库珀忽然就意识到,那是自己正在推门。

    果然,下一秒,当初的自己就推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了半个脸颊。

    但不等自己开口,墨菲就已经哀怨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如果你要走的话,那就走吧!”

    库珀注视着正在推门的自己,那股恐慌和急切就开始迸发出来,“不,不不,不不。”他只是持续不断地低声呢喃着,否认着现实,也否认着过去,他试图阻止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但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转过头,左手边就可以看到墨菲房间门之外的景象,自己正在试图推开门,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墨菲委屈而悲伤的表情。

    “不不!不不!”库珀的声音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no”,但是话语背后的恐惧和脆弱却正在一点一点地泄露出来,他的声音几乎已经含糊在唇齿的后面,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低声呢喃,“别走。别走。你这个笨蛋!”

    “别走!”声音终于挣脱了喉咙的束缚,嘶吼出来,隐藏在那微微颤抖背后的绝望和愤怒瞬间爆发出来,握紧了拳头朝着自己的背影怒吼着。

    因为太过用力,在无重力环境之下,库珀的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无法抑制地在原地打转着,看起来就好像是失去控制的木偶。

    刚刚开始,库珀还在试图挣扎,但随后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还是做到了,“不,不不不。”他就这样持续不断地低声重复着,那种强烈的意愿让理智终于稍稍找到了线索。

    刚刚就可以注意到,他的呼喊,墨菲和当初的自己似乎都听不见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是过去,而他在现在,时间和空间的隔断让他们无法在同一个物理层面之上交流,那么,他到底应该如何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呢?

    “摩斯。摩斯电码。”

    库珀终于想到了最为简单也最为直接的通信方式,他需要通过莫斯电码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少女墨菲,然后通过墨菲将当初的自己留下只要他放弃了探索太空之旅,那么现在正在发生的所有一切就将不复存在了。

    “摩斯电码!”

    库珀屏住了呼吸,尽可能让那些恐惧和慌乱全部镇定下来,全心全意地开始集中在摩斯电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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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1 无力挽回

    “摩斯电码。”

    库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唯恐紊乱的呼吸打扰到自己的思考,以至于他就这样屏住了呼吸,重新来到了墨菲房间的书架背后,脑海之中的所有思绪都集中在了摩斯电码之上什么太空探险什么寻找行星什么拯救人类,所有的所有都已经抛在了脑后,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他需要重新回到墨菲的身边,还有汤姆。

    他要回家。

    摩斯电码。

    库珀完全屏住呼吸,整个空间里似乎就陷入了无止尽的安静和虚无之中,那种万籁无声的宁静毫无预警地就滋生出了一股迫切和渴望,让整个世界的所有噪音全部都平静了下来,然后耳边就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响。

    库珀却全然没有发现这股寂静,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书架之上,大脑完全清空了所有杂念,只是思考着:摩斯电码。嘴里就无意识地开始念叨着摩斯电码,“点点点,s;杆,t;点杆,a;杆点杆杆,y。”

    库珀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在庞大的书架背后推动着上面的书本,制造出摩斯电码,拼凑出了内心最重要也最简单的一句话,“stay”,留下,他需要留下,他想要留下,然后以身体重重地撞击着书架,将刚刚推送出去的书本全部都撞飞了出去。

    久久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伴随着冲撞的力量爆发出来,从丹田深处嘶吼到,“留下!”

    平时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因为无重力状态而变得非常困难起来,才刚刚撞击完毕,他就开始剧烈地大口大口喘息着,那种精疲力竭的困顿在四肢肌肉中爆发出来,“呼,呼呼。”他只能持续不断地喘气着,死死抓住了书架的双手几乎就要软瘫下来。

    他不能放弃,他还不能放弃。

    库珀重新打直了双手,依靠着双手的力量重新将身体控制起来,重新将视线与少女墨菲保持了平行状态。

    透过书架,库珀就看到了转过身来的墨菲因为书籍摔落,墨菲再次被惊动,房间里的鬼魂正在试图和她对话,于是墨菲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

    这一个动作就让库珀的喜悦重新点燃,“加油。加油,墨菲,加油!”因为喘息喘得太厉害,他差一点就要开始引发咳嗽,这让库珀不得不紧紧地咬住牙关,强烈地控制住情绪否则氧气消耗速度太快,他可能就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因为咬牙的动作,库珀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致,就连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墨菲,所有的希望和念想全部寄托在了女儿身上,低声呢喃着,“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墨菲?什么意思?”一遍又一遍。

    墨菲却不明所以,因为父亲即将离开的悲伤和疲倦,她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将摩斯电码记录下来。

    库珀的呼吸已经渐渐平复,但情绪却开始汩汩沸腾,视线深深地落在了墨菲身上,轻轻地、轻轻地说道,“留下。”他希望墨菲能够解读出自己的摩斯电码,他希望墨菲能够解读出自己的真实心愿,他希望墨菲能够将自己留下。

    那股迫切在舌尖之上涌动着,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说出来,随即就这样消失在了喉咙里,无意识之间,肌肉就再次开始发力,握住了书架的双手开始发力,以至于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竭尽全力屏住呼吸,却还是可以听到呼吸声也正在瑟瑟发抖的气流,就连映照在那抹微光之下的深邃眼神都开始泛起了阵阵波光。

    太过渴望以至于开始恐惧,太过迫切以至于开始颤抖。

    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深处的执念却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能量,他就这样注视着墨菲,静静地注视着,脑海深处的思念伴随着后悔开始翻涌起来,舌尖的苦涩就让视线模糊了起来,隐隐的泪光让他全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

    他不知道墨菲是否解答出了自己的摩斯电码。

    他也不知道墨菲是否理解了自己传达的意思。

    他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不知不觉地,一点一点地往前靠近,只希望能够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那双蒙着淡淡泪光的眼睛,温柔而轻盈地落在了墨菲的身上,思念的痛楚是如此汹涌又如此激烈,让整颗心脏都蜷缩了起来,呜咽的哭声就这样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无声的悲伤从僵硬的肩膀线条缓缓滑落。

    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他又到底是如何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改变现在的一切呢?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离开,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墨菲也不要离开自己的身边,绝对不要放手!

    因为哭累了而昏昏沉沉在床铺之上沉睡的墨菲,瘦弱的身躯看起来一碰就碎,孤单而落寞的身影正在提出无声的抗议。

    恍惚之间,他就看到了躺在白色病床之上的保罗-沃克。

    “上帝,哦,上帝!”

    如果他始终坚守在保罗身边,那么事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果他没有那么自大骄傲,而是真心地向保罗发出警告,那么事故结果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如果当初在冰岛,他将保罗和梅朵都留在那片世外桃源,那么保罗是不是可以逃过一劫?如果他再迫切一些,如果他再努力一些,如果他再积极一些……现在是不是就会不同?

    但,没有如果。

    现在保罗就被困在了那一方白色世界里,昏迷不醒。如果……如果保罗永远都无法醒过来了?就好像库珀永远无法回家一样。

    仅仅只是想到了这个可能,呼吸就这样被掐断了。

    “留下。”

    他的嘴里低声呢喃着,他需要他留下,“留下。”所有的声音都被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含糊不清的语音碎片,根本无法分辨清楚,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害怕拖拽住了脚踝,狠狠地朝着无底深渊拉拽下去,无论如何挣扎,他都无法摆脱。

    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那种无力感让他轻轻地依靠在书架之上,肩膀无力地耷拉下去,然后整个人就在无重力的空间里漂浮起来,似乎就将这样看不到尽头地永久漂流下去,迷失在时间的场合里,某个刹那,脑海里闪过了一丝“放弃”的念头,但还没有来得及滋生出来,随即就被掐灭

    库珀出现了。

    墨菲沉睡过去之后,库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间门,在书桌和门板之间寻找到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然后挤进了房间里。

    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来到了床边,试图安慰女儿。他用自己的双手移动着身体,慢慢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专注地注视着自己和女儿,但他的身体却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力量,每一次移动都正在消耗着更多能量,那种沉重的拖拽感正在让他缓缓下沉。

    “告诉他,墨菲。让他留下。”

    唇齿之间的呼喊却正在苦苦挣扎着:告诉他,蓝礼,让保罗留下。蓝礼,告诉他,危险,不要离开,让他留下。

    那股绝望的迫切让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让他留下。拜托!让他留下。”从祈祷到恳切再到哀求,声音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微弱下来,“留下。”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他希望自己能够留下,只需要留下,故事就会不同。他明明如此害怕这样的结局,他明明如此恐惧这样的未来,他明明拥有了改变过去的机会,他却像个笨蛋一般地松开了手掌。笨蛋!天下最蠢的笨蛋!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松手?他怎么可以就这样眼睁睁地松手,放走了保罗呢?

    留下。

    拜托,拜托!拜托留下!

    起来,快点起来,保罗,快点起来,把他抓住,不要放手,不要离开!

    因为太过迫切也太过恳切,以至于声音几乎发不出来,只是在喉咙深处微微颤抖着,那种恐惧和脆弱,彻底击溃了所有的防备,将最虚弱最真实的自己完全展露出来,那双眸子深处莹莹闪动的哀伤和绝望,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他没有成功。他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墨菲赌气地躺了下来,用被子严严实实地将脑袋盖住,拒绝和父亲交谈,这让父亲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就这样坐在床沿边上,许久许久,不曾离开,却也不曾说话,那种不知所措的悲伤缓缓流淌出来。

    怎么办?

