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爆4】嘱托三更夜
从督察院出来,我又被叫去了刑部问话,这一折腾又是大半天。所说的无非就是什么品行不端、贪墨受贿、作风问题什么这那的。真的是既无趣,又无聊。
这一天过的,真是相当心力憔悴。这种事儿就像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我现在特别理解那些屈打成招的,再这样的情况下,搁谁谁都扛不住啊!
身心疲惫的回到问海阁,我的心里被一种十分负面的情绪笼罩着。那是一种想要发泄,却又无从下手的感觉。真想把那些诬告的官员全抓过来!打死!救活!打死!救活!一百遍!
当夜幕降临,我却毫无睡意,似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干完!是什么事情呢?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果然,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样子,首辅府管家突然来到问海阁,说“他”请我速去一趟。
我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身来,我这一身行头还在身上,根本没有换掉,等的就是这个,果然被我猜中了!便立即随着张府管家一起,坐着一辆全封闭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不大会儿便赶到了首辅府。
车子停在院子后面的阴影里,我和管家见无人,便快速从角门进了院子,默不作声的穿过后院小树林,来到了张居正最喜欢待着的那个偏厅门前。
掀开门帘进了屋里,我仔细一闻,空气中的中药味似乎淡了很多,淡的几乎闻不到了。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连药都不需要了吗......
我那二叔祖,当朝首辅张居正坐在火炉旁的小椅子上,低头伏案奋笔疾书着,看起来精神很好。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么?
看我进来,正在批阅奏折的二叔祖张居正抬起头,露出了只有长辈见到晚辈才会有的笑容,指了指对面的小椅子道:“坐吧!启蓝!”
我默默的坐下,并不开口,只是盯着他看。我这位二叔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笑着道:“你辛苦了!”
我知道,这句辛苦,既是对我之前在辽东的出色表现,也是对这几天应付朝廷里外的纷纷扰扰的抚慰。
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还有多久?”
张居正哈哈笑了两声,很爽朗,依稀有年轻时的样子。他眼神灼灼,缓缓伸出一只手,伸出食指对着顶棚。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一个月?”
他放下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肚子上,笑道:“是的。”不等我继续问,他接着道:“我吃了一种宫廷秘药,会激发我体内的生命力,据给我药的人说,我还有最多一个月时间。”
我知道,此刻再说别的都没有意义了,便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问道:“还需要我怎么做?”
张居正二叔祖爽朗的笑着,递给我一个信封,温言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启蓝。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优秀,一回来,就把京师的水搅得这么混!该跳出来的全跳出来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说着,眼睛里放出希冀的目光,轻声道:“要是你不走,要是你能继续干下去,那该多好啊!我用十年,不!七、八年,就能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京师重臣啊!”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微笑着道:“二叔祖,不说那么远的,就这一次,我这次可是把半个京师的官员得罪了。二叔祖,就和你一样一样的啊!”
张居正二叔祖哈哈笑了起来,旋即收敛了些,微笑着说:“可惜,一个朝廷只有一个清醒的人是不够的。”说罢看着我继续道:“哦!对,加上你是两个!可惜,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啊!”
说着,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又打起精神道:“今天叫你来,是想交代几件事。”语气里无悲无喜,十分从容。
我点点头,对于强者来说,悲伤只能留给过去,未来应该留给希望。于是我振作精神,昂着头道:“你说吧!”
二叔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十分欣慰,笑了笑方才继续说道:“这几件事对你来说,可能都不是太好办,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能做到。”
我哼着笑了一下,撇着嘴道:“事情太难我可会耍赖!而且要加工钱的!”
二叔祖哈哈大笑了几声,方才笑着说:“很久没有这么欢欣过了!启蓝!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
他摊开了桌上的一个大大的卷轴,我一看,却是一副世界地图!
二叔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拿出这么宏观的命题吓唬我?我只是个本科生,你非要拿这种博士论文来吓唬我吗?
我有些发愣的望着他,二叔祖笑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想尽办法,维持这里的割据形势!”
我低头看时,他的手指向的却正好是我下一站的目的地——东瀛!竟然这么巧?瞌睡遇上枕头吗?
二叔祖看着地图,接着道:“扶桑人生性凶残,极为好斗,占领欲极强。在监视倭寇时,我一直在关注整个东瀛的动向!”
我听到这话,心中暗道,二叔祖的国际视野好棒!真是高瞻远瞩啊!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二叔祖笑着道:“据可靠推测,这东瀛一旦统一,受方方面面因素影响,必将会对外发起战争!而目标,则无非就是周围这些地方吧!”说着,他的右手食指在高丽半岛画了个圈。
我点点头,很直接的道:“没错,这个情况一定会发生!”我心里暗暗补充道:“就在不久的将来!二叔祖你说的对!”
听我这么说,二叔祖笑着抬起头看着我道:“上个月,据说被寄予厚望将统一东瀛的最大割据势力首领——织田信长,在京都本能寺遇刺,以我之见,他的势力必将由治到散!启蓝!我知道你在东瀛有些道行,充分的利用它!一定要让东瀛尽可能维持割据状态!”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因为大明不能再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了!”言语间尽是疲惫之意。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二叔祖看的很准,在他去世后,由明神宗朱翊钧主导的万历三大征,就包括抗倭援朝的战争。
虽然最终历尽波折打赢了,但却耗尽了大明朝最后一丝元气,最终在内忧外患夹击之下,被东北崛起的女真人大清势力所取代。所以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二叔祖的担忧十分准确,而且超前。
我点点头道:“我会尽力!之前其实我已经有一些准备,但是......但是这个还是太难了,毕竟,那是国与国的战争,我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二叔祖忽然提高声音道:“不!你的力量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强大!”
他盯着我的眼睛,极其认真的道:“相信我!你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如果不是我阳寿将尽,我真的希望......希望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可惜!可惜实在是来不及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织田军势必将重新归于混乱,我会尽力援助弱的一方,尽量让他们维持割据,至少......至少延迟他们的一统期限!”
二叔祖点点头。有我的承诺,他知道我一定能做到。
于是他便接着说:“第二件事,我要你监视李成梁!”
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中午吃米饭吧”这么简单。
而我心头却是着实一惊,李成梁不是二叔祖的嫡系吗?为什么会有这个打算?却听他继续说道:“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也有所察觉,说说看!”
我略一思索,便很痛快的说道:“我认为,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因为过于自信和偏帮私情,李成梁必将成为国家的罪人!我可以打包票!”
二叔祖的眼神里放出锐利的神光,他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沉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他笑了笑,放松了右手,微笑着道:“那我就不多解释了。我希望你,能然一切保持在尽可能可控的区间!万不得已时......”
我见他不语,便接口淡淡的道:“放心吧二叔祖,必要时,我一定不会留给他翻身的机会。”
二叔祖微笑着看了看我道:“可惜我的几个孩子都比不上你!”
我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二叔祖低声道:“至于第三件事......启蓝,你有听说过威尼斯这个地方吗?”
我点头道:“当然听过水城的名字。就在意大利。”
二叔祖笑道:“看来你为了出海,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啊!”我笑笑,不说话,我不可能告诉他这是地理课本告诉我的吧。
他接着说话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却是一件私事。”
我接口道:“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私事。”
二叔祖望着我,眼神里满溢着温柔,半晌后温和的笑着道:“你这孩子!当年......婉清过世之后,我悲痛欲绝,日日长醉不醒。后来有一日,我忽然发现婉清回来了,照顾服侍于我,醉酒之中,我便与她......”
说话间,他的眼神里满是懊悔,片刻后又接着道:“等我醒来,才发现那不是婉清,而是她的妹妹,婉亭!”
我呼出一口气,很理解的接口问道:“然后呢!”
二叔祖眼神里透着无奈,轻声道:“他们太像了!我又醉的七荤八素。可谁知,后来她竟有了我们的骨血!”
我摇了摇头,这狗血的剧情,二叔祖见我表情,也笑道:“谁不曾年轻过呢?我想,既然已经如此,我便娶了她罢!谁知,婉亭竟和她姐姐一样,是个刚烈性子。她说我爱的不是她,而是她姐姐......”
二叔祖低下头,点了点道:“是,我爱的是婉清!于是她便走了。跟着她的家人,说是出海去贸易,据说那地方,叫威尼斯。我在海国图志上翻看到了,此去何止万里!而我也曾想过去寻她,但是,你明白的。我又哪里走得开!”
我嗯了一声,问道:“所以,二叔祖,你是希望我去干什么?”
二叔祖望着油灯的灯芯,呐呐的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想让你帮我去看看,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子,是男是女......这孩儿,也该有三十五六岁了吧!”
我沉默了,这三十多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改变!真是宛如大海捞针啊!不过,我会努力的!为了二叔祖的嘱托!
于是我点头道:“等我到了那里,会尽力寻找的。找到以后......我会说服她,或者他们,回来看看你吧!”
二叔祖的眼神里露出了无比感激的神色!许久,方才道:“那就让他们在我的墓前放一束鸢尾花吧!婉清最爱的就是鸢尾花……孩子,我走之后,你便自己照顾自己。等见到大哥,替我陪个不是。还有三弟也是,就说老二有愧于他们!”
我沉默了,点点头。
二叔祖摇着头摆了摆手道:“光顾着安排事情,忘了告诉你。去年葡萄牙人来贸易时,我知道你终归要出海,便与他们预定了五条船,乃是最先进的海船。上个月他们的人来说,船已停靠在雅加达。是我让停在那里的,运回来终归不好,总有人嚼舌头。”
说着,递给我一个牌子,银光灿灿,接着道:“算是二叔祖送给你的一些小礼物。想必你用得上!”
我的眼睛有些发涩,这二叔祖,虽然平日里不说话,心里却是时时惦记着我的事情。直到生命的尽头,也还是记得我的初衷……
二叔祖望着我的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雏鹰总有一日要自己飞翔!老鹰也只能是帮一把而已!”笑声十分的爽朗。
我点点头,看出他一脸的疲惫,知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要告辞。行礼转身,将要出门时,二叔祖却忽然道:“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华梅那孩子吧!”
我默默无语,点点头,走出了房门。
107.【爆5】混乱的季节
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明廷宛如成了菜市场一般,互相攻讦、彼此投石,完全是一派群龙无首、混战乱斗的样子。那架势、那动作都相当的难看,简直就与菜市场的农夫打架,毫无气度可言。
那朝堂之上,今天你参奏我,明天我参奏你,搞来搞去,要么都是些诸如“聚众*”、“学历造假”一类的诋毁,不过有的人却是真金白银,着实搞倒了不少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个个感觉危如累卵。
锦衣卫受人指使、大闹问海阁一案也有了结论。明神宗朱翊钧最终还是想保张四维,大笔一挥,将程平与海瑞审查结论里、对张四维“纵贼假传圣旨,疑有不臣之心”一句结论,解读为“纵贼。假传圣旨,疑有不臣之心。”
就这样,却把张四维的大部分罪过分给了苏起宪等一干锦衣卫和刑部侍郎万彭飞。
最终,张四维又被由一等伯爵将为三等伯爵,罚俸一年了事。
万彭飞因为助贼行凶,被褫夺爵位,撤去官职,贬谪为民。
而那些锦衣卫,则定了秋后问斩不提。
尽管这样,围绕着我的攻击却一刻也不曾少。但上次我反状告六十二人的事,朱翊钧最后批了两句话:“启蓝被告一事,估计子虚乌有。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起争执。”便告一段落,不了了之。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在辽东的功劳是抹不去的。当然,对李成梁的安排,大家没有什么异议,是“驻守辽东总兵官太保兼太子太保宁远伯”,这也是历史上此役后的封赏,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削弱。
而围绕我的职务问题,内阁里吵成了一锅粥!
吏部尚书王国光、兵部尚书李再兴等人均大力为我表功,拟授三等伯爵宁海伯,从二品都指挥同知,这已经是看得见的最好结论。
而以张四维等人为首的反对派,反对意见则十分明确,他们认为,我虽然有些功劳,但此役过于激进,造成女真人极大愤怨,边境更加不稳。
所以,他们认为不但不擢升,还要弹劾我。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方互不相让,谁都不肯相让。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们闹腾。而是把精力投入到了新一轮与我的互掐中——毕竟,扳不倒我,张四维等人是不甘心的。我的出现,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参奏弹劾是一波跟着一波。
但是话说回来,这种散弹式的打法造不成多大伤害,最多让人心烦。于是我也发动自己的情报圈,再加上幕后**oss二叔祖张居正的情报支援,大举反攻,弹劾张四维为首的反对派官员,一时间竟斗的旗鼓相当。
毕竟这种事,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谁也别装作什么善人。你要我死,我就要你命!你要干,那便干吧!
这两天里,京师最常听见的就是某某某被弹劾,经查属实,褫夺封号、官职,削职为民。某某某被弹劾,经查不属实,已将诬陷之人捉拿归案,严格审理。
如此云云,不一而足,整个京师成了一锅粥。
这就是强大支柱倒台带来的破坏力。之前二叔祖张居正在的时候,虽然难以洗脱强权政治、权臣执政的污点,但是可以看见的是政令畅通、宦场平静,经济得到了有效发展,整个社会是在往前走的。
而张居正这一隐居幕后,是的,再也没有强权政治,有的是自由,有的是民主,有的是大开放,却没有大安定、大发展、大繁荣。有的只是群龙无首的乱糟糟,有的是失去了主心骨的胡作非为。
不过这也是二叔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水混了才好摸鱼,他才好推动他的下一步措施。而这样的乱局,总好过一边倒的被清算!
这几天里,最郁闷的当属明神宗朱翊钧。前段时间,遇到朝臣们互相弹劾,他还本着治病救人、重振朝纲的想法,认认真真让东厂核查,认认真真的批阅。可是一段时间闹下来,到了这几天,弹劾文书堆成了山,他也是再无心仔细批阅。
据冯保后来说,有一次朱翊钧批阅奏折,连续拿起七八个,全部都是互相弹劾的奏折。朱翊钧大怒,举手一扫,把桌面上的奏折全扫倒地下,喊着要把这些污蔑攻讦同僚的人全部下狱!
等回过气来,却又感叹,低声说早知如此,宁可有人管着。想必是想起了张居正在位时,朝廷里还能维持的和平与宁静。
可是,目前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性。尽管我当初推荐了于慎行,在二叔祖的支持下,他如今也已经官至礼部尚书,但客观的说,他是个能人、干才,却不是擎天之柱、定海神针。在万历年的大风大浪面前,想靠他顶起天地——像二叔祖张居正那样,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否则,后人们也不会做出,张居正是明朝唯一名相的结论。
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整个朝廷内外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了,形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派,几乎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边忙着内斗,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之前安排的事情已经基本完成了,人员已经完成了大转移、大调换,生意也已经全部卖了出去,应该说了,我已经做好的走之前的最后准备。
然而就在这一天晚上,突然乔汉生来通报说,有一个人来找我。他穿着一身长袍,一张脸深深的隐没在斗篷里,门人问他是谁,他却不答,只说让告诉我“南京莫愁湖”五个字。
我听到这个,立即叫道:“快请!”乔汉生正要出去,我又快速补充了一句:“走角门,到后院来,我在后院偏厢里等他。”说罢,我起身快速去了后院,坐进偏厢,让人上茶。
乔汉生闻言,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便悄悄去了。不大会儿功夫,那个人来到了我所在的偏厢房。
我站起身,拱手道:“海大人深夜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来人掀开斗篷,却正是那督察院副都御使——海瑞。我深知,海瑞是个极不愿交往、走动的人。他来找我,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海瑞坐下之后,因为年龄大,气息还有些短。我连忙把茶碗推到他面前,走过去关上门。
褪下斗篷外套,海瑞里面穿着一身便装,可见他绝不愿别人知道,他曾星夜来过我这里。
坐定之后,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紊乱的气息,放下茶碗,盯着我看了半晌,这位白胡子白头发的谏臣方说出第一句话:“启蓝,我知道,你是个好官。”
我拱了拱手,真诚的称谢道:“能得海大人一句褒奖,抵得上立十座牌坊丰碑!启蓝铭感五内,万分欣喜!”
这句话倒不完全是恭维海瑞,他老人家这一辈子,弹劾的人不计其数,夸奖的人却屈指可数。所以他能说出这番话,我心里也是着实十分感动的。
海瑞抬起手,对我示意别说这些,他便继续开口道:“近几日,有人说你借休假之名,前往东瀛,与倭寇勾结,疑对我朝不利。又运用粗莽残酷手段,激起边民不满,合力形成对我朝的夹攻之势。启蓝,我知道你没做过,对不对?”
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心里暗暗心惊,能说出这些话的,肯定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人,再半真半假的添加上自己的想象,可是就是这样真真假假的信息,才对人伤害最大,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可是,到底会是谁呢?
我想了想,正色道:“清者自清,启蓝谢海大人理解。”
海瑞点点头,继续道:“我这一生,就是看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无耻之徒。只是,这个检举人似乎极其了解内情,说你近日来转移人员、调换资产,随时准备出逃。启蓝,可有此事?”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这是谁?知道这些事的,已经可以说是我们这边的核心层了,至少,是那些称呼我先生的人里面出了有问题的。一定是的!
我望着海瑞,他的眼神很清澈,我心中一动,拱手道:“海大人。最近风起云涌,怪事连连,为了自保,启蓝确是做了些准备。不过我可发誓,于国于民,却无丝毫损伤!皇天后土,可鉴此心!”
