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成也李成梁
立在山头,望着山谷里如潮水般退下的速把该残部,我的心头清冷如冰。雷锋叔叔在日记里写过,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无论这本被后人们众说纷纭的日记内情几何,这句话都是没有错的。
可以望见,镇夷堡中的李成梁本部开城出马,与两翼山头宛如猛虎下山般的分队一起,极力追杀速把该残部!
如今我这个方向,成了速把该部唯一的逃离方向,兵法云:“围兵必阙”,就是说不能堵死敌人的退路,没有退路的敌人必然调头死战,而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出口,那么敌人便会抱着侥幸,争相溃逃!
我命令全军守住山头,部下工事,在速把该部撤退到附近时并不急于下山追赶,而是用火枪、弓箭予以狙击!这一举措,再次加速了速把该残部的溃败!
好不容易逃出山谷的速把该部残兵,本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又遭到迎头痛击!顿时刚刚整起来的队形再次大乱!任凭卜言兔、炒花等人如何约束,敌人的骑兵大队却并不理会,只是如退去的潮水般,开始向着北方溃退!
我就这样望着他们逃走,并不追赶,副官几次提醒我,意思是该不该进兵追击?我微笑着回头,望了一眼拉克申。
拉克申会意,也是笑道:“坐山观虎斗,如此悠闲打猎方是正途。进身而与虎正面相搏实为不智啊!”
我与他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扭过头来。收割总会到来,但并不是现在。
就这样,在我所率领的援军骑兵队“放水”下,速把该残部七成已经绕过我所在的山丘,后面剩下的,是不足三成、最先进入山谷的骑兵!
这些骑兵都是速把该部的精锐,但进谷最深,受创最大,此刻人人带伤,已是强弩之末!
见状,我命传令官下令:全军上马!准备突击!顿时,骑兵队熟练的收起简易工事,上马备战!
山下的敌军见了,知道死神的镰刀终将挥至!也不管后面的队伍,前队加速向北逃离,后面的残部更加惊慌失措!
我高呼一声:“全军!随我冲锋!”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开始疾冲而下!我军将士见主将冲锋,纷纷催动战马,紧随其后!向着落在最后的那三成重伤精锐全速冲去!
一面是满心杀意、保家卫国的生力军,又借着下坡的加速,将冲击力提到最高;一面是从拂晓杀至下午,精疲力尽、浑身带伤的残兵,且主帅阵亡,兵无斗志,这中间的差距不可以里计!
我的队伍只一个冲锋,就把速把该部截成两段!前面的部队像挣断尾巴的壁虎,仓惶逃窜。后面留下的“尾巴”,则注定成了明军盘中的大餐!
我的部队并没有直接冲击敌人后军中心,而是像剥洋葱、削肉片一样,一层一层的消化着敌军残部的生命!而后面的李成梁部则紧随其后,不紧不慢的蚕食着敌军残部——正如之前速把该部蚕食义州分队残部一样。吃相不太难看,但效果却很好,尤其是我方伤亡极小,这绝对是最恰当的作战方式。
这一阵直杀到太阳下山,等到收队时,战场上已经没有能喘气的速把该部残敌!而我终于和李成梁——这位明末与戚继光齐名的名将再次碰面。
“启蓝!”李成梁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我们碰面的地方,正是距离之前速把该被射杀的卧虎石不远处。
我也快步迎了上去!等我二人终于面对面时,这位中年将领哈哈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膀道:“听说是你要来,我心头大定,心知此战必胜!果不其然!戚都督说你是福将,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我连忙谦逊道:“李将军过奖了!启蓝只是在旁策应,大功全在李将军!”
李成梁又是哈哈大笑,口中道:“哪里哪里!”我知道,他对这一仗打的也是极其满意,兴头上,谁都喜欢听恭维话。
李成梁身后转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我隐约记得,这是他的两个儿子,似乎是叫李如梅和李如梓。我望着李如梅手中的巨弩,心头若有所悟,笑道:“射杀速把该者可是令郎?”
不等李成梁答话,李如梅拱手道:“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射杀了速把该!还要多谢孙将军出言提醒!否则千军万马之中,如何寻得一人!”
我听他说的谦虚,但实际上却是颇为骄傲。便笑了笑道:“李家九虎将,名不虚传!孙某佩服!”
李成梁一愣,随即又哈哈笑道:“几个犬子,不过都是勇猛莽夫,又哪里比得上启蓝的足智多谋!如梅、如梓,以后你们还要多向孙将军学习请益才是!”
李如梅、李如梓立即拱手称是。
这些闲话又说了一阵,看意思,李成梁和我的想法一样,都没有再追击速把该残部、卜言兔一行的意思。原因有两方面。
第一,速把该残部元气已伤,士气堕至极点,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完全是溃逃。
第二,阿台率领女真部攻击孤山、迅河,直逼沈阳。同时又联合女真人阿海部,夹击沈阳城南的浑河,以及旅顺一线!兵势十分紧急,已经来不及让我们先追杀速把该残部,调头再与接战!
所以我们二人就在这山谷里商量已定,方才转身,返回镇夷堡整理兵马。
这一战,我军消灭速把该部敌军两万余,己方损失了近五千——大部分都是义州诱敌分队的损失。但斩杀了为祸辽东二十年的速把该,当为奇功一件,些许损失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望着在我前面骑行的李成梁,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感悟——李成梁,真的是接下来对女真作战中合适的人选吗?
有人说,李成梁和戚继光一样,是明朝后期真正的英雄,镇守北关三十年,几乎百战百胜。
也有人说,李成梁纵容努尔哈赤,养虎为患,为虎作伥,他才是明朝被清朝取代最大的罪魁祸首。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成梁就是这样一个两面人物。一念天使,一念恶魔。而这一切,却要从他的身世说起。
嘉靖四十五年,也就是一五六六年,朝鲜后裔、出身中级武将世家的李成梁,正在当时尚不繁华知名的“大城市”铁岭卫浑浑噩噩的苦熬日子。他有祖上福荫,该能继承武职,却穷的连上京办手续的钱都没有。直到他命中的贵人——钦差大人、巡按御史李辅。
这位命中的贵人资助了李成梁,使他能够上京邀职,最终继承祖上职衔,成了辽东险山堡参将,成为一名旅团级干部。这一年,努尔哈赤八岁。
而就在这里,李成梁一飞冲天,成为明朝北方冉冉升起的军事巨星,与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的戚继光遥相辉映,一时间,世人都说南有戚继光,北有李成梁。声名显赫,威震北疆!
而随着战功的不断积累,李成梁的官位略有提高,但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他进入了生命中的第二位贵人的法眼,这个贵人便是——万历首辅张居正。
在张居正的大力支持下,李成梁一路高升,不几年,已经通过张居正力推的治吏良方“考成法”,成为了正二品的辽东总兵。而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在抗击草原诸部的作战中表现优异。
比如这次击败的速把该部,在李成梁统御辽东之前,纵横北疆二十多年,却无人可敌。李成梁之前的辽东总兵就是死于速把该之手!但李成梁上位之后,这位善于用奇兵、擅长夜行伏击的将军屡次击败速把该,成为草原狼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次速把该进攻李成梁部,也是瞅准了女真人阿台部同时起兵、李成梁首位应接不暇的空档,想要报之前屡次败给李成梁的仇!
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空误了卿卿性命不说,部族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一蹶不振好几年。他号称草原狼,一辈子算计人,而这次自己被算计,便成了人间绝唱,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
于是,这位曾创造了徒步步兵一日一夜行军二百里奇迹、前期几乎百战百胜的将军,几乎成了明朝北方的奇迹。当然也有一种主流观点,是因为戚继光镇守的蓟州过于坚固,戚家军太难撼动,所以草原人都被驱赶向辽东的李成梁部,这也是成就了他一世威名的重要原因。
在张居正执政后期,出师必捷、威震绝域的李成梁受封宁远伯,成为了明朝贵族,正式进入了高层行列,踏上了人生的巅峰。
如果人生就到这里,那么李成梁的一生可谓辉煌之际,我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可是还是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今年、万历十年、一五八二年,在首辅张居正去世后,这位威震绝域的将军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逐渐黑化,成为了明朝覆灭的罪魁祸首。
而这一切,都与历史上扑朔迷离、至今谁也拎不清的李成梁与努尔哈赤之间,那错综复杂、诡异难明的恩怨纠葛绝对有关。
望着李成梁的背影,我的心思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92.败也李成梁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便没有之后的恩与怨,爱与恨,情与仇。如果李成梁的一生到了现在——万历十年,公元一五八二年便截止,那么他绝对可以被称为一个民族英雄、国家英雄!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严格来说,李成梁的一生可以被分为张居正时代和后张居正时代。
张居正时代的李成梁,就是那个**丝逆袭、战无不胜,走上人生巅峰,高大全伟光正的李成梁。
而后张居正时代的李成梁,却是一个谎报军情、杀良冒功、结党营私、监守自盗、养虎为患、遗祸三百年的李成梁。
而引起这一切变化的原因就一个——首辅张居正的逝世。
在张居正时代,李成梁在铁岭被发掘之后,蒙着张居正的照顾,加上自己的智谋和武功,一路青云直上,从一个连赴京盘缠都凑不齐的困顿中年人,变成了集帝国北疆军事主官、二品大员、宁远伯等诸多荣耀为一身的帝国将星。
然而,随着张居正的逝世,他亲眼目睹了张氏一族的悲惨结局,更是眼睁睁看着声威尤在自己之上的真英雄戚继光,是如何被迫害至穷困潦倒、病饿致死!
虽然李成梁因为远离朝廷,又确是北疆必须的人物,躲过了一劫,但他的心里是否因此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这,又是不是造成他后来彻底黑化的根本原因呢?
一些史学家说,李成梁一辈子做了两件最大的错事。第一件,是结党营私、监守自盗。
根据明朝制度,一方军功,相关者都可以受赏。李成梁在辽东每次打了胜仗,连京城里的兵部、户部等凡是扯得上关系的官员都可以得到好处。
要么是官位升迁,要么是资金奖赏,总归是好处。天长日久、细水长流的好处,加上李成梁刻意的攀附结交,这些与李成梁利益绑定的人们逐渐形成了一个群体,一个密不可分的私党。
后来有一次,李成梁追击敌军失误,导致部队大损,他思前想后,却上报了大捷的奏章。在京师私党的帮助下,竟然顺利的蒙蔽了同样黑化了的明神宗朱翊钧,反而对他大为褒奖。御史们的弹劾被压制,甚至有的因此丢官、降职。
尝到甜头的李成梁一发不可收拾,一段时间下来,辽东已经尽是李成梁的天下。
之前说到“李家九虎将”人人封侯的事情,都说一棵树上结的果子,有酸的有甜的;一个妈妈生的孩子,有好的有坏的。
李成梁的九个儿子,当然不排除却有李如松这样的正面典型,但无论业绩大小,人人官居三品以上,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可是,李成梁就是做到了。到了他晚年,根据《明史 李成梁列传》记载,“全辽商民之利尽拢入己。以是灌输权门,结纳朝士,中外要人无不饱其重赇,为之左右。”
此时的李成梁,已然由万众敬仰的辽东英雄,变成了盘根错节、吸血吃肉的地方恶霸。
李成梁一生做的第二件错事,便是宽纵、帮助、滋长了清太祖努尔哈赤。
我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正是李成梁。他端着酒杯,边朝我敬酒边笑着问道:“启蓝有何所思?老夫方才唤了你三声都未觉。”
我只能举杯笑道:“只是一些家事,不足挂齿。李将军海涵!”
此时,李成梁已经在镇夷堡的议事厅里摆下随行简宴,招呼我这个千里驰援的友军。觥筹交错之间,我竟然走神了。
李成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听说启蓝方才定亲,正要成婚——我还着人去送了贺礼的——此时却被拉来这边疆打仗。换了谁也是要抑郁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我只能又装作被说破心事的样子,低头笑着,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李成梁见我表情,以为被他说中了,笑得更欢,又满上一杯端起来道:“来!启蓝!我再敬你一杯!这一杯代表的是驻守辽东的五万将士!感谢启蓝千里驰远、助我破敌!”
我举起酒杯,十分慷慨的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启蓝又怎敢为了一己之私,妄顾国家大事!”
我们二人轰然对饮,气氛热烈。不知道李成梁心里怎么评价我这句大义凛然的表态,至少我心里还远远没有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味来。
喝完酒,我开口问道:“李将军,启蓝临行前,戚都督曾秘密交代于我,让我全力配合您,先破速把该、再逐女真人。如今这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步当如何行动,还请将军示下!”
李成梁听完,哑然失笑。笑的很真诚,笑得很灿烂,一如他随后说的话:“戚都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成梁不及也!诚如都督所言,如今门前两兽,已去一狼,但余一虎,已然势孤,不足道也!协力驱之便是!”