    他应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留下,让他留下。留下!”这就是他脑海里唯一的想法,但他的声音却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根本无法说出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却希望自己的重复能够将意念传达过去,改变过去。

    然后……视线里就看到了自己重新站立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床铺之上,深深地看了看那个转过身去的背影,转身迈开了脚步。

    “不,不不不,不不不。”

    蓝礼只觉得视线里的黑暗正在一点一点吞噬过来,就如同潮水将自己覆盖一般,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只能持续不断地否定着现状、否定着自己。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他不能离开!他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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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2 空中牢笼

    “不。不不不。不不。”

    蓝礼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灾难重演,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转身离开了保罗,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保罗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的深渊,而他却自诩清高自命不凡地选择了袖手旁观。

    不。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已经送走了海瑟,他没有办法再送走保罗。他做不到,他真的真的做不到。这着实太困难了。

    不要。

    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在脑海深处爆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整个脑袋彻底淹没,尖锐而汹涌的疼痛瞬间就让痛感神经达到了承受极限,那股山呼海啸的痛苦让尖叫声还没有来得及嘶吼出来,就掐断了痛感的所有感受,只剩下一片耳鸣,就如同心脏停止跳动之后的那声“哔……”

    紧接着,整个世界就遁入了黑暗。

    “不要让我离开。墨菲!”他的声音终于冲破了束缚,哽咽地呼喊起来,“不,不不不,不,不要让我离开。拜托!拜托,不要让我离开。”如果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灾难即将发生;如果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这可能就是永别了;如果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他可能就将后悔一辈子。

    “不要让我离开!不要!不要!”他就这样绝望地呼喊着,滚烫的泪水已经彻底模糊了视线,就连鼻涕和口水都已经顾不上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但……终究还是于事无补,他还是就这样转身离开了房间。

    窒息。

    他几乎就要窒息了。

    重蹈覆辙。他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就这样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之上,一切都没有改变,如此冰冷又如此残忍。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影重新迈开了脚步,他的愤怒和绝望再也压抑不住,用尽了全身力量发起了最后的反击,如同困兽般,抬起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捶打着眼前的书架,“不!不!不!留下!你个白痴!留下!留下!”

    他就这样持续不断地咆哮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可以清晰准确地捕捉到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灵魂正在绝望地嘶吼着,如同受伤的狮子般,在绝境之中爆发出了所有能量,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开始狠狠撞击着眼前的时空壁垒。

    不。

    不要。

    不要!

    视线之中,曾经的他似乎终于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停下了脚步。在离开房间之前,转过身来,瞥了一眼躺在床铺上的身影,而后又瞥了一眼书架的方向。

    他和他自己就这样对视了。

    穿越时间和空间的束缚,他们就这样对视了:留下,请一定留下,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你会背负着这一次后悔永远都无法摆脱,留下,保罗需要你留下,那个孤单无助的保罗需要你留在身边。不要离开!

    “留下!笨蛋,留下!”他就这样无声地呼喊着,眼泪和鼻水滑落下来,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在痛苦之中,只是一字一顿地不断重复着,“留下”,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消失来替换保罗的留下。他承受不住了,他再也承受不住了。

    他就是一个懦夫。

    他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恐惧,但内心深处,他始终是一个懦夫。不敢面对曾经的自己,也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甚至不敢独自面对孤独的恐惧。

    保罗却因为这样的他,再次站在了悬崖边上。

    上帝。

    “留下!”请务必留下,好吗?

    但……两个的视线终究还是打断了,然后视线之中那个曾经的自己终究还是离开了,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板背后。

    他就这样愣愣地静止在了原地,看着那一扇无声的大门,将生存的希望彻彻底底截断,然后整个世界就陷入了无声无息的黑暗之中。

    他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瞳孔里的焦点一点一点溃散开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默默地滑落,却一点哭声都捕捉不到,就连呜咽都已经没有了,似乎大脑停止了运转一般,现在整个脑子里只有唯一的一个想法:

    他没有能够改变历史。他没有能够把他留下。他没有能够拯救他。

    他是一个笨蛋,他是全世界最自大最愚蠢的笨蛋,他拥有了机会,但他却就这样傻乎乎地放过了。他是笨蛋,他是笨蛋!

    留下,请你留下,好吗?

    ……

    整个剧组鸦雀无声。

    尽管蓝礼置身于半空中,他的表演根本无法近距离观察,他们只能通过监视器的屏幕来感受表演的力量,但那种挣扎、悔恨、绝望和痛苦却让人心酸,哭不出来,也发不出声,就好像胸口塞了一团棉花般,堵得难受。

    这只是一场戏而已。

    更何况,他们都知道,库珀最终还是和墨菲形成了沟通,墨菲终究还是解读了库珀留下的摩斯电码,成功拯救了库珀。

    但此时此刻,在场每一位工作人员却真正地感同身受,所有的纷乱心绪全部都沉淀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蓝礼,感受着那种无力和无助的悲凉,绝望的伤心就好像一点一点撕裂自己的心脏肌理般,疼得说不出话来。

    “卡!”克里斯托弗站在地面之上,拿起了扩音器,扬声喊到,“蓝礼,很好,非常好,我们调整一下镜头的位置,接着拍摄下一场戏。接下来……”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没有能够说下去,而是被艾玛-托马斯打断了,克里斯托弗不明所以地朝着妻子投去了视线,艾玛却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泛着一层苦涩,那种难以抑制的伤痛几乎让她发不出声音来,艾玛只是示意了一下监视器。

    克里斯托弗下意识地投去了视线,然后就看到了镜头之中的蓝礼。

    他的双手正在竭尽全力地抓住书架,但指尖的力量还是正在一点点缓缓流逝,他用宇航服的头盔顶住了书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痛苦的哭声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嘴边轻溢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滑落,那种啃心蚀骨的悲伤正在击溃他的所有防线,他就这样孤立无援地悬挂在半空中,支离破碎。

    克里斯托弗就这样愣住了。

    艾玛于心不忍地转过头去,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狼狈,泪水就这样彻底决堤。

    ……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医院里保罗毫无知觉的模样,那漫天漫地的白色似乎随时都可能彻底将他吞噬,然后就永远永远地离开。

    他曾经抓住了保罗的右手,他曾经有机会将保罗留下,但……他还是松手了,他还是愚蠢地松手了。

    现在他后悔了,但他却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留下。

    保罗-该死的-沃克!请你留下,好吗?我需要你留下。我需要你。

    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就这样分崩离析,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都已经彻底支离破碎,就这样完完全全崩溃,然后放声嚎啕大哭起来,那种恐惧死死地抓住了心脏,用力再用力地收缩着,根本呼吸不过来。

    因为太过痛苦,以至于身体都失去了控制,他再也无法抓住书架,然后整个人就这样渐渐漂移了出去,仅仅用一根威亚维系着身体,悬挂在半空中,没有办法离开,没有办法躲藏,也没有办法遮掩,更没有办法控制,就这样被困在了空中牢笼之中,无处可逃。

    就好像现在被困在病床之上的保罗一样。

    他死死地闭住了双眼,但情绪却已经彻底决堤,完全失控地痛哭起来,那种钻心刺骨的悔恨和绝望拖拽着他的脚踝不断下沉,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滚滚潮水般汹涌而至,内心深处不由就浮现出了一抹“放弃”的想法。

    他是不是也应该放弃呢?

    “嘿,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保罗-沃克。”

    “他不应该这样做!他不应该这样对待你。”

    “蓝礼,抱歉,我应该尽力为你争取的。”

    “蓝礼,你还好吗?你还能够继续坚持吗?”

    “我始终都站在你的这边。”

    “蓝礼,谢谢。”

    那个始终积极乐观的保罗,那个永远带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保罗,那个纯粹简单而真诚热情的保罗,那个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危机都全部站在他身边的保罗,那个远离公众视线静静享受生活的保罗,那个张开双臂拥抱自然拥抱生活拥抱生命的保罗……

    那个保罗,那个生机勃勃、活力满满的保罗,现在就这样无助地被困在了小小的病床之上,昏迷不醒,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清醒了,就如同他现在被困在了空中牢笼之中一般,就如同楚嘉树被困在了病床之上一般。

    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保罗可以轰轰烈烈地在速度之中演变成为永恒,那算不算死得其所?如果他的自私反而是毁灭了保留对自由的向往,那是不是违背自我?如果他的犹豫和踌躇成为了保罗“生如夏花之绚烂”的绊脚石,那是不是否定自己?如果保罗就这样永远地被困在病床之上,那么生命的意义又从何谈起?

    当生命变成了生存,甚至是苟延残喘,那么自由和梦想还真的存在吗?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应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他现在就如同一只蝼蚁般,被悬挂在半空中,牢牢地掌握在命运之神的掌心里,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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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3 茫然若失

    蓝礼就这样悬挂在半空中,无法离开,无法躲避,也无法遮掩,就这样赤果果地将自己的脆弱和狼狈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但他现在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顾虑这一些,整个人就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分崩离析。

    苦涩和痛楚,悔恨和绝望,悲伤和愤怒……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蜂拥而上,纷杂思绪根本无法理清,他开始怀疑自己,他开始质疑自己,他开始痛恨自己,他甚至开始否定自己,当痛苦达到了极致,就忍不住开始想要逃避:

    如果他没有重生,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但最为可怕的是,他现在无处可逃,就如同展示品一般被悬挂在半空中,似乎就连最后一点点遮羞布都被扯开,他没有办法逃离他人的关注视线,他也没有办法逃离自己的心灵桎梏,只能正面迎向那疾风骤雨的狂暴。

    即使遍体鳞伤,却依旧无处可逃。

    蓝礼无助而窘迫地耷拉着四肢,甚至就连抬起双手擦拭脸颊之上的泪水都做不到,因为宇航服的头盔阻挡了双手,滚烫滚烫的泪水就这样肆意流淌着,就连脸颊都开始火辣辣地隐隐作痛,牙齿几乎就要咬断了,还是无法控制住那股决堤的情绪。

    渐渐地,泪水和呼吸氤氲出一股腾腾雾气,将头盔的面罩蒙上了一层水汽,然后整个人就如同蜗牛一般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用力地咬紧下唇,隐隐可以品尝到一股血腥气息,却还是将所有声音都吞噬在胸腔里,闷闷响动着,如同鼓槌般重重地撞击着心脏。

    他,应该怎么办?