海瑞点点头,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轻声道:“你很诚实,我更加信任你。若是你一味的否定,我却要低看你几眼。”
不等我说话,海瑞继续接着道:“记着,圣上已命锦衣卫暗中搜查你不轨的证据,估计你现有的动向都已被掌握!启蓝,若是要走,便尽快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是下了锦衣卫大狱......只怕他们不会给你翻案的机会,估计你在劫难逃啊!”
我急剧的喘息了几口气,方平静下来道:“海大人,您的高义,在下铭感五内。只是启蓝有一事不明——如此大的干系,你我又非亲非故,却为何要帮我?”
海瑞看了我一眼,正色道:“你只道我海瑞不通世故,处处刁难人,是也不是?启蓝,你毕竟还年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却不知我既要做千古清官,便一定要与众不同。有些事我并非不懂,而是我不能。”
说完,我俩几乎同时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瞬间,我在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知己之感,想必海瑞也是如此,才肯如此帮我吧!
此时,海瑞忽然又笑了笑,拱手便准备要走,转过身后,披上拉起斗篷,重新遮住了脸。他却站住脚步,望着天空叹道:“我只愿,这天下多一分正气长存!”
说完,默默地走了。乔汉生在门外等着,见海瑞出来,便送了出去。
我定定的坐在偏厢里,思索着,到底是谁?
知道这么多前前后后的事情,一定是个问海阁的老人。至少是我第一次去东瀛之前,就已经跟着我的人。
我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思索着。是谁!是谁!是谁?!
我一个个的排除着。首先想到的不悔——不悔是亲人,决不会有问题,第一个就把他排除了。
接下来便是九鬼政孝、鸢、墨、岚、砂、夙、炙,这几个东瀛忍者应该不会有问题,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利益联系。陈奎是个水手,航海一把好手,几乎不上岸,更是不可能。
青莲、玉荷也不应该有问题,她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不是她们,他们也不了解海上的事情。
乔汉生是二叔祖的亲信,而且,有些之前的事他也不知道。
至于拉克申、哈勒哈,更是慢慢才开始融入。
思前想后,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在我穿越之初就遇到的人,这两年一直跟在我身边,却一直不即不离,若有若无。有背景、有能力、有野心,一切条件都满足。
呵呵,难道真的是你?不!只能是你!只能是你啊!
慕容沁!
就是你,对么?
108.【爆6】终将远离去
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的态度,和所收获的结果,是不一定成正比的。不一定你对别人好,别人就要反馈良性的东西给你,这个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常听到有人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殊不知,这根本就是不可对等去算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佛家前世今生、亦或者来世的理论学说。
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了海瑞这个及时雨般的提醒,我心里就有了底线。小皇帝朱翊钧看似宽和待人,但是实际上却是在背地里不断做着小动作。他的内心无比的矛盾,就像他的举动充满了不可理解一样。
我决定,提前离开。但是走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而且走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妻,李华梅。
但是在这些事之前,我必须完成帮助二叔祖张居正的最后一件事——我把他给我的那封信件认真的读了,心里有了概念,便连夜写成了弹劾信,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些送到了督察院、大理寺。
这里面全是张四维及同党的罪状。我看得出,也是一样的有真有假。但是不说别的,仅就中间会试舞弊、私吞田产一事,如果成立,不,一定会成立!就一定能让张四维等人灰头土脸!
二叔祖后来又带来的口信里说,这些都是查实了的。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子。等到他复出的那一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盖棺论定!
我做完这些,其实剩下的就都不重要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在与不在,都不影响大局,何去何从,也不过是自己的考虑。
于是,我带着拉克申和不悔,连夜整理素材,最终形成了洋洋洒洒的检举弹劾信,并把一些证物附在了后面——当然,都是复制品,真品都在二叔祖那里。另外,我还叫来九鬼政孝,私下里吩咐了一件事......
黎明很快来临了!我带着弹劾信,上马直奔督察院和大理寺。这段时间我成了这俩地方的常客,门卫见是我,也不阻拦便放行了。我便长驱直入,找到接受检举的官员,交信,画押,完成手续,离开。
回到问海阁已经是中午。我一进大门,却见里面有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围着内院。看着装,竟然又都是锦衣卫!旁边招呼着的是新调来的两名下忍,熟脸孔一个都不见人。我心里暗暗赞叹,九鬼政孝办事还是爽利。
那么,锦衣卫来干什么?提前动手抓人了!没有理由啊!不管这么多,现在走恐怕也是来不及了,先看看情况吧。
带头的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言续锋,他见了我,朝我一拱手道:“孙大人,圣上有旨,对于有人检举您私通倭寇、图谋不轨一案,让我们来请您,配合我们审理。”
我故作不知情,惊问道:“我私通倭寇?你们是白日做梦?还是急惊风了?居然说这等疯话!”
言续锋冷着脸道:“是非曲直,圣上自有公断,孙大人,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还望您配合!”
我愤怒的道:“谁不知道我孙某祖上亡于倭寇?我私通倭寇?那只怕天下全是倭寇了!”
言续锋言语间更加苍白的道:“孙大人,下官也只是奉旨行事!哦,对,把圣旨请过来!”
一名手下端出一个锦盒,言续锋双手捧出了圣旨,递给我道:“还请孙大人过目,这次并非假传圣旨!”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们在为上次的事儿藏着火。这次终于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报复的。呵呵,就是这吃相太难看了!
我点点头,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小皇帝朱翊钧的钦印!看来海瑞所言不假,这小皇帝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背后里要下手了!
我看了一遍,双手将圣旨合起来,递还给言续锋,微笑着问道:“圣旨是真品。我只是奇怪,到底是谁跟你说了这么无稽的话,居然说我私通倭寇!”
言续锋摇头道:“孙大人,十分抱歉,您的问题在下确实不知!如果您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
我点点头道:“这样,你们稍等片刻,我交代一下家里的事。”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想必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虽然他十分想说,没有必要,你还想着有回来的一天吗?但表面上却是不会这么直接。
于是言续锋点头道:“给您一炷香的时间,希望您不要做傻事。”言下之意,是告诉我不要耍花招,妄图逃走吧。
我点头称是,而后便抬手招呼院里的两个下忍装扮的从人,进屋交代事项去了。毕竟,有些事还是属于家事,回避也是正常的。
言续锋等人在屋外等着,说是一炷香,其实他们也不好真的就卡那个时间。毕竟,就算进了死牢,翻身复起的也多的是,就怕今日做的太过,明日后悔不已。所以一定的耐性,他还是有的。
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我出来,心里渐渐就起了疑心。过了有大半个小时了,不但不见我出来,连后面进去的两个小管事也不见了!
言续锋心中暗道不对,便立即带人闯进了屋里!结果里三圈、外三圈找遍了,就连箱子柜子都翻遍了,却还是找不到我的人!
言续锋大喝道:“人呢!人呢?有谁看到了?”
手下均表示不知,大发雷霆之际,队伍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咯咯笑了两声道:“早说了,这孙启蓝滑头无比,才让你们提前来捉拿!结果你非要什么体统,不肯围了院子,怎么样?跑了吧!”
言续锋回头看时,正是这次检举孙启蓝的主谋——慕容沁。
这女人的家世比较离奇,是史上鲜卑皇族后裔,没落至今后,她想借着此事功劳,通过张居正反对派一举重振家风!
这打算是没错的,这女子说的事也大部分属实!只是......据说孙启蓝这几年待其相当不薄,她这样反复无常、背后捅刀,只怕也并非好人!望着慕容沁,言续锋心道。
而此时,听了慕容沁的话,他虽然更加恼怒,但一方面对方确实有言在先,是自己没听进去。另一方面,此时还是赶紧捉拿嫌犯才是!没有时间废话!于是高喝一声:“通知四门,严加盘查,绝不要放了嫌犯孙启蓝走脱!”
手下应是,慌忙去了!只留下言续锋站在院里独自生着闷气。其实在他心里,抛开之前一点作为锦衣卫与我之间发生的矛盾之外,他心里对我还是十分敬佩的。
前面没有听慕容沁的话、堵死所有出路,大概也是心中隐隐有些不想把事做绝,潜意识里给我留了一条活路。此时见我真的走脱,言续锋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分不清是气恼还是欣慰更多。
而此时此刻,我已经出了京师北门,为了留下踪迹,特意还跟守门的禁卫军聊了几句,方才策马向北,一路绝尘而去。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见后面无人追赶,我便带着不悔、九鬼政孝、鸢,还有那两名留守的下忍调转马头,向西奔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我刚才调头的位置追来了大队骑兵,都是锦衣卫的官兵!他们沿着我方才的方向,一路向北追了下去!而我则在西行了一阵之后,又调头往南,却是绕过京师,一路南下了。
想抓我?哪有那么容易!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盘算着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走,一开始就命九鬼政孝带领几个新招来的下忍,每天夜里动土,从地下挖了一条窄窄的地道。地道的入口在我的正屋床板下,另一头,却通向两条街外的一座空屋里。
那间空屋自然早已买下来了。屋里长期放着清水、干粮等各类给养,以及纹银盘缠、武器器械,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没想到今天用上时竟然这么完美,我们这一路出来,真的是应有尽有!
而知道这条地道存在的人,要么就是我完全放心的、现在身边的几人,其他的,已经全部送到海外跑生意去了。
昨晚海瑞来通风报信,我当时就动了立即走的心思,碍于有未竟之事才又耽搁半天。而我让九鬼政孝去做的,却是将自己人全部撤走,留下的两个,都是格外机灵的死士。
我不禁暗暗笑道:如果没有海瑞通信,那么可能更加被动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已经接到通风报信,若再被抓,也就是凭实力靠本事找死了,却怪不得别人。
烟台这边的港口航线也是秘密开通的,用的是马甲商会的名字,知情人也只有我们在场几个、海上带队的几个,还有就是李华梅了......
想起她,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一直想去找她的,却被各种各样的事缠着,压根儿没来及去。记得有一次我跟她说,我在烟台这边还有条航路,有机会带她出海,一起去捕鱼、去看深蓝色的夜空。
她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嚷着要钓一条大过海船的鱼。
可是如今,我却食言了......
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啊!
我不禁坐在马上,心中无比抑郁惆怅,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启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生不如意十之**,你还这么年轻,有大把的机会东山再起,又何必烦恼呢?”说话的是不悔。听我叹息,他以为我是放不下,或者气不过。
实际上,我却是为了那逝去的爱情而叹息。无奈的又轻叹一口气,笑着答道:“兄长说的是!启蓝当振作才是。”
说话间,却看见鸢策马跟在后面,偏头看着我,脸上却露出了十分愉悦、开心的笑容。仿佛捡到什么大奖似的,令我纳闷不已。
我不禁轻轻带了带缰绳,奇道:“鸢,我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仓皇赶出来,你为何如此高兴呢?”
鸢又抿嘴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嘟着嘴道:“我就是开心,怎么了!”
我不禁摇摇头,谁知道这丫头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她这一笑,倒是让我心里好过了些,舒缓了心中与李华梅的离愁。
这一路,我们昼伏夜出,绕城过村,极其小心谨慎的往烟台方向前行。中间路过邯郸城时,我还专门让两名下忍悄悄进城一趟,果然,城门口已经贴上了我的画影图形!
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却非常好奇,不知道他们会把我画成什么样儿!
鸢跳起脚来,说要替我趁夜去揭一张来。我忙笑着制止了。这不是自己找残疾么?还是免了吧。
到达烟台,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盛夏的大海,碧蓝如洗,晴空万里。而我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大海,我来了!我要的自由,终于这样唾手可得!
来到明朝后的这两年里,我提心吊胆也好,奋斗拼搏也罢,心中着实一刻不曾消停。直到今天,当我再次面对大海,我将要再次回到她怀抱的时候……
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到这里,大明海殇的序章——梦回大明便结束了。希望喜欢启蓝的亲们跟杯子一起,开启新的、蓝色的篇章吧!)
109.【爆7】东海魅影
(亲爱的读者们,至此,《大明海殇》第二章“东瀛风云”正式开篇了!欢迎您与杯子一起,品读万历年间、我国近邻的一段风云史。欢迎点评,并请支持正版哦!)
当海船离岸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很多东西、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不在乎,或者放下了。可是当你真正失去时,才发现在自己心里,远远不够平静。更谈不上放下,或者遗忘。
海岸线慢慢变窄、变细,最终成了远远的回忆。望着船身拖出来的水迹,我忽然有些呼吸不畅,眼眶也在发热。这华夏的大地,我还回得来吗?
当年我父亲带着我,也是从烟台启航,偷渡到了横滨。当他离开故土、一路向东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舍难离、又不得不走呢?
这难道就是宿命?我们孙家的宿命?这纠结不已、又割不断的宿命呢?
心里沉甸甸的,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这和志气无关,纯粹是人的精神状态。我就这样站在船头,默默地望着海岸线的方向,一言不发。
忽然,我感觉身后又来一个人,是鸢。我没有回头,她就那样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扶着栏杆,和我一起向远方看着。
海风吹着鸢的头发向后飞扬,她解开了一直束着的发型,过肩的黑发,像波浪似的摇曳着。我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在笑,虽然没有声音,但那分明是十分愉悦的微笑!
我转回头,重新望着远方,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微笑着问道:“鸢,你在笑什么?我看到你一直很高兴!告诉我吧!”
鸢没有转头,而是一如既往的平视着前方,却声音十分愉悦的说:“开心就笑啊!这不是很好的理由吗?”
我无奈的嗤笑了一声,抬起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微笑道:“难道你不该为我的遭遇而难过吗?”
鸢揉了揉脑袋,嘟囔了几声真疼,还没放下手,却又开心的笑道:“是遭遇,但不也是新的开始吗?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看呢?”
我哑然失笑道:“如果被人赶出来也算是机会的话,那的确值得庆贺。”
鸢欢快的抱住我的右臂,轻轻摇了一下,俏皮的道:“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开始!难道不值得庆贺吗?你在留恋什么呢?”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鸢把头轻轻靠在我的右臂上,闭着眼睛喃喃的道:“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在哪里……”
我在心里又微微叹了口气,却没看到,鸢背对着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她嘟囔着说:“先生又只属于我了……”
我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鸢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我嗤笑了了一声,叹了第三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岚和夙向我汇报了最近的贸易情况——东瀛和南洋的贸易进展很大,总量比起以前和明朝的朝贡贸易,再去掉那些税费之后,只多不少。
而且,南洋的很多港口城市都很落后,现在基本上是百废待兴,所以我们投资的同时,也可以攫取到一定的城市管理权,这对我们今后的长期发展十分有益。
尤其是锡兰、汶莱等几个港口城市,在形成全额投资、占据了全部贸易份额后,城守还和我们签署了独家贸易协定,在那四五座城市里,我们刃海商会的话语权,并不比城主小多少,每个月还可以从他们的税收中拿到分成。
刃海,这个名字是我起的,也是前一世米国对华夏最先进的驱逐舰的官方代号。我喜欢这个名字,于是就取了。
这次来迎接我们的是一号舰队的三号舰,为了迷惑大明海关,挂着“美浓姬”的旗号。实际上真实的船名叫做“思远”号。是一艘特制“福”级远洋海船,大明技术,绝对没毛病。
这种船的耐波性极好,对风浪的抵御程度远远超过东瀛的任何一种船型,包括他们十分引以为傲的铁甲船。而且十分的平稳,包括拉克申这样的草原人都没有晕船的迹象。
到了下午时分,吃过了下午茶,我坐在船头甲板上,望着前进的方向。我们现在整体上还属于近海贸易,经常会停靠在港口,所以各种给养非常丰富,吃的也都是新鲜食材做成的食品。
岚见我在此,便和九鬼政孝一起走过来,向我拱手道:“先生,自我们出海后不久,后面就有一条船跟着我们!这一路跟来,似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哦”了一声,挑了挑眉毛,却没有做声,等着他们继续说。
九鬼政孝接口道:“都是福级的海船,大家整体性能差不多,如果真的有敌意,我们却可以压制他们,因为我们是战船的配置,这次还特意加强了火力。几处改装之后,整体性能上也比原始的‘福’级战船强了很多!”
我抿了口红茶,继续问道:“哦!那他们要多久能追上我们?”
岚回头又望了望,开口道:“他们驾船之人技术也十分高明,我们双方目前一直保持相对匀速,如果照此下去,他们永远差我们两个时辰的海程。”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气候呢?天气情况如何?”
岚微微皱着眉头答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海风骤起,气味偏咸,我担心,不久之后前方会有暴雨!而这将大幅减缓我方速度,进而才会影响到对方!”
我沉吟道:“换句话说......”
岚继续说:“换句话说,我们将先于对方减速,而对方有可能利用天气,最终在某处追上我们!”
我皱眉道:“暴风雨的话,大半火器将无法使用,因此,我们必须利用双方靠近的机会,一轮重创对方,增加其在暴雨中的危险性,减缓速度,我们就胜券在握了吧!”
岚朗声道:“正是!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再确认一下对方身份和意图。”
我点头道:“不错,先搞清楚来意吧。”
海风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越来越强,站在甲板上,风刮在脸上隐隐生疼。我望着前方激扬的海浪,心中若有所思。会是谁呢?明朝海军?不,不会是他们。如果是的话,那就不会是一条船,而是一个船队了吧。
我心里满是疑惑,看对方船只的方向,明显是冲我们来的无疑,但是到底是谁呢?