这句话说的也是十分官方,也是十足的胸怀。闻言,我不禁笑了笑,又敬了李成梁一杯酒。
心里却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我不禁脑补了一个画面——我对张子遗说:“子遗姐,饭冰冰夸您长得美,就是化妆上还要更讲究些。”
张子遗笑的花枝招展的道:“饭美女的容妆自是美的!我还要多加学习才是!”心里却想,碧池一滋艘碧池!贱人就是矫情!敢到老娘头上指手画脚!
而我之所以说这句犯忌讳的话,其实也是想套一套李成梁的话,看看他对女真人到底如何打算。
因为史学家们对李成梁评价中,认为他所犯的第二件大错,便是宽纵、滋养努尔哈赤!
清朝历史,若放进华夏历代二十四史,充当第二十五史,也是水分最大、虚假度最高的一个;但是,也是被当前京师的遗老遗少们滤镜美化、宣扬扩散、最广为接受的一个。
打开电视机,看到的不是抗日神剧,就是满清宫斗,似乎华夏五千年历史,就剩下眼前的短短三百年鞑子伪历史,满屏幕都在为女真鞑子歌功颂德、粉饰贴金。而真正的英雄岳飞、戚继光、霍去病,却已然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越来越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长此以往,只怕不久的将来,跪在岳飞墓前一千年的秦桧也该站起来了!到时候到底谁立谁跪,恐怕仍在两可之间。
回到历史,当年的努尔哈赤不过就是辽东城外一个破落贵族的伪官二代。他的父亲、祖父为李成梁误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与李成梁的密切关系。
据考证,努尔哈赤曾先后做过李成梁的亲兵、侍卫、侍卫长,但后来突然离李成梁而去,投奔叶赫贝勒。
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很难归结到政-治上,更多的恐怕是年轻气盛的努尔哈赤与李成梁老夫少妻的少妻发生了超越友谊的关系,导致仓皇逃离。
这中间的是与非,与东北地区流传的“紫薇夫人”、“歪梨娘娘”、“歪脖老母”等民间传说恐怕不谋而合,只是想必不如传说的那么离奇精怪、十足唬人。
在我看来,这段故事应该就像那种介于正规电影和岛国电影之间的影视作品情节——精壮的特种兵保镖爱上了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总裁六夫人,恋奸情热,**。什么朝闻道、夕可死,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只羡鸳鸯不羡仙。总归就是胡天忽地,没有下限。
结果一不小心玩过了头,被总裁发现了!总裁大怒,特种兵保镖见势不妙、提起裤子就跑!总裁夫人为了掩护情郎,死死拽住盛怒的总裁,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毅然把自己吊死在歪脖子梨树上!以自己的死挽救了情郎性命。
情郎回去,靠十三副遗甲起兵,从一个失去了工作的特种兵保镖,变成了一个个人合伙的执行官。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与被他带了绿帽子的独角兽企业ceo不知道因为什么,与特种兵保镖达成了某种程度的谅解和默契。
只能说,ceo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独角兽ceo不但纵容特种兵个人合伙执行官发展,还给予他时间、土地、物资、人员的支持,甚至直接出手,帮助他剿灭竞争对手!
三十年后,当这个特种兵个人合作执行官剿灭了身边所有的对手时,绿帽子ceo已然九十岁,一不留神,挂了!
于是,特种兵个体合作执行官便再无顾忌,大肆并购独角兽公司资产,甚至把手伸向了独角兽公司的母公司。
结果母公司因为财务问题、劳资合同问题、劳动纠纷问题夹缠不清,被特种兵保镖个体合作执行官一举取代!这一取代,足足霍霍了这家大公司三百年!
这不是历史,但也就是历史。望着李成梁,我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中年将军,与那个养虎为患、为祸误国中原三百年的民族叛徒结合在一起!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也是极为纠结的。从李成梁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他对女真人的轻视和放纵。接下来,我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来推动与女真人的战争呢?
端起酒杯,酒是热的,我的心却是冷的。
93.互相的试探
公与私,这是一个历朝历代、直到现在都很难界定清楚的东西。就连明代唯一的名相张居正,后人评说时,说他九分功、一分过,都说他“功在社稷,过在室闱”。换句话说,他于公是利国利民的,于私却有些尚待商榷。
可是我知道,李成梁的下半生,绝对可以说是因私废公,这个是不容置疑的。
席间,我多次和李成梁谈到对女真人作战的问题。他的态度是——擒其贼首,驱逐余部。而我的态度是——围追堵截、杀伤有生。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态度可谓泾渭分明、截然不同。
最后双方议定:由李成梁出塞,与阿台军势决战与孤山、迅河。而我则率领援兵继续北上,牵制沈阳附近的阿海军势,与李成梁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宴席最后,我们互相约定,无论谁先取胜,都要回军支援另一方。面子上自然又是言笑晏晏,皆大欢喜的。
出了宴席,我翻身上马,默不作声的回到行营里休息。跟在我身后的几人也是一声不吭,就那么静静的跟随着。
直到进了营房,我闷闷的坐在榻沿上,虽然不抽烟,但是却很想抽一口。其余几人不明所以,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
我不说,他们也不好问。直到众人都散去了,屋里只剩下拉克申,他没有走。
我抬头看着他,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偏偏头,意思是坐下说。
拉克申行了个礼,坐在了我下首的凳子上,沉吟片刻后方道:“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我抬起头,看着拉克申,淡淡的道:“何事不明?”
拉克申见我回话,笑了笑,问道:“土蛮势大,先生不以击败其为喜;女真势孤,先生却以不得尽灭之为忧。拉克申眼界短浅,不知何故,特此请教。”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总不能说,历史上就是这个土鳖努尔哈赤建立了清朝、推翻了明朝,误国三百年吧!只能说,站在当时人们的视角,我的做法确实有些令人不解。
想了想,我开口道:“大明五行属火,旺在西南。如今朝纲疲敝,如垂垂老人,今后代之者必为水。壬癸,亥子丑,北方水。我曾得高人指点,说代明者起于东北,因此格外顾忌女真。”
拉克申想了想,忽然又道:“先生不似是听信玄异话端之人,想必另有缘故吧!”
我心道,这个小子真的是骗不过去!便开口继续道:“我师父曾游离大江南北,至女真部落时,曾见星坠于当地,彼时当地共降生三名孩童,其中两名已然早夭,唯余一名尚在人世。”
拉克申问道:“现在何处?”
我叹口气道:“此人名为努尔哈赤,乃女真人后裔。祖上被李成梁误杀后,奋而起兵,如今正在关外营生。”
拉克申道:“却未听过此人,想必不甚势大。先生何必为虚妄之事如此多心?”
我默默无语、拉克生跟随我以来,见我事事都胸有成竹,唯独这一次似乎十分纠结,忽然脑子一转,低声道:“以先生的手段,既然对此人如此顾忌,何不......”说着,做了个手掌下切的动作!
嗯!这个办法我tmd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真的可以有啊!见我的眼神活络起来,拉克申微笑着补充道:“如若先生顾忌的只是此人,那么此法却是可行!不过......”
我皱眉问道:“不过什么?”
拉克申低声道:“不过,就怕按下葫芦浮起瓢,拉克申不懂得其中的因果,也不知这努尔哈赤到底是何人物,更不敢确定,杀了他,是否就能保大明江山无虞!故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先生莫怪!”
我低头沉思,的确如此,谁知道这其中的因果是什么?我若真杀了他,万一把历史导向更不好的一面,又该怎么办?于是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说的有理,我们且走且看吧!”
第二天,我和李成梁见面后,约定探马随时沟通,我便率领一万七千人,踏上了开赴沈阳的征程。而就在当天,我也接到率领步兵队伍刘建春的通信,他们已抵达此地以南五十里!
我顾不得等他,只是让他尽快继续北上,到沈阳汇合为盼。
接下来,我带领骑兵队伍,以并不十分紧急的速度北上,不日便到达了沈阳城。
这座如今北方的大城市,那时还是一座边塞荒城。土质的城墙上,斑斑驳驳,到处是战争留下来的影子。城里城外一片萧条,丝毫看不出边塞通商带来的经济发展。剩下的,只有麻木不仁。
我带兵进城,沈阳城守将——参将李翼博过来与我见了礼。坐定之后,他给我讲了近日军情。
女真人阿海部与阿台部联合,近日作为敌军左翼,不断袭扰沈阳城,前几日还劫掠了浑河县城。但每当守兵出击,阿海部却又立即撤回,并不接战。所以在他看来,女真人并不是打算攻城略地,而是想劫掠一番,充实物资人口罢了!
我却并不这么看,我认为,这是一种试探。既是对李成梁的试探,也是对阿台部的试探。
而接下来的战事也充分证明了我的观点——李成梁与阿台部,我与阿海部,捉对儿大眼瞪小眼。说白了,他李成梁不进兵,我也不进兵。 对方也是,阿台不进兵,阿海就按兵不动。
这就是一种试探!是敌军对我军的试探,也是我军与我军、敌军与敌军的试探!
靠在暖炉旁,端着一杯茶,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几个人的表情,或者说,心理表情。
阿台打着报亲仇的旗号,其实却是想来打秋风;
阿海作为联军,并不想为阿台拼命,更多是见风使舵,捞取好处;
至于李成梁,他与女真人到底有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仅从努尔哈赤起兵时喊出的官方口号:“七大恨”,几乎句句指向李成梁,李成梁却对努尔哈赤纵容有加可以看出:
两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所以他并不着急进兵,而是更想看看,叫嚣着消灭女真人的我到底打算干什么。
至于我,我只在乎努尔哈赤,什么阿台阿海,阿猫阿狗,who care?于是,我比谁坐的都稳。
我每天的事情,就是让手下将官带领着骑兵,到周围巡视一圈,确保没有敌人入侵,宣誓一下安全保障而已。直到半个月后,刘建春的步兵队都到了,我还连一仗都没打过。
更准确的说,有几次我们的部队遇上了阿海部。双方隔着老远,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子,甚至有一次还互相叫骂了半天!只以为马上就要动手了,却又像网上视频里那两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蠢萌柯基,眼看要擦枪走火,忽然同时默契的扭头就走!
我忍不住笑骂:这阿海是在跟我唱二人转么?
李翼博问道:“何为二人转?”
我十分鄙视的望了他一眼,心道你一东北人问我啥是二人转?想了想,这会儿恐怕还没有二人转这种“现代化”的娱乐形式吧!心情轻松之下,笑着道:“回头教你罢了!”
却没想到,就这一句话,为之后的东北地区娱乐业发展带来了多么大的推进力!当然,总觉得好像说起这事儿来不是很光荣的样子,不提了不提了!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就这样,在这种懒散的对阵与试探中,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已经到了五月底,看看就要到六月了。
我心里也开始慢慢着急起来,毕竟,京师里我那位二叔祖到底是什么情况,阳寿还有几何,我确实心里没底。可是李成梁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让我又不得先行动作。
与众人商量无果,我想了想,悄悄写了一封信,让不悔带着几个人,连夜赶回蓟州去,把信当面交给戚都督。
几日后,戚都督回信到了。我展信一看,微微笑了。
到底还是戚都督最了解我。
我的信里,无非就是说了当前的情况和我的疑虑,并请教办法。
戚都督就回了八个字:“除己之外,皆为敌人!”
我拿着回信想了想,心道戚都督你果然不厚道啊!居然让我去算计李成梁!
他说的皆为敌人,当然不是让我去攻击李成梁,而是要让我用计谋,推动和趋势李成梁为我所用、为我所动!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合起信件,又写了封短信,让不悔再送回去。却叫了拉克申、九鬼政孝和鸢,进了我的军帐商量事情,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天。九鬼政孝和鸢分头去办事了,帐篷里又只剩下我和拉克申。
这个小伙子端着一杯奶茶,吹着,喝着,笑着道:“先生,你也太阴损了!这样的损招都想得出来!”
我也喝了一口奶茶,说实话,不好喝,奶味儿太足,没有香漂漂的香精味儿好喝!咂了咂嘴,才懒洋洋的道:“这事儿,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你才是主谋,又怎么能怪的了我呢?”
拉克申和我对视一眼,我们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94.怒火李成梁
我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互相算计,我发誓——孙启蓝。
尽管战端未起,但我为了保持部队的战斗力,让骑兵、步兵、车兵营时不时的出去操练。
一开始,阿海部还会因为我们的动静而紧张,可是几天下来,见我们就是找块儿地方,自顾自的喊杀震天,来回冲几趟,并没有真正进攻的意思,行动间宛如游戏,慢慢的阿海部也就放下心里。
我在戚都督“演习”方案的基础上,还增加了诸如“夜训”、“对抗训练”等内容,阿海部也是着实新鲜了一阵子,随后也就归于平淡。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空气中充满了无聊的味道。我这里是如此,想必退守广宁的李成梁也是如此。
这天下午,也许是太无聊,也许是*逸,也许是浑身不爽利,李成梁新纳的七姨太夏婉棠实在是在家待不住了,偌大的锦州城也被她溜达个遍,在屋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七姨太当年也是京师留香苑里的一枝花,号称卖艺不卖身、才色艺三绝,人送外号“俏海棠”。
可是自从被辽东土豪李成梁看上,她便开始主动拓宽业务范围,据说很快就由“三绝”变成了“四绝”,其学习业务之快、之精,也总让京师顽主界感叹,纷纷惊为天人!都说这奇女子无师自通,学会了便登峰造极......