    ……

    整个片场一点点声响都没有,所有视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痛哭到失声的蓝礼,那种酸楚就如同鼻子被狠狠捶打了一般,眼眶忍不住就开始泛红起来。

    他们还以为蓝礼毫不在乎,他们还以为蓝礼刀枪不入,他们还以为蓝礼铁石心肠,但他们的想法都错了。不是蓝礼不为所动,只是蓝礼伪装得更好,在那个冷静自持的面具之下,千疮百孔的伤痕却从来不曾展示出来过,只是挺直腰杆,昂首阔步。

    名利场就是如此,将光鲜亮丽的一面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然后将那一张张脸孔和一个个身影都演变成为令人羡慕的幸福模板,却从来不曾将光亮背后的阴暗面呈现出来,就连那些伤口与疤痕也都全部掩盖,那一个个灵魂就这样在成名道路上迷失了自我。

    眼前一幕,着实太过残忍。

    尤其是那些质疑蓝礼太过冷静的工作人员,于心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但即使是避开了眼神,但现场的那种压抑,没有任何哭声的沉默缓缓渗透出来,将那种悲痛的挣扎与沉闷勾勒得浓墨重彩,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人们看到了暴怒之下的蓝礼失去控制狠狠殴打了迪塞尔一顿;但人们却没有看到,冷静背后的蓝礼正在承受着好友依旧昏迷不醒的痛苦。有些事情,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而有些事情,人们所了解的真相仅仅只是事情全貌的一个侧面而已。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们应该把蓝礼放下来吗?那么蓝礼的所有崩溃就将真正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们应该把蓝礼持续吊着吗?那么蓝礼就这样孤立无援地独自承受所有痛苦。

    他们应该视而不见吗?他们应该上前安慰吗?他们应该若无其事吗?他们应该表达关心吗?还是应该转身离开,为蓝礼留下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思前想后,却没有一个正确答案。他们这才明白,就连身为旁观者的自己,此时此刻都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窠臼之中,更何况是置身其中的蓝礼呢?即使穷尽所有想象力,没有真正经历过的旁观者,终究还是无法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他们的安慰和同情,只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又一道伤害。

    十八号摄影棚之中,所有的工作都暂停了下来,众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或站或坐,集体陷入了静默之中,满嘴苦涩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方式。

    ……

    克里斯托弗的眼眶也不由湿润起来,数次都试图开口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转头看向了正在擦拭眼泪的妻子,无声地将妻子揽入了怀抱之中,两个人彼此拥抱的温暖让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克里斯托弗低声在妻子耳边说道。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如此着急地重新开工?即使托马斯-图尔催促得再厉害,他们也可以把事情扛下来,不需要施压,也不需要着急;刚刚这场戏,克里斯托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震撼,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得精彩,但隐藏在表演背后,却是令人不忍心探究的真相。

    艾玛-托马斯轻轻拍了拍丈夫的后背,轻声安慰到,“放心,蓝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稍稍停顿了片刻,“也许,他只是需要发泄一下;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克里斯托弗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再次抬起视线,看着悬挂在超立方体之中的那个小小身影,此时再次回想刚刚这场戏的来龙去脉,心情顿时就变得五味杂陈起来,着实难以描述。

    站在摄影棚侧边的两名工作技师,他们负责拉拽威亚,控制蓝礼在半空中的一举一动,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个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蓝礼放下来;但没有得到进一步指示,最后还是努力维持现状。

    抬起头看着孤立无援的蓝礼,两名技师也是一阵心酸,视线交错之间的唏嘘和无奈,不需要语言都能够传达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礼的声音再次从收音话筒之中传来,“抱歉!可以先把我放下来吗?我需要重新打理一下自己。”那饱含鼻音的话语泄露出了一丝不稳定的脆弱,尾音还有些许颤抖,但终究还是保持住了整体状态,没有再次崩溃,以相对平静的姿态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没有刻意遮掩,也没有主动提及,而是以一种直接而不失迂回的方式表达了想法,这也终于解除了十八号摄影棚里的魔法,大家再次开始移动起来,慌乱之中的不知所措,甚至比身为当事人的蓝礼还要更加混乱。

    两名威亚技师得到了克里斯托弗的同意之后,缓缓地将蓝礼放到了地面上。

    蓝礼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特别的动作,等待着两名技师过来,为自己解开威亚;而后又等待着工作人员过来,为自己脱下宇航服和头盔。

    整个过程非常漫长,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技师和工作人员都显得有些紧张,笨手笨脚的,脱离的动作始终没有能够加快;但蓝礼却也没有慌张和烦躁,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坦然地将自己的狼狈和窘迫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光明磊落、风光月霁的模样,反而是那些投来好奇打量的八卦视线不由变得羞涩起来,闪闪躲躲地移开了视线,不敢正视蓝礼的面容和眼神。

    现在的蓝礼看起来非常憔悴,红肿的眼睛、邋遢的胡子、苍白的脸色和阴郁的眉宇,湿漉漉的头发显得无比凌乱,贴身快干内衣早就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那种心力交瘁的疲惫和无助从内心深处缓缓流淌出来;但蓝礼依旧挺直腰杆、打开肩膀,坦然而镇定地站立在原地,等待着工作人员完成他们的工作,隐隐透露出了一股坚强。

    威亚和宇航服全部脱下之后,蓝礼再次朝着克里斯托弗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迈着脚步,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卫生间方向走了过去。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蓝礼轻轻扯了扯嘴角,但随即就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杂乱的心绪根本无法控制,仅仅只是站在镜子前,思绪就开始涣散,那种茫然若失的无助和迷茫时时刻刻都在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稍稍不注意就可能彻底崩溃决堤。

    就好像刚才一样。

    但他不得不告诉自己,这样是无济于事的,他需要振作起来,他需要坚定信念,如果就连他都不相信保罗能够清醒过来,那么还有谁能够相信呢?他需要像保罗一样,时时刻刻都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即使与全世界对抗也不曾退缩。

    他需要打起精神来,因为这是一场与死神与命运之间的较量,他的脆弱和胆怯只会让这场战斗变得更加艰难。

    尽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稍稍冷静下来,脑海里就不由再次浮现出保罗躺在病床之上的模样,那种一碰就碎的脆弱让恐惧感根本无法安定下来,更重要的是,腰部和大腿被威亚束缚的位置又再次开始疼痛起来,那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淤青似乎又开始隐隐抽痛。

    但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一件事。他必须振作!他必须坚强!他必须相信!

    这是他欠保罗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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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 拒绝缴械

    呕。

    整个胃部翻江倒海,就仿佛要把过去几天时间里残留的食物全部都呕吐出来一般,但眼前的水池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些许酸水。可是,干呕的动作依旧停不下来,如同一个拳头塞在了喉咙深处,将所有的呼吸和声响全部都卡住了一般,但最后,就连泪水都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眼眶里的滚烫在灼烧着。

    干呕。

    他就这样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面前,控制不住地干呕着,一直到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被彻底清空,整个腹腔里空荡荡地找不到一点东西和重量,这才停了下来,然后浑身的力气就仿佛被直接抽走了一般,腰部和大腿的疼痛一点一点被放大,似乎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现在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撒手。

    很多时候,放弃能够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

    蓝礼用自己的后背死死地抵住墙壁,这才勉强支撑住了身体,湿漉漉的头发耷拉下来,又湿又冷,身体的颤抖几乎停止不下来,如此狼狈。

    缓缓地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的黑暗让四肢放松了下来,神经依旧紧绷到了极致,却悄悄地寻找到了片刻放松的缝隙,呼吸重新回来了,却只是感受到那浑浊而沉重的空气,肺部如同针扎一般。

    如果放弃,事情似乎就宣告结束了;但透过表面的轻松就可以看到,放弃的背后是绝望和痛苦的灰色,只是在自我麻木罢了,如同行尸走肉般。所以,他不会放弃!他拒绝放弃!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缴械的。

    不由自主地,那种干呕的冲动就再次涌动上来,但此时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呕吐了,整个喉咙火辣辣得发疼。

    生活从来没有那么容易,但他也从来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重新站直身体,挪动着脚步来到了洗手池旁,站在原地,蓝礼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些狼狈的痕迹依旧可以在角角落落里找到,湿哒哒黏贴在额头和两鬓之上的碎发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但他知道,自己能够坚强起来,现在还远远没有到世界末日,更不要说结束了,在燃烧完最后一滴血液之前,他是不会投降的!

    低头用冰凉的自来水泼打着脸庞,让眼睛和脸庞稍稍镇定些许,混乱而炙热的大脑也稍稍冷却下来;挺直脊梁、打开胸膛、打直膝盖,微微发酸发僵的腰部重新稳定下来,漂移不定的重心再次稳定了下来。

    抬起头,注视着镜子里的那双眸子,涣散的焦点缓缓聚集起来,再次找回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既然暴风雨已经来临,那么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能够笑到最后,到底谁能够坚持站到最后一刻!

    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蓝礼转过身,然后就再次出现在了剧组面前。

    沉稳的脚步朝着超立方体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侧若有似无的视线投射过来,蓝礼没有回避,不仅没有,而且还主动转头迎向了那些视线,堂堂正正的姿态让对方不由愣了愣,一时之间反而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蓝礼的脚步就再次来到了克里斯托弗的身边,“刚刚这场戏,如何?还需要更换镜头角度重新拍摄一遍吗?”

    克里斯托弗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呃……呃……不用,当然不用!所有角度都已经到位了,堪称完美,一切都很好,不,应该是非常好!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入下一场戏的拍摄了。”下意识地就把所有想法一股脑地吐露出来,说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愣了愣,迟疑地询问到,“蓝礼,你确定没事吗?”