暴风雨将至,太阳早已隐没到乌云后面,海面上泛着不寻常的白沫,鱼儿在水面上跳来跃去。我们的船体随着风浪在轻轻摇摆。这九米宽的船身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增加了我对抗大自然的勇气!人在海上,真的是命由天定啊。
岚向我报告,对方船只见到我们进入风暴区减速之后,却再次加快了速度,想借着风暴追上我们。这在航海术中属于极为危险的操作,一个不慎,就会使全船陷入险境,而对方显然没有顾忌这些,只是勇猛的冲了过来!
我方全舰已进入战备状态,按照当前的状态,如果我们不刻意躲避、如果对方不考虑风暴危险,那么很可能入夜前双方会在风暴圈中接弦。
海风咆哮着,巨浪不断扬起,打在船身上、甲板上,船体的木板嘎嘎吱吱的作响。我真担心这种木质的甲板会断裂掉——虽然这样的事始终没有发生,但是依然坚定了我以后一定要造出纯金属战舰的决心!
目前我们还没到达风暴中心,所以随着我们向东北方向不断前进,风暴的强度也会越来越强。目前可见的是一米多两米的中浪,“思远号”已经缩起了大部分风帆,开始做防风浪的准备。
而后面的那条船却仿佛无惧这风浪,依然张着全帆向我们冲来!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完全没有理由啊!
又往前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风浪更大了!三、四米高的大浪打在船身上,船体开始强烈的摇晃!风帆已经缩起大半,如果风浪再大一点,就要完全收掉风帆,甚至连一些可以取掉的桅杆都要撤下!目的就是尽可能减小船只的受风、受水面积,降低在风暴中的危险性!
尽管还只是下午,但天空已是一片黑暗,乌云浓密的仿佛压在头顶上,空气中气压极低,海燕几乎贴着海面在飞翔。穿梭在乌云里的闪电就像长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仰头望着天空,对这天地之威,我在心怀敬畏的同时,也一直在享受和感悟着。我有种隐隐的错觉,似乎每次经过这样的风险锻炼,我都会更近一层似的。虽然这样的想法毫无根据,但是我却坚持这样认为着。
就在这个时候,岚过来向我报告道:“先生,后面的船还是全帆前进着!你看,他们的船体几乎贴着海面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们选择了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术!我特来向您请示,是否加速避开他们?”
我忽然心里很同情后面这艘船上的船长,他到底怀着怎样的执念在追踪于我?我可以确认,他们不是大明海军,因为海军没有这样的勇气,也没有为了我而搭上自己、搭上全船性命的必要。
我沉声道:“减速!”
岚和九鬼政孝都有些不明白,岚出声问道:“先生?”
我微笑道:“这样的执着应该被奖励,无论他是谁。减速吧!我要看看是谁这样奋不顾身!他们到底要向我们索取什么!我十分的好奇啊!”
岚和九鬼政孝早已习惯了我的不走寻常路,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当然,减速的同时,全船火炮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尽管在暴风雨中接战是违规的,但是迫不得已时,我们必须自保!
大浪中的思远号慢慢开始减速,来船却不减速!我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大声安排道:“如果一里之地对方仍不减速,就开火击沉他们!”
双方只剩下不到一里半的距离!我下令,开炮示警!顿时,左舷船尾的三门火炮开始开火,却是瞄准了来船前面的二百米的位置。这几炮的警告意味甚浓!
然而,对面的船却仍然未减速,只是开始微微转向,船身前进的方向,变直对我船为逐渐与我船并列而行!
他们是想登船?还是想射击?为什么呢?在在这样的天气下登船,他们是真的疯了吗?
我的心里越发好奇,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依然下令道:”所有火炮戒备,对方一有开炮之嫌,立即全力开火!”
我有十分的自信,相信这一轮齐射,绝对足够对面的船喝一壶!如果打中关键部位,那么对面绝对挺不过这轮风暴!
然而,来船丝毫没有开炮的意思,相反对面突然升起了船旗!我在风雨中看不太清楚那旗帜的样子,但是隐隐约约觉得非常熟悉!是谁的船?
随着那艘船越驶越近,我看清了那条船的飞扬着的船旗!赫然是,一朵傲然开放的梅花......
而船头的甲板上,站在最前排的,正是我那已然定亲、却完全没有时间做以解释和会面的未婚妻——李华梅!
110.【爆8】惊涛骇浪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望着船头的李华梅,我的心情一如李商隐的无题,满是难言的感触。
本以为,再见很难,至少短时间内再见很难,却不料就这样便又相见。可是不同于以往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次的见面,竟是如此的风起云涌、难以言明。
“停船!”我下令道。船上的众人看到对面的李华梅,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得停船。唯有身后的鸢,露出了难以名状的苦涩表情,定定的盯着我的后背。
华梅的船也渐渐减速,最终两条船在暴风雨中并行停船,下了锚。
不等船停稳,对面就搭过来搭板。我看到华梅跳了上去,心头大急!这个傻女人!不看看现在啥天气么?
顾不得考虑太多,我二话不说,也跳了上去,向华梅伸出手,大喊道:“快过来!危险!”
搭板大概十五米长,八十厘米左右的宽度,再短就有船只撞击的危险,再宽就拿不动了。搭在两船之间,本来船就晃得厉害,更何况这板子!
那简直是上下翻飞,人踩在上面就像耍杂技似的!
一个浪头打过来,两艘船剧烈的晃动着!我几乎立足不稳,立即运起寒晶诀和猿度式,竭力稳住身形!却见华梅就站在搭板中间的位置,任由身躯随风摇摆!
我不得不再踏前几步,再次高叫道:“快过来!华梅!你这傻女人!站在那里发什么愣!”
雨水在脸上生疼,狂风几乎要把我掀下去!我心中不由得极其恼怒!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怕她掉进海里,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她面前两步的位置,伸出手去拉她!风雨完全迷住了我的眼睛,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白光一闪!
我下意识的向后一躲!只觉得一阵寒气擦脸而过!华梅他居然掏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双短刃武技——红袖漫舞!
只见她手中的双匕首上下翻飞,招招不离我的要害!状若疯虎般向我扑来!
我大惊之下,用双臂连续格挡的同时,高声对着她喊道:“你疯了吗?傻女人!快住手!”
华梅不答,只是狂攻!一轮紧似一轮,一轮快似一轮!
我之前以为是敌人,已经把影秀拿在了手里。后来见是华梅,便把它背在了背上。却不料华梅突然发疯狂攻不止——当然,即使影秀在手里,我也不可能用居合斩去对付我的未婚妻吧!
我连续躲过或格挡了她数十下攻击,却不料她依旧不停手!我身后的众人无不替我担心,有几个人甚至掏出了弓箭!却被不悔和九鬼政孝拦住了!
杨希恩在对面船上大叫:“小姐!别打了!快回来!巨浪来了!快!快回来!”
听到这话,我偏过头一看,我擦……!居然是一波高达十数米的巨浪!向着我们铺天盖地的拍了过来!
当时我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然而就在我回头观察的同时,华梅一刀却架在了我脖子上!
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向我尖叫道:“为什么!!!”
我来不及回答,只喊出一声:“当心!”
一股大力自左侧袭来!就像有人用大锤猛锤一下!猝不及防之间,我们二人便被那巨浪一下子拍到了海里!
那一瞬间,我仿佛耳目失聪般,被海浪重重的击向海底!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嗡鸣!整个人一瞬间都失神了一般,意识都短暂的停滞了!
忽然,我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海里!扭头四顾,华梅在不远处!似乎失去了意识,正在缓缓向下沉没!
我立即运起一口内劲,全力向她游去!到了身边,我摆动身形,绕到了华梅身后,用左臂环住她的脖颈,加速向上游去!
“哗”!我们终于冲出了海面!此时已经被海水冲出了近三十米远!而且正在越冲越远!此时的海面上已经如同沸腾的煮锅,两条船就像锅里炖着的鱼,一会儿没顶,一会儿又露出来!
此时若是他们起锚来救我们两个,那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甲板上乱做一团,似乎是岚,指挥着几个人,向我们的方向扔出了绑着绳子的浮筒!我尽力游了过去,一把抱住!
突然,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向山峰般压向我们方向!我眼见不妙,顿时就准备下潜以避!入水前的一刻,我隐约看到船上似乎有人跳了下来!
“轰!”大浪没过头顶,激起沸腾的水花!继而向着两条船扑了过去!我拽着浮筒的手臂几乎要被拽断!只能运起寒晶诀尽力抓住!
剧烈的漩涡过后,我一手拖着华梅,一手抓着浮板,再次浮出水面!海面上只剩下一条船!是更大更稳定的“思远”号!华梅的那条船已经找不到了!即使是思远号,也在海面上苦苦的挣扎着!
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我手上绷的紧紧的浮筒突然一松!绳子竟然被强大的水压冲断、我们开始随着海浪快速漂向远方!
突然,不远处冒出一个脑袋来!我抬眼一看,是鸢!她在背上绑着一个浮筒,全速向我游来!
我大喊:“快回去!回去啊!”
鸢却奋不顾身的向我游来,等我们到了一起,把两个浮筒捆在一起,鸢游过来,抱住我的另一只胳膊,我大声道:“你跳下来干什么?”
鸢却摇了摇头,喊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来不及说话,又一个巨浪拍来,我拉着鸢、拖着华梅,一起向下一沉!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自救!我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块礁石!形状极其熟悉!突然想起,第一次东瀛之行时,就在这附近就有一片岛屿!而那块石头,便是岛屿西侧的标志!
“游过去!”我对着鸢大喊道,手上指着那边不远处黑沉沉的岛屿。
鸢点点头,我们便合力往过游去!回头看时,船上的人们见我们开始向着岛屿游动,手上又有浮筒,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便开始全力自救!
他们见沉在海底的锚拉不住船身,几次还差点被海浪与缆绳合力带翻,便索性起了锚,开始靠着操船术对抗海浪的威力!
我和鸢尽力的游着,终于,看到了似乎触手可及、却始终够不着的海岛!不能死在这里!我和鸢对视了一眼,奋起余力,尽力游了过去!一刻钟后,我们终于伴随着剧烈的喘息,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果然完美!我把华梅拖上岸,试了试鼻息,没事!忽然背后响起风声,我回头时,鸢却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
我的心里无比感动,在这危机时刻,能够舍生相救的女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呢!?
我和鸢紧紧相拥,良久方才分开。暴风雨里,站在这海岸边的沙滩上是非常不明智的!我和她对视一眼,鸢给我一个明白的眼神,当先去探路,而我则背起华梅,随她向岛屿深处走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又找到了上次栖息过的那个山洞,还有留存着的树枝和草垫!
我把华梅放在火堆旁,掏出兜里的打火石,开始想办法点火。
一开始火石受潮,打不出火,等到表面一层潮湿被打掉,才冒出火星,不大会儿引燃了火堆里的干草,轻轻吹了几下,火堆冒起青烟的同时,火便着了!
我和鸢连忙把旁边的干草、树枝扔进火堆,篝火立即旺了!整个山洞里顿时暖和起来。
我拿过树枝,在火堆边搭起一个架子,给了鸢一个笑脸,两个人比赛着把湿衣服脱了,搭在架子上开始烘烤。想了想,又和鸢一起,把华梅的湿衣服脱了,也搭着烘烤。
这个期间,我才对物资进行了盘点,影秀没了!估计是掉在了海里。身上的其他物事也没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离霜。
我微微叹了口气,还好,最重要的没丢。
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与山洞外面的狂风暴雨交相辉映。一忽儿我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幻的。鸢就坐在我旁边,默默地不说话,只是抱着我的左臂。
华梅还是昏迷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此时,我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看来在海里拼搏还是太消耗体力!我站起来,摸了摸衣服,已经半干了,便穿在身上,扭头对鸢说:“我去找些吃的。你休息会儿吧。”
鸢的脸色有些苍白,估计也是累坏了,乖巧的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小心点儿!”
我嗯了一声,笑了笑,转身进了风雨之中。
我依稀记得,山洞不远处有几棵椰子树,根据记忆往前一阵寻找,果然找到了!
那树影在狂风中摇曳,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上面饱满的椰子。上树吧!区区大风难不住我的猿度式!
我把离霜咬在口中,挽起袖子,几下便爬到了树顶,扒着树干,四处寻找船只的踪迹,却没有一丝痕迹。唉,估计早不知道被风浪吹到了哪里。
算了,以他们的操船术,应该会没事吧!我劈手拧下几个椰子,看了看下面的土地,便扔了下去,而后自己也手脚微松,向地面出溜下去。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抱着椰子快步返回了山洞。
一进山洞,我却惊奇的发现华梅也醒了!此刻她正和鸢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却也不说话,见我进来,又一起盯着我,气氛尴尬而诡异。
我放下椰子,这俩女人在干嘛?这是闹哪样呢?
我隐隐觉得,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比暴风雨还要更加艰难的战斗……
111.【爆9】谁更爱谁
爱情和婚姻中,谁更爱谁,谁付出多,谁付出少,都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一定要知道谁对谁错,分出个输赢,一般情况下都没有赢家,注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我默默的放下椰子,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两人一起望了我一眼,又哼了一声一同转了过去。
我见她们这个样子,也不做声,抱过一个椰子,拿出离霜,往上一捅,顿时开了一个口子。想要递过去,却见两人一起望着我,这……
我一想,算了,咱不找那个麻烦,于是把椰子抱起来,自己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入口甘甜中微微咸涩,便擦擦嘴巴道:“熟了!可以喝!”
华梅狠狠瞪了我一眼,鸢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拿起两个椰子,给两人一人扔了一个。
华梅把椰子给我扔了回来,骂道:“少来献殷勤。”
我接过椰子的同时,鸢却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先生,离霜借我一用呗。”
我也笑了笑,将离霜递了过去。华梅见状,跳起脚来,指着我叫道:“我千里迢迢追到这里,不是来看你们卿卿我我的!”说着又扭头问鸢:“你又是谁?”
华梅这话问的鸢有些尴尬,是啊,鸢问自己,我是他的谁呢?就这样跳下来想救人,不可笑吗?
见她不说话,我猜到她的心思,立即开口替她答道:“她是我的助手,我的朋友,鸢。”
李华梅皱眉道:“东瀛人?”
我点头道:“是的。”
李华梅想说什么,但是想到鸢跳下水救人的样子,却又说不出来,最终转向我,怒道:“我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你为什么弃我而去!你们整日里明争暗斗,到头来,你走了,我父亲被提审,母亲又急又气,病倒在床!你说啊!为什么!”
我皱眉道:“李伯父被提审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华梅低头啜泣起来,半天方道:“就在你离开后第二天。忽然来了一队人,说是督察院的,有人弹劾我父亲结党营私!他结什么党?唯一走得亲近的不就是和你?不就是为了我的婚事?他有什么错?你告诉我啊!他有什么错?”
我沉默片刻道:“首辅那里有什么反应?”
李华梅惊诧道:“首辅张居正?他不是病危了吗?能有什么反应?”
我微微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雨,低声道:“他没有病危,只是知道了归西之日而已。”
二人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便大概说了说。等到李华梅回到中原,只怕......只怕已经过了那个日子,说不说,其实没有什么影响了。
而且,她为了自己父亲,也会全力配合我,绝不会捣乱。更何况我们还有婚事在身。
二人听完后都沉默了。良久之后,鸢才低声道:“我虽然不是中原人士,但却也清楚,张大人辛劳一世,临终前还要以身为饵,实为可敬。”
我接口道:“所以李伯父可能会有几日委屈,却一定能很快翻身,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李华梅静静的看着我,幽幽的说:“父亲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是,我更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走?”
她盯着我道:“既然我父亲没有事,为什么你就不会没有事?为何你一定要走?而且,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我望着她的双眼,十分诚恳且愧疚的说:“我多次想跟你说,定亲前就想告诉你,可每次我说起来,你总是觉得我在说笑,我又不好扯着你逼你相信。只想等定亲后跟你好好再谈,可是谁知,这一定亲之后,我便再没有了见到你的机会呢!”
李华梅细细回想,我之前的确是几次和她说过,自己根本无心于朝廷的明争暗斗,迟早有一天要离开明朝,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可自己却只当是开玩笑,每次都说,你要走了,我就去追你!看你敢娶别人做老婆?
李华梅思前想后,当时我的神情确是非常诚恳,可是由于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这样成功的青年官员,怎么可能离去,便一直不相信罢了!
于是,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良久,又抬起头来,问我道:“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诚恳的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其实本来我也想到东瀛站住脚后,再私密的去找你,没想到你却找来了!”
说着,我递给她一个打开的椰子,继续道:“其他的问题我也考虑过,李伯父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即将致仕,愿意与我们一起走也好,不愿意一起走也罢,至少不会有什么纠缠,伯母则更是如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商量罢了。”
李华梅闻言又怒了!大声道:“既然早就决定要走,为什么你还要找到我?”
我很想说,我并没有去找你,是你父亲将你介绍给了我,我也在定亲前多次告诉你自己要走,事到如今你却墨迹这个?而且,我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走,必然落得个暴毙牢狱的结果,等到救兵来时我已经下葬了吧!
可是这些话我却没法说,太伤人,我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李华梅见我不说话,更加生气,怒道:“你倒是说话啊!”
我还没开口,鸢接口大声道:“你总是要先生为你如何如何,你又何曾为先生做过什么?”
这句话一开口,我和李华梅都愣了。
鸢愤愤不平,却极力按捺住情绪,沉声道:“先生这样大智慧的人,从来不肯耽于儿女私情。可是为了你,整日里思索着怎样让你好,怎样让你开心,怎样去规划以后的路。在斗争最危险、最激烈的时候,还一再提醒,要保证你的安全!”