一来二去,彻底迷住了这个大自己近四十岁的土豪,成功嫁入了豪门,当上了李成梁的七姨太。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七姨太也的确是个顽主,别的妇人家巴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定定的在屋里享受这岁月静好。
可这七姨太却不行,每日里坐着她的小马车,几日下来就把锦州集市里的各类玩意场馆踏了个遍,每日回家只是嗟叹,说这小地方确实没什么玩头。
前些日子七姨太又爱上了骑马,反复央求着李成梁从军中给她选一匹好马。李成梁开始觉得,一个妇道人家尽出去野什么?便板着脸拒绝了!
谁知这七姨太夏婉棠轻轻用樱桃小口叼着自己食指哀怨道:“就准你骑马,偏不准我骑马。那从今日起,你也不准骑了!”
这话旁边仆人丫鬟都听见了,心说这七姨太敢这么跟老爷说话,也是厉害人物,个人都暗暗咋舌。
第二天早上,李成梁照例骑马去办公,又骑马回来,当时仆人丫鬟听见了那话的都觉得奇怪,又暗暗笑道,说这七姨太口气虽大,但是说了却不算,老爷这不是照样骑马呢吗?
可是第三天,不知道老爷哪根筋不对,竟然真的从军中让人牵了匹骏马回来,当面送给了夏婉棠。谁知这七姨太并不道谢,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李成梁的胸口道:“好了!既然你让我骑,那我就让你骑!”
李成梁十分欢喜的样子,夫人丫鬟们都搞不懂。把个马有什么骑头呢!搞不懂!
就是这么个七姨太,这天实在待不住了,忽然脑回路不知怎么地闪出一个念头,叫过贴身丫鬟翠云,尖声叫道:“给我备马!我要到广宁去看望老爷!”
这翠云吓得,心说话你是什么大家小姐啊!还是留香苑适合你好吗?但是口中却不敢说,只得苦苦哀求,说今日天色晚了,到了只怕就天黑了,不安全。
这夏婉棠也是个火爆脾气,尖叫道在这辽东地界谁敢动我?不要命了?
翠云拗不过她,只得上报了管家。这管家一想,这个孽障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李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可他口中也不说,只是笑呵呵的道,既然七奶奶要去看望老爷,那便去吧!我们派人保护就是了!
于是就派一队士兵,也就是十个人,保护着这七姨太从锦州去往广宁寻夫。
可是这事儿偏偏被三姨太听到了,这三姨太大了七姨太十五岁,本来就是徐娘半老、兀自哀怨的时候,偏偏府里来了这么个狐狸精!
老爷之前说最喜欢听我唱夜曲,自从这狐狸精来了,便一次也没来找过我!都是这个狐狸精勾引男人!这次又要巴巴的凑上去么?
连妒带恨,这三姨太便把事儿告诉了原配夫人朴氏。这朴氏原为农家女,颇有智谋。
据说早年因为辽阳地穷,家家都在屋里挖深井,埋藏钱物。这一天父母都出去了,就留下朴氏一个人在家,结果来了两个贼寇,进门后东找西找,却找不到东西,忽然发现地下的井里好像有人!
打开井盖一看,吆西,真有一个花姑娘!拉了朴氏上来,估摸着下面有钱财,一个贼寇就跳到了井下,另一个把这姑娘放在马上,回头扶着井边儿,拿火把照着下面。
这朴氏趁贼人不注意,一把把他推进了井里!盖上井盖,又压上许多重东西。
干完这些,她跑去田地里找父母,如此这般说了,回来时带着人来,抓住了两个贼寇。当时在军中任职的李成梁听说后,大为惊异,求其为妇。入府后,德行宽厚,行为淑慎,不是大家闺秀,胜似大家闺秀。
朴氏夫人听三姨太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不妥。这七姨太虽然疯癫,但已经入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怎么好让她这样出去抛头露面?当即让人唤了七姨太夏婉棠来,好言相劝。
谁知这夏婉棠非但不听,还使出本专业的劲头来,又跳又叫,又吵又闹。几房姨太太都被吵来了,却无人敢管。
最后还是朴氏说话,说今日已经晚了,明日派人送你去吧!
夏婉棠这才哼着应了。
这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这般,都被爬伏在屋顶的墨听了去!
墨立即报告了九鬼政孝,九鬼政孝和拉克申一商量......
第二天一早,七姨太夏婉棠就叫着要出发,朴氏夫人无奈,只得又加派了一队人,总共二十人,连带着夏婉棠和丫鬟翠云共二十二匹马,出了西门,直奔广宁而去。
这七姨太一出门,便使出风流性子,和那些骑兵们口中这个那个的说些荤话,翠云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却因为不太擅长骑马,全神贯注的控着缰绳,顾不得劝解这个顽主姨太太。
谁知就在离广宁还有五十多里地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队女真人骑兵来!这些女真人大概有百十来号人,个个蒙着脸,上来几下就赶散了保护七姨太的这二十个骑兵!
这些骑兵虽然打不过,但是又不敢逃走,只得远远的看着这些女真人的头目把七姨太“请”进了树林,说是去研究什么人生哲理。
骑兵们不知道这女真人头目和七姨太研究的是什么哲理,只是听见七姨太很激动的样子,尖叫声不绝于耳,话语似乎逻辑不通,但是激动亢奋的情绪和态度是完全表达出来了的!
等到去广宁城搬救兵的人带着大队人马回来,女真人已经走了。七姨太也被放了回来,看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回头望着那队女真人骑兵背影的眼神似乎有些......嗯,怎么说呢,反正是搞不懂。
就这样,七姨太被包装完好的送进了广宁城,但李成梁岂是那么肤浅、只看包装的人?
仆人丫鬟们都在门外吓得不敢进去,就听见七姨太哭,李成梁骂,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傍晚时分,才见李成梁脸色铁青的从屋里出来。仆人们再进去看七姨太,只见这女人兀自在窗边发呆。
而且丫鬟们发现,这七姨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发呆、嗦手指、舔嘴唇的习惯,经常是发着呆时,怎么地就开始一惊一乍,不知道想起什么,一脸怀念又羞恼的样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七姨太从梦中惊醒时,口中犹自喊着不要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翠云见七姨太拿着跟擀面杖发呆,便问怎么了?七姨太咬牙道:“我恨女真人!”
翠云觉得有道理,哪有那样找人说事儿的!便骂了女真人几句。
谁知七姨太勃然大怒道:“你这小蹄子懂得什么?器度甚大,格局广博,这让我以后怎么过?”说着便开始暴躁的摔东西,一屋子全砸个稀烂,唯独扔到那根擀面杖时,却不舍得扔,定定的拿着出神。
几天下来,翠云觉得这七姨怕不是真的染上了什么病?怎么这么奇怪的,心中担忧,便把这些悄悄告诉了李成梁。
本来是想问问老爷,要不要找个郎中来替七姨太看病,谁知道老爷勃然大怒,脸色涨的通红!叫了声:“来人啊!”
翠云以为老爷是着急七姨太的病,可谁知李成梁却怒吼一声:“点起将校,整顿兵马!明日起兵,攻打孤山、迅河!”
翠云怎么惊诧的我不知道,但这些消息全被墨安排的下忍带了回来。我和拉克申听了这个消息,拉克申笑道:“李大人七姨太这病可不好治!她也的确不负我当年听过的俏海棠之名!”
我喝了一口奶茶,也微笑道:“那谁知道呢?反正我又不是郎中!也不是砂,没见识过她的本事!”
说完,我们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95.突击曹子谷
愤怒的李成梁改变了计划,没有等到第二天早晨,而是在当天夜里就开始进兵。发兵三万,直取阿台营地——曹子谷寨。
这曹子谷寨位于辽海卫东南塞外,也就是今天的开原老城北郊偏东的地方,大约在清河水库以东百里的区域。李成梁早已查清了此地的地形、敌军的屯兵形势,但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我的态度,所以迟迟没有发兵。
这次被我略施小计,触动了他的逆鳞,便再也压抑不住,于是便使出了自己的绝招——暗夜奇袭,直击阿台本部所在位置——曹子谷寨。
这也是阿台命中有此一劫,之前方才劫掠了孤山、铁岭周边的村镇,劫得不少钱粮、货物、人口,是夜大宴群属,均喝的大醉。再加上女真人一向散漫,头目大醉,手下小醉,此刻的阿台曹子谷所部上上下下都已经进入了迷乱的醉酒状态。
喝过酒、宿醉过的人都知道,喝的时候兴奋的很,躺下了却不省人事,尤其是到了早上四、五点的样子,醉汉的疲劳将达到顶峰!
两个看守营门的女真士兵就那么靠着立柱,紧紧的抱着胳膊、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尽管女真人世代居于塞外,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但是对于这种夜间的寒冷还是不甚喜欢。但是岗哨又不敢擅自脱离,便只能躲在低洼处,尽量躲着些风,其实却是等于脱离了岗哨的。
为了不睡着两个人还兀自说些闲话。
门卫甲:老铁,昨天的酒真不错啊!
门卫乙:那是自然!粮食酒!从孤山那边抢来的!
门卫甲:南人们可真会享受!粮食这么宝贵的东西都拿来酿酒!
门卫乙:可不正是!昨天我还听阿台头目说,要带我们打到南边去!
门卫甲:当真?那岂不是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门卫乙:再也不用每天受这份苦寒了!
门卫甲:内牛满面......嗯?我说老铁,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门卫乙:没有啊!不就你在说话么?
门卫甲:不是!我的意思是,别的声音!
门卫乙:没......!有敌袭!敌袭!
当两个迟钝的门卫看到汹涌而至的敌军时,李成梁部的前队已经清扫了敌营前的路障,像一柄刚刀一样,深深的扎进了阿台部大营正中!
一路上,李成梁命令骑兵人衔枚、马摘铃,又在马蹄上裹上布!这样便几乎消除了绝大部分响动!再加上这么多天以来,阿台部和李成梁井水不犯河水,开心的打着默契球,故阿台部的防御实际上极为薄弱,丝毫没有正在战争中的觉悟!
结果,李成梁这一偷袭,顿时宛如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般攻进了阿台部的阵营中!一时间,女真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地震了?着火了?
结果直到刀子到了头顶,才发现原来是敌人!满营都是哭天抢地,到处都是哭爹喊娘!可是到了这一会儿,再哭再喊又有什么用呢?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营救的!
几个亲随见势不妙,就想叫醒阿台,可是阿台昨天喝的烂醉如泥,根本叫不醒!看看的李成梁部已经打到了中军,亲随们再顾不得去多,两个人驮着阿台,就往帐后跑!一直跑到军兵聚集处,方才放下心来,楞楞的看着远处战成一团!
盛怒的李成梁命军士四处寻找阿台,高呼着抓住阿台者赏千金、万户侯!一时间群情激奋,人人争先!
阿台部就像海浪里的一条小舢板,被冲击的东倒西歪,李成梁部来回几个冲杀,已然溃不成军!
黑夜里,李成梁部每个人都在左臂上扎了一条白色布带,互相扫一眼,凡是左胳膊没有白布带的,一律格杀勿论!
可是阿台军终归有八万人,就算是十个里面有三个清醒的,这三个里面又有一个有胆色的,那也有将近一万人还有战斗力。所以李成梁部在前期的势如破竹之后,渐渐的陷入了混战之中!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李成梁部因为装备整齐,又是骑兵,在大占优势的情况下,终于完全占领了阿台部的曹子谷寨!
阿台此时业已从宿醉中醒来,见自己光着膀子裹着一张兽皮,宽宽的躺在一棵白杨树下面,以为自己是喝多了还在犯迷糊。便翻身又想继续睡,结果一挥手,打在了那棵白杨树的树干上,疼的“嗷”的叫了一声,立即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眼,却见旁边全是衣衫不整的残兵,一时间他的脑筋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愣了半晌方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副官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这会儿白布扎着半边脸,都快被完全染红了,哭丧着脸过来,如此这般说了!
阿台大怒,拍着大腿便大骂起来!说南人都是骗子!说好了这次是演戏,大家各取所需!我抢钱粮,他得功名!怎么就真的下了这样的死手?
一时间骂的兴起,就要回寨子去找李成梁理论。副官连忙拉住他,说大王您的脑袋可值千金、万户侯,您确定要去吗?
阿台吓得,缩了缩脖子,嘟囔着此事必有蹊跷。于是便派了一名心腹小将去了曹子谷寨,面见李成梁,到底是闹哪样啊?
结果这小将进了大明军营,不大会儿功夫就被李成梁砍了脑袋!
从人哭喊着跑回来!说明军头领李成梁大怒,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砍了!
阿台越发奇怪。这李成梁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多年,他因为自己外甥,又因为之前错杀了自己家人,所以对自己一家子格外照顾。从来没有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样的邪火?