    这是第二次了:相同的问候话语。

    话语才刚刚询问出口,克里斯托弗就紧接着笨拙地解释到,“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休息一天两天……不不,是一段时间,等所有情况都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重新开始拍摄,我想,剧组开始可以等待一段时间的。”

    克里斯托弗从来就不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但是在那淳朴简单的话语背后,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暖暖的关怀。

    蓝礼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虽然笑容之中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体力和精力的透支都可以感受到,但至少那股沉重感正在消失,嘴角总算上扬了起来,“不用担心,克里斯,如果我的状态不好,我会告诉你的。我不会希望自己奉献出糟糕的表演,那是对整个剧组的不负责任。”

    而后,蓝礼又接着补充到,“更何况,保罗自己也是这样。”保罗,在“星际穿越”剧组之中就如同一个禁忌词汇,没有人敢提起,唯恐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地雷;但现在蓝礼却主动提起了,刚刚的爆发和宣泄,终究还是让肩膀之上的重担稍稍放轻了些许。

    不经意间,蓝礼就想起了拍摄“超脱”的时候,保罗前往剧组探班。当时看到蓝礼为了体验角色生活而居住在混乱街区之中,那又是惊叹又是担忧的表现,时过境迁也依旧栩栩如生;还有保罗带着安妮-西里曼前往先驱村庄观看“醉乡民谣”的开场拍摄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

    他和保罗的相处始终是如此。

    他做真实的他,保罗做真实的保罗,这种毫无拘束的自由自在总是可以让他们感到舒服。以前是如此,现在……也应该是如此。

    没有再多说什么,蓝礼又重新回到了主题之上,“那么,我们就接着往下拍,对吧?”

    克里斯托弗愣愣地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蓝礼露出了一个微笑,“了解。”而后就朝着眼前的威亚设备方向走了过去。

    克里斯托弗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艾玛,随即又看向了蓝礼,忍不住呼唤了一句,“蓝礼……”这让蓝礼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但克里斯托弗却又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想了想,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小心。”

    蓝礼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再次迈开脚步。

    克里斯托弗却不由郁闷地挠头:小心?这算是什么安慰,需要小心什么?如此没头没尾的安慰还不如不说呢!

    艾玛拍了拍丈夫的肩膀,低声说道,“专心投入拍摄吧。”

    视线再次落在了蓝礼的背影之下,克里斯托弗和艾玛对于这名年轻演员都有了全新感悟,满心错杂的情绪却无法寻找到一个准确的落脚点,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整个剧组似乎都有些迟缓,不是动作,而是气氛,似乎刚刚经历了震撼和挣扎之后,久久无法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气氛就变得凝重起来,连带着心绪和反应都开始迟缓;但还好,刚刚那场戏的拍摄就已经设定好了大部分参数,现在继续投入拍摄,只需要细微调整就可以了,无需担心,这才总算是没有影响到拍摄工作。

    蓝礼再次穿上了威亚装备,重新回到了半空中,伴随着威亚一点一点地升高,地面就在视线之中渐渐原地,那些纷纷扬起头颅仰视自己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渺小,就如同上帝视角般俯瞰众生,冥冥之中似乎就能够掌握生死般。

    再次来到了刚刚表演的位置,蓝礼悬挂在半空中,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重新将自己调整到恰当的表演状态上。

    沉浸在悲伤和痛苦的挣扎之中,挥之不去的哀伤死死地纠缠着,然后在哭喊与咆哮之中渐渐精疲力竭,只能无助而茫然地漂浮在五维空间中,不知所措也不知前路,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实生活形成了对照。

    “准备完毕!”蓝礼朝着镜头比划了一个手势,确认自己的准备已经到位,紧接着就重新再次抓住了书架,为了确保能够连戏,剪辑方面不会出现破绽,他需要将表演的轨道往前面延伸几秒,然后将整场戏连贯地表演下去。

    “开拍!”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从下方传了过来。

    蓝礼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似乎还是游离在表演状态之外,这种稍稍的停滞让胶片转动的声音变得格外明显起来,现场工作人员们都有些意外但回想刚刚所发生的所有一切,似乎又不那么意外了。

    一秒。

    两秒。

    等待些许时间,音响师第一个就察觉到了不同,收音话筒里传来了琐碎的杂音

    似乎是大口大口喘息的声响,气息噗噗地拍打在收音话筒之中,却短促而剧烈,这使得气流的声响没有太过汹涌,可以明显感觉到力量的不足,就如同哮喘一般,一边是急切地吸气吐气、一边却是喘不过气来的压抑,那种焦虑和困顿全部都呈现在了呼吸声响之中。

    夹杂其中还可以隐隐感受到干呕的声响,仅仅只是一个干呕就掐断了呼吸节奏,随后就陷入了窒息困境,又进一步使得吸气的声音越发粗重起来,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中,不需要眼睛观察就可以感受到腹腔之中翻江倒海的汹涌和沸腾。

    因为哭泣和呼喊太过猛烈,以至于身体开始出现剧烈的抗拒反应。

    如此简单,却如此真实。

    不由自主地,脑海里就再次回想起了刚刚被悬挂在半空中无依无靠、绝望无助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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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5 脚踏实地

    “呼。呕。”

    没有特别的声响,就是最为简单也最为琐碎的呼吸声,却在平实之中将情绪和状态的表现展现得淋漓尽致,不知不觉就再次联想到了蓝礼刚刚的绝望和痛苦,让旁观者泛起了满嘴苦涩,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音响师不由就屏住了呼吸,随后,克里斯托弗也察觉到了如此细腻的变化。此时,他们这才意识到,不是蓝礼没有表演,而是他们太过粗心,那种深陷绝望而无法摆脱的焦虑,通过呼吸声一点一点传递了出来。

    克里斯托弗立刻抬手示意,为机器人塔斯(tars)配音的比尔-埃尔文(bill-irwin)收到信号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库珀,库珀。收到请回话。库珀。”

    库珀的呼吸声就突然停止了,就仿佛被掐住了喉咙般,停顿片刻之后,这才再次出现了呼吸的声响,迟疑而犹豫地呼唤到,“塔斯?”

    “收到。”塔斯开口说道。

    库珀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在五维空间之中漂浮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整个超立方体空间,从误闯其中到现在,他始终没有能够仔仔细细地好好打量,他正在寻找着塔斯的迹象,也正在寻找着空间的规律。

    “你幸存了?”库珀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塔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我在他们五维空间的某个角落里。他们拯救了我们。”

    库珀眉头微蹙起来,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啊?你说的’他们’是谁?”他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疲倦,在漂浮过程中,还带着更多的困惑,“他们为什么要拯救我们?”

    “我不知道。”塔斯回答到,“但他们在自己的五维空间里,创建了这个虚拟真实的三维空间,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理解原因。”

    库珀的眉毛越发纠结起来了,有些烦躁地说道,“那没有起作用。”

    “不,起作用了。”塔斯的声音无比坚定,“你已经看到了,在这里,时间只是物理维度;你也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跨越时空施加作用力。”

    “引力波。”库珀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但他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而是把刚刚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回忆起来:

    正如他以前教育墨菲的一样,所谓的科学,就是需要用证据来证明未知。

    他需要把刚刚的负面情绪全部剥离,重新回到事实上。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做到!

    渐渐地,库珀的眼神焦点就重新聚集起来,从无奈和慌乱演变成为了专注和认真,然后就拨开迷雾看见了真相,“通过引力波来传递消息?”

    “没错!”塔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库珀的眼神越发凝聚起来,脑海之中回忆起了刚刚整个过程的所有细节:摩斯电码,跨越时空影响到过去,将信息传递给墨菲……所以,这意味着“引力波可以跨越维度,包括时间!”

    “是的!”塔斯再次给予了肯定答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库珀的眼睛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

    “引力波可以跨越维度!包括时间!”他不由再次细细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正在咀嚼这句话背后的惊涛骇浪,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又能改变什么?这绝对不仅仅是一项科学发现而已,甚至可能成为他回家的钥匙。

    渐渐地,脑海里的思绪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眼神也一点一点明亮起来,那些悲伤和痛苦悄然消散,那些脆弱和迷茫徐徐溃散,瞳孔深处再次迸发出了坚毅和坚定,内心深处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火炬,不再因为过去而懊恼后悔,而是选择当下,用自己的双手来改变现实改变未来。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起承转合地将整个心态扭转了过来,浑身上下所迸发出来的气质也截然不同,从坠入时间长河的迷茫和困顿,深深陷入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到置身于五维空间的专注和投入,重新恢复了理智和客观,唯一不变的就是隐藏在眉宇之间的信念

    回家的信念。

    ……

    整个片场都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股细腻而深刻的转变,明明蓝礼依旧悬挂在半空中,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隐隐之间,却可以明显感觉到蓝礼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更为准确来说,库珀依旧是那个库珀,重新将自己的情绪收拾起来,再次成为了那个义无反顾前往太空探险的库珀,但内心深处的回家信念却如同火种般熊熊燃烧,点亮了整个世界;而蓝礼也依旧是那个蓝礼那个经历了无数沧桑和坎坷之后却依旧能够浴火重生的蓝礼,坚定不移的信念正在熠熠生辉。

    这种细腻却真实的转变,在一个眼神之间将内心深处的翻江倒海和沧海桑田展现得淋漓尽致,传递出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坚定和决绝,微妙而深刻。

    不知不觉中,十八号摄影棚的氛围又悄然发生了变化。

    ……

    库珀周遭的所有混乱和躁动全部都沉淀平复了下来,沉着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塔斯,你收集到量子论的数据了吗?”