说着,喘了几口气道:“你以为,你父亲兵部尚书的身份就足够保护你么?你们定亲前后,多少次有人图谋不轨,都是我们在暗中保护,你才能安然无恙,甚至丝毫没有所觉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而我们却付出了三名伙伴伤亡的代价!这些都是先生安排的,你却可曾想过?”
李华梅望着我道:“这是真的?”
我点点头,缓缓地说:“当然这件事起因也是我,所以对你的保护是应该的。”
李华梅黯然闭目,半晌方才睁开眼睛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无奈的笑着道:“难道让我拿这个去表功吗?”
李华梅沉默不语,鸢接着道:“先生从辽东回来,为国家大计,与张首辅商定了计划,说白了,先生就是那饲虎的诱饵!如果先生不走,绝对活不过三日,他的危机你又考虑过吗?”
李华梅默默无语,我叹了口气道:“好了,鸢,不说这个了。”
鸢却摇摇头,继续道:“自从离开烟台,先生脸上就从未见过一丝笑容,每次说起,就是未及说予你实情,他心中愧疚。他再未笑过,直到你出现!即使是在冰冷的海里,望着昏迷的你,他依然满脸柔情!真叫人嫉妒你知道吗?可除了任性和伤害,你又给过他什么呢?”
几句话,说的李华梅极为郁闷,可是越想就越是觉得鸢说的有理,到了最后,脸憋的通红!她反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何知道这么多事情?”
鸢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苦笑了一声,说道:“正如先生所说,我是他的助手,我甚至没有渴望过他所说的朋友身份。但我知道这些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爱他!”
最后一句,几乎是喊了出来!我和李华梅一起震惊当场!
鸢又哀怨的笑了笑,望着我道:“是的,我仰慕他,我爱他,可是他并不爱我。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个世界上,谁该爱谁,谁会爱谁,谁更爱谁,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是么?”
“所以我不求他给我回应,我愿意为他做一切!哪怕是一起淹死在海底!也一定是我先死!”鸢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这几句话,让我内心剧震,对于鸢,我一直觉得她并没有完全长大,也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身边最爱我的,却正是我一直都忽视了的人。
说道这里,鸢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华梅,叹了口气道:“可是,每次看到你俩在一起,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们真的是最般配的,我差的,太远了……”
李华梅咬了咬嘴唇,摇摇头打断她的话道:“不!你一定是配的!不配的是我!”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道:“我一直自命不凡,自诩一定要找到世上最伟岸的男子!可是我又能给你什么呢?启蓝?”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低声啜泣着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一瞬间,所有的美好都离我而去,让我觉得自己活的像一场泡影!”
我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鸢却过去,轻轻把华梅搂在怀里道:“只要自己坚强起来,一切都会好的!要坚信!”
她的眼神却灼灼的望着我,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华梅大哭起来!她仿佛要把心中的抑郁全抒发出来,双手死死拽着鸢的衣袖,哭的昏天黑地!
鸢轻轻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缓缓而轻声的安慰着,一如母亲的摇篮曲。
我站起身,在鸢的目光注视中走到山洞口,望着远方黑沉沉的天地。是啊,谁更爱谁,这真的是个说不清楚的命题啊!
入夜后,风雨减缓,慢慢的停了!空中再次露出了如洗的星空,和皎洁的月亮……
112.【爆10】海峡救险
第二天,天色大晴,海岛上十分酷热,好在有山洞遮掩,能够避暑,我们才躲过了被暴晒脱水的危险。
山洞里,华梅和鸢不知道嘁嘁咕咕的在说什么,时而不怀好意的看我一眼,总之就是不理我。也好,省的她们墨迹,令我尴尬。
我四处走了走,把岛上探索了一遍,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活物以鸟类和昆虫居多。我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架起一个火堆,又翻开海岸的岩石,找到不少螃蟹、贝类,统统烤熟了。
拿回洞里以后,却见俩人已经把洞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椰子放在一边,另一边是用干草铺成的两个榻榻米。一大一小。
大的已经被她们俩人霸占了,剩下一个小的给我,我也没有选择。把烤好的螃蟹扔给俩人,还被一顿数落,什么没味道不好吃,火候过了烤焦了,之类的埋怨。
我无语之时,俩人却笑了起来。我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到了第三天,我坐在石窟后面的礁石上,抱着一个椰子正在下功夫努力,忽然眼角的余光望见海岸线上多出一物!仔细看时,却不是思远号又是什么?
我立即点起一堆火,往上面扔了不少树叶树枝,一阵猛扇,顿时火堆冒起了浓烈的烟雾!
我大喊:“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不知道船上的人有没有听到,华梅和鸢倒是听到了,立即跑出来,看到那边的船,一起高喊起来!
不久之后,船头开始调转,看来他们发现了我们!是思远号没错!
当船体在一个回水湾里缓缓靠岸,我看到船头的不悔、九鬼政孝和身后的杨希恩等人,心头一热。看来船虽然沉没了一艘,人却无大碍。而双方也很明显没有因为李华梅的冲动而造成其他的不愉快,这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见我们三人都安然无恙,船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当我踏上思远号时,这些朋友们纷纷上来我和热烈拥抱!鸢上船时,同样获得了英雄般的欢呼。
而华梅上船时,气氛则很是有些尴尬。但最终,不悔还是代表大家说了一句:“欢迎回来!弟妹。”
这句话,算是代表大家对她的承认,华梅顿时红了眼睛,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直到鸢过去扶起了她,华梅已然泪流满面。
这情况很明显,如果不是大家仗义相救,只怕她带来的一船人已经葬身鱼腹了吧!
坐在船舱里,九鬼政孝讲述了那天的情景。见我们落水,岚立即让人拉起船锚,准备营救。结果几个大浪打来,思远号被浪头卷的完全失去了控制,仓皇间,不悔叫道:“快将两船捆在一起!”
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然而就在思远号向着骆马湖号——就是华梅来时那条船靠拢的过程中,骆马湖号突然主桅折断!船身也开始吱吱嘎嘎的分解!
毕竟它并不是一条正儿八经的海船,而是一条漕运船改成的海船!杨希恩等人见势不妙,在最危急的时刻放下小船,准备逃生!岚在极力控住船只的同时,让水手向着杨希恩他们扔出了缆绳,关键时刻救了一船人的性命。
而这也是一件双赢的事。一条中型船上瞬间多出了二十几人,船身更加稳定,对抗风浪的能力更强,面对巨浪时也更加稳健!本来就准备回头救人,结果却又遇到巨型旋涡,绞坏了船舵,一船人只能随波逐流......
好容易熬到第二天风平浪静,全船人找了个浅滩开始维修船只。除了船舵以外,全船还有其他四十八处损伤,这真是惨痛的教训。可是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为了脱离华梅的追踪,我们完全可以避让开这阵暴风雨的。
华梅诚挚的表达了歉意,事实上她也明白,如果不是我舍身相救,此时的她已经沦为了海底的一粒尘沙,所以应该说,她这非常深刻地吸取了教训。
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想了想我的处境,华梅非常清楚我没有返回明朝送她回去的可能,因为那是自寻死路。于是华梅等人便决定随我们一起先前往东瀛,购买一条船,再返回大明。
到达对马岛后,我们找到船行,给华梅他们买了一条二手的明朝四百料巡座船,经过简单的维修就可以出海,水手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不需要重新招募,于是很明显,我们的再次分离就在眼前了。
我告诉华梅,我们商会的据点设在堺港,也就是现在的大阪。华梅流着泪表示,等她回去确认父亲无恙,向父母禀明后便来找我。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便默默点头同意了。
离别的时刻总是让人伤神,泪流满面的华梅想了想,掏出身上悬挂的玉佩递给我道:“启蓝,这块玉佩是我出生时祖父赠予我的,你要替我收好,见玉佩如见我本人!”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我心中无比伤感,想来想去,掏出了离霜,双手递给华梅道:“这是我祖父、二叔祖、还有师公三叔祖的传家之物,你替我收好!不然小心我用孙家家法惩治于你!”
一句话,逗得华梅嗤笑出声,脸上犹自挂着泪水。
继而便是紧紧相拥......
巡座船开走了,我定定的望着它,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下令,全员继续出海,目标——堺港!
虽然再次分别,我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是一种患难中的互相认同,更何况,我还深深的明白了鸢的心意。
虽然鸢一如既往的那样嘻嘻哈哈,但我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从来没有的感觉。
过了对马海峡,又行驶过周防滩,思远号一路顺风,来到了濑户内海。
站在甲板上,岚指着前方叫道:“先生!再往前三十海里就是姬岛,我的母家就在这里!”
我闻言笑道:“哦!那去看看啊!不是正好顺路么?”
岚兴奋的欢呼雀跃,我不禁感叹,能回到故乡的感觉,真好啊!
思远号离姬岛越来越近,然而就在此时,我却听到一阵被海风吹拂着、远远传来的枪声!
有人开枪!我喝道:“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九鬼政孝应了一声,安排人几下爬上了桅杆顶上的瞭望塔,拿着望远镜开始观望。
不大会儿,瞭望手喊道:“船长!是四条船在互相攻击!三打一!挂着的都是织田家的信旗!”
我大声问道:“四条船都是织田家的吗?”
瞭望手又喊道:“是的!船长。我没有看错,四条都是织田家的船,三打一!”
我默默的望着越来越近、冒着烟火的四条船,是四条关船,的确都挂着织田家的信旗。我心道,这怪事的里面必有缘故,便下令道:“开过去!”
思远号开始驶向战场。那四条船打的正热闹,见我们开过来,一个个想必紧张的不得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好比四只小土狗打架,打的昏天黑地,结果旁边突然来了一只豹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笑着。无论你是三条狗一方,或者一条狗一方,只要豹子是对面一伙儿的,那么本方必定就要立马gg了。
而且就算豹子是自己人,等它吃完了对面,那接下来,会吃谁呢?
我命令全员戒备,火器已然处于射击状态,缓缓的靠近了四条关船。只听见一条船上有人高喊道:“木下一元!你怕了吗?可敢与我佐久间玄幡盛政决一死战?!”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宛如划过一颗流星!佐久间盛政?鬼玄幡?那不正是柴田胜家的外甥、心腹、头号猛将么?
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对面的既然是木下一元,那想必是羽柴秀吉的手下,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出海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二叔祖时,他曾安排给我任务,让我想办法延长东瀛的割据形势,我思考了无数的方法,最后认为近期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原来同为织田氏家臣、现在却均有不臣之心的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之间的矛盾。
上个月,织田信长在京都本能寺遇到部下明智光秀的反叛刺杀,不幸身亡,而部下中几位重臣因此而发生了冲突。
除了几位中立的、观望的重臣,矛盾最尖锐的,就是被称为“鬼柴田”的柴田胜家,和最后短暂统一了东瀛的羽柴秀吉——也就是日后的丰成秀吉之间的不和。
今天见到的这场热闹,想必就是柴田军势与羽柴军势对抗的前哨站!佐久间盛政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羽柴军势木下一元的包围,按照目前的形势,再这么打下去,他必然是一个身首异处、葬身鱼腹的下场!而且由于在海上,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就让我来演一场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的戏码吧!
我对岚下令道:“攻击那三条船,一个人也别放跑了,能做到吗?”
岚看了看对面,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朗声道:“易如反掌!”
说着,命令思远号加速,我们的船就像一头愤怒的犀牛,对着其中一条船腹对着我船的关船就狠狠撞了过去!
由于四条小船纠缠在一起,想要调头并不容易,于是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我们的庞然大物撞了过来!
只听“噗嚓”一声巨响,思远号船头裹着铁锐的撞角像箭一样,一下子撞进了关船的船腹!随着刺耳的木铁摩擦声,这条可怜的小船顿时就进入了下潜模式!
船上的水手纷纷落水,大声呼救!我命人用火枪、弓箭一一点杀!
另外三条船见状,反应截然不同。只听见刚才自称佐久间玄幡盛政的声音哈哈大笑,直呼痛快!而另两条船则开始全速逃逸!
可笑,既然我决定出手,可能让你们走脱吗?
岚不是说过,全灭他们易如反掌么?呵呵,结局是一定的,何必挣扎呢?
船体两侧的火炮和千斤佛郎机开始怒吼!火枪的尖锐呼啸夹杂其中,向着敌船席卷过去!
两条逃逸的小船,就像暴雨中的两片树叶,不大会儿就被打的支离破碎、快速下沉!
佐久间盛政的船快速向着一艘沉船开去,一边用弓箭射杀着水中的敌人,一边用搭勾将一个人拉了上来,五花大绑了,扔在甲板上!
随即,他们的官船向着我们的大船快速驶来!
113.【爆11】行舟小叙
佐久间盛政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锁足具,腰插着肋差,带着两名小姓上了船。尽管刚刚遭到伏击,此时依然精神高涨,充满着豪迈的气势,真不愧是一员虎将!
于是我自然是要走到软梯处迎接。之前的初一都做了,何不做全十五呢?不将利益最大化,那不是我的作风啊!
上船后,佐久间盛政先是一愣,本以为是熟人出手想救,却不料见到一张生面孔,而且穿着打扮不似是东瀛人士,却像是大明朝的衣着。
佐久间盛政不由得愕然道:“不知道是明朝的哪位大人出手相助!在下佐久间玄蕃胜政!见过恩人!”
我朗声笑道:“鬼玄蕃不必客气!我乃大明朝一等子爵孙启蓝,因身体不适宜为官,便致仕辞官来了东瀛寻些营生!”
佐久间胜政拱手道:“原来是子爵阁下!任上想必也是有官位的吧!”
我摆摆手笑道:“区区正三品都指挥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这佐久间盛政乃是公家授予的正七品玄蕃头,并不是很高的官职。听到我是正三品致仕的官员,又这么年轻,顿时肃然起敬,一个劲儿向我称道,表情甚是虔诚。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在东瀛,所谓的“官位”,其实是“官”与“位”的两个概念。
所谓“官”,就是大家看到的这一套东瀛官制,基本上脱胎于约公元700年的《大宝律令》和十世纪初的《延喜式》,分部门、领域不同,又各有归属。
所谓的“位”,也即是位阶,换句话说就是身份等级,又有待遇高低的意味。日本的位阶受我国隋唐九品正从上下阶制的影响,自一位到八位,各分正、从两级;而从三位以下,每一级再分上、下两阶。
也就是说,四位至八位每一位之内有四阶,例如:四位就分为正四位上、正四位下、从四位上、从四位下;在从八位下之下尚有大初位上、下两级和少初位上、下两级。这几级,类似于我国隋朝的“不入流”。
在东瀛战国时,“位”在一定程度上比“官”更重要,可以有位无官。反之,就任一定的官职,则必须有相配的位阶,即所谓“官位相当”。例如,东瀛的太政大臣只授予正一位或从一位的官员,中纳言通常由从三位的官员担任。
而我的三品之“位”已经高于中纳言,大约和大纳言的位份需求相同,这已经是相当于内阁常委级的人物,不由得佐久间盛政不钦佩!毕竟,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到这样的位置。而我却在这样年轻便做到了。
客观的说,在战国前、中期,从三位以上的高位基本上都被控制在皇室贵胄手中,而武士的官位则相对偏低。
比如,作为武士门面的将军足利义晴才是从三位,足利义辉更只是是从四位下,足利义荣则只是赖在从五位下。
再比如,东瀛战国声名卓著的大名——如毛利元仅获封从四位上、今川义元从四位下、岛津义久从四位下等,这些头面人物也不过在从四位内徘徊,而这些都已经算很高了。普通的大众脸大名一般都保持在五位至六位之间,家臣就更低了。
到织丰时代后期,天下大势已定,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武士出身的织田信长官至正二位右大臣,丰臣秀吉更是破天荒地爬上了关白太政大臣的人臣至高位!其家臣的官位也是水涨船高,四位的就已很普遍了。
不过目前此时,已故的织田信长还没有对官员大肆封赏,我这个正三品已经是极为拿的出手了!
此时,佐久间盛政对我已经用上了敬语,他跪坐于地,上身极度躬倾着道:“指挥使样!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日后山高水长,我佐久间玄蕃胜政必有厚报!”
我连连摆手,大笑道:“鬼玄蕃不世之勇武,岂可荒废于此!我的出手,乃是顺天应人罢了!”
佐久间盛政见我毫无架子,又是恩人,还如此客气,一时间喜上眉梢,我们又都是武人,一时间谈的入港,越发皆大大喜。
说到这里,还有个问题要说明,尤其是背后的不悔等彻头彻尾的明朝人,对东瀛的称呼习惯极不熟悉,这一会儿功夫我和佐久间胜政都换了几个称呼了!听的他们云里雾里。
于是后来我给他们专门开了扫盲班,讲解东瀛人士的称呼方式——
首先,像我们这样现在现代这样、直呼德川家康或织田信长——”苗字”+”名”的称谓是极少用的,这种称呼一般都出现在表达蔑视、不屑、挑衅的情绪时才会用到。
最熟悉的人,一般亲密地称呼对方的”名”,如”胜政!”,”信长!”,”兰丸!”等等。
上级对普通家臣,一般敬称其官位,会使用”苗字”+”官位”的称法。如”安房守!”,”内藏助!”,”马场美浓守!”等等。
平级关系互相称谓比较多样化,一般使用”苗字”+”殿”,”官位”+”殿”,”苗字”+”官位”+”殿”,”法号”+”殿”。总之要加”殿”。比如佐久间盛政的上级柴田胜家称呼平级的羽柴秀吉,就是“筑前守殿!”