于是他又派一个小将去问,那小将不想去,便被阿台一刀砍了,叫道废物,留你何用!转身又指向第三名小将,让他立即去。
这个小将名叫呜古那,倒也是个十分机灵的主儿,知道此时不得不去,便痛快的答应了。
进大明兵营之前,他先咬着牙,在自己身上拉了一刀!又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让从人把自己五花大绑了,装出一副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样子,去面见李成梁。
李成梁这次没有下死手,只是割了他一只耳朵,让他回去传话给阿台,想想清楚,自己人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明天一早回话!
呜古那回来,如此这般的一说,阿台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纳闷,便依样问了手下诸将,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这些女真人将领也都是直肠子,互相看了一眼,琢磨着,好事?自己这么一大帮人,不远千里杀到这里是来干好事的吗?帮助南人消耗吃不完的粮食算不算?喝酒呢?杀人呢?
哪件都不算好事啊!
可要是说的是干坏事,那这么多年一直在干啊!李成梁都是知道和默许的呀!他今天到底是犯什么病那?
阿台和众将从中午谈到晚上,也终归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女真人的直肠子又犯了——既然说了,明早回话,那就明早再想吧!
于是,有伤的、没伤的,高兴的、不高兴的,稀里糊涂又就着小树林喝起了酒!大呼小叫,越喝越高兴!
这一切都被李成梁派出的哨探看在眼里,他回去一通禀,李成梁大喜,高叫道“此真乃天助我也!破阿台部只在今晚!”
结果,就在阿台部上下喝的更甚之际,不守约定的明军再次攻至!
阿台正迷迷糊糊间,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此时他就是再懵懂,也清楚的知道李成梁不是来要回话的,一咬牙,下令全军撤退!
这道命令一下,早已被打的莫名其妙的部下一哄而散,留给李成梁一营地的物资。
等到清理干净营地,李成梁一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抢来的粮食对自己没什么用,但是有用的东西却也不少,比如说——阿台部没来得及骑走的那些战马!这些可都是紧俏的好东西,无论是谁,都是极为需要的!
尤其是这次这些战马一看就是久经战争,甚至有两匹马看毛发、看状态完全可以作为种马!李成梁大喜。
可以说,就这些战马,就值得上这次战斗所有的战损!
李成梁出兵的消息,我这边在一天前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利用夜间出兵,袭击阿海部!
阿海可能已经收到了我军深夜出行的线报,但是,因为之前我们这一段时间的演习,已经彻底的麻痹了阿海的神经!他只以为我们这又是一次自己逗自己的演习而已,却不料,我这次不演习了,玩真的呦!
趁夜一阵冲杀,阿海部大为溃败!虽然没有抓到本人,但是斩首也在三千以上,缴获战马物资无数!
我命士卒就在阿海部的营帐里扎营过夜。阿海带人逃出十五里,见我们鹊巢鸠占,不走了!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手下有个谋士,叫做布尔台献计说,既然南人可以趁夜偷袭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趁着他们休息了,再回去偷袭呢?
阿海一听对啊!立即带着人马回来,准备偷袭我们
悄悄潜行到营区跟前,始终没有被明军发现,阿海自以为得计,呐喊一声,就命人冲进了营帐!
可这些军兵挥刀大喊了一阵,才发现营帐里空空如也、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中计了?
96.勇士哈勒哈
寨中的阿海汗如雨下,心知自己中了对方计策,正要大喊撤兵,却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一颗子弹飞向他的咽喉,阿海福临心至,听见声音时便尽力向左一躲!结果这一枪没打中咽喉,却是打在了肩膀上!
“噗”的一声,带出一蓬血花!
阿海借势落马,枪声四起!四周箭如雨下!
“太黑看不清么?”
我笑着问身旁的炙。刚才那一枪是他开的,见没有达到效果,炙也是摇头砸了咂嘴道:“这蛮子也忒狡猾了!”
我哈哈大笑道:“你开冷枪打人家,还嫌人家狡猾!”
炙也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寨子里已然大乱,阿海部开始仓皇撤退,想要循原路返回,却不料,我早已让军兵在周围的树上、草地上洒上火油,只等他一进来,立即点燃了火种!
“轰”的一声,营地周围冒起了冲天的大火,阿海部更加混乱,互相踩踏致死的不计其数!死于火海、射击的人手,一时间只怕也上了近千人!
阿海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自己人的几轮马蹄,吐出一口血,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了他一把,阿海急忙扭头,却是自己副官!顿时,阿海心中大定,被副官一拉,站起身来,快速骑上马背,一抽马鞭,马儿便极速奔驰起来!
阿海在马上大喊:“往北!往北!”
听见呼喊的族人一起呼喊,渐渐的,女真人从散乱变得有组织,开始向北方整体撤离。
我感叹了一声,砸了咂嘴,笑道:“还不赖嘛!”
拉克申却道:“先生您又说风凉话!”
我笑了笑道:“放炮!”
后面的军士闻声,点燃了手中的号炮。那号炮一飞冲天,“咚-嗒”!两声响,顿时阿海部北方、西方的山头上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我大喝道:“上马!追击!”全军上马,便开始自南方向阿海部追杀过去!
这一夜我们围三缺一,直杀得血流成河。阿海部无心恋战,一路向北逃跑。追出近五十里,我下令收兵、清点物资。根据战场情况来看,战损比能达到一比二十左右,却可谓一场大胜!
命令阿海部的俘虏把女真人的尸体集中起来,浇上火油,一把火烧掉。站在火光中,我的脸上阴晴不定,一跳一跳的,看得那些女真人俘虏一个个胆战心惊。
我指着一个高大的女真人俘虏道:“你们的后备营寨在哪里?”
那哥俘虏却是十分硬气,并不答话。我点点头道:“有骨气!好汉子!”说完头也不回的道:“处理了。”
那俘虏顿时被一刀砍倒在地,两名士卒拉着他,往后拖了几步,就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
火堆里顿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叫的其余女真人脸色惨白。
我走到下一个女真人面前,淡淡的问道:“你们的营寨在哪里?”
这女真人似乎年龄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斑斓兽皮制成的皮袍,不只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嘴唇尤其抖得厉害,却不回话。
我哑然失笑,伸出大拇指道:“好汉子!我敬你!”
说完又淡淡的道:“处理了!”
那年轻的女真人顿时吓得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知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惊慌失措的想逃跑,却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树上,顿时昏迷不醒。
我笑了笑,心道这还真是个办法。便让士卒把他拉了下去,当然也是“处理”掉了。
等我走到第三个人面前, 这个人已然崩溃了,他痛哭着跪倒在地,大声道:“我说!我说!”
还不等我开口,后面却传出一个声音:“乌达补!你忘了自己的誓言吗?”
听到这个声音,地上这个叫做乌达补的年轻人立即哭的更大声了:“我没忘!但我不想被烧死!”
那个十分雄壮的声音继续道:“死也不能愧对祖先!”
我笑道:“去把那个人带过来!”
立即上去几个士兵,把那个在后面说话的人带了上来。这人二十六、七岁,一脸短胡茬,脸上流着血,应该是中了一刀。样貌十分威猛,个子也很高。
我笑道:“我这个人最是敬重勇士!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番话说的十分符合女真人的作风,在他们心里,即使败了,也希望对方能尊重自己的勇武。所以这精壮汉子看了我一眼道:“哈勒哈!”
我挑挑眉毛,笑道:“你跟我来!”又回头望着刘建春道:“这边,你继续审问吧!”
说完,我当先向着人少的那边走去,口中又分吩咐道:“你们不用跟来!”
那哈勒哈望了望我,又看了看身后停住脚步、如狼似虎的战士,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大踏步的跟了上来。
我在一块大石头跟前站定,那哈勒哈走到我身后五步的位置,便立住不动。
我忽然笑了,朗声道:“你的右手里拿着什么?一把断刀?还是一块碎裂的刀刃?你刚才有三次想把这东西投掷向我的背心,有两次想扑上来攻击我,对,听我说出你的心声,你又动摇了一次。”
说完在,慢慢赚过身,笑着看着哈勒哈问道:“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你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啊!”
哈勒哈脸上现出震惊的神色,半天方无奈的低下了头,右手松开,“叮当”一声,一块铁片掉在了地上,接着开口道:“我不能从背后攻击一个尊重我的人!”
我看见了那铁片的形状,饶有兴致的道:“把它拿过来,给我!”说着,坐在了大石头上。
哈勒哈迟疑了一下,从地上捡起那块铁片,走上几步,伸手交给了我。
那是一块圆形的铁片,大概有五毫米厚,圆形很工整,中间厚,边上薄。圆心的位置似乎被长时间打磨,十分的光滑。
我捏在手里,旋转着把玩了一会儿,在寒晶诀和鹰羽式的催动下,对这铁片的熟练程度越来越高!随即笑着问道:“这是暗器?”
哈勒哈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半天方道:“这是我们一脉的独门暗器,除了我和我父亲,再没有人会使用,为什么你......你会这么熟练?”
我神秘的笑了笑,忽然一扬手!那圆形铁片在夜色中飞过一个弧度,以极高的速度,“噗嗤”一声,钉在十五米外的一棵树上!
哈勒哈更是脸色惨白,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忽然望着我大叫了一声:“你是巫师吗?”
我笑着没言语,哈勒哈震惊的望了我一会儿,摇摇头道:“哪有这么年轻的巫师?那你一定是个绝顶高手了!”
我不答反问:“你父亲呢?”
哈勒哈望着我,淡淡的道:“死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去年,死于黑死病。”
我看着他,狼顾式全力发动,从他身上寻找出越来越多的线索,便又问道:“你是铁匠?”
哈勒哈惊异道:“你真的是巫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我抬起手,接过鸢递给我、我刚才掷出的圆形铁片,低头看了看,这样的加工手艺,即使放在中原也是第一流的。
便又问道:“这是你打造的吗?”
哈勒哈点头道:“是的!这是我们家族的独门手艺!当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掌握了......”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愿意效忠于我吗?我是说,一辈子效忠,用你女真人的名节和你父亲的亡灵起誓!”
这样的人是我需要的。他镇定、勇敢、有才能,而且看得出武艺不错,又忠诚,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优秀额铁匠!我需要这样的人,因为我在出海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需要一个能干又忠诚的铁匠!
哈勒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我可以效忠于你,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我笑着说:“说来听听!”
哈勒哈指着身后的女真人俘虏道:“你不能再烧死任何一个人!”
我没有回答,问道:“第二个呢?”
哈勒哈道:“我只服从强者!”
听到这话,我笑着道:“和我一样,我最喜欢征服!”说着,对哈勒哈勾了勾手!
哈勒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向着我就扑了过来!我瞄了一眼,心里已然有底,寒晶诀、猿度式全力运转,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哈勒哈冲过去!
哈勒哈被我的速度震惊了!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我借着冲劲儿,抬起右腿就是一招猛虎摆尾!
一腿刮着风,直抽在哈勒哈的肩头!这个壮小伙子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
我缓缓走过去,走到他身前,沉声道:“作为仆人,你没有资格向我提条件,而我之所以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我的仁慈!所以,履行你的诺言吧!”
哈勒哈挣扎几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膝跪在我面前,磕了三下头道:“尊敬的主人,海西女真人、铁匠、航海士哈勒哈向您效忠!我以我自己的灵魂、名节和我父亲的亡灵向您起誓,终身不会背叛!”
我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效忠,并朗声道:“你应该叫我先生。”
就在这时,不悔走了过来,看了跪在地上了哈勒哈一眼道:“启蓝,他们招了,女真人的藏营在古勒寨!”
我瞄了哈勒哈一眼,他的表情很镇定,看来他的宣誓并不是作伪。
于是我点头道:“给他们食物和水,让他们带路,到地方就释放他们吧!”
哈勒哈的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目光。我转过身,向着大部队走去,声音却传到了哈勒哈的耳朵里:“那么铁匠、航海士哈勒哈你跟我来,我还有话问你!”
哈勒哈望着我的背影,露出一丝微笑,朗声道:“是!先生!”
97.兵发古勒寨
路上,鸢悄悄问我,为什么在敌营位置上这么小心,连续分别问了三十名俘虏才相信?
我笑了笑,望着鸢,就微笑着说了两个字:“经验!”
想了想,又补充了两个字:“教训。”
而后便笑而不语。
鸢睁着大眼睛盯了我半天,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拉克申轻声补充道:“先生也是为了考核哈勒哈的忠诚吧!”
我继续微笑不语。
拉克申忽然笑着问我:“那么先生,您又是如何考核我的呢?还有鸢!”
听到这话,鸢也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抬头望向东面天际的一抹红晕,笑道:“时间!”