    “收到。我收集到了。”塔斯回答到。库珀耐心地等候着。塔斯接着说道,“我正在尝试通过各个频率发送,但全部都发不出去,库珀。”

    库珀依旧没有着急,眼神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超立方体空间,线性时间依旧凝聚在一个一个点之上,如同珍珠项链般串联起来,明明脸颊之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却可以明显感觉到眼神正在徐徐明亮起来。

    “我可以做到。”

    库珀如此说道,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坚毅的肯定,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做到!”简简单单的三个词组构建出一个短句,却将他的信念展露无遗。

    塔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将如此复杂的数据传送给一个孩子?”

    库珀决定通过摩斯电码将所有数据传送给墨菲。

    “她不是随机的普通孩子。”库珀却丝毫没有动摇。

    “即使你现在把数据传送给她,她也必须等到多年之后才能够理解。”塔斯表示自己的担忧。

    库珀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塔斯。但我们必须思考出解决办法,否则遗留在地球上的所有人类都会死。思考!我们需要思考!”库珀的语气稍稍有些着急,但很快就再次平复了下来,头脑快速地运转起来。

    塔斯还是冷静地说道,“库珀,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不是为了改变过去。”塔斯还是可以察觉到库珀对回到墨菲身边的执念。

    库珀却捕捉到了不同的灵感,平静之中带着些许急切,“再说一遍?”

    “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不是为了改变过去。”塔斯一字一顿地重复到。

    库珀保持了静止状态,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在整个空间的无数光线交织中,波光粼粼正在隐隐闪动,而库珀却仿佛完全静止了一般,时间的流逝都感受不到,只有眼底的神态正在流转着,可以明显察觉到大脑正在快速运转的计算,外表越是平静、思绪越是活跃。

    “根本不是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库珀敏锐地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说出口之后,库珀还有些意外,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但他还是沉静下来,细细地反复咀嚼这句话,然后整个思绪就连贯了起来,“是我们把自己带过来的。”

    灵光一闪!

    库珀将所有线索都联系了起来,但他还需要更多证据,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塔斯,把nasa的位置坐标以二进制的方式发给我。”

    “二进制,收到。数据传送中。”塔斯回答到。

    与此同时,库珀抬起头探望了一下四周,而后就根据自己的记忆,就朝着另外一个时间点的坐标漂移了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记忆之中光线垂坠在墨菲房间的影像,每一条光线就如同一条垂坠的直线般,当他用双手穿行其间,开始拨弄,就如同演奏竖琴一般,那些光线的闪动就可以模拟出摩斯电码。

    少女墨菲察觉到了异常,她隐隐可以猜测到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她却没有办法确切地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然后曾经的库珀就冲进了房间里,他也察觉到了光线闪动之间的秘密,望着眼前的光线久久沉思着。

    这是一个灵异现象,违背了光学原理的现象。

    之前墨菲告诉父亲,房间里出现了鬼魂,库珀没有当回事,却终究还是耐心地劝告女儿可以收集更多资讯来证明自己的猜想;而现在,房间里的灯光如同瀑布一般垂坠而下,甚至还按照一定规律隐隐闪动,这也违背了科学原理,库珀也亲眼所见

    按照库珀自己的想法,这也意味着,这是一种科学现象,他需要解读出其中的原理。

    置身于五维空间的库珀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你还不明白吗?塔斯?是我把自己引导过来这里的。我们到这里是为了与三维世界交流的,我们是两个世界之间的桥梁!”

    看着过去影像之中陷入沉思的自己和墨菲,库珀越发确定起来,“我以为是他们选择了我,但他们选择的不是我,而是她。”

    墨菲。

    他们选择了他的女儿墨菲!这才是他加入了太空探险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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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6 幡然醒悟

    库珀终于回想了起来。

    当初,他自己在墨菲房间里看到了光影变动的影像,以一定规律传达着信息,他第一次意识到了墨菲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不一定是鬼魂,却一定有科学规律可以解释,继而开始深入研究,这也成为了他坚定不移加入太空探险队伍的导火索。

    而现在,他却知道,这些影像是由自己在未来制造、传递出去的信号,这也意味着所有事情都得到了解释拼图最重要的一块终于找到了。

    “我以为是他们选择了我,但他们选择的不是我,而是她。”库珀终于意识到了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点,他们选中的对象是墨菲!

    “为了什么?库珀?”塔斯还是不太明白。

    库珀的神情就如同朝阳一般盛开,终于真正地明白了来龙去脉,眼睛之中盛满了喜悦,“为了拯救世界!”

    他开始在整个五维空间之中快速穿行,不断观察着那些影像,进一步为塔斯解释到,“这里所有都是她的房间。每个时刻。这是一个无限空间,他们可以操纵无限的时间和空间,但全部都放在这里,不受规则的束缚。他们无法找到定位具体的时空,他们没有办法交流,所以我在这里。就好像我找到这里一样。”

    因为墨菲的所有记忆里都有他的存在,而他对墨菲的记忆时空顺序再了解不过了,他可以随时随地找到需要定位的时空,然后将未来探索到的信息传递给墨菲,继而由墨菲来解读密码,完成研究工作。而他,则是唯一一个能够穿越到未来将信息转述给过去的人选。

    于是,nasa选择了他。又或者说,他自己引导着nasa选择了他,来寻找墨菲。

    “怎么做?”塔斯还是不明白。

    库珀没有回答,而是快速地在时间长河里寻找着目标,脑袋飞速运转起来,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连接桥梁,“爱。塔斯,通过爱。这就是布兰德所说的,我和墨菲之间的联系,是可以量化的,这是关键!”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库珀的动作停了下来,“找到信息并且传达给她。”视线之中,他无意中看到了墨菲重新回到了房间,手里拿着一块手表,他就知道,那就是桥梁了,“手表!”

    库珀重新回到了那个时间的那个空间,来到了书架的背后,亲眼看着墨菲将手表摆放在了书架之上,“那块手表!这就是了!我们用秒针的抖动来传递信息!”库珀的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而坚定起来,“塔斯,把数据转成摩斯电码,传送给我。”

    “正在转换。”塔斯说道,但还是有些质疑,“库珀,但如果她永远都不会回来寻找这块手表呢?”

    库珀却没有任何质疑,“她会的。她会的!”

    “你怎么知道?”

    库珀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些惊心动魄、那些波澜壮阔、那些喜不胜收,全部都强制性地平复了下来,“因为那是我赠送给她的。”那就是他们之间的桥梁和羁绊,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爱,那就是他的墨菲永远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始终会回来的墨菲。

    “收到。”塔斯却不为所动,依旧敬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摩斯电码是点点杆点……”

    库珀睁开了眼睛,专心致志地注视着眼前的那块手表他知道他会回家,他知道墨菲会指引着他回家,他知道墨菲依旧在等待着他回家。他没有放弃,墨菲也没有放弃……还有,保罗也没有放弃。

    因为,海瑟从来都不曾放弃,楚嘉树也没有放弃。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信念,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迸发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强大光芒,目不转睛地瞄准了眼前的手表,然后通过引力波的影响,开始拨乱秒针的振动频率,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了专心致志的能量,气场变得雄壮而凝聚。

    那股专注而投入的视线,如同匠人一般,熠熠生辉,让每一个旁观者都不由屏住呼吸,爱的力量足以穿过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在漫漫长河之中演变成为永恒。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战胜时间呢?也许,只有爱。

    瞬间就这样凝聚成为了永恒!

    隐隐之间,那双眼睛深处就浮现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超过了自己的生死,也超过了自己的恐惧,只是纯粹因为桥梁重新建立起来的羁绊而变得美好动人起来,刹那光华,耀眼夺目。就连整个超立方体空间的光影流转都无法掩盖那抹璀璨!

    “卡!”

    克里斯托弗稍稍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扬声呼喊到,他知道这场表演着实精彩绝伦,但他的脑海之中更多还是思考到了画面剪辑与衔接,准确无误地掐断在这里,正好能够将整场戏流畅地衔接起来。

    他需要画面停留在这一瞬间。

    于是,克里斯托弗就中断了拍摄,扬声器将他的呼喊声传播到了整个十八号摄影棚的角角落落,但中断拍摄之后,现场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原地,让这片刻的宁静再持续一小会。

    一小会儿就好。

    蓝礼依旧悬挂在半空中,缓缓地闭上眼睛,内心的汹涌和烦躁终于彻底平复了下来,他再次找到了自己的信念和信仰,然后就重新变得脚踏实地起来,尽管他现在距离物理地面还有非常遥远的一段空间,但那种踏实的确切感却让心神都宁静了下来。

    他相信着,相信着保罗会坚持下去,相信着保罗会接收到信息,相信着保罗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相信着保罗的生命远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就如同楚嘉树和海瑟一般。他们死了,却依旧活着。

    轻轻吐出一口气,蓝礼就再次睁开了眼睛,对着耳麦开口询问到,“克里斯,这场戏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调整吗?”

    克里斯托弗的注意力也稍稍收回了些许,“你觉得,这场戏用正面拍摄,捕捉近景特写,效果是不是会更好?”