下级对上级,一般称”官位”+”大人”或者“官位+”样”。也有称”上样”,”大殿”,”御馆样”等。就像佐久间盛政称呼我“指挥使样!”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宣布政令,分封等情况时,要用到的是书面称谓,这个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都是个形式,就不多说了。
当然,混熟了以后称呼就比较随便了,比如我对佐久间盛政,除了姓名全称外,还可以叫他佐久间玄蕃胜政、玄蕃胜政、鬼玄蕃、鬼胜政、玄蕃、胜政,甚至阿政什么的都可以,反正就是不一而足,甚至可以说乱七八糟,总之是十分麻烦的。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关于织田家还是武田家会议的记录,上面写着太郎、二郎、三郎、弥七郎、八郎都到会了……这样的称呼,不熟悉的人一定会看的一头雾水,是不是?所以还是叫些大家都熟悉的名字吧。
我和佐久间盛政聊起了当今东瀛——当然,东瀛人士都自豪的称之为“天下”——的大形势,我刻意引导,这佐久间盛政又是个莽夫,自然就言谈甚欢。
天正十年,也就是今年、一五八二年,经过几十年的战国纷争,天下布武的枭雄织田信长事业达到了巅峰!他的势力几乎压制了近畿全土,加上其他地区的领地,织田家的领土合计约六百五十万石,织田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霸主。
当了大领导的信长也摆起了架子,已经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亲征于前线,他将手下势力划分为几个军团,每个军团负责一个方面的攻略,这也是势在必行的事吧。
其中尤以北陆地区的柴田胜家军团和中-国地方的羽柴秀吉军团最为重要——这里的中-国指的是日本的中-国地方,位于东瀛本州岛西部,包括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五个县,而不是指明朝大地。
今年上半年开始,羽柴秀吉开始预谋攻略西北,却在进攻中-国地方的毛利氏过程中陷入苦战,战事一时间陷入僵局。但羽柴秀吉分析后认为,毛利氏外强中干,这是一举端掉毛利氏的大好机会,就立即至信于后方的领导织田信长,请求增兵。
接信后的织田信长同意了秀吉的请求,立即命令智将明智光秀带兵前往增援,他自己也立即带着长子——已经继任了织田家家督之位的织田信忠一起踏上征途。
结果始料未及的是,在京都本能寺,织田信长父子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心怀不满的部将明智光秀偷袭,在明智光秀军势“敌在本能寺”的口号中,父子一同壮烈战死在京都本能寺!
为了不让明智光秀找到尸体,织田信长点燃了自己所在的天守阁!一代枭雄就此陨落!而信长也用自己的行为诠释了他最喜爱的曲子——《敦盛》:
人生不过五十年,去日宛如梦幻。但凡世间之人,安有长生不灭者?
这位即将完成东瀛统一大业的枭雄终年四十八岁!而他的死,就相当于给天下一统的进程狠狠扎了一刀!用通俗的话说主角都挂了还玩什么?
这之后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叛将明智光秀在杀死织田信长父子后,为了尽快稳定局势,给毛利氏写了一封亲笔信,意思是让毛利氏尽量拖住羽柴秀吉军势,再就是有情后补之类的。
结果这个信使的脑子不太好使,硬生生把信送到了围城而攻的羽柴秀吉手里……话说我们脑补一下,明智光秀的尴尬癌肯定都犯了好吗?
正在进行中-国攻略的羽柴秀吉得到织田信长被刺杀的消息后,一时大乱。
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有统一天下的才能——经过短暂的慌乱后,羽柴秀吉立即调整了情绪。他不动声色,以极其强势的态度与毛利氏讲和,以毛利氏手下、高松城主清水宗治切腹为退兵条件,与毛利氏达成了休战合约,稳定了后方。
而后,羽柴秀吉便带领军队,开始向着来路全速返回!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毛利氏家主毛利辉元很快也得到了织田信长被刺身亡的消息,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毛利家出现了以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为代表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当然,关于这“毛利两川”的身世我们以后再慢慢说,在这里先说正事——以猛将吉川元春为代表的主战派认为,秀吉实在卑鄙,不但诈胜,还让一夹的大将枉死!是可忍,孰不可忍!应该全力追击,袭击其后路。
而以智将小早川隆景为代表的一派则表示,从这次的交战中发现,秀吉实在太过强大,绝对不宜与之为敌,而应该借此机会进一步卖给他人情。
毛利辉元最终选择了小早川隆景的思路,不但不追击,还主动履行了盟约。当然,这一举动着实令秀吉非常感动,也为后来毛利氏投降秀吉后获得崇高地位结下了善缘。
羽柴秀吉率领三万足轻——也就是步兵,自六月六日从高松城前线撤军,至十一日抵达近畿摄津国,用六天时间完成了二百多公里山路的急行军!这一光耀东瀛军事历史的撤退,史称中-国大返还。
羽柴军势神速行军,并快速说服和集结了织田信长旧部四万人,打了个明智光秀措手不及。他们于山崎街道布阵,高举着为主公报仇大旗,向着分散在京都、坂本、安土三地的明智光秀军发起了突击!
分散的明智光秀军势节节败退,再加上又是不义之军,最终溃败,光秀本人也在逃往坂本的路上被小栗栖的土民所杀。史上奇葩明智光秀的三日天下——实为十一日——就此结束。
而在讨伐了叛贼明智光秀之后,羽柴秀吉以大功臣的身份,召集织田家的几方重要势力,在织田信长的故乡——尾张清州城召开祭祀,并商量后事。
而这个过程中,早已不对付的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矛盾大为激化!这也是今天佐久间胜政被秀吉的手下围攻的根本理由。
说话间,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岛屿,准确的说——岛链,岚禀报道:“先生,姬岛到了,我们靠岸吗?”
我望着佐久间胜政,大笑道:“遇到佳朋,自然要痛饮一番!想必玄蕃不会拒绝吧!”
佐久间盛政哈哈大笑道:“上样有请,岂能拒绝!今日不醉不归!”
我笑道:“不醉不归!”
心中却已然有一副东瀛长年割据的景象形成……
114.【额外爆12】定计姬岛
姬岛,位于九州岛以北、本州岛以南的大海之上,大概是因为太过狭小,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一五八二年是如此,现代也是如此。
这个小岛的土地面积不过七平方公里,人口也就一千之数,岛上生活着的都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他们以渔业为生,自给自足,用勤劳维系着自己的文明。
当我们踏上姬岛的时候,孩子们的叫喊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让全岛的人都知道,阿萤的女儿阿岚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好多武士,抬着大量的粮食和物资——这里面有岚之前贸易时的结余,也有我让她从储备粮中分出来的,谁不希望衣锦还乡呢?
我的举动,让岚美目里流光闪动,异彩连连,过来就挽住了我的胳膊,往里走去。鸢只是笑了笑,她对自己姐妹的行为很理解,毕竟这事关女人的尊严。
在姬岛这些土著人的心目中,没有官员、大人这样的概念,在他们看来,我和岚一起回来,就应该是岚的男人,其他人都是朋友和伙伴。否则,岚作为一个女人,就是不贞洁的。
在岚恳求的目光里,我按照岚的说法,对这些乡亲们承认,我是岚的あのひと,也就是“那个家里的人”。
我很奇怪,大家不是都称呼“老公”吗?也就是
だんな。岚捂着嘴笑道:“先生您又不老,也不是阉人,怎么能是だんな?”
仔细问过我才知道,老公这个词在当时指的是上了年纪的人,或者宦官,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词才慢慢的变成了夫君的意思。
而在现在这样的古时候,老公这个词实在是不太名誉的,就看见岚若有所无、似笑非笑的瞄着我腹部下面的位置,翘着嘴角说道:“先生可不是宦官啊……”
我:“……”。还是冒充那个家里的人吧……
中午饭是海鲜宴。姬岛的虎虾真不是盖的!我一个不太吃海鲜的人都吃了一大盆!就上本地自酿的清酒,简直是赞的不得了!
当然对我来说,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在饭间与佐久间盛政好生喝了几十杯酒,尽管这酒度数不高,却依然把这鬼玄蕃喝的晕头转向。
我心中暗暗发笑,就这还一天到晚吹牛,什么鬼玄蕃长、牛叉人短的。就这连啤酒度数都赶不上的、最多称之为醪糟的米酒就把你喝倒了?
想当年哥们儿在啤酒节上,那可是从天亮喝到天黑、又从天黑喝到天亮都不醉的好吗?
“拉*”两秒一的纪录保持者好吗?
人送外号就差一杯好吗?
酒风就是作风,就这也敢称作鬼玄蕃?那我以后要给自己起个外号,叫作“神·就差一杯”可以吗?
看他已经喝的到位,开始开心的唱起了歌,我才就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套着他的话。
从佐久间盛政的话里可以听出,清州会晤上正如历史一般,六月二十七日,织田氏宿老柴田胜家、羽柴秀吉、丹羽长秀与池田恒兴四人,于尾张清洲城会晤,讨论信长身后之事。
而原本作为五位家老之一的泷川一益,却因为军事上面对北条氏的重大失利而丧失了参会资格——作为柴田胜家的亲密朋友,他的缺席让胜家更加势单力孤。
这一次的会上,看似是处理织田信长的后事,实际上却是一场利益瓜分的饕餮盛宴!
柴田胜家的意思是拥立信长次子为家主,这样他比较容易利用就近优势加以控制。而羽柴秀吉却不同意,他不可能让柴田胜家得逞目的!
于是他们放着信长已经成年的次子信雄和三子信孝不拥立,却将信长年仅两岁的长孙——三法师立为信长的继承人!这是摆明了欺负孤儿寡母,还让人无话可说。
在利益分配上,由于池田恒兴和丹羽长秀明里暗里帮助秀吉,所以秀吉在获得更多织田遗产的同时,也成了织田家最有权利、实际上的话事人。
对于这个情况,柴田胜家是极不乐意见到的,但是苦于没有帮手,也只能暂时认了。但接下来双方互相的小动作却是少不了。
比如这次,佐久间盛政去九州岛购买一批铁炮,回来的路上就遭到了伏击!历史上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脱身的,但今天,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落下了我的人情。
二叔祖交给我的任务,是让我维持东瀛的割据,当前的情况下,最好的割据大势已然显露出端倪——柴田胜家弱于羽柴秀吉,但并非完全不可抗拒、没有一搏之力,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贱岳合战上佐久间盛政的莽撞,双方胜负犹未可知。
所以,我应该借助这种形势,帮助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抗衡,最终争取以京都为中心,让双方形成基本的均势!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并不能代表未来的东瀛形势走势。
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赢得柴田胜家的信任。
对于困顿中的鬼柴田来说,任何一丝力量都是宝贵的,所以我并不担心这个计划的推进有什么难度。尤其是又遇到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佐久间盛政,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我望着佐久间盛政迷蒙的双眼,不禁微微一笑,却又在心底里轻轻一叹,二叔祖,不知道你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既然你是谋定后动,想必不应该是毫无胜算吧!启蓝在东瀛,一定会按照你的嘱托,去尽力维持他们的割据状态,为大明朝的续命再争一口气!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佐久间盛政的肩膀,问道:“胜政!你这次到九州岛去,买到铁炮了吗?”
迷迷糊糊的佐久间盛政听到铁炮两个字,顿时一愣,眼神缓缓的有了焦距,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呐呐的道:“铁炮......铁炮,嗨!”
他用力的用拳头砸了一下大腿,叫嚷道:“那些该死的商人!知道主君过世,竟然跟我推唐,说铁炮没有存货。实际上不知道要卖给谁吧!我跑了大半个九州,却没有买到一把铁炮!这回去之后可怎么向舅父交代!”
他的舅父,就是我的目标人物——柴田胜家。而事实也果然如我所料,织田信长死后,原来与织田氏交好的商路也开始动摇。一些重要的战略物资——诸如马匹、粮食、铁炮、*等方面的供应,都会不同程度的受到缩减。
尤其是柴田氏面对着的是最擅长做群众工作的羽柴秀吉,想通了这一点,佐久间胜政跑遍九州岛买不到一把铁炮,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我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却端起酒杯,自己又抿了一口。
佐久间盛政听我问话问了一半便没了下文,着实有些奇怪,又见我的表情,微微一思考,忽然凑近前来,用肩膀碰了碰的我肩膀问道:“启蓝样!你问这个,莫非有什么好的渠道不成?”
说着忽然“啊”的长长叫了一声,推着我的胳膊说道:“你之前说到东瀛寻些营生,莫非就是这个?你之前是高阶武将,想必有自己的路数吧!”
说着,晃晃悠悠端起酒杯,送到我的面前道:“为兄再敬你一杯,你就说了实情吧!”
我端起酒杯,与佐久间盛政满满的碰了一杯醪糟,笑着道:“渠道嘛......”
佐久间盛政双眼放光,凑上来问道:“一定是有的吧!”
我抿着嘴笑了笑道:“有是有的......不过嘛......”
佐久间胜政着急道:“我懂得!价格上可以上浮一些,那都是没有问题的!”
我笑着摇摇头道:“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佐久间盛政迷茫的问道:“那启蓝样是什么意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鬼柴田大人的威名,我在明朝都是有所耳闻的!作为一名武者,我对其也是十分景仰。所以我的想法是,价格上可以比正常的市价略低一些,但是,我需要柴田大人的一个承诺!”
佐久间盛政双眼冒着喜悦的光芒,双手抓住我的胳膊问道:“那就是没问题了?你有多少存货?三百把有没有?包括子弹、*?”
我点点头,笑着道:“凑一凑,问题不大!”
佐久间盛政大喜道:“还有更多的吗?有的话,都卖给我吧!启蓝样!你真是救了我第二次!”
我心中暗叹,真是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饵而不见钩。佐久间胜政只看到我能提供铁炮,却不问我要的是什么承诺。当然,在这父杀子、弟杀兄都时有发生的战国里,承诺,本来就是不值钱的吧!
看到我的表情,佐久间盛政纳闷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啊!是了!启蓝样刚才说到一个承诺!请说吧!我一定如实转达,务必达成!”
我微笑道:“我要的承诺,很简单,只要是在柴田大人的领地内,我的商队将享有最高待遇。仅此而已。”
其实,这承诺根本无谓是承诺,而是一个契机。一个接近柴田胜家的契机。
佐久间盛政闻言,哈哈大笑,端起酒杯递到我面前道:“既如此,一言为定!”
我也端起酒杯,和他重重一碰,一饮而尽!
饮毕,我们把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佐久间胜政道:“若有违盟约……”
我接着道:“结局有如此杯!”
115.亡灵之祭
谈妥了双方的要求,自然皆大欢喜。佐久间盛政也顾不得更多,让从人搀扶着就要起身。我们约好,半个月后在堺港见面,他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去了。
我又不着急,现在是卖方市场不是么?于是我继续品着姬岛上的精酿醪糟,且休息几天。
当然,我没忘了安排九鬼政孝,尽快通知夙,准备足够的铁炮、大炮。还有就是通知陈奎,南洋的贸易另行组建一个舰队,让夙管理。他的那支舰队则给我尽快拉到东瀛来!
讲真,自从我来到明朝之后,还从没有过这样的轻松和愉快。几乎是全身心的去放松自己,不用为敌人是谁、敌人在哪,或者我要怎样去做的更好一类的事情烦恼——至少,暂时不用。
我可以随性的吃吃喝喝,品尝着品尝那,也可以漫无目的的在岛上走来走去,和原住民们随意的交流问好,而不用担心他们的语言背后,还有什么别的意思,或者挖坑什么的。
这些原住民望着我问好的姿态真诚的近乎于虔诚,这大概源自于对外来者,或者说外来高位者的原始的尊敬。而我在回答“你好,阿达!”或者“你好啊,菊!”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样毫无杂念。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质朴无华的感受。尤其是当岚告诉我,今天开始,连续三天,岛上将进行一年一度的大祭祀——亡灵节的时候,我更感到生活的多姿多彩和有趣。
亡灵节是姬岛的传统节日,又被称作盂兰盆节,一般都在七、八月份。这几天里,在外的家庭成员会回到家乡,追祭祖先,而后来则慢慢演变成了家庭成员团聚的日子。
听名字挺可怕,但实际上却是很可爱的节日。鸢和岚一左一右的拉着我的胳膊,穿梭在岛屿上纵横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扮成狐狸或狸猫的男孩,亦或是扮成公主的女孩,他们随着家人一起前往宗族的目的,据说这一天,可以与自己逝去的亲人们交流。
岚拉着我的手,走向了她家的院子。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独栋小院,感觉像是佛教建筑传入东瀛后逐渐形成的建筑风格。从外观上看,通体是由木头或竹子制成,极为环保。
二层的小房子,建造者以独具匠心的敏锐感官去探究空间的深层本质,无论是塌塌米、竹、石、纸、木等,简单的构成要素,真正达到了后世人们追求而未得的空、间、寂独特美学。
住在这里面一定很舒服吧!我心想。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曾经劝说过阿爸阿妈,随我一起到岛外面去住,但是他们拒绝了。因为他们喜欢这样寂静而单纯的生活。”
听她的声音,似乎在笑,我转头看她时,却是一种平静的虔诚。
岚看了我一眼,轻轻拉着我的袖子,笑了笑才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他们,就这样,在这毫无竞争、毫无压力的环境里生活一辈子,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呢?”