说实话,经过考核,我对哈勒哈很满意。他是一个铁匠,是一个出过海的铁匠!他的父亲常年与高丽人做人参生意,当然,也会和周边的暹罗等地贸易,大都是以物易物。当然,我也知道,这些所谓的海商是什么角色。
说白了,这些人拉起商队的旗帜,就干商队的事情。拉起海盗的旗帜,就干海盗的活计。所以听了他的经历,我知道我需要这样的“航海士”。怎么说呢,确认过眼神,遇到对的人,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那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要面对古勒寨的女真人。
我已经让探马与李成梁取得了联系,不出所料,他已经击溃了阿台部,而同样不出意料的是,阿台部和阿海部向着同一个方向撤退,他们已然在古勒寨和相邻的莽子寨汇合,互为掎角之势,驻守不出。
实际上,他们摆出这样的姿态,已经是在表明退却的意味,表示他们不想再打了。但是很明显,我给李成梁下的这剂猛药效力不错,李成梁并不满足于击溃敌人,而是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原谅色的耻辱。
而我自然是乐见其成,最好李成梁杀的兴起,与努尔哈赤反目成仇,那就皆大欢喜了!所以我是极力在促成现在这样的进攻态势。
可惜,这终归是个美好的愿景。
第三天下午,我和李成梁在古勒寨以南三十里出会师了。
这名大明朝与戚继光齐名的猛将状态并不太好,我象征性的问了两句,他回答的云淡风轻,我劝的自然也是冠冕堂皇。这种事,我总不能自报家门说,那猛男是我手下的小弟砂吧!
这种小确幸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吧!
李成梁黑着脸,挤出一丝微笑,指着地形图上的两个寨子对我说:“启蓝,你看,如今阿台部扎营古勒寨,阿海部在莽子寨休整。我们这次出击不能空手而回,你说,我们怎么打?”
我看了看地形图,绘制的很详细,等高线细细密密的,图形也很清楚。我没有回答,却问道:“这是军中的制式地图?”
李成梁又笑了笑道:“不是,这是如梓画的。”
我望了一眼站在李成梁身后的李如梓,笑着点了点头道:“高手!”
李如梓抱拳谦逊的同时,我已经开始认真研究那张地图。古勒寨、莽子寨的地形就像一个哑铃,两个寨子就是两个哑铃加重块,中间是一条山谷,不过两个寨子的地形却千差万别。
莽子寨的地形相对平缓,但寨子外面有一条极宽的护城河,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并不容易占领。而古勒寨则是三面峭壁、一面陡坡,更像是一个建在山顶上的碉堡!
我看着这两个寨子的地形,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李成梁道:“李将军您更熟悉此地,有什么高见?”
李成梁皱眉道:“说实话,之前曾经勘察过此地,但却不是作为进攻方,而是作为防守方。”
我奇道:“此话怎讲?”
李成梁道:“这两个寨子,原是忒没真的三弟帖木格在此修筑的,做为监视兴安岭的堡垒。我曾来过几次,想把这里拾掇拾掇,改造成监视女真人的前方哨所,却不料被阿台和阿海部先夺了去!”
我问道:“内部构造呢?粮食、水源如何解决?”
李成梁想了想,方才解释道:“这两个寨子均有多口水井,可以供给饮用。至于食物,我估计既然两个部落能往这里齐齐逃逸驻守,只怕也是预先有准备。至于结构,这两个寨子都是纯石头制成的,想靠外力打破,只怕是不易啊!”
我又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个,古勒寨,寨子外面是怎么样的情况?”
李成梁道:“周围都是树木,不过都不算太高,毕竟寨子太陡峭,周围的树木能长多高?”
我思考了一下,笑着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作为参详。”
李成梁眼前一亮道:“但说无妨!愿闻其详!”
我却神秘一笑道:“李将军,只怕你已经有了定计吧,却来考我!”
李成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启蓝,我与你虽然差着三十多岁,你与我几个儿子年龄相仿,但每次与你说话,都有同龄之感!不如这样!”
他让人拿过两支毛笔,笑着道:“我们把办法写在手上,却是一起拿出来,看看想的一样不一样?”
我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我们分别背过身去,拿毛笔在手上描画了几笔。几乎是同时,我们转过身,又几乎同时伸出了左手。
他的左手心,写着一个“火”字。
我的左手心,也写一个“火”字。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多话不说,李成梁笑罢,却直接问我:“古勒寨就这样定了!你刚才说有办法,可是对莽子寨也有招数?”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俯下身,指着两个寨子之间的山谷道:“我给他们安排的坟场,就在这条路上!”
李成梁轻声道:“路......你是说,围点打援?”
我微笑不语。李成梁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真有你的!之后的大明腰玉之人,必有你的名字!”
我谦虚道:“李将军过誉了!启蓝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求平稳于本心!”
李成梁叹道:“启蓝年纪虽轻,却气节高华!老夫佩服!”
我连忙谦虚了几句。
李成梁又道:“既如此,两个寨子都已定下对策。那启蓝你先选吧!你选哪个寨子?”
我笑了笑道:“李将军神勇冠于天下,自然是难打的交给李将军。启蓝小子,还是寻些轻省的活计干吧!”
李成梁哈哈大笑道:“你倒是会谦虚。好吧,那我也当仁不让!古勒寨归我!莽子寨的阿海部,便仍交予启蓝解决吧!”
我拱手道:“定不辱命!”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准备。我这个人,有些事一定要自己看见才心安。这天晚上,我带着九鬼政孝、墨和鸢,悄悄潜伏到两个寨子更前,打探究竟。
周围静悄悄的,我们猫着腰,潜行在两个寨子之间的道路边上,这里道路两旁的树木极其茂盛,在这六月里,草长莺飞,绝对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
看完道路,我又带着几个人 ,来来回回到两个寨子观察了几圈,真正做到心里有数,才带着几人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始准备作战的计划和物资。这一次我要给女真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至少让他们之后再来侵略时心里要打一个秃噜!
李成梁那边也在紧锣密鼓,我看到他派人去砍树,很多很多的树。望着那一棵棵树木倒下,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起了熊大熊二,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为现实,也为回忆。
我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当然会在之后的作战中展露出它们的獠牙!
第三天下午,我们的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完成。我和李成梁再次秘密商议之后,便各自回营休息,为夜里的战斗做准备,充分保留体力和精神!
深夜,两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向着寨子进发了。我骑着裹着马蹄的战马行进在队伍中间,听着压抑的呼吸声,望着远处另一条黑压压、毫无灯火的长龙,心中暗暗感叹。
这就是历史,我就是在创造历史!虽然我不知道我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但是我一定,一定至少不让自己后悔!
经过大概四个小时的行军,我们已经潜伏到了两个寨子之间道路南侧一里的位置。刘建春按照计划,带领着步兵和车兵继续向前,藏到了道路外沿处!
而我则带着骑兵队,迂回到道路北侧的小山头后面,严阵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我思索、李成梁什么时候动手的时候,突然,几里之外的山头上,呼的冒起一团火光!
那火光越着越大,最后几乎像个火山口一般,映照的半边天都是红的!
李成梁动手了!我心中暗道。却依然静静的观察者。
从这个视角看去,看不见古勒寨的里面,却能看到莽子寨的一举一动!
古勒寨着火之后,莽子寨的守军很快发现了!他们奔跑着去向阿海报告,不大会儿,所有的帐篷都亮了起来!
我俯视着下面的灯火,伸出右手,向着那个方向虚虚一抓!
你们,终将是我的猎物!
98.彼此有算计
对于夜战,我有一种特别的偏爱,这种偏爱,似乎来自于灵魂,认真推敲,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前世的职业,我是说真正的职业,并不是那么正大光明。
二、寒晶诀。这项至阴至柔的内功,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我的内心。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改变的是我的处事方式,但是在做人的根本上,我是毫无改变的。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做人做事,要看他的本心,并不是说广明磊落就一定做好事,也并不一定计谋勾画就是做坏事,这个,还是要看初心。
李成梁那边打的,不,烧的火热,隔着老远,我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被风儿带来的一股股的灼热之感。我让骑兵队伍全部隐藏在山后,自己带着几人,在明光鱼鳞甲外面罩上一层黑袍,猫在山头边沿,向下看着。
大火分三面烧向古勒寨,只留了一面——就是连接着古勒寨和莽子寨的道路那边,没有火。
三面的大火加上浓烟,让古勒寨就像一个架在路上上的蒸锅,上面的敌楼则像是蒸锅上的笼屉。我想着想着,忽然笑了:那阿台部的人,不就成了笼屉里的包子?一晚上下来,个个蒸的白白胖胖!
鸢奇怪的问道:“先生在高兴什么?”
我望着古勒寨,抿嘴轻声笑道:“你们看,这像不像蒸包子?”
一时间几人都笑。
大火烧到第二个时辰,古勒寨里的阿台部终于忍不住了,他们打开寨们,几次想要冲出,都被李成梁部占据在另一个山头的射手们强力阻击,又逼回了营寨。
我站在山头上看的分明,这种情况下,阿台部想向外冲,是能能冲出来的,但一定会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阿台或者能如愿逃脱,但是今后呢?在强者为尊的女真人世界里,失去了强大的军力,他阿台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我看见,阿台命人将井水纷纷浇在身上,所有人都尽量趴在地上,躲避烟尘。而他似乎叫过去什么人。不大会儿,一队看起来就十分精锐雄壮的骑兵开始突围!在弓箭手、火枪手的射击下,折损了一半人,终于冲出重围。
他们奔腾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我命刘建春带队潜伏的地点——莽子寨。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搬救兵。
现在的状况正如我刚才所说,总有人要牺牲,所以阿台选择了牺牲阿海部。那几十个人在我眼皮底下,破啦啦的马蹄声直奔莽子寨而去。到了门口,似乎喊了几句话,便进了那虽然灯火通明,却悄无声息、宛如死域的莽子寨。
我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莽子寨这边。拿出单筒望远镜,对准莽子寨,细细的看了进去。随着镜头转换,我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莽子寨的人没干别的,他们在忙着给自己身上浇水。
很明显,他们也被天边那道火烧云吓怕了,所以在做提前预防。我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傻缺,你们浇水有个毛用!人家古勒寨是因为三面丛林我们才烧,你莽子寨三面,不,三面半环水,我们怎么烧啊!
但是这无伤大雅,因为我知道,莽子寨的阿海不傻,他不可能带兵冲入古勒寨,阿台有私心,阿海就没有吗?
这些年来,阿台部仗着努尔哈赤和李成梁的微妙关系,大肆扩张,如今的势力已经比几年前翻了几十翻。首当其冲感到威胁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阿海部毗邻而居的阿海部。
所以事情的进程正如我所料——尽管阿台部搬兵的人进了大帐那么久,但大帐里依旧安静,并没有进进出出的传令兵,营帐里也没有大规模兵力调动。
这些也在计划之中。
我就着大帐上的人影可以看出,里面的人在激烈的争论着——人影的肢体动作十分剧烈,他们吵的一定很凶。直到一个人影似乎是摔了什么东西,另一个人站了起来,我估计,这场争吵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境界!
既然如此,就该动手了吧!我心中暗暗想着。第一批,阿海部会派多少人出来呢?
一千?两千?两千五百?
我不禁在心头冷笑,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是我在古勒寨里被包围,那么莽子寨的人会不会来救援?
我认真思考了一遍,如果是叶思忠,那么百分之百会发兵来救;如果是李华梅,估计也差不多;如果是戚继光,嗯......九成左右概率;李成梁的话,六成吧!至于其他人,我不敢仰仗,比如下面的刘建春,虽然一直听命于我,但却绝对和我算不上朋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没有原因。
阿海部出兵了!我看着他们的队形,概略的计算着人数。
大概,大概就是一千到一千三四百人吧。可能就是刚刚整编完,交给一个千夫长带领的加强千人队。我心中暗暗想到,这的确符合当前的形势,阿海部能派出这些人,已经算是在面子上给了阿台部,他绝对不可能一下子派出更多!
我就望着这一千多人的单薄队伍从自己眼皮底下窜过去,丝毫没有加以阻拦,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当你的敌人是一只老虎,忽然又多出一只松鼠,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困扰呢?
李成梁那边很快也发现了这队人马,分出一军,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一千多人拍死在路边。
我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画面——动画片《猫和老鼠》里面,汤姆把杰瑞一下子拍在地上、或者墙上,杰瑞变成一张纸片,慢慢的飘荡着落地。
这一千人的结局和这个画面如出一辙,于是我不禁又笑了笑。
鸢、不悔、拉克申、九鬼政孝等人已经渐渐习惯了我忽然发笑,不以为意,心知我又想起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吧。但笑总比哭好吧。
就这样,阿海部接连派出三队援兵,总数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五千,结果都如同第一队骑兵,就那样被茫茫的黑夜吞噬了。
差不多了,我有一种感觉,因为阿海部的莽子寨里开始大规模调动兵员,估计他们要全力进兵了!
我让九鬼政孝回到后面骑兵大队隐藏的地方,通知他们,准备作战!
不大会儿,亲兵牵来了我的马,我翻身上马,继续观察着下面的景象——
阿海部开始全力调集兵力,整队准备出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把能带的东西全带上了,估计是没打算再回到莽子寨,应该是准备冲出去之后,趁机远遁!