    克里斯托弗也正在思考着,是否利用蓝礼的表演来增加情节的感染力和震撼力。第一遍的拍摄使用的是侧镜头近景,将整个上半身的侧面都捕捉到画面之中,通过光影在蓝礼的脸颊和眉宇之间流动,继而勾勒出那种悲伤感。

    但现在,蓝礼的表演却透露出更加厚重也更加强大的力量,这让克里斯托弗脑海里就碰撞出了更多灵感火花。只是,他对于表演的探索非常有限,他也不太确定改变机位的位置之后,对于整体画面到底有什么影响。

    蓝礼认真思考了一下,“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的个人想法,利用正面拍摄,反而太过直白也太过坦然,这容易过于煽情,破坏整场戏的节奏和平衡,从侧面捕捉镜头就已经很好了。但,导演视角和演员立场终究还是有所不同,你可以尝试看看,我可以再表演一次,没有任何问题。”

    克里斯托弗认真沉思了片刻,“我们从正面拍摄一次。”

    正如蓝礼所说,导演和演员的观察角度有着巨大不同,克里斯托弗还是需要进一步证实自己脑海里的画面构架,以及对于整部电影脉络的掌控。

    接下来,克里斯托弗切换了不同的三个摄像机镜头角度来尝试拍摄。每一次拍摄,蓝礼都保持了超高水平的表演质量,将库珀内心的幡然醒悟和脱胎换骨完整地呈现在镜头面前,对于整个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来说,这是一种享受,却也是一种折磨。

    没有人能够想象,蓝礼到底花费了多少毅力,才能够暂时压制住内心的痛楚,一遍又一遍地投入表演之中。

    反反复复折腾了整整一天,克里斯托弗终于宣告这场戏拍摄完毕,但导演在完成版本中到底决定使用哪一个镜头,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就不得而知了,只能等待电影上映时确认了。

    结束所有工作之后,蓝礼再次被缓缓地放回了地面,双脚可以感受到地面的踏实感,悬在半空的心脏也重新回到了胸腔之中。

    工作人员正在为蓝礼解除装备,克里斯托弗主动走了上来,细细地打量着蓝礼,却看不出任何异常来,“你的身体状况还好吗?我是说,威亚,你今天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空中,这对于血液循环不好,你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吗?”

    “身体发出警报的时候,我会请假的。”蓝礼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地回应到。

    克里斯托弗张了张嘴,认认真真地思考了片刻,“蓝礼,我是认真的,如果你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我绝对没有问题。我们的拍摄可以再往后推一推,什么档期什么摄影棚,这些问题都不需要担心。”

    蓝礼抬起视线,迎向了克里斯托弗的打量,停顿了片刻,而后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没有客套也没有推辞,而是干脆利落地表示自己明白,这就是对克里斯托弗的关心所作出的最好回应。

    克里斯托弗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表情也重新变得和缓起来,甚至还可以捕捉到一抹笑容,“那就好。今天早点回去,好好休息。有问题,我们随时联络。”

    克里斯托弗虽然没有明说,但后来,艾玛和克里斯托弗两夫妻还是亲自到医院探望了保罗,尽管他们和保罗没有任何私人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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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7 不说感谢

    乘坐着高尔夫球车,蓝礼离开了十八号摄影棚。

    伯班克摄影基地此时依旧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繁忙的工作人潮似乎从来就没有休息喘气的时刻,视线交错之间,那些目光就纷纷落在了蓝礼身上,撇开网络的闲言碎语不说,蓝礼朝着迪塞尔挥拳的事情传播开来之后,那些视线就带上了各式各样的颜色。

    这着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不是吗?

    没有车门和玻璃遮挡的高尔夫球车就如同一辆展示品般,将乘客的所有一切在整个摄影基地展示出来,并且“巡回”演出;然后,每一位站在原地闲谈八卦的人们都可以高谈阔论地指指点点,就好像……就好像游行示众一般。

    置身于所有视线的包围之中,蓝礼却依旧不为所动,微微挺直腰杆、打开肩膀,坦然而淡定地迎向了所有打量和探究,左腿重叠在右腿的膝盖之上,疏朗的眉宇流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自如,在加州冬天的暖阳之下徐徐吹拂而过。

    流言蜚语又再次开始涌动起来。

    有人说,蓝礼太过冷血,保罗正在生死未卜,但他却依旧前来剧组工作;有人说,蓝礼披着一层绅士的羊皮,却没有想到如此暴戾,殴打了迪塞尔之后,还能够如此平静;有人说,蓝礼不愧是影帝,即使面对如此多的关注视线也能够戴着一张扑克脸。

    有人说,蓝礼太不容易,身心俱疲的状况下却依旧坚持前来工作;有人说,蓝礼现在肯定心力交瘁,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黑眼圈,每天工作结束之后还必然到医院探望保罗;有人说,蓝礼着实令人钦佩,敬业精神始终不曾动摇。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好莱坞的名利场就更是如此。同样一件事,不同人就可以品味出截然不同的味道来,哪怕是面无表情,都可以衍生出五花八门的诠释和解读,归根结底,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三观就能够看出什么来

    嫉妒者看出丑陋,仇恨者看出伤害,大爱者看出美妙,童心者看出纯粹。

    那些非议始终涌动着,却无法伤害到蓝礼。

    高尔夫球车一路护送着蓝礼抵达了停车场,目送着蓝礼转身离开,负责驾驶的摄影基地工作人员欲言又止,试图说点什么,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扬声喊到,“你知道,保罗是一个好人,他会醒过来的。”

    蓝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那名年轻的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重新回过头来,蓝礼在茫茫车海之中寻找着自己的座驾,眼底深处却流露出了茫然:

    他完完全全无法识别这些车辆,到底哪一辆车子才是自己的来着?手机呢?手机放在了内森那儿,那内森呢?对了,内森到哪里去了?刚刚就是因为内森不在摄影棚,所以蓝礼才乘坐高尔夫球车过来的。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个线索,以至于事情没有办法衔接起来,但现在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一辆深蓝色的宾利就缓缓退出了停车位,而后朝着蓝礼站立的方向行驶过来;蓝礼主动让开了道路,方便对方同行,却没有想到,宾利在自己的面前停靠了下来,驾驶座的车窗拉下来之后

    马修-邓洛普。

    蓝礼轻轻收了收下颌,恍然大悟,眼底流淌过一抹浅笑,却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询问原因,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之中,将安全带拉了过来,扣好系上,然后马修就再次缓缓地启动了车子,离开伯班克。

    蓝礼徐徐地靠在椅背上,腰杆和肩膀的肌肉慢慢地松懈,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在流畅地往后倒退着,如同潺潺流动的溪水一般,清澈而透亮,剥离了所有坚强伪装,真正地放松下来。

    “保罗一切都还好吗?”蓝礼沉声询问到。

    “嗯。”马修回应了一句,而后简单地解释到,“我刚刚从医院过来,情况没有变化。伊顿和安德烈还留在医院。没有范-迪塞尔。”

    难得地,马修也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蓝礼轻轻扯了扯嘴角,“他是一个聪明人,除非触动到他的利益,否则他不会轻易出击的。”

    “他最好继续聪明下去。”马修简单地说了一句。迪塞尔必须知道,朋友是蓝礼的底线,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触动到蓝礼的底线,他都绝对不会手软;如果迪塞尔足够聪明,他就应该知道,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蓝礼没有接话,“可以把窗户打开一些吗?”

    窗户徐徐打开了一条缝隙,鲜艳的血色夕阳卷着徐徐海风洒落下来,轻盈而灼热地落在了蓝礼的眼睛之上,他不由就将眼睛闭了起来,静静地感受着那股温热轻盈舞动的柔软,红肿而发酸的眼睛贪婪地汲取着那些许温暖,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会,一小会儿就可以了,疲惫到极致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然后就这样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马修抬起眼睛,用视线余光瞥了瞥后视镜,而后就将车速稍稍放缓了下来,尽可能地保持匀速的平稳。

    蓝礼在贵族之中是一个异类,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最为特殊的地方就在于,蓝礼对于友情的重视远远超出了控制。

    众所周知,对于贵族来说,礼仪和声誉才是最为重要的,即使是亲情即使是爱情,为了家族的名誉也都是可以牺牲的,就好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一般,也好像“哈姆雷特”的故事一般,在家族时代累积的荣耀之下,个体的悲哀与荣辱都是不重要的。

    友情就更是如此了。

    故而,贵族之间的友谊往往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绝对不会深交。朋友的喜怒哀乐,终究只是茶余饭后的传闻而后;朋友的生老病死,终究也只是日常生活的意外而已。即使内心备受煎熬,他们也不能表现出来,更多还是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但蓝礼却始终不同。对于朋友,乃至于亲人,他都始终真诚以待。

    安德烈和亚瑟身边也聚集着大量朋友,但那些终究只是点头之交和酒肉朋友,始终不曾真正地成为“伙伴”;而蓝礼身边也同样聚集着一群朋友,而他们则是风雨共济的真正伙伴。伊迪丝是如此,海瑟是如此,现在的保罗也是如此。

    得知保罗出事之后,就连远在苏格兰的安德烈都亲自赶了回来,更不要说就在北美大陆的马修和伊顿等人了,伊迪丝和亚瑟也双双赶到了洛杉矶。他们亲自探望保罗,只是因为保罗是蓝礼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也许,蓝礼就注定将成为伦敦贵族圈子里的异类。但马修却觉得十分庆幸,自己也是这群异类中的一员。

    小小地兜了一圈,车子在蓝礼的公寓门口停靠了下来。

    马修没有唤醒蓝礼,而是静静地停留在停车位之中,欣赏着漫天漫地的夕阳一点一点消逝的恢弘和璀璨,时间的流逝就这样变得缓慢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宁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礼苏醒了过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用力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现在几点了?”

    “还差一刻钟就七点。”马修回答到。

    蓝礼轻轻颌首,打了一个哈欠,“你在哪儿落脚?”

    “圣莫妮卡。”马修简洁地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会待在洛杉矶。

    “你确定不需要过来我这里吗?我还有一个客房。”蓝礼发出了邀请。

    马修直接吐槽到,“你的作息时间那么不规律,我的工作时间都被你打乱了。”

    蓝礼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马修翻了一个白眼,“晚餐呢?需要进来一起解决吗?”

    “如果你是说,我进去帮你做晚餐的话,那是不可能发生的。”马修认真地说道,“我明天还有一个工作会议。我现在过去医院,和安德烈、伊顿他们汇合,你要一起过来吗?”

    蓝礼摇摇头表示了否定,“我先回去休息一会,晚上再过去探望保罗。”

    马修点点头,停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询问到,“蓝礼,你还好吗?”