另一边的鸢长长的出了口气道:“是啊是啊!可惜,寂静的环境好找,心爱的人却找不到,也留不住呢!”
我从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失落,当我回头看鸢时,这家伙却露出了小狐狸似的笑容,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先生 !”这句先生拖得老长,明显是质问的意思。
我轻轻咳嗽两声道:“啊!啊!是吧!不过不努力怎么知道呢?”
鸢皱着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道:“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岚见气氛尴尬,连忙接口道:“我们进去吧!阿爸阿妈知道我回来了,特意准备了上好的虎虾盘子!我们快去吃吧,吃完了陪我去祭奠祖父,好吗?”
说着这话,眼神却在我和鸢之间扫来扫去。
我们怎么可能说不好?佐久间盛政走了之后,特别有颜色的拉克申说服不悔、九鬼政孝等人一起去海边垂钓了。
我心里知道这家伙是给我创造机会,不然岛上的原住民一渔网下去的收获足够他们钓一个月的鱼,我却没有阻止的借口,只能看着他们一脸坏笑的走了。
所以数来数去,就剩下我和鸢、岚三人、三,这尴尬的数字,不过再没有逃避的借口了不是么?
进了岚的家门,她的爸爸妈妈听到我们来,长长的呼唤了一声:“阿岚回来啦!还带来了女婿大人么?”
岚的脸微微一红,喊道:“是我们回来了!”
顿时院子里响起了腾腾腾的脚步声,跑出来的却是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打扮成了两只狐狸,一个公主,尖叫着跑上来问我们要糖果——这也是刚回来时,岚带给他们的礼物。
分给孩子们礼物,我和鸢、岚前后脚进了屋门。里面出来一个和岚长得七分像的女子,只是大了几岁。岚叫了声:“姐姐!”便松开我的手跑了过去。与那女子牵着双手,却不住的回头看我。
我知道,这是给我介绍她家人认识呢。我便客气的叫了声:“阿姐!”然后回头,从鸢的手里接过一份小礼物——送给岛上的居民宝石是不值钱的,所以我给她准备了两个小袋子——那是陈奎从欧洲带回来的农作物种子,这个对岛民来说,才是最宝贵的礼物。
岚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姐姐,阿芙。已经嫁了人的,外面三个孩子都是我的外甥。”
我点点头,再对着阿芙一笑。阿芙客气的一欠身,把我和鸢让进了里屋,岚的爸爸从隔离着厨房的幔帐后面钻出脑袋来,笑道:“女婿来了?快坐!”
说完,和岚的妈妈一起,端出来三四个盆子。
我一看,全是鱼虾蟹,做法也极其简单。说实话,我一直是无辣不欢,一直都喜欢川菜,不过自从到了这个小岛上,似乎这样清淡口味的东西也能吃的很香。这大概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大概是当地习俗,有地位的女婿是娇客,岚的父亲弥在饭间一直对着我笑,点头,附和我的说法,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岚的母亲阿萤则是一名传统的东瀛女子,暖笑着不说话,只是随着我的我的话时不时的欠身。
岚的姐姐和三个孩子则是饭桌上另一个热点。三个小家伙不停的叫喊着,要吃完饭去玩,毕竟在过节,大人们也不呵斥他们,只是说着:“快吃饱!快吃饱再去玩!”
这就是家的感觉么?从上一世,直到今天,我最缺少的就是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以前曾经短暂的从姨夫燕雷、叔父叶不悔那儿感受到过亲情,但那和自己的家是两回事。后来又从李华梅家里隐隐感受到家的温馨,可惜美好来的快,去的也快……
至于我那位二叔祖,对我而言,他更多的应该是同情和景仰吧。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之所以对李华梅那么亲近,是不是因为这种家的感觉呢?分别以后,她到家了没有呢?现在在干什么?
见我在恍惚,鸢轻轻拉了我一把,用汉语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笑着答道:“我在想,这里真好。”
鸢笑了笑,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做声。望着她清澈的眼神,我不禁产生了一丝罪恶感。不过,我那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吃完了饭,我和岚、鸢,以及岚的全家人一起,按照传统换上黑白相间的衣服,跟在孩子们后面去了祖上的墓地。看着孩子们跪坐在坟前,虔诚的喃喃自语,我几乎也忍不住想要祷告起来。
父亲,你在天国还好吗?启蓝孩儿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去查清事情真相、为您复仇!也没有能力再去找回母亲……
想起前世的种种,我不禁悲从中来,闭目的同时,泪水夺眶而出……
轻轻掺着我胳膊的鸢感觉到我在微微颤抖,望了我一眼,不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只知道她自见到我开始,我便一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先生这样难过,想必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吧!”鸢心里如是道。她紧了紧掺着我胳膊的手,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柔声道:“先生,不管发生什么,鸢都一直陪着你的!”
我刚要答话,另一边的岚微笑着也说:“我也是。”
我用力抿了抿嘴,挤出一个笑容。但一滴泪还是从脸颊上悄然滑落,滴落在地上的一个物件上。
那是一块儿石头,通体纯白,像是玉石的样子。泪水滴了上去,那块石头尽然发出了莹莹的光芒。
我心中大奇,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放在眼前。那块圆石头仿佛感受到我的心跳,越发明亮起来!
我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鸢和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少说话的阿萤忽然开口道:“带着它在身边吧!亡灵之祭时我们可以和先祖沟通,或许这是你的先人在呼唤你呢!”
诧异的回过头,望着那块圆石头,它像是回应阿萤的话似的,泛着人心跳般的白光!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我把圆石握在掌心里,轻轻放在胸前,心里默默的问:“是你在呼唤我吗?父亲!”
那石头似乎跳动了一下,我不禁苦笑,幻觉,又是幻觉啊……
鸢扯下一根头绳,手指翻飞,打了个四方结,把这块白石头放了进去,捆好,这块小石头顿时成了一个精致的小坠子。而后笑着递给了我。
我微笑着接过,把它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便接着和鸢、岚他们一起去看着一家人祭祀?
谁都没有发现,那块白石头在我怀中,发出了更加璀璨的荧光!
116.神秘预言
接下来的祭祀实在是十分有趣,随着太阳落山,全岛的居民都来到路上,人挨着人,人连着人,在烛火的照耀下,愉快的跳起了狐狸舞步。
岚拉着我的左手,当先跑进了人群;我右手拉着鸢的左手,跟在岚的后面。很快就融入了欢乐的人群。
这样的祭祀,无非还是祈祷风调雨顺、神灵保佑的意思,但在传统乐器三味线、尺八和太鼓的应和下,却显得具备十足韵味!
前一世,我就特别喜欢三味线的调子,兴致所致还去学习过一段时间。这种弦乐器起源于华夏的三弦,由细长的琴杆和方形的音箱两部分组成。
通常情况下,此乐器一般用丝做弦,后世也有用化纤材料做弦的。记得前一世,我们在演奏时,手握着象牙、犀牛角、乌龟壳等材料制成的拨子,轻轻拨弄琴弦,其声色清幽而纯净,质朴而悠扬,仿佛长者的吟诵,又像是情人的呢喃。
再次听到这么纯正的三味线,我不禁呐呐的痴了。前世三十年的生活,已经在我的身上深深烙上了现代人的烙印,现在来到这连电都没有的世界里,无论如何努力,我想我也无法彻底融入吧!
随着曲调,我渐渐忘了身在何方,跳起了前世所学的祭祀舞蹈“三番叟”。这是铃木叔叔最喜欢的传统舞蹈,据说他每次执行完清扫任务后都要跳一段,据说可以凝神静气,所以我自然也学得纯熟。
类似“三番叟”这样的舞蹈本来就是祭祀舞蹈,本就是用于祭祀活动的,称作神乐,以招魂、镇魂和祈祷动作为基础。所以在亡灵之祭这样的场合下跳出来,简直不要太合拍!
大概是我的“踊之姿”太过特别,又十分投入的,整个祭祀的舞蹈从开始我是自己跳,后来人们开始看着我跳,最后人们开始围着我跳!隐隐的,我已经成了整个祭祀的中心,我却犹未察觉。
直到后来,当我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人们已经在我周围拉成一个大圈儿,欢快的跳着狐狸舞步。而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这个人身材十分矮小,大概只到我胸口的位置。她,应该是她吧,披着一件奇怪的袍子,头上插着几支色彩斑斓的羽毛,脸上皱纹深刻的像是皲裂的土地,画着黑黄相间的条纹,像极了以前影视作品里跳大绳的黄大仙!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我,一言不发。身后的岚靠了过来,用极低的声音道:“这是岛上的巫医云狐婆婆,是最受尊敬的人!她能与神灵沟通的!”
我被那老巫医深邃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听到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岚正要说什么,那云狐婆婆忽然张开了干瘪的嘴巴,吟唱起奇怪的音调!这是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语言!
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岚却惊呼道:“云狐婆婆开口了!她不是说不能说话吗?”
我正在诧异,却见周围的岛民纷纷跪倒在地,朝着我们的方向不住的叩头!
岚的妈妈阿萤跪在地上,微微抬着头,满脸的惶恐,压低声音连声道:“阿岚快跪下!云狐婆婆只有在与神灵沟通时才会说话!快跪下!”
岚吓了一跳,正要跪下,却被云狐婆婆一把握住了手腕!岚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震,接着便双眼发直的盯着我!眼神非常空洞,像是两口幽深的水井!
随着云狐继婆婆续吟唱,岚也跟着同样的调子唱了起来,却是我听得懂的东瀛语言!
那调子就像狐狸的鸣叫,呜呜咽咽,听的人浑身发毛。我静下心来,只听她唱道:
破空而来的青年呀,
怀揣巨大的宝藏!
重回大海的怀抱呦,
打开前路的门房!
完成嘱托和誓言那,
寻得武人的徽章!
追随命运的呼唤啊,
回到遥远的故乡!
就这四句词,云狐婆婆用那奇怪的语言,岚则用东瀛的语言,连续唱了三遍!等我几乎都会唱了,云狐婆婆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她张口吐出一口白气,那团气体忽忽悠悠的向上飘散,逐渐没有了踪影!同时,她送开了岚的手腕,岚就像失去了灵魂似的,软软瘫倒!
我正要上去扶起她,那云狐婆婆忽然走近两步,把右手食指放进口中使劲儿一咬,顿时咬出一个破口,鲜血直流!
她举起那淌血的手指,在我的左边脸颊上画了个不知道什么图案!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居然就忘了躲闪!
画完之后,云狐婆婆把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画!一道火光闪过,我只觉得她的食指和我的左脸颊仿佛同时燃烧起来!剧痛过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夜,我乱七八糟的做了无数的梦。一会儿梦到前世与父亲逃亡时的情景,一会儿又是今生征战北方沙场,接着梦到被铃木叔叔背叛、死在京都的酒店,一会儿又是大海上狂风肆虐、周围的一片苍茫。
在我的梦里,我感到面前仿佛有一扇门,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门到底在哪里。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要找到什么东西,才能打开那扇门。
而整整一夜,我的胸口位置都热得发烫,直到我被烫的睁开双眼,惊呼道:“烫死我了!”
却见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的榻榻米上……两侧身边各躺着一个人,见我起来,她们顿时也爬了起来,却是鸢和岚!
鸢拉着我的胳膊惊喜的叫了一声:“先生!你终于醒了!”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头脑似乎有些不清醒。忽然我想起胸口那极度滚烫的东西!伸手一摸,却摸到白天时在墓地里捡到的那块白色圆石!
我试探着把手指碰触上去,却感到那石头十分的冰凉!绝对没有梦中那般的灼热!真的是做梦?
我摸了摸胸口、梦里十分灼热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有些隐隐的胀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岚在另一边,轻轻帮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道:“先生!您是被白狐一族祝福的天选者呢!”
我一头雾水,扭头望着岚,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什么意思?”
岚轻轻揉着我的衣角说:“先生,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家里的老人说,白狐一族的祝福是极其罕有的,一般都是赠给相当有因果的人!”
说着,岚忽然一拍我的胳膊道:“我想起来了!据说源赖朝大人在讨伐平家之前,就曾经受到过白狐一族的祝福!”
我摸了摸左脸颊,光滑如新,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于是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岚嘟起嘴巴,想了想才道:“传说中的事,我也拿不太准,不过想必受到祝福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吧!先生!您一定能成为源赖朝大人一样的大人物吧!”说着,眼睛里散发出动人的光芒。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却继续兴奋而神秘的道:“昨天据说我被‘灵登’了!是不是真的?先生!”
我想了想才道:“有一阵子,你好像的确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唱的歌也很诡异的样子!”
岚开心的笑道:“那就是了!先生!一般被‘灵登’的都是处子!可我……已经给了先生。这样我还会被灵登,并且和先生说话,那只能说明,我是先生命里有的人!”说着,竟然十分开怀!
可是当她望向对面的鸢,忽然神色一黯,缓缓松开了抓着我袖子的手,低沉的道:“可是先生已经有了李家小姐,又是鸢拼命爱着的人!我没有机会了……我也不能抢走自己姐妹的爱人啊!”
鸢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膝行过去,轻轻搂住了岚,低声道:“我们姐妹,什么时候分开过?”
两人嘀嘀咕咕去说话,我的心思却落在了其他事上。
这云狐婆婆的歌词……前半段似乎很准确那!破空而来,重回大海!尤其是第一句,她是怎么知道……知道我是个穿越者的?难道真的有未卜先知的神灵存在么?
完成嘱托和誓言……追随命运的呼唤……这又是什么意思?
嘱托和誓言……是指……是指二叔祖么?他委托我的三件事?是这个意思吗?
回到遥远的故乡!我……我还回得去吗?
我越来越觉得头晕,最怕的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完全就没有头绪好吗?
不过我这个人有个优点——算是优点吧!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一般就不想了!反正想也没用,不是么?
我回过神来,望着仍然在嘀嘀咕咕的鸢和岚,苦笑了一下,喂的喊了一声。
两人就像受惊的兔子般,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指了指肚子问道:“我为什么这么饿?我睡了多久?”
岚眯起眼睛笑道:“先生说饿的表情真可爱!”
鸢也跟着起哄道:“是的是的!萌萌哒!”
我无语。岚才笑着道:“先生睡了三天,当然会饿了!我这就去准备吃的!”
我惊愕道:“居然睡了三天那么久么?”
鸢笑道:“大概消化神力需要时间吧!”
说完,也蹦蹦跳跳的追着岚,去给我做饭了!
我纳闷的摇摇头,继而不由自主的伸手探向胸口的石头。那石头仿佛活物般,在我的指尖跳动了几下!
待我拿起看时,却分明还是那块毫无声息的石头!
这该死的……幻觉吗?
117.东面来人
在接下来几天,我在姬岛上受到了大熊猫般的待遇。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所有的事都有人操心着,谁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我不禁连连感叹,这就是信仰的可怕力量吧!
但是说实话,这种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呵护,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残障人士!否则的话,有必要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吗?
我总觉得这种情况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又想,对,现代的很多明星就是这样的吧!只不过他们是雇佣狗仔队曝光自己,而我则是被动曝光,仅仅就这些区别而已。
又待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崇高待遇,便火急火燎的辞别了岛民——“是时候到海外去散播神的意志了!”——走之前,我如是对岛民们说,结果临走的时候,码头上又跪倒黑压压的一片……
终于离开了!站在船尾,望着那片终生难忘的小岛,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鸢在我旁边笑道:“为什么要走呢?先生,您在岛上现在可是一呼百应!批件怪模怪样的袍子,没几天你就是岛上新的神灵了!到时候看上哪家姑娘,勾勾手指,人家姑娘就巴巴的送上门来!多好啊!”
我二话没说,先给她头上来了一个爆栗,打的鸢抱着脑袋雪雪呼痛!谁知岚又接口道:“还敢送上门来?那也要看我这个‘神选之子的女人’答不答应!”
说话间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竟完全是一副泼辣河东狮的模样!我一愣时,岚却装不下去,和鸢抱着笑成一团。
我咂咂嘴,完全处在神游状态,话说传统东瀛女性的温柔呢?为什么我碰到的都是极品呢?
摇头晃脑的离开甲板,身后的两人以为我怕了,逃跑了。哼,其实我就是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读书人的事,能叫怕吗?那叫怯!怯!懂吗?
又过了一日,堺港到了。现代时我曾多次来过大阪,而今生每次来此,我似乎都能隐隐约约看到前世的影子。
比如登上码头的一刻,海风吹着金鱼幡、归来幡上下舞动的时候,我就突然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似乎曾经经历过同样的事。甚至连旁边的人、他们所说的话,甚至表情都一般无二。
我摇摇脑袋,我这莫不是被精神错乱了?
尚未出港口,一直在此经营的夙,还有之前出于安全考虑提前送来避难的青莲、玉荷等人已经在等我。离别重逢,自有一番欢喜。
刃海商会在堺港已经有了立足之地,这主要拜前两年与明朝的朝贡贸易所赐。明朝的市场实在是太广阔了,在东瀛可能屯集十年都卖不完的货物,到了明朝港口,几乎一下子就散的干干净净。
人口——这种最重要的战略资源,真的是一切经营的基础。当然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刃海已经完全可以通过两条腿走路。
一方面,靠着明朝的马甲商会继续赚钱——当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会有些萎缩。
另一方面,却是以逐渐拓展的远洋贸易为补充。这远洋贸易,可能一年不开锅,但是开锅就能吃一年,而且前景无限广阔。随着船队的扩大,已经逐渐可以持平、甚至替代明朝的朝贡贸易。
而且仅就东瀛而言,刃海除了堺港,已经在博多和江户的港口开拓了贸易。当初,对我在江户开设分部的这个计划,很多人是不理解的。
我总不能说,江户以后就是新的京都吧!于是我列出三条理由:
第一,江户的统治势力北条氏形势稳定,注重民政,大兴农商,在江户可以拥有天下最好的经营环境。如果说那里都不能安心发展,那么东瀛任何一个地方就都不行。
第二,安全有保障,身前有“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园城挡着,战火烧不过来。背后就是大海,退路有保障。估计这也是德川家康将国都定在这里的原因。以那只老乌龟的性格,做任何事的第一要义就是——稳!