哦!抱着的是这样的心思吗?我命九鬼政孝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那个木盒子,里面其实没装什么,就装着四盏煤油灯。盒子四面都是遮板,现在提在手里,对着刘建春所在方向,把那一面遮板打开、合住、打开、合住。
反复反复的做着这个动作——这是我们约定的动作,如果看到,就表明做好战斗准备!
黑夜里,灯火尽管微弱,但却是极为显眼,很快下面的潜伏部队就发现了我的信号。我借着月光,用望远镜向下观瞧,嗯,兵车已经推到了山体对敌一侧,隐藏在树木后面的黑影里,呵呵,那是我给阿海部准备的礼物!
终于,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第一缕曙光时,阿海部出兵了!他们全军向水龙头里额水一样,熙熙攘攘挤出寨门,向着古勒寨的方向前出!
我定定的看着,抛开个人思想,刘建春是个好军官,他的指挥很镇静,很沉着。敌军三倍于他,但是丝毫不见惧怕和慌乱——在敌军出城近万人时,刘建春那边忽然有了动作!
大炮的轰鸣声响起!那是随军的四十门虎蹲炮在开火!同时三千弓箭手、一千火枪兵,还有八千步兵、辎重兵混编的客串射手开始猛烈射击!
数以万计的箭矢弹丸向着阿海部的先头部队猛烈袭击过去,又是有心算无心顿时阿海部级倒下一大片,估摸着连死带伤超过了千人!
阿海部大惊,却并不慌乱,调转马头,开始向着刘建春方向直插而去!
想突破我们的防线么?傻孩子,真是图样图森破!
这一夜里,刘建春已经按照我的计划,在山顶到山谷之间的坡面上,让人挖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每个小坑都是类似圆柱形,直径十二、三厘米,深度十厘米左右,简单地说,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拳头。
这一切,都是在黑夜的掩护下,由两个步兵营悄悄完成的。这项工作不会发出任何响动——需要的,就是一千黑衣士卒,拿着小铁锹,爬伏着一路挖过去,再爬伏回来。
而带来的效果却是意想不到的好!
阿海部的骑兵向着山坡开始冲锋,接着便开始大规模的马失前蹄——想象一下,全速奔跑中,一只脚突然踏进一个坑里会出现什么情况?
接着便是大规模的踩踏,而后,便是大规模的混乱!
敌军开始在山坡下扎堆,密密麻麻。我估计扔下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两个人!而他们的后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拼命的向前冲击!
既然如此,那就该送他们一份大礼了!我心头暗暗道。
就让曙光早些来吧!
99.天火镇狂贼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是错的,所以我不会犯这个错误,相信有计划的刘建春也不会。
在敌人扎堆最密集之处,女真人千夫丈杜曼图尽力的约束着手下的部队,向古勒寨方向进兵。但是在这黎明前、人挤人、马挤马的山坡下,又有谁能听到他的叫声?
情急之下,杜曼图抽出弯刀,斩杀了两个不听指挥的士兵!周围的人顿时逃开,结果以他为圆心,周围挤得更厉害!
可是由于周围空出一点儿空间,杜曼图得以四处张望,忽然,他发现山坡上,似乎飞下些什么东西!那不是弓箭!
然而就在大概两秒之后,那些东西狠狠地砸在了杜曼图的身边!杜曼图全身被击中四处,其中一处还起了火!
他顿时被重物从马背上被击落地面,立即摔得七荤八素,可是还不等他起身,又是一波袭来……
我在山顶上看着,哦,是我们的散花投石机出场了!几天前,看到战场地形图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大杀器——散花投石机!
这个灵感来自于一个远古游戏——《帝国时代2》,当时对本作的的痴迷简直到了疯狂的境地。
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联机对战,三对五,地图长河。双方被一条长河分割两半,隔河相望。
在丢了制海权,不,制河权之后,我和两名同伴毅然采取了消耗战的方式,与对方五人展开拉锯战。理论上,双方地图上的资源是一样多的,我们三人需要付出的只是更多的操作而已。
当时我就是建造了大量的散花投石车,这种投石车没有推炮和折叠投石机的射程远、威力大,但却有个最大的优势——攻击范围广,而且——不分敌我!
我记得,我和同伴一起爆出大量只消耗粮食的长枪兵、斥候骑兵,在敌军沿着浅滩登陆时,毅然冲了上去,和对方的波斯战象、拜占庭武士等高级兵种混成一团!
然后,派出我们的散花投石机,将敌人消耗大量资源的高级兵种,和我方只消耗粮食的垃圾兵一起,拍死在海滩上……
高级就意味着高消耗,所以尽管残忍,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记得那一仗直消耗的海滩上布满了敌人和我军的尸体,刷新了,又铺满;铺满了、又刷新。一仗打了七个小时,等到战后,两块大陆上连树都砍光了!除了建筑,什么都不剩……
所以这件大杀器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几天前,我画出了草图,让哈勒哈看看是否可行。他看见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但是想起已经宣誓效忠于我,叹了口气,又修改了几个地方。
我很满意他的表现,便让全军出动,伐木制造。这东西实际上很粗糙,需要的就是一个架子,一个杠杆,再加上一个斗,一根绳子。
第二天正午时,第一台散花投石机就被造了出来!二十个人合力去拉绳索,射程可达二百五十步!利用地形居高临下,甚至可以达到四百步!而投出的石子,几乎可以覆盖半个篮球场大小!
这就是我要的!确认过眼神的!于是大军在一片激动的情绪中开始量产这种大杀器!到了昨天夜里,已经造成了四十九台!除了其中一台在上山时坠落山崖散了架,另外的四十八台完好无损的上了山顶!
此时,这四十八台散花投石机正在怒吼着!咆哮着!向阿海部投掷出无数的石子弹丸!我让士兵们在收集石子的同时,还另外制作了些添头!
比如,辣椒面包裹,再比如,石灰包,*包!
当敌军身上散开的*包遇上弓兵、步兵的火矢,山脚下一时间也成了与古勒寨遥相呼应的另一片火海!
这种恐惧让阿海胆寒!从来没有一样东西能这样屠杀自己的族人,哪怕大炮也不行!但是……这些明朝人分明就有这样的东西!他们一定是魔鬼的使者!一定是!
阿海开始指挥军队,企图摆脱纠缠,向古勒寨进兵!但是客观的讲,他们的进兵路线完全在我方散花投石机的射程覆盖下!
因此,每一个人要冲过这几里路的射击区,都要先想想,自己今天出门前洗脸了没有?
于是,脸白的就带伤冲了过去!脸黑的嘛,石子、石灰、*、踩踏、弓箭、枪子儿,总有一样会眷顾于他。
山下的小路成了彻底的死亡之路,顺着谷口已经流淌出一条细细的血河!
阿海的心在淌血!这样没有价值的消耗,不!是浪费兵力,对于人口本就稀薄的女真人来说是一种犯罪!
于是,在保存实力和拯救貌合神离的盟友之间,阿海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阿海部开始离开山路,向着我的方向——北面的山丘机动,企图脱离散花投石机和弓箭、火枪、虎蹲炮的射程!
他们做到了!等他们爬到山丘一半时,对面的山头停止了射击!
原因很简单,我率领的骑兵,像下山的猛虎一般,自上至下开始了全军冲锋!
我们的骑兵不再按照以往的锥形冲锋,因为根本没必要,这一次冲下去就压根没想再冲回来——冲下去是下坡,冲回来却是上坡。我们不傻。
于是,我们的骑兵队就像……嗯……大家知道过年时擦窗户、用那种两面夹的擦窗户器吧!我们这一冲,就像用那玩意刮下去一般,顿时从阿海部正中间刮出一道干干净净的空地!
而这一道并不是随便刮的,在山顶,我就通过单筒望远镜确定了阿海的位置——很简单,护卫最多、火把最密集的就是他!
于是这一刮,就刮掉了阿海部的灵魂——酋长阿海!
等我们冲到山谷的路上,顾不得去看这宛如人间地狱的景象,而是调转马头,向着莽子寨方向发起了冲锋!
几万敌军,从那仅可容纳五匹马并行的寨门涌出是需要时间的!如今大队已经出来,寨子里还剩着一万左右的骑兵!
我看了山头一眼,知道计划外的事不能报太大希望,但心里还是期望能有奇迹!期望刘建春能福临心至!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听到了我的呼唤,山顶的散花投石机又开始发威了!
这次的目标,却是莽子寨的寨门!
当本来分散的散弹开始集火,那便意味着灾难!
莽子寨中的一万人左右敌军刚要出门,门口的几十人却被密集的石子砸成了烂泥!
后面的顿时胆寒,开始后撤,于是莽子寨门口又成了人口聚集区!
炮火再次覆盖!这些女真人当真是转角遇到爱,个个感动的泪流满面,却只能再次退却,躲避散花投石机的屠杀!
已经上了山的女真人见同伴被分割,尽管主帅已死,但还是有个别有胆气的指挥官企图回军救援,却被对面山上、刘建春麾下的火枪、弓箭和虎蹲炮驱散了最后一丝勇气!
山上的女真人撤退了,寨子里的残兵彻底绝望!此时,本来他们用以防卫的护城河,却成了他们不得不接受的催命符,成了审判他们的死亡宣告!
射杀了几个企图游泳逃脱的女真人逃兵,寨子里的女真人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升起了白旗。
刘建春催马赶到我身边,我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便默不作声,等着他说话。
刘建春望了望寨子里的白旗,问我道:“启蓝,这个,怎么处理?”
我看着白旗若有所思,刘建春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发话,又说道:“敌军已请降,杀之不义啊!”
我点点头,对刘建春笑道:“杀之的确不义。为我朝天威考虑,不当杀之!”
刘建春闻言点头,又道:“不若将他们押回锦州,再做考虑吧!”
我却似笑非笑的望着刘建春问说:“你是说……押送一万个俘虏走着几百里?”
刘建春也是面露难色,押送一万人的军人俘虏,需要两万人严格防范,否则很容易出现问题。于是他皱着眉头问我:“那启蓝你说怎么办?”
我望着莽子寨的大门,出了会儿神。我想做的,是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可是这样的对待降敌的确不妥。而且,就算杀了这些人,也不过就是损失一点有生力量,我要的,是他们害怕!让他们恐惧!
于是我淡淡的道:“想要活命,就要他们自己选!”
我盯着刘建春,缓缓道:“要么死!要么……”
我一字一顿的说:“先行自断右臂!再行离开!”
刘建春惊道:“会不会太狠了?”
我斜睨着他笑道:“刘将军可曾看到过他们劫掠的城池村落?”
刘建春默默无语。
我哼了一声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天理!”
刘建春点点头,最后问道:“启蓝,你就不怕后人评说你嗜杀如命么?”
我抬起头,望着天空道:“后人评说,还不如眼前的一杯酒,天上的一片浮云。”
说着,我笑了笑,望着莽子寨的大门道:“与其被人欺,不如被人怕!”
接着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我宁愿女真人,或者别的什么人,再想起我时咬着牙颤抖,也不愿他们抿着嘴不屑。”
说着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莽子寨道:“与我为敌,这就是他们的命!”
说完,一夹马腹,马儿奔驰起来。我带着骑兵去追击逃敌,只留下呆滞的刘建春,默默的咀嚼着我刚才的话语。
100.突然的噩耗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所料,女真人的队伍沸腾了!他们呼啸着向大门发起了决死冲锋!气势十分惊人!
但是,在他们犹豫的时间里,大门已经被彻底封死了!!残破的尸体、断裂的武器、碎裂的石头、燃烧的木材,在这并不宽阔的门口几乎筑起了一道围墙!
里面的女真人向外冲锋,首先就会被这堵围墙拦住。骑兵想要翻越这么高的障碍物几乎不可能,但是我们更不可能给他们去拆毁障碍物的机会。
于是,新的尸体加厚加高,形成了新的的障碍物,再加上撒花投石机的覆盖,女真人不得不再次退了回去!
接下来便是拉锯战,这种拉锯对我方来说是没有压力的。我们补给充足,进可攻、退可守,没有什么疙瘩结在心里。
而女真人则不一样,他们面对的是围困,是随时会到来的攻击和死亡。所以一天过去之后,莽子寨里的女真人开始越来越狂躁起来!
我站在山头,拿望远镜看着里面的情景,他们内部吵得很凶。这个真是喜闻乐见的。而探马也告诉我,古勒寨的阿台部同样没有投降,仍然在尽力抗击。
呵呵,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气节!最好你们永远不要走,就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心里暗暗的想着,下令,却让士卒分三队,不干别的,深夜里每过半小时敲一次鼓。我要让寨子里的人分分钟都无法休息,让他们的精神彻底崩溃!
另外两队则撤出五里,休息整顿。
于是,半夜里,女真人刚刚想休息片刻,山头上突然响起了鼓噪之声,还有人喊马嘶、枪炮齐鸣。于是他们立即爬起来,拿起武器冲出来!
结果,结果没有结果,院子里、寨们前空空如也。想趁夜突然,却又被黑暗里射来的石子砸的头破血流!