    蓝礼正准备打开车门的动作就稍稍停顿了片刻,“不,我不好。”蓝礼不是在开玩笑,认认真真地回答到,声音里的浓浓疲倦依旧挥之不去,“但我会好起来的。”

    “嗯。”马修沉声回应到。

    蓝礼哑然失笑,“你难道不是准备安慰我一下吗?”

    “你需要吗?”

    “……好吧,你赢了。”蓝礼轻轻摇了摇头,的确,他不需要安慰。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陪伴在身边的支持,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经站在了悬崖另一侧,而他的身边依旧还可以寻找到并肩而行的小伙伴,这就足够了。

    说完之后,蓝礼再没有迟疑,离开了副驾驶座,却在关上车门之前,动作再次停顿了下来,“告诉伊迪丝和亚瑟,谢谢。”

    “你应该自己告诉他们。”马修吐槽到。

    蓝礼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我们之间不说谢谢。”贵族之间,所谓的谢谢都是客套话,而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感谢,却不会表达出来,就好像“我爱你”这样的表达一样,“如果我说了,他们会害怕的。”

    那淡淡的调侃流淌出来,马修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嘴角的笑容就上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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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8 心灵港湾

    推开家门,悠扬而静谧的大提琴协奏曲正在浅浅地萦绕着,杏黄色的灯光如同潺潺溪流般流淌下来,盈盈光晕将视线之中的所有家具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黄油色,藏蓝的暮色和清冷的夜色就这样遗留在了脚跟后面,整个世界的嘈杂和纷乱就这样缓缓沉淀了下来。

    “回来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鲁妮-玛拉抬起头来,将正在阅读的书籍放在了膝盖上,对着蓝礼扬了扬嘴角。

    蓝礼轻轻颌首,脚步停留在了玄关旁边,眉宇之间残留的疲惫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融在室内的温暖之中,“你正在阅读什么?”

    “‘造谣学校’。”鲁妮将手中的书籍树立了起来,展示给蓝礼。

    不由自主地,嘴角的笑容就上扬了起来,蓝礼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你手中这本,是我办理完毕剑桥大学休学手续的时候,马修赠送给我的礼物,书籍内页应该可以找得到他的头字母缩写,就好像彩蛋一样隐藏在某个角落里,只有真正地认真翻阅才能够找到。最开始我自己收藏的那本,现在应该在马修诺丁山的公寓里。”

    鲁妮眼底流露出了一抹好奇,“哦,听起来,这里面似乎还有故事。”

    “哈。”蓝礼轻笑了一声,“就是剧本里的故事。我还在伊顿的时候,有一次,故意把英文老师锁在了教室外面,然后站在舞台上,开始表演这出剧目,相信我,斯坦利先生绝对不会喜欢透过窗户看到的这一幕,他气急败坏地把校长找来了。”

    “哇哦!”鲁妮发出了惊叹声,“我想,斯坦利先生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地心引力”剧组的吸血鬼恶作剧,现在依旧在好莱坞里传播甚远。

    蓝礼的眉尾轻轻一扬,“一周之后,我用广播朗读了这出戏剧。安德烈和马修他们把广播室的大门封堵住了,你真应该看看当时所有教师和校监们疯狂捶打广播室大门的模样,后来,伊顿还做了一幅画,记录了那一天的画面。”

    “哈哈。”鲁妮不由就轻笑出了声,“怎么办?我现在开始好奇你的中学生涯了。”

    “不是那么受欢迎。我在广播之中朗读’造谣学校’的行为,除了老师之外,其他学生们也不是太满意,他们觉得我正在讽刺他们。”蓝礼坦然地说道。

    鲁妮认真想了想,“我没有办法反驳。”

    蓝礼耸了耸肩,“他们还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愚蠢。”

    鲁妮意味深长地轻轻点头,“我开始觉得那些记者们可怜了,他们现在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

    “谁?”蓝礼眉尾轻轻一扬,眼底流转出了一抹戏谑。

    鲁妮扬起了下巴,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仿佛在说:我才不会上当呢。而后就再次低头,打开了书籍,继续开始翻阅起来。

    蓝礼眼底的笑意就染上了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起脚步就朝着浴室走了过去。今天又是吊威亚又是情绪起伏,贴身衣物是湿了干、干了又湿,现在整个身体都感觉越来越发沉,他需要一个热水澡放松放松。

    “造谣学校”,这其实是一个剧本,而不是一本小说,作者是英国著名的社会风俗喜剧作家理查德-谢里丹(richard-sheridan),乔治-拜伦(gee-byron)对其非常推崇。

    理查德-谢里丹的家世不算显著却也已经跻身上流,他的父亲是一名专业戏剧演员,同时也是一名作家,在业内颇有名气,这也使得他中学时期能够就读于与伊顿公学并驾齐驱的哈罗公学;但毕业之后,他还是没有往上攀升,进一步进入上流社会,而是重新脚踏实地地回到了戏剧圈子,这也使得他的作品往往能够捕捉到不同阶级之间的敏锐差异。

    对于戏剧圈子里的专业人士来说,理查德-谢里丹是仅次于威廉-莎士比亚的优秀剧作家,其中“造谣学校”就是他的巅峰之作,创造于1777年。

    这个剧本主要讲述了英国上流社会的贵族男女们,因为闲来无事,所以每天造谣生事,专门破坏别人的名誉和家庭,甚至还成立了一所“造谣学校”,故事核心就围绕着两个性格不同的贵族兄弟展开。

    弟弟是一个挥霍成性的浪/荡/子,但宅心仁厚、真性善良;而哥哥则是表面循规蹈矩、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实则是贪婪伪善的小人。经过几度测试,两兄弟的真实/性情终于展现在人前。整个过程**迭起、趣味横生,喜剧效果着实出色。

    通过这起闹剧,理查德-谢里丹展现出了英国上流社会的虚荣、贪婪和虚伪。

    那是遥远的1777年,这也意味着,早在十八世纪末尾,伴随着戏剧和小说的兴起,英国贵族就正在遭遇着持续不断的挑衅,阶级之间的矛盾也衍生出了诸多精彩绝伦的作品;但相同的情况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依旧没有本质的改善。

    参考如此背景,蓝礼在伊顿公学的恶作剧捣乱就变得鲜活生动起来了,现在依旧可以描绘出当时的混乱场景。

    蓝礼没有在浴室里停留太久,虽然用热水泡澡放松放松肌肉,但也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而已,随后蓝礼就再次出现在了大厅,浑身上下洋溢着腾腾的蒸汽,用浴巾擦拭着依旧正在滴水的头发。

    鲁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蓝礼,打着赤脚、穿着白t,似乎在悄然之间解除了武装,眉宇之间的疲惫和慵懒就这样缓缓流淌了出来,脑海里不由就再次浮现了躺在病床之上的保罗,她知道蓝礼一会肯定还要前往医院,于是就将“造谣学校”放在了旁边,朝着蓝礼伸出了右手,“过来,我来帮你。”

    蓝礼站在原地,稍稍有些犹豫,但他的精神着实太过疲倦,以至于现在没有办法再思考那些伪装,赤脚走了过来,转过身,背对着沙发,在鲁妮身前,盘腿坐了下来,将毛巾耷拉在脑袋上,就如同中东的阿拉伯服饰般。

    鲁妮隔着毛巾,轻柔地擦拭着那湿哒哒的头发,而后指尖稍稍用力,按摩着蓝礼的头皮,手法有些笨拙,没有太多技巧,但是掌心的温热却透过毛巾和发丝,一点一点传递下来,让蓝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对话,暖暖的气流却正在房间里流淌着,蓝礼几乎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整整一天的工作,体力和精力都处于透支状态,即使刚刚在车厢里沉睡了一会,但依旧不足以缓解疲惫,现在放松下来之后,就越发困顿起来。

    蓝礼半闭着眼睛,沉声说道,“你的今天,怎么样?”

    “上午,我前往医院探望了保罗,遇到了杰克,我们在医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来,我前往超市购买了一些日常用品,超市今天做活动,我买了一大堆厨房用纸和卫生间用纸,然后还购买了一大堆毛巾。”

    “然后想了想,晚餐吃意大利面,你觉得怎么样?我专门给艾米-亚当斯打了电话,你知道她是在意大利出生的吗?我询问了意大利面的酱料做法,结果她亲自给我送了一大瓶她母亲在家亲手制作的酱料,这就是正宗意大利的味道。”

    “下午,回来之后,嗯……我观看了一部电影,’鲸鱼马戏团’,里面的许多镜头都十分有趣。”

    鲁妮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日常生活里的琐事,却让蓝礼觉得无比舒服,一直到出现了自己熟悉的话题,顺带就插了一句,“整部电影就只有三十九个镜头,却持续了将近一百五十分钟,全部都是长镜头。”

    “我觉得塔尔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的长镜头看不到太多痕迹,你不会刻意注意到那些都是长镜头,但整个行云流水的叙事感就流淌了出来。这种镜头语言能力着实太令人敬佩了。”鲁妮也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贝拉-塔尔(bela-tarr),匈牙利的著名导演,他始终执着于中镜头以及长镜头的探索,对于电影语言有着自己的执念。

    “但我不是很喜欢。”蓝礼客观地说道,“当然,他是一名非常特别的导演。他的镜头往往能够在无声无息之中就将震撼传递出来,’鲸鱼马戏团’里后半段的暴动部分,那种无声之中的强大力量着实令人敬佩,那是真正的电影,以镜头来讲述故事和精神。他的镜头语言拥有自我意识,需要人们对于那些哲学思考、那些社会反思有着更多了解才能够理解,否则就只能在门外游弋,”

    鲁妮沉吟着思考了片刻,“不,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他的镜头语言本身就具有震撼力,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深入,心灵就可以沉静下来。”

    “我赞同。他总是热衷于用自己的镜头来探索生活之中蕴含的哲理,你可以再看看他……呃,应该是2011年的作品’都灵之马’,对应了上帝创造世界的七天来探索毁灭。但相较而言,我更加喜欢西奥-安哲罗普洛斯(theo-angelopoulos)对于镜头的运用。不是说不能使用长镜头,但长镜头本身应该具有自己的哲学思考,又或者是努里-比格-锡兰(nuri-bilge-ceylan)也可以作为参考。”

    蓝礼和鲁妮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沙发前,絮絮叨叨地讨论着电影和导演、表演和艺术,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执己见,偶尔能够寻找到共鸣,偶尔又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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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9 深冬长眠

    “不不不,我仍然认为,艺术本身就需要具备不同属性。有些艺术不是为了让普罗大众欣赏或者了解的,而是为了在艺术同行之间交流,继而引发更多创作灵感;而有些艺术则是希望普罗大众能够慢慢学习,最后登堂入室。所以,这些艺术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

    “你的意思是,即使你不喜欢,它们也应该存在?”