第三,江户以南——其实就是指现代的横滨地区——开发度低,现在介入,以后升值空间大。我们的投资,会在将来产生难以估量的效益!
总而言之,在现阶段的贸易中,选择江户是绝对没有错的。而我也最终说服了所有幕僚,开始将人力、物力向那边倾斜。
其实我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等我们在江户、堺港分别建立了势力,就开始强化水军。到时候,可以对宿敌熊野水军形成夹击态势,这绝对是今后压制敌方的最好手段之一!
所以夙在经营东瀛据点时,已经按照我的要求,着重加上了江户分部的营造。据说经过这一年,那边已经有了一定的起色。每日可以承担二十五船仓以上的货物吞吐,应该说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实力。
至此,我的心里才彻底安定下来,离开明朝之后,我一直心怀忐忑,毕竟要完全放弃自己之前的一段努力,重新从零开始,那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和毅力的。尽管每天都在想着走的事,但是真的离开了,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可是当我看到,夙在东瀛所作的这些,以及他们汇报给我、南洋贸易的情况,当我真的亲眼见到,我忽然觉得,另一片天地正在向我展开。在这里真的大有可为,真的有未来的一片天空!
这三天,就在这样的来回巡视中度过了。第四天上午,作为管家的九鬼政孝告诉我,佐久间盛政来找我了!当然,不悔和原来的管家乔汉生等几人正在苦学东瀛语言。我还是那个要求,不要求吟诗作对,能够听说读写即可。不过以乔汉生的个性,恐怕是一定要精通的吧。
佐久间盛政更加神采奕奕,健全的回到了大本营,又得到了我能够提供需求数量铁炮的承诺,他的心里十分愉悦。在玄关处见到我时,他哈哈大笑着快步走上来,和我一个熊抱!
这个家伙虽然比我还低两寸,但是绝对比我壮实的多,肌肉力量比我肯定也是只强不弱,鬼玄幡这个称号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接待这样的粗人,不必在茶室这样的斯文地方,我邀请他到了后院偏厅里,还是酒肉伺候他更为合适吧!
酒过三巡,佐久间盛政道出了来意:他向舅舅柴田胜家说了我的情况,柴田胜家作为一名军事长材,对军事方面的人物总是比较关注。当听到我的名字时,他就隐隐约约感到十分耳熟,仔细一想,却不是大明朝北方近期崛起的军事新星又是谁?
尤其是我最近打破土蛮部和女真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东瀛各大势力高层,一些靠海的势力甚至对我做了专门的研究,挖掘了我的情况,发现我在崛起前几乎是一张白纸。但这不影响他们都肯定的认为,我日后必是其他势力进攻大明时、首先会遇到的的当头大敌。
但是最近听说,因为明朝内部权力斗争,似乎有一批人离开了朝廷,向海外逸散而去。柴田胜家没有想到,其中竟然有我在内!用佐久间盛政的话说,“舅舅腾的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高声问道,此话当真?孙殿真的在东瀛?”
我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论是真是假,至少面子上,柴田胜家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尊重。所以当佐久间胜政提出,胜家想见我一面,当面谈谈时,我没有拒绝。这本来就是我来东瀛的目的吧。
如今织田家一分为二,羽柴氏强,柴田氏弱。我唯有帮助柴田氏,方能与羽柴氏拉成均势。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要想办法,尽量把更多的势力拉下水,让这锅粥更加沸腾起来!
但是在这之前,我一定要等待陈奎的船队到来。那支船队,是我实行接下来所有计谋的先决条件,也是我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本动力。
佐久间盛政倒也不着急,而是定定的待着,等我给他凑齐铁炮。其实货是早都够了,我等是其他事情。
终于在这一天,我接到消息,陈奎的船队已经在那霸寄港,一边投资,一遍警戒。我心里才有了底,和佐久间盛政议定,明日启程,前往长滨城会见柴田胜家。
长滨城本来是羽柴秀吉的属地,但是在清州会晤中,羽柴秀吉将之作为代价交给了柴田胜家,从而换取了与盟友接壤的其他土地。
柴田胜家选择这里会面,我的理解是,他要尽力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毕竟在这里大家都是生人,不会出现让我去了他的老家、难免感觉深入虎穴的尴尬和难受之感。
这充分说明,柴田胜家是有诚意合作的,我对接下来计划的实施更加有信心了!
当夜,我把众人叫道一起,安排了我的构想。众人听完后都是默默无语,只有拉克申和九鬼政孝很开心。
拉克申的意思是,这样的大热闹是他的最爱,所以会积极助我,打好这之后的每一仗!
九鬼政孝高兴是因为,我在战略上已经对熊野水军进行了合围,他离报仇又进了一步!
总之,到了东瀛之后,开局是很好的。相信只要按照这个计划执行,相信至少可以达到之前预想的效果吧!
118.山麓遇袭
次日清晨,我就随着刃海的商队离开堺港,沿陆路向长滨城进发。名义上是去贩卖一批矿石,实际上嘛,大家都懂的。
这一路上要横穿羽柴秀吉的势力,不过并没什么可怕的,我的心态相当好,心情轻松愉悦。
理由很简单:第一,这个社会没有监控,没有人脸识别,带个帽子就是完美易容,更何况我钻在车里,还有商会的旗帜保护。
第二,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些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何况别人。如果有人能准确的告诉我这些,那他一定拥有超自然的力量。
第三,作为拥有忍着团队的私人团体,无论侦查、埋伏、战斗都是随时开始的,我又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劫财没有,劫色欢迎,谁怕谁呢?
所以出门上路,我们并不担忧。带着炙的火枪队和九鬼政孝统领的忍者分队——当然,都乔装成了护卫——只要不遇到大规模骑兵冲锋,一般情况足以应付了。我的心中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有意识的事情。
一路都很平静,东瀛的九月,虽然雨水多,但这种毫无污染、纯天然的优质空气的确让我心旷神怡。天空干净的像洗过一样,缕缕白云慵懒的挂在天上。农夫悠然的走来走去,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时间在这里仿佛都是静止的一般,令人沉醉。
如果老了之后,到这里来养老真的是不错的选择啊。我心中暗道,一定要多在这样的乡间多置办几套产业。到时候,想住山上住山上,想住海边住海边,想吃山珍吃山珍,想吃海味吃海味。随性!就是这么牛!
我们车队一共六辆马车,按理说车里装的都是货物,但实际上却是以兵力和武器居多,只有覆盖在上面的一层是些便宜的诸如矿产之类的货物。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很快,但贵在很均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再有三五天也就到了长滨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在夜间一般都选择露营,而不去城镇里过夜。毕竟现在双方实际上是敌对的,让人看到佐久间盛政终归不好。于大局想,还是不要主动挑衅找残疾了!
这天傍晚,我们在奈良北部的小山脚下宿营,众人升起火来,准备做饭。阵阵炊烟升起,队伍里弥漫着好闻的饭香。再加上咕嘟咕嘟翻滚着的烩菜,生活这是真心不赖啊!
我坐在车里,摆弄着夙给我找的一把新武器——自从影秀上次不慎坠海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趁手的武器,不是重就是轻,不是长就是短。
我也曾让哈勒哈帮我打造一把,但是弧刀的弧度锻造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哈勒哈倾注了大量心血打造的几件成品,按理说品质都相当不俗,但我用的却都不太趁手。于是被我留作纪念,必要时送人吧!
我让夙在东瀛寻找,但宝刀宝剑这种东西往往是有价无市。你再出钱,一般也买不到正品好货,毕竟好的武器是武士的第二生命。
委托几家忍者众帮助窃取,却也没有好的目标。所以这个事就像找对象,往往还得碰运气。又像在城隍庙淘宝,完全看脸的。
就这样折腾了一大圈,夙终于给我折腾来一把“童子切·仿”,方才勉强能够使用。
根据传说,这“童子切”的真品是在一条天皇统治时期的名刀,属于源氏家族的著名武士源赖光。他就是用这把刀斩杀了丹波国大江山的食人妖怪酒吞童子。这个传说就是东瀛十分有名的“酒吞童子退治”,而太刀“童子切”也由此得名。
此刀的正品此时应该仍在足利义昭手中,后来由足利义昭转赠给丰臣秀吉,后又经德川家康传于德川秀忠,秀忠的女儿胜姬嫁给越前松平忠直时,作为陪嫁送了过去,而后就由松平氏同族传承。
当然,我的这把“童子切·仿”既然有一个“仿”字,那就说明这不是正品,但客观的说,东瀛战国时期能称为知名正品的“仿”品的,往往也不是凡品,也都是具备极高收藏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好东西。
我拿到这刀之后,让哈勒哈仔细看了工艺,品质绝无问题!刀身用的乃是最高端的千层叠打,又覆土烧之。刀刃纹隐隐见到血色,只怕成刀时还用了活祭!
最关键的,这刀的长度、重量、弧度非常称手,我最近日日拿着它苦练刀法,越练越是欣喜。而且劈竹过木,无往不利,细致处更是吹发可断,绝对是好刀一把!
我不禁感叹,谁说山寨的都是不好的?这才是山寨的正面典型好吗?记得前世,一次去华夏贸易时,一时兴起去了河北地界旅游,走在路上口渴时买了瓶脉动,寻思着补充一些能量。可是喝进口之后,却怎么都觉得味道不对!
拿起瓶子细细观瞧,商标什么的好像都有,但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合适,但又不得要领。直到再细看时,哇擦!我要买的是脉动,买到的却是“脉劫”!一股丹田气没有压住,顿时仰天吐出一口黑血!
当然,后来多次到该地贸易、游玩后,渐渐就熟悉了河北的套路——河南也是一样,什么“雷碧”,什么“白事可乐”了解一下?河南河北的朋友们你们都熟悉吗?
商店里售货员听说买饮料都带问的:“要好的嘛?还是一般的?”
你说要好的,给你的就是雪碧。你要一般的,到手就是雷碧。当然价格上确实便宜一些……每每想起这些我也是嗟叹不已,山寨这件事真的让人默默无语、黯然**啊!
所以,现在到手的“童子切·仿”绝对是良心出品,我要为仿制者点三十二个赞!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绝不作假!
我吃完饭,走出车门,找了块空地开始练刀,居合一艺我是从来不曾放下,小弟再多,关键时刻也得靠自己。所以我在习艺上绝不含糊!
当然话说回来,自保最好的还是用手枪,但是目前这种打枪一秒钟,装填一分钟的玩意还是算了。毕竟,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并不是人人都伤的起的……
正在我练的高兴时,九鬼政孝突然快步走了过来。我知道他没事不会来打搅我,便收了势。九鬼政孝凑上前来,悄悄地如此这般一说。
原来,是派出去二里地哨戒的忍者有发现——东面、北面的平坦地势方向,围拢过来近百号人!各个都有武装,正以隐秘的姿态向我们袭来!
可以肯定,这些人不怀好意!绝对不是来谈生意的!此时距我们还有一里地多一点的样子,正在呈扇面向我们围拢过来!
我心中冷笑,还真遇上了蟊贼?既然如此,就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们,成为我东瀛揭幕战的祭品吧!
我向九鬼政孝交代了几句,他立即去了。
这次带来的,除了个别负责贸易的员工,绝大多数都是有手艺在身的。所以接到敌袭的警报,又有明确的指示,他们便毫不慌乱的按照要求散开,退到了车队周边高埠处的树林里,居高临下的望着来犯之敌……
我半蹲在一颗树的主干上,运起狼顾式和寒晶诀,静静的望着对面的阵型。仔细看了半天,我心里隐隐有个感觉——对面的指挥官似乎是个很高明的人啊!绝不是一般喊一声口号就冲的莽夫!
他在接近我方车队之前,把队形分成了七八个小队,呈鱼鳞形向我们压过来!这样的阵型特别适合平原地区突击,既有速度,也有威力,而且攻击波次多,效果往往出人意料的好!
而且在靠近我们时,似乎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这在山贼当中是极为罕见的!难道是正规军?恐怕有的正规军都没有这样的一致性!
我心头疑云大起!可是他们身上残破的装备分明标志山贼的身份!难道……
我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个念头,立即告知九鬼政孝,让他安排下去!
对面山贼的阵型在靠近车队一百米的时候停住了。大概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妥。比如,车队没有警卫,再甚至,整个车队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疑惑,但对方的阵容却不见散乱!略微的沉寂后,对面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棒子声!而那些山贼也开始呐喊着向我们发起了冲锋!
他们高举着*、长枪和弓箭,高喊着向我们的车队冲了过来!呐喊声由远及近,响彻云霄!
我在树枝上站着,却暗暗心惊!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只怕这一波冲锋我们就防守的很吃力!看对面的身手都很敏捷的样子,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
我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童子切·仿”,望了一眼我们的防线——战斗员已经按照我的要求退守林边,形成一个松散的鹤翼阵,阵口正对着敌军冲来的方向!这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鹤翼阵是最适合射击的阵型之一,大概仅仅略逊于雁行阵!但雁行阵的阵尾太长,树林地形下,还是鹤翼阵最合适!
靠近了!敌军已经到了车队周围!包围了!他们包围了车队!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车厢!一时间,敌方陷入了混乱!
这不是指挥的问题,完全是人性使然!
我望着对方已然大乱的队形,渐渐丧失的斗志,右手猛的向下一挥!顿时,九鬼政孝手中一声号炮响起,树林里顿时开始枪声大作!
扑朔朔的子弹穿透林边的枝叶间隙,向着敌军的队伍飞去!中间还夹杂着弓弦的震动声、箭支的破空声!
而敌方也在我们有心算无心之下,一瞬间倒下一大排!大量的敌方人员躺在地上哀嚎起来!可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波的射击又到了!这一波的伤员顿时摞在上一轮伤员的上面……
几轮射击过后,对面的一百人倒下了七八十号!剩下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犯了难。但不片刻,他们却在对面指挥官指挥下,就地寻找掩体开始隐蔽!
我心道,不错啊!这个时候还知道就地隐蔽、保存实力,真心不简单!可惜你遇到了我啊!
我打出手势,我们的队形开始走出树林,缓缓向着敌人方向收缩!他们没有机会逃走的,因为所有人都在火枪的覆盖范围之内!要跑,那就要有成为移动靶的觉悟!
我就是要走上去看看,看看这个有意思的指挥官到底是谁!是哪个村里冒出来的人才!
才出来就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不禁心情大好,提着童子切·仿,一马当先向着敌军跑去!
119.负隅之敌
小时候看电视剧,尤其是一些抗日神剧、警匪神剧,大部分总有一个狗血的镜头——喊话。
我方一个油头粉面、平头正脸的角色,或者敌方一个歪瓜裂枣、猥琐不堪的角色,在包围了对方之后,往往会拿着一个喊话器之类的东西,向着敌方(或我方)高声喊叫,什么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之类的,换来的往往是对面一排愤怒的子弹!
喊话方受到攻击,心道丫的给脸不要脸,顿时也大怒,又开始继续射击,直到被围困一方全部被歼灭(或壮烈牺牲)为止……
所以我没有这么多废话,这么多年跌宕起伏的生活,又是足足两世为人,我不习惯求人,还是当甲方比较适应——当半包围圈到达二十米左右距离时,我命所有人在山坡处就地隐蔽,防止敌方突然袭击!
果然,我们刚刚卧倒没多久,敌方就稀稀拉拉射过来几支箭!那箭射的歪歪扭扭,但我不否认它们的杀伤力,所以让所有人立即隐蔽,一轮齐射过去,对面惨嚎几声之后,顿时也没了声息。
我让众人在坡后都藏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太祖的话我一直记得的,而且一直在坚持身体力行!
匍匐着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我笑着向着炙招了招手,炙会意,立即猫着腰跑到了我身边。我伸手笑着道:“拿把火枪给我!”
在东瀛,火枪被称为“铁炮”,而在明朝则被称作“鸟铳”。但我就喜欢叫火枪,怎么了?犯忌讳吗?收费吗?
炙不明所以,却仍然从手下手里要了一把火枪,上了膛,递给了我。
我右手接过枪,抓在枪尾端五分之二处,恰好是枪的重心位置。左手掌和左脚外侧同时一撑,左腿收、右腿迈,立即原地从俯卧变成了蹲姿。左膝着地,脚后跟垫在屁股下面。左手托着枪身,右手握着扳机,向着车队做了个蹲姿瞄准的姿势。
炙的眼睛里迸射出火热的光芒!用枪的人最懂用枪的人。我就一个起手式,炙立即明白,我绝对是一个非常善于用枪的人!这中间有些动作是习惯,伪装不来的!
我借着不远处车身上的火把和月光照亮,静静地瞄准着下面的人们。他们能动弹的已经全部藏在了车身后面,不能动弹的打他也没意思。于是我在等待……仿佛一只准备扑出狩猎的狮子!