有几个聪明人想翻墙游泳出去,结果被等在护城河外的忍者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见此路不通,他们只能骂骂咧咧的回屋继续休息。可是不大会儿,又开始响起敲鼓声!有的女真人说,南人就是在吓唬人;可是也有的说,万一哪一次是真的,怎么办?
于是,鼓响一遍,他们便起来一遍。等到第七、八遍的时候,女真人明显疲了,出来的人少了许多,我便让炙带着火枪队,对着他们的寨子就是一阵齐射!又推来几门虎蹲炮,对着院墙一阵轰击!
女真人又炸锅了!可我们放完炮,继续回去休息,到点就换班下一拨人来。
怎么样?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就这样,经过一夜的煎熬,寨子里的女真人彻底崩溃了!他们站在寨子的围墙上,向着我们大吼大叫,我听懂了,他们是要求像勇士一样决斗!
我欣赏这种勇气,于是便让散花投石机对着射程内的寨子范围,进行了长时间的覆盖打击!
挑战的人再也没有了,他们彻底被打回工事里,龟缩着等待转机。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智慧。于是,便让弓箭手搭上火箭,对着寨子里面的建筑物无差别射击!
就喜欢看你们这些业余消防人员的表演!
由于地处兴安岭范围,寨子里的建筑物大半都是木质的。被我们这么一顿火矢,里面的可怜虫发现,他们打水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我们射击的速度!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一些刚烈的家伙选择了自尽,但是自尽就会流血,他们的鲜血汇成小溪,更是吓破了那些不太刚烈的同伴的胆子。
争吵更加严重了!终于,在李成梁那边传来消息,阿台被歼,余部死战脱离的时候,莽子寨剩下的歪瓜裂枣们,终于同意了我友好的提议,开始成建制的投降。
至于阿海部,我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跟他们有什么交流,只是让人死死守住大门,自己按照我说的标准解决一个,出来一个,然后慢走,不要等着我们送!
一些想蒙混过关的家伙被当场格杀了。在尖锐的马刺面前,他们跑不了多远,而且远远跑不过箭矢的速度。剩下的这四、五千人,排着队接受了由完整的人到废人的自我变革。
我就是要放这些人回去,让他们成为做不了劳力、又无法作战的废人!就是要让他们回去消耗粮食!就是要让他们成为女真人看见就想起来的伤疤!
对我来说,什么名声都是浮云。自家知自家事,我离开明朝的时间,绝对不会太远了......
与李成梁相见的山头搭起了营寨,将士们在赢得了一次大胜之后,情绪均十分高涨。
辎重营带着足够的补给,所以今天我们放开了战士们的给养,还为每个人提供了一瓶酒。这带给了营寨里大量的欢声笑语,也影响着我的心情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和李成梁等人坐在大帐里,李成梁哈哈大笑着,端起一杯酒,向我敬酒道:“启蓝,这次破敌,你居功甚伟,想必回去之后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老夫在这里先敬你!祝你前程似锦!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老哥哥!”
我端起酒杯,微笑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了尽本职,主战的还是李将军!想必经此一役,李将军必然声威更盛,实为朝廷栋梁!东北支柱!”
就这样,我们俩便开始了互相吹捧。这也很正常,对李成梁来说,他有没有监守自盗、有没有猫腻,他自己最清楚,他也怕吵的太凶吵得太凶引起别的事端,所以借我吸引火力。
而我则根本不想趟这个浑水,只想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一时间,大帐里你推我让、你谦我恭,可高兴坏了看热闹的人。
一顿酒喝到半夜,等我辞别李成梁,回到自己的营帐,几个亲信都在等着我。去给戚都督送信的不悔也回来了,呆呆的站在大帐中间。
我觉得气氛不太对,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不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过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我手上。
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妥,接过信,展开,上面除了台头和落款,一共六个字:“首辅病危!速回!”
尽管我早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封书信,依然心头大震!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是各种负面情绪的交织,唯一可以算是正面情绪的,大概就是一种微微的解脱。
可是很快,我的心就被弥漫的痛处所占领!
为什么!我早已提醒了他的!他已经很注意身体,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和历史上真实的死亡时间,几乎一致......
真的是积重难返么?
他的布局完成了吗?后继人选好了吗?张四维的势力压制住了吗?小皇帝的工作做通了吗?
一个个的疑问,在我的心头不断汇集!
为什么是现在?哪怕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在女真人中间埋下更多的剧毒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一定是现在啊!
我的心头响起了无声的呐喊,最终我决定,赶回去!
于是,我在众人的注视中转身,回了李成梁的大帐。
李成梁正在和几个儿子、部属说话,看我又来,不知何故,起身笑着问道:“启蓝复归,想必由要事吧!”
我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道:“方才收到家信,说家人病危,启蓝思考,目前战事已毕,欲先行返回述职,特来向李将军辞行!”
李成梁脸色一变道:“竟有此事!启蓝放心便去!这里有老夫收拾打理,必无问题!”
我沉声道:“如此多谢!诸位保重!启蓝告辞!”说罢,拱手去了。
回到自己大帐,叫来刘建春,还是如此这般一说,让他带队返回。刘建春应了,我便带着亲信人等,加上忍者团队和火枪骑手,连夜赶往京师。
路上,我暗暗思索,这样一头扎回去并不一定是个好的选择,便下令,赶往蓟州,先去见戚都督。
一路上昼夜兼程,马儿都是在驿站里直接换取,几天下来,终于到了蓟州。我顾不得休息,直奔戚都督别院而去。
如今已是夏季,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背后凉浸浸的,直到在前厅看到同样面色不佳的戚都督,放才知道,有这种不好的感受的,远远不止我一个人。
见我这么快赶回来,戚都督很是欣慰。对我先来见他,更是感到十分感动。
我们也不客套,分宾主坐定。戚都督却站起身,关闭了房门,屋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按捺着心中的难过,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都督,目前情况如何?”
戚都督面色沉重的道:“很不好!”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问道:“朝中什么动静!”
戚都督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风起云涌,暗潮迭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再问道:“首辅……我二叔祖他……”
戚都督盯着我,半晌方道:“若是他不走,你有这次的功劳,想必平步青云!唉……可惜!可惜!”
我不悦的瞪起眼睛,望着戚都督,语气冷冷的道:“都督您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偏偏启蓝就是那追名逐利之辈么?”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见面以后,唯一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十分的不客气。
戚都督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我,我也就那么盯着他,室内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戚都督忽然问道:“这是真心话?”
我却不愿回答,默默地哼了一声。
戚都督又望了我几眼,忽然笑了起来!那表情,就像是三月花开,无比灿烂!
我暗惊!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101.假戏作真唱
有道是事出有异必为妖,作为张居正的亲密盟友,戚都督没有理由在知道首辅病危以后,还如此高兴的。
我有些愕然的望着戚都督,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戚都督忽然微笑着问道:“你说,人生中最可怕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我更加不解,这是咋了?眩晕了?这会儿问这个干嘛?我定定的望着戚都督的眼睛,半晌方问道:“启蓝不明白,都督你要表达的意思。”
戚都督笑的更加有内容,低声道:“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点点头道:“那便好!在启蓝看来,最可怕的,就是潜伏在暗处,平日里笑脸相迎,关键时刻蹿出来致命一口的敌人!”
戚都督点头,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怎样才能把这些人挖出来?再一网打尽?”
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疑惑道:“让他们放心、自己跳出来?”
戚都督没忍住,哈哈笑了几声,又连忙压抑住笑意道:“英雄所见略同!”
我皱着眉头,等着他继续说。
戚都督笑了一下,望着我继续道:“首辅没事。”
我心头一惊,却不说话。结合着他刚才的问话往深里一想,抬起头,望着戚都督问道:“你是说,这是个局?”
戚都督微笑道:“正是!”
我皱眉道:“那为何骗我说,首辅病危?”
戚都督又笑着道:“首辅是已病危,太医会诊后说,绝对活不过十日了!”
我又思考了一阵,方道:“所以这是假戏真唱!要想骗过别人,必先骗过自己人?”
戚都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然道:“这几日里,可有不少人跳出来,叫着闹着要翻历史账本,还要清算首辅之过错!”
他忽然望了我一眼,低声道:“这些都是启蓝你之前说过的,几乎事事都在你的所料之内,你的那位师父当真有那么大神通!能知前后五百年!”
我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我的老师叫做历史课本。便不答反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当如何配合?”
戚都督笑道:“你可知道,朝廷已经为你的封赏官职吵翻了天?”
我听了这话,倒是十分新鲜,笑问道:“愿闻其详!”
戚都督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在两年里连升五级,共十个台阶,这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
我点点头,以前我还是个不入流,或者说,再往前根本就是个不在体制内的小盲流,两年时间已经到了正三品!
这不是坐火箭,这是开外挂!
于是我颇有些无奈的道:“这个,也是因时适会吧!”
戚都督点点头,又是微微一叹道:“说因时适会也好,说命数如此也罢!按你的功劳,得这些本是没有错的!但是……”
我知道,关键就是这个但是。不过我也不着急,见戚都督卖关子,我便索性端起茶碗,一口一口的抿着。
戚都督见状,知道拿我没办法,摇头笑着,拿手指点着我道:“真是个滚刀肉!”
我放下茶碗,扯道:“这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都督您就直说吧,这个激不着我!”
戚都督又笑了会儿,方才道:“但是你有两点,却是被人揪着不放!”
我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一是挂靠首辅,从中渔利?”
戚都督点头道:“正是!你被张四维等人视为首辅亲信,必须除之而后快!”
我点点头道:“他们倒没说错,那第二呢?”
戚都督笑道:“你认得倒快!这第二,便是你的手段过于激烈,已经引起了很多非我一圈之人的恐惧!”
我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低声道:“求仁得仁罢了!这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满不在乎的说道,戚都督却打断了我的话头,跟着道:“这个便是如今吵闹的焦点!”
说着不等我回答,接着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两面,有好处,有坏处。可有心人却以此做文章,说你毁坏大明形象,有不亲不孝、不忠不臣之心!”
我哦了一声,淡淡的道:“这顶帽子扣的好大!”心中却也隐隐有些怒火。
这明朝的文官集团,真的是导致朝代覆灭的罪魁祸首。指鹿为马、指黑为白,明神宗朱翊钧几十年不上朝固然不对,却也不过是想躲避这些文官的恶意掣肘!
我眯着眼道:“首辅对此事什么态度?”
戚都督还没回答,我忽然接着道:“装病退居幕后,隔岸观火?不,应该是在推波助澜才对!甚至……”
我笑望着戚都督,缓缓道:“如果我是首辅,那么这件事应该根本就是我一力促成的才对啊!”
说着,我眯眼望着戚都督问道:“都督,你说,启蓝分析的对也不对?”
“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戚都督反问道。
“神来之笔!恰到好处!”我拍案道:“首辅假做病危,引得贼人浮出水面。再借我这个最刺眼的,让这些人群起而攻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效的洞察方式?”
戚都督感叹一声:“当日首辅跟我说起此事,我还有些犹豫,怕你想不开,以为遭到背叛。但首辅说……”
我眯着眼问道:“我这二叔祖说了什么?”
戚都督正色道:“首辅说,启蓝大智大勇,必以我此计称善!不仅如此,他还必有招数,再添碳火!”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二叔祖慧眼识人!这件事已经开了头,没有理由让它这么不上不下!我既然回来了,就当再加一把火,让它烧的更旺!”
戚都督眼神里流光闪过,沉吟半晌后方道:“如今你方十八岁多,不足十九,便已是三品大员!加上此次居功甚伟,如若顺利度过此关,想必更上层楼!”
说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问道:“难道你对功名真的视如粪土、毫不动心么?”
我迎上他的目光,诚恳的道:“启蓝并非圣贤,没有那般清高。但是,我从来不希望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望着戚都督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说:“就像这次,如果首辅真的病危,我不就真的一无所有?我之前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之后再努力,又能得到什么?我想要走的更高,但……那一定是建立在我自己的努力之上!”
说着话,外面忽然雷声大作,我抬眼看时,窗外已经一片黑沉。看来暴雨将至啊!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轰鸣之时,我回过头,望着戚都督道:“我只作我自己!”
这句话其实才是我最真实的心声。前世,为了追寻自己的想法,为了坚持自己的追求,与实际上最亲密的人反目成仇。但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选择!
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思想牢笼里,我要作的,只是自己。如果因此我要忤逆别人、违背别人的心思,那么只要我认为自己是对的,便无所畏惧,绝不反悔!
无论面对的是谁。
暴雨轰鸣着打在屋檐上、地面上。屋里长时间的安静。许久,戚都督低声道:“如果当年,我也像你一样坚持自我……”
说着,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多说无益啊!”
我回过身,重新坐下,笑道:“都督你立下不世之功,威镇寰宇,必然流芳百世,何憾之有?”
戚都督望着我,微微一笑道:“弱水三千,我却唯取那一瓢!唉,不提这个!启蓝,若你真的下定决心,只怕……”
不等他说完,我正色道:“天大地大,何处不是我家?都督放心,启蓝自有分寸!”
戚都督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道:“我怎么觉得,倒像是解放了你!”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却立即按捺住情绪。
说实话,听说张居正没有事,我心里大为安慰。而且,能够以我一人为代价,扫掉他前路上的主要敌人,我何乐而不为呢?
再加上,我对这**的官场早已毫无兴趣,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全离开,真的是打破囚笼出猛虎、顿开金锁走蛟龙!
所以我没忍住,让戚都督看出我实际上发自内心的开心!
闲话不说,我和戚都督又私下里商量了一会儿,研究了策略,雨恰好停了,我便告辞,带着几人直奔京师!
这一去,只怕就是我最后一次登临京师吧!路上,我心想。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既然我想要自己的生活,那就一定要放弃些什么。
就这样,我脑海里波涛汹涌,策马进了进了东门,直奔问海阁而去。
看看到了问海阁,却见门口围着很多人,我抬眼看时,似乎有官兵,也有看热闹的百姓。
只听见乔汉生的声音道:“说过了!我家老爷不在,你们要查案,便去辽东大营里查吧!”
却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既然孙启蓝孙大人不在,我们便先寻找物证吧!”
大门里顿时传来了更加剧烈的争吵!忽然,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是乔汉生!
我再顾不得在一遍看热闹,推开人群,快步走进问海阁大门!
102.血染问海阁
有的人,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对于这样的人,我是向来毫不手软的。
我几步踏进大门,却见院子里面站着不少人,大概在十五、六个左右吧。看他们的打扮,倒是锦衣卫无疑。
乔汉生倒在地上,肩头流着血,依然咬牙怒视着对方。
却见那个方才伤了乔汉生、站在头目身侧的人晃了晃里的绣春刀,恶狠狠的道:“你敢阻挠锦衣卫查案?便连你一起拿了去!”
乔汉生尚未答话,我朗声道:“你们要拿谁?”
听到我的声音,乔汉生等人顿时喜出望外,那些锦衣卫却是大为惊异!
回头一看是我,顿时神情上就有些慌乱。
我见了这个情况,心里有数,走到乔汉生旁边,扶他起来,给了不悔一个眼色,扭头望着那些锦衣卫高喝一声:“关门!”
立即有两个下忍过去,关闭了大门,上了锁。
那个提刀的锦衣卫总旗见状,心中有些惶恐,大声问道:“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皱眉大喝道:“你个七品的下人,也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狗东西!还不滚下去!”
那总旗气的七窍生烟,待要出声,却被在场地位最高的锦衣卫副千户挥手制止了。
那副千户拱手道:“孙大人息怒!下人不懂事,回来再向您赔罪!”
我微笑着望着他,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怎么称呼!”
那副千户道:“在下苏起宪,乃是锦衣卫新任副千户。今日乃是奉旨查案!还请孙大人通融。”
我又是微微一笑,问道:“查案?”
苏起宪道:“正是!”
我又问:“奉旨?”
苏起宪略一迟疑方道:“正是!”
我冷笑一声道:“奉谁的旨?”
苏起宪口中道:“这……在下不敢说!”
我右手拿着马鞭,在左掌心轻轻敲打着,笑道:“说吧!我都不怕,你有什么不敢的!”
苏起宪额头冒出了冷汗。他心知肚明,这次来抓人,本来就没有任何旨意,乃是行私刑!
万历初期,朱希孝为锦衣卫指挥使。其对权力的行使可谓规规矩矩,不扩大事态,严格遵守规矩,对事物的处理比较谨慎。
万历十年,也就是今年正月里,朱希孝擢升东宫职务,这锦衣卫指挥使便空了出来,一直是各方角力的焦点。
如今,首辅张居正“病危”,这些乱七八糟的锦衣卫指挥官着急站队,今天很明显就是私事公办,想来找些毛病,向身后的大人讨好。
按理说,我不在,他们打着奉旨查案的名头,留守的乔汉生等人根本就招架不住。等把人抓进牢里严刑拷打,随便罗织几个罪名,等我回来,却已经坐实了。
可我突然出现,苏起宪就有些傻眼,我这里可不是他随便糊弄的,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怕今日难以善了!可是,他方才口顺,说了奉旨查案,此时无法改口,立即无法回答。
若硬说是奉旨,我只需让人去找冯保一问,便清清楚楚。
若说未奉旨,可刚才已经说了奉旨,这不就是矫诏!
我见他不说话,心中大定,笑着道:“苏大人,下官还等着您示下呢!”
苏起宪见状,便打起退堂鼓,瞪着几个手下道:“旨意说的是查苏家,你们怎么记成了孙家?原来却是一场误会!”其他人会意,都是一阵“错了错了!”“误会误会!”
说着,踢了旁边那个总旗一脚道:“这都弄不清楚!怎么当的差!回去再给你好看!”
说着向我一拱手,笑着道:“今日原是误会!孙大人!下官这就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人转身想走。
我高声道:“慢着!”
苏起宪闻言站住脚步,脸色极其难看的转过头来,问道:“不知孙大人还有何指教!”
我冷笑道:“一个从五品的锦衣卫杂碎,假传圣旨,攻讦朝廷三品命官!光天化日,纵贼行凶!我就问问你,苏起宪,你长了几颗脑袋,敢如此胆大妄为!”
不等他回话,我又接着道:“五万鞑靼人,我手里一个没走掉!八万女真人,回去的都少了右臂!苏起宪,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比鞑靼人和女真人脖子更硬!”
苏起宪听到这话,顿时冷汗直流,连忙拱手道:“孙大人!今天都是误会!我代手下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向您赔罪!”
我冷着脸道:“这些话,你还是到刑部大堂去说吧!”
说完高声喝道:“还不将这帮贼人拿下!”
我话音一落,炙的火枪队便举起火枪,对准了苏起宪等人!不悔和九鬼政孝则带领家人,拔出刀剑,将他们围拢在中间!
这帮锦衣卫顿时围成一个团,苏起宪高叫道:“孙启蓝!你要造反吗?”
我冷笑道:“假传圣旨的是你!纵贼攻击朝廷命官的也是你!现在,要么跪着束手就擒,要么继续抵抗,我赐你们全尸!”
苏起宪叫道:“孙启蓝,你敢……”
我望着炙,冷冷的道:“要我教你么?”
炙被我冷冰冰的眼神一盯,宛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低喝道:“狙足击!”
火枪队的人闻言,立即压低枪口,连续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枪声过后,所有的锦衣卫已经双膝尽断,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我走向起宪身前,头也不回的道:“给他纸笔,让他写!”立即有一名下忍拿来了纸笔,放在苏起宪身边。
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苏起宪的脸颊,笑着道:“敢到我家来捣乱?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你看到自己家破人亡!”
苏起宪疼的冷汗直流,听见这话,顿时哭号起来:“孙启蓝!我跟你没完!你等着!我要告你!”
我微微笑了笑,柔声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会儿就带你去紫禁城,咱们一起去告御状!你有什么冤屈,当面跟圣上说吧!开心吗?”
苏起宪顿时脸色惨白!仅仅假传圣旨这一条,就足够他全家被凌迟处死八次!听到告御状,他顿时也顾不得疼,翻身爬了起来,猛磕了三个头道:“大人!是我不对!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还是微笑着道:“纸笔在那里,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该怎么写,你自己决定吧!”
说着,我又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在你死之前,我一定让人把你家的女眷全卖到最低级的窑子里!好好派人照顾她们生意。你不用谢我的!”
苏起宪爬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裤腿,只是哀求。我一脚踢开他,微笑着道:“还有半柱香。”
说着,我走到刚才那个砍伤乔汉生的总旗面前,低头问了句:“砍人的感觉爽吗?”
那总旗立即跪了起来,磕头认错,一万个愿意赔付银钱!自扇耳光的桥段也出来了,各种各样的花样自戕也出来了。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等他眼泪都哭不出来,我估计外面看热闹的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人数,便笑道:“不要怂啊!刚才跟我这儿很勇猛不是吗?”
那总旗顿时又泪如雨下,一个劲儿哀求。我默不作声,又看了他一眼,回头望着不悔淡淡的道:“砍去双手喂狗。”
其实到了今天,到了这会儿,我已经有了绝对的明悟。我现在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得满城风雨!要让所有有异心的人都跳出来!让张居正有借口,有目标,去一网打尽!
因为张居正剩下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否则,他不会这么着急出此招数!虽然未曾见面,但我能够深深的体会到,张居正那种发自灵魂的急不可待,一刻不能等的急切!
所以,这也是我能为张居正——我那二叔祖,也为这大明朝能做到最后的事情了。我只能如此,不遗余力!不计后果!
不悔执行的很坚决!白光闪过,一声惨叫过后,那总旗的双臂齐肘而断!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我丝毫不为所动,喝道:“开门!给我把他倒吊在门口示众!让大家都看看,这些杂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众人应了一声,拖着那个总旗就往门口走。打开大门,外面的人轰的一声散开一个半圆!
不悔带着几个家人,把那个总旗腿上拴着绳子,另一头绕过门梁,一拉!那个断了双臂的总旗就被倒吊在门前!哀嚎声就没有停过!血液逆流,顿时淌了一地!
门外顿时大哗!除了杀猪宰羊,谁曾见过这个阵势!可那里吊着的分明是个人,一个锦衣卫的官人!
不悔扶着乔汉生走到门口,朗声道:“蟊贼假传圣旨,攻讦朝廷命官!光天化日动刀行凶!孙大人照章出手,已将主贼拿下,行凶之人正是此人,就此示众,以儆效尤!”
门外又是大乱。
我听不悔说的很得体,便笑着道:“至于这些杂碎,等他写完,给我像拴牲口一样,一个个拴着,拖着他们,咱们上紫禁城!告御状!”
苏起宪高叫道:“孙大人!我已经写了!你怎么……”
我望着他,冷冷的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活命?既然敢来找事,你就该有思想准备。还是多为你的家人考虑吧!”
苏起宪立即闭了嘴。估计此时心里一万个懊悔,为什么要心头一热,听了人鼓动,却来招惹这个凶人!但事到如今!罢!罢!罢!既然你们害我,我便从实写吧!
想到这里,他跪在地上,“刷刷刷”的书写起来!
我望了他一眼,扭头回了正堂。事到如今,我便闹他个天翻地覆!我就做那齐天大圣,去大闹天宫!
二叔祖,但愿启蓝的这番作为不会白费!但剩下的那些事,终归还是要靠你啊!
103.【爆1】风雨紫禁城
有道是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其实我真的没想找事,但他们非要把脸凑上来让我打,我要是假装不懂,不蹬鼻子上脸,那就是我自己不懂事了。
等苏起宪写完,颤巍巍的把供词交给九鬼政孝,再递给我。我端端坐在正堂里,冷冷盯了他一眼,方才拿起供词,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完完整整的看了三遍。还觉得不放心,又整体盯对了一遍。
看完之后,我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又冷冷看了苏起宪一眼,方才挥挥手,让人架着苏起宪,把像条死狗般的他就那么拖到我面前,扔在地上。
我居高临下,淡淡的问他道:“我说,你所写所说所言,可句句属实?”
苏起宪双眼通红,攥着拳头,恶狠狠的咬牙道:“是他们!是他们害我如此!是他们让我人不人、鬼不鬼,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我点点头,把他写的东西合了起来,喊过九鬼政孝,吩咐道:“现在就去他家,查清楚,到底有几口人,几个大人,几个孩子,几个男人,几个女人,几个直系的,几个旁系的。查清他九族!一个也不要漏掉……”
我盯着苏起宪的眼睛冷笑道:“你当知道我的手段。我能让整军的人灰飞烟灭,自然也能让你九族生不如死!所以,你应该祈求自己不要忘了什么才是!”
苏起宪面如死灰,嘴唇止不住的翕动。我继续笑道:“我在战场上是用了些手段,结果京师里多有传言,说我残忍嗜杀,甚至有人喊出了‘孙剃头’、‘寡妇制造机’的称呼!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为国尽忠,他们倒这样说我”!
我把他写的东西卷成桶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所以希望你自重,不要让我再增加一个‘孙灭门’的称号才是。你说呢?”
苏起宪一个劲儿磕头,连声哭号道绝对不敢,请我高抬贵手!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又是什么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我就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之类的。
说法不一而足,十分精彩。我第一次知道告饶也有这么多花样,一时间竟然听的我津津有味。
等他说累了,我方才笑了笑,端起放在手边的茶碗,浅浅的抿了口茶道:“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苏起宪是是是连声,表示一定尽力。一时间屋子里没了声音。
不大会儿功夫,九鬼政孝大步进门来,对我拱手道:“先生,我们去苏家,请了管家出来,开始他啥也不说,我们给了他些甜头,他已经完全招认,苏起宪一家的情况已经基本掌握!”
听到管家二字,苏起宪汗如雨下,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对九鬼政孝说:“说来听听,苏大人家里都有何人啊”?
九鬼政孝拱了拱手,开口道:“苏起宪三服以内共六十六口人,大部分都在京师周边生活。其中直系亲属十二口。父母双亲尚在,兄