    “当然。我是否喜欢,这只是我的个人喜好,我不可能喜欢所有艺术作品,同样,我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认同我的观点,我认为,这恰恰是艺术最独特的魅力。”

    “就好像’超脱’?这部作品本身就不是拍摄给普罗大众观看的,它具有属于自己的社会属性和艺术风格,传达出了托尼-凯耶的想法,只需要一小部分特定群体能够领悟欣赏,那么这部作品的存在就具备了价值?”

    “是的。我认为,’爱疯了’其实也是如此。这部作品只是拍摄给德雷克-多雷穆斯和他的安娜观看的。其他人是否喜欢,这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它能够打动那些经历爱情颠簸和苦涩的小众群体们,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是说,你不喜欢’鲸鱼马戏团’,但却支持它的存在。”

    “应该这样说,我喜欢其中的一部分,也讨厌其中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否喜欢,我都钦佩塔尔对镜头的调度和掌控能力。他的黑白电影真的能够让人感觉到颜色,这着实是一件无比神奇的事情,不是吗?”

    “这一点我必须赞同。但我还是认为’鲸鱼马戏团’是一部非常出色的作品!”

    窗外传来了出租车的喇叭声。

    “……你的红酒就要喝完了,还需要吗?”

    “不,不用。我现在准备收拾起来了,然后去看看’都灵之马’。至于你,你现在应该到时间前往医院探望保罗了。所以,你现在就出发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等等,你现在是赶我离开吗?”

    “嘿,请不要使用’驱逐’这样的词汇好吗?我只是在’邀请’你离开。”

    “哦……邀请。”蓝礼意味深长地抬起了下颌,眼神里流露出打趣的神色。

    鲁妮站立了起来,双手端着意大利面的盘子,站在了蓝礼的身边,眼底流露出一抹温柔,低声询问到,“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过去?”

    蓝礼轻轻摇了摇头,小小地调侃了一句,“放心,需要的话,我会拨打911的。”

    鲁妮却没有露出笑容,而是低头在蓝礼的唇瓣上轻吻了一下,“快去吧,保罗正在等着你呢。”就好像保罗随时都可能会清醒过来一般。

    随后,鲁妮就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里,蓝礼则依旧坐在餐桌旁边,静静地停留一会。不知不觉地,纷乱的心绪早就已经平复了下来。

    蓝礼起身将剩余的餐具收拾起来,不想却是笨手笨脚,刀叉乒铃乓啷地撞击起来,厨房方向就传来了鲁妮隐藏着笑意的声音,“上帝,我现在终于知道马修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了。”而后,鲁妮就走了出来,拍了拍蓝礼的手臂,“你就安心前往医院吧,多陪保罗一会。这里留给我就好。”

    鲁妮一路护送着蓝礼走到了门口,踮起脚尖将风衣外套取下来,放在了蓝礼的臂弯里,微笑地说道,“待我向谢丽尔和梅朵问好。”

    在鲁妮的注视下,蓝礼坐上了提前预约好的出租车,离开了自己在洛杉矶的临时公寓。

    虽然现在蓝礼重新回到了“星际穿越”剧组,继续拍摄工作;但他还是坚持结束一天的拍摄工作之后,在夜色之中前往医院探望保罗。

    现在,医院街道对面的临时帐篷都已经全部拆除,记者们几乎已经全部离开,白天还可以寻找到一些身影,但入夜之后就彻底空无一人了。在二十一世纪,所谓的新闻热点能够持续四十八小时就已经非常难得了;更何况,保罗现在进入昏睡状态,谁都无法预测他什么时候能够清醒,停留在原地也只是徒劳而已,记者们的转身离开就更加不足为奇了。

    蓝礼抵达医院的时候,四周街道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宁静,就连空气都变得轻盈起来。

    一路轻车熟路地抵达了重病患者病房。一般来说,重病患者都有探视时间,正常是截止于傍晚六点,特殊情况截止于晚上八点;但少数特别病患,允许留下一名家属在病房值夜休息,那么探视时间就需要再做调整了。保罗就是如此情况。

    蓝礼没有径直前往病房,而是前往医生办公室,寻找到了德里克-谢泊德,按照惯例地了解了保罗现在的状况;随后,蓝礼才再次来到了重病患者病房,脚步却在门口停留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推门进入其中。

    凯莱布和梅朵正坐在外间休息室里,但两个人却坐在了不同的极端,一个坐在了斜对角,一个坐在了门口旁边,沉默不语,整个房间里没有丝毫声响,那种静谧的凛冽让鸡皮疙瘩不由就爬上了皮肤表面。

    “蓝礼!”梅朵立刻就注意到了蓝礼,欢快地站了起来,然后快速走了过来,重重地拥抱住了蓝礼的腰际,将脑袋埋在了蓝礼的怀抱里,“爸爸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医生不是说,最迟七十二小时,爸爸就会醒来吗?我现在真的好害怕,怎么办?”

    坐在门口旁边的凯莱布站立了起来,有些尴尬也有些生涩。

    虽然他们是保罗的家人,凯莱布和科迪是梅朵的叔叔,谢丽尔则是梅朵的奶奶;但他们和梅朵的相处时间着实不多,彼此之间都不太熟悉,梅朵始终无法真正地相信他们。相较而言,梅朵和蓝礼的亲近却没有任何掩饰。

    自从迪塞尔事件之后,凯莱布就对于蓝礼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现在看到梅朵的依赖,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蓝礼察觉到了凯莱布的不自在,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梅朵的肩膀,“梅朵,你觉得保罗现在害怕吗?”

    凯莱布不由张了张嘴巴,试图劝阻蓝礼他们都在竭尽全力地保护梅朵,不希望给梅朵施加更多压力,避免梅朵崩溃,但现在蓝礼却把压力抛给梅朵?如此不负责任的表现,是绝对错误的教育方式!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但蓝礼却直接无视了凯莱布的眼神,因为梅朵比他们想象得更加坚强,“我觉得,保罗现在非常非常害怕,他正在等待着一个召唤的声音,将他唤醒。你听到医生所说的吗?即使他现在处于昏睡状态,他也依旧可以听到我们的声音,你应该坚强起来,告诉保罗,你正在等待着他,你对他抱有信心,让他朝着你的方向走过来。”

    梅朵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蓝礼,“就好像灯塔一样?”

    蓝礼的眼眶微微有些温热,但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是的,就好像灯塔一样。你就是保罗的灯塔,明白吗?我们都站在你的身后,不仅仅是我,还有凯莱布、科迪、谢丽尔,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在你的身边,但保罗,他现在却是孤单一个人,他需要你的指引,梅朵,你可以做到吗?”

    梅朵的眼睛里有着泪水在微微打转,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嗯!”

    看着眼前的梅朵,脆弱和孤单之中却不得不挺直自己的腰杆,重新坚强起来,蓝礼也是一阵心酸,她只是一个孩子;但……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刚刚与德里克-谢泊德的会面,德里克表示了担忧。

    从医学层面来说,保罗现在就应该苏醒了;但现实情况却是,保罗依旧沉睡。

    要么就是大脑的情况依旧没有完全恢复,潜在着其他情况,暂时无法检测出来,这也意味着医生们只能耐心等待病灶的出现,除了等待,没有其他办法;要么就是……保罗不愿意醒来,他的潜意识里抗拒清醒,所以才会一直沉睡。

    “如果接下来一周时间,保罗的情况还是没有出现重大改变,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么我们就可能将一直等待下去了。”德里克的话语并不直接,但蓝礼却瞬间就捕捉到了话语背后的沉重,那种压力沉甸甸地碾压过来,几乎无法呼吸。

    保罗需要梅朵坚强起来;梅朵也需要保罗坚强起来。

    站在一旁的凯莱布,五味杂陈却无法描述,看着坚强起来的梅朵,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可是面对着蓝礼,却连一句“感谢”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慌乱地说道,“你想要进去探望一下保罗吗?”察觉到蓝礼投射过来的疑惑视线,凯莱布接着解释到,“医生说,只要避免大声喧哗,现在已经可以进去探望了,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稳定下来了。

    这本来应该是好消息,可是联想到德里克刚刚的话语,蓝礼却如同胸口被专业拳击手重重地捶打了组合拳般,心脏就这样沉淀了下去,呼吸瞬间停滞,但紧接着他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慌乱,重新对着凯莱布露出了一抹笑容,“好的。”转身就准备走进去,又停顿了下来,补充了一句,“谢谢。”

    凯莱布注视着蓝礼那坚挺的肩膀,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呼喊了一声,“蓝礼”,眼看着蓝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是嘟囔了一句,“谢谢”。

    蓝礼嘴角的笑容轻轻地上扬了起来,如同停驻在小荷尖尖之上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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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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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聚光灯下的天才,还是二道幕后的疯子?特别鸣谢“茶叶图铺”制作的封面。大戏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戏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戏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