就这样,双方都悄无声息的忍着,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敌方肯定十分的纳闷,为什么这帮家伙包围上来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在干什么呢?
无数念头在这样人的脑海深处闪现,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上面这帮人脑海里的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没有武士的尊严吗?为什么不来和我们拼杀?他们没有武士的尊严吗?
如果听到这话,我一定告诉他,没有!我们是忍者,何必用武士的繁文缛节挤兑自己呢?
一个形容猥琐的家伙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又或者有人指挥,他悄悄地从一辆车后面探出头来,向着我们的方向张望。
我嘴角含着微笑,静静地望着他。这家伙见没有动静,又大胆探出半个身位!我低声道:“右肩!”
屏息!瞄准!射击!
“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右耳微微耳鸣!弥漫的硝烟缭绕在我面前。哦,这熟悉的感觉!包括那后坐力都是如此的令人怀念!
在那个猥琐的家伙右肩头冒着血、被车后面的人拖回去的的时候,我已经把这把火枪递还给炙,低声道:“换枪!”
炙默默不语,微笑着递给我另一把装填好的火枪,这一把则交给他们去装填。
我接过枪,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双方又开始了长时间的静默。
这一次,对方坚持了十五分钟。在伤员的哀嚎声中,一个家伙从车后面爬出来,想要拉回另一个在车身遮掩之外的家伙。是兄弟?还是朋友?
我微微笑着,口中轻轻道:“屁股!”手指却毫不迟疑的扣下了扳机!
“碰”的枪声响过,那个三十米外的家伙捂着屁股开始扭动!也顾不得救人,带着鲜血,几下翻滚回了车身后面!
当第三个站起来指着山上叫骂的人,被我迎风一枪射穿的手心!炙望向我的目光已经由开始的好奇、随后的惊讶,转变为现在的狂热!
这样射击移动靶的难度他是十分清楚的,没有几年的苦功根本做不到,像我这样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就命中移动的小靶子更是难上加难。他很想知道,平时不碰枪的我,是何时掌握了如此精妙的射术!
于是炙开口,低声喝彩道:“好枪法!”
我微笑不语,继续瞄准着。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的枪法来自前世的苦练和传承,此中原由就让他猜去吧!
下面开始慌乱了,毕竟看不到希望。听得到的是他们尽量压低在商量对策。一个声音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他的意见是——四散逃跑!
结果跑出来的几个人先后被射倒、痛苦的爬回车体后之后,这个计划就被彻底否定了!
“你们到底是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车体后传出来,带着浓浓的近幾口音:“你们是羽柴家的军队吗?可恶!”
声音依然有些恼羞成怒,但依然尽力克制着,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我微微笑了笑,当被包围的匪徒开始谈条件,那就表明他们已经开始动摇,是接下来崩溃或者被歼的前奏曲。于是我故意不答,再挫挫他的锐气!
对面见我不答,顿时大怒,喝道:“既然我等被你方压制,最多有死而已!但武士之名却不可折辱!背负着‘近江之鹰’威名的浅井家——浅井隆翔,向敌将发起一骑讨!敌将作为武士,难道要怯战吗?”
呦呵!群挑不过,开始玩单挑了!有意思!等等!浅井家?近江之鹰?浅井隆翔?
我心里电光火石见闪过无数念头。近江有且只有一个浅井家,而这个浅井家已经在十二年前——也就是一五七零年,被织田信长灭亡了!
而被称作近江之鹰的男人,正是那个被称作战国第一美男子、战国第一美女阿市的丈夫——浅井长政。那个悲剧缠生的
下面搦战的这个人自称是近江之鹰浅井家的家人,那就应该是浅井长政的直系亲属,可是据记载,浅井长政的妻子——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带着三个女儿,随攻破城池的木下秀吉——也就是改名前的羽柴秀吉回到了织田信长身边。
据历史记载,浅井长政没有儿子,但民间传说,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兵败时被忠心的家将带走,躲藏了几年,结果后来被织田家再次找到,灭了口。
二儿子那时还很小,被送到了寺庙,作为僧人度过了一生。下面叫阵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
我在思考的时候,下面那个声音又叫了出来:“身为武士,难道贵样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仔细听时,这声音虽然粗豪,但仔细听来却似是个半大的少年!于是我端着枪喝道:“假借灭亡一族名头的鼠辈!凭什么要我应答!”言语间已经用上了激将法!
对方闻听此言,滞了一滞,顿时大怒道:“阁下此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名正言顺,何来假借一说?”
我冷笑道:“世人皆知,重义之长政并无子嗣!三女皆随母亲返回尾张清州,你是哪里来的名正言顺?”
自称浅井隆翔的男人大喝道:“我乃是先父长政之次子——浅井隆翔是也!我又岂能在寺院里守着青灯古佛度过此生!今日特来取汝首级!答话之人,说了恁多废话,你可敢应战?”
我心里一动,真的是他?于是我又问道:“自称浅井隆翔的武士,你的乳名是什么?”
我的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两边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怪异,哪有在战场上问人乳名的?这都要决斗了不是?可我自有分寸。见对方不答,我又喝道:“怎么?你不敢回答么?”
浅井隆翔磕绊了半天,方大声答道:“征战决死之人,早已不提那些过往俗事。但既然对方大将再三问起,我便答汝——在下的乳名,唤作千福丸!”
我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没错,传说浅井长政的长子唤作万福丸,这次子的名字并无记载,但想必应该差不多就是他。
于是我大喝一声:“都放下枪支弓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射击!”手势的意思确实,如果对面有什么小动作,那他们……
接着又喝道:“自称浅井隆翔的武士,你可敢出来相见?”说完,便放下火枪,站了起来。
九鬼政孝和不悔有些担心,怕对面突施冷箭。但我却知道,如果他真是浅井氏的后人,再听他的语言气度,不像是暗算之人。便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自己却往前走去。
当然,童子切·仿是提在手里的。
对面的浅井隆翔听了我的话,心里觉得蹊跷,他本来心知今日必死,但是听对方主将的话,倒像是有其他由头!或许出去还有一条生路吧!
于是他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倒提着一本长枪走出车体,向我走来!
走了几步,预想中的铁炮声没有响起,浅井隆翔缓缓的长出一口气。于是他放下心来,大踏步走到我立足的地方,与我隔着两丈距离,站定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默默地打量着他。这男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浑身的铠甲泛着幽蓝色的光,长相颇为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只看气度,我就知道,这应该是如假包换的浅井氏后人!
于是,我来楼道:“你真的是重义之长政的后人?”
浅井隆翔把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随着枪声的嗡鸣声答道:“有死而已!何必作伪!”
我点点头,问道:“这么说,你是来找织田氏复仇的?”
浅井隆翔听到我的话,顿时一愣。我这话,就表明自己绝不是织田氏的人。在羽柴秀吉的灵图上,遇到的车队、武士、枪手,不是织田氏,又是谁的人?
想到这里,浅井隆翔大喝道:“阁下到底是谁!?”
我左臂微晃、右手拔刀!白光闪过,仿童子切已经紧紧贴在了浅井隆翔的脖颈之上!
就在这小伙子浑身冷汗淋漓之时,我的声音却传入他的耳中:“我?我是来帮助你复仇的人……”
120.加油蓝翔
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很奇怪,明明是很好的,但遇到一起,却会出现一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况。
比如,接下来我遇到的尴尬事……
浅井隆翔按照我的意思,跟我在山坳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现在的形势很清楚,他要是硬上,必然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所以他也一样希望通过交涉取得更好的结果。
而且,他对我那句话里的“复仇”二字极为心动。极为……心动!
坐下后,他把长枪靠在肩上,那是一个比较容易取用的姿势。这孩子还是放心不下啊,哈哈!而我也把仿童子切平放在大腿上微微偏左的位置,这是坐姿居合的最佳起手动作……
坐定后,我微微笑着,不做声,眼神很慈祥的盯着浅井隆翔。这孩子不知道是为了看起来更男人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留了一脸络腮胡子,声音却仍显稚嫩。
终于,这孩子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殿!您……您到底是谁?刚才您说的复仇,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哼着笑了一声,笑道:“刚才不是要和我做武士的一骑讨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客气!”
月光下的浅井隆翔涨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大概是被我缓和的态度打动了,他好半天挤出一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微微笑了笑,说道:“先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自称是重义之长政的后人?”
浅井隆翔闻言垂下了头,想了想,才开始幽幽的讲起了浅井家的悲惨故事。他说的总体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只是有些情节更细致。
在乱世里,像浅井家这样的家族,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作为北近江地方的小势力,在长政的爷爷亮政领导时,开始走上坡路,势力逐渐做大,成为京极首屈一指的大势力。并且,还和近邻朝仓家结为生死盟友。
然而,在浅井长政仍在襁褓中时,他爷爷浅井亮政就归西了,传位给了长政的父亲久政。
可悲的是,浅井久政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守卫领土都成问题,更别说像他父亲那样开疆拓土。尽管朝仓家一直在帮助他,但这哥们儿还是扶不上墙,结果在形势所迫下,久政降服于没法战胜的敌人——六角义贤,成了六角家的属臣。
志得意满的六角义贤在见到年幼的长政时,大为欣赏之下,将自己名字中的“贤”字赐给了长政,于是在元服时,幼名“猿夜叉”的长政正式改名,叫做浅井贤政。
这里要插一句,日本战国时,人们改名就像换衣服似的简单,心情好改名,心情不好改名,打了胜仗改名,打输了也改名,而且要改是姓名一起改!这与华夏从父姓的原则不同,华夏的姓氏代表血缘,而东瀛的姓氏则更多代表身份地位。
比如:猴子,木下藤吉郎,木下秀吉,羽柴秀吉,丰成秀吉,这五个名字都属于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丰成秀吉,只是随着身份的转变,根据需要去改名而已。
在战国时的东瀛,除了源、平、藤原、橘四个大姓及其苗字之外,别的姓氏都是小姓,身份低下的人甚至没有姓,只有个名作为代号。
丰成秀吉在给织田信长做小姓时就没有什么具体的称呼,因为又瘦又小,一直被称为猴子。后来信长看他聪明伶俐,提拔他作了足轻头,同时赐给他一个姓,也是丰成秀吉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个姓——木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姓,东瀛的姓氏都是以实际情况为依据的,木下——树的下面,其实还是猴子的意思。藤吉郎更是个说正式不正式的名字。
后来随着地位的提高,木下藤吉郎这个名字已经架不住身份了,他便从自己的上司、良师益友丹羽长秀的名字中借了一个“秀”字,更名木下秀吉。
起名借字在东瀛战国时很普遍,一般都是将上位者名字中最后一个字请借过来,作为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以示尊重。
再后来,当木下秀吉成为织田信长手下一方重臣时,木下这个姓又不够格了,于是他从丹羽长秀的姓氏中借了一个羽字,又从柴田胜家的姓中借了一个柴字,组成一个姓氏羽柴,正式更名羽柴秀吉。
等到羽柴秀吉统一了东瀛,成为太阁关白时,他现在的名字又不行了——在东瀛战国时,只有源、平两姓极其苗字可以成为武士,藤原、橘两姓极其苗字可以成为皇室。
可是羽柴这种低端山寨姓是个什么东东?在东瀛皇室眼中真是图样图森破。于是羽柴秀吉对外宣称,是天皇当年临幸了自己的母亲才生下自己……
为了名分羽柴秀吉这也是拼了!结果朝野并不买账,骂声一片。羽柴秀吉一看,哎呦!不好糊弄啊!于是便逼迫天皇赐了自己一个高贵的姓氏——丰成。自此,羽柴秀吉正式改名丰成秀吉。
最后再插一句,到了今天,每个东瀛人都有名有姓,这个实际上是从明治三年,也就是一八七零年,日本政府作出“凡国民,均可起姓”的决定后,才开始慢慢改变的。
可是令人纳闷的是,这么河蟹的提议竟然没有多少人响应……于是,东瀛政府不得不在明治八年颂布了强制性的《苗字必称令》,规定了“凡国民,必须起姓”,就这样,绝大多数东瀛人有姓,才不过只是才一百多年的事。
可是在给自己起姓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因为当时东瀛人民普遍受教育程度并不高,更谈不上什么文艺修养。所以住所靠山就姓山本,靠水的就姓渡边,打鱼的就姓鱼住,种田的就姓井上……
我前世的东瀛姓氏“铃木”,实际上是神官手中的铃铛,又名梭梭木。不知道咋整的,成了一个姓氏,最后改成了东瀛第二大姓,每每想起也总让人嗟叹……
言归正传。浅井长政在六角义贤的逼迫下改名六角贤政,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屈辱!所以十六岁时,长政在反对投降的家臣支持下,软禁了父亲久政,自己成为了家督。
他成为家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了和六角家之间的从属条约!而后从自己的偶像——织田信长名字中借了一个“长”字,改名浅井长政。
这在东瀛人看来属于最直接的挑战!六角义贤大怒之下,开始讨伐浅井氏。结果浅井长政不是他父亲久政那样的软蛋,多次以弱胜强,打的六角家节节败退,一时间近江之鹰的名号响彻京畿!
织田信长十分欣赏浅井长政,就把自己的妹妹——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阿市嫁给了他,两家结为姻亲。夫妻俩尽管是政治婚姻,但相处十分和睦,感情甚笃。
阿市更是因为浅井氏当时的居城是小谷城,而被居民称为“小谷の方”,就是小谷城的夫人之意,可见很受爱戴。
但十分可惜的是,花无百日之红,人无千日之好,随着织田家统一了南近江,兵锋开始直指北近江的朝仓氏。据说浅井长政在接到朝仓家的求援书时,呆坐了整整一夜……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边是自己夫人的家族,有“情”;一边是扶助浅井家三代的朝仓家,有“义”。自己该帮助谁呢?当时的情况是,织田家绝对会对朝仓家形成碾压之势,而浅井长政则在痛苦之后,选择了忠于大“义”!
痛苦的阿市心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边是两情相悦的丈夫,一边是爱护自己的哥哥,到底该怎么决断?
最终,阿市决定帮助哥哥一次,唯一一次——他让人把一根两头拴着装着豆子布袋的绳子送给了织田信长,让信长知道,自己可能会受到浅井家和朝仓家的两面夹击……
当浅井长政率军援助朝仓家、与织田氏开战的时候,完全是一副飞蛾扑火式的殉葬!他明知道自己会输,会死,但是依然义无反顾!阿市几次劝浅井长政投降于兄长,以保全性命,但浅井长政都坚决的拒绝了,他已经没有颜面再去面对曾经背叛过一次的织田信长!
最终,原本坚不可摧的小谷城在三年后落城,城破之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浅井长政将阿市和三个女儿送到木下秀吉那里,让他护送母女四人回到织田信长身边!
而自己,则准备以死殉城!最终,兵败的浅井长政在最后一刻,与父亲久政一起“自害于小谷城”,结束了他短暂却璀璨的二十九岁生命。
据说,织田信长对背叛自己的浅井长政恨之入骨,在年会上,拿出刷着金箔、用浅井长政头盖骨制成的酒杯,痛饮美酒,不知道阿市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传说中浅井长政的两个儿子,长子本来准备一起殉死,但是长政最后一刻心软,让家臣带着他逃走了。结果最后还是被织田信长抓住,灭了口。
次子当时还小,一直寄养在外面的寺院里,很少有人知道,才逃过一劫。而他已经长成了我面前的这位青年!
不久前,法号不嗔的浅井隆翔听说,织田信长于本能寺被刺身亡后,自己寡居的母亲被羽柴秀吉当做筹码,改嫁给了六十岁的柴田胜家!顿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对了,他是和尚没有发……总之就是很生气的意思。
于是他恢复本姓浅井,自己取名隆翔,率领着浅井氏百多流亡臣子准备起义,攻打羽柴秀吉!没想到走到奈良地界时,因为囊中羞涩,连饭都吃不起了……于是不得不做了剪径之徒……
听到这里,我脑袋上一头黑线,这个娃娃和他爹一样,活的太随性了!长得帅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说完这些,浅井隆翔定定的盯着我,示意该我回答他的问题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隆翔,我想你报仇的机会到了!”
浅井隆翔着急的追问道:“请您明言!”
我正色道:“我乃是明朝正三品都指挥使孙启蓝,致仕后来到东瀛。当前正与柴田胜家联络,准备一起对付羽柴秀吉!那边的佐久间盛政就是证明!你若是有意,便跟着我干,总比你这饭都吃不起的强!”
浅井隆翔听了我的话,心里一时间沸腾了。他现在面对羽柴秀吉,就感觉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在路上打劫打出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真是缘分!
而且……他看了看自己躺了一地,正在哀嚎的手下,知道自己若不同意,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且看刚才对方那一刀……那宛如鬼魅的一刀,自己实际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这里,浅井隆翔掷枪于地,自己也伏拜道:“孙大殿!我浅井隆翔,愿意追随您!共同讨伐不义之贼羽柴秀吉!”
我微笑着道:“那么你的诚意呢?”
浅井隆翔想了想,朗声道:“在下乞求从主上的名字中借一个蓝字!我愿改名蓝翔!浅井蓝翔!”
我“噗”的吐出一口黑血,耳边仿佛想起了那句经典的广告词……
过了会儿,方才悠悠醒转,望着浅井隆翔,不!浅井蓝翔诚挚的表情,我坚决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今后的挖掘事业就拜托你了!加油吧!蓝翔!”
蓝翔……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挖掘事业,只当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暗号!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从此,我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不懂挖掘技术的蓝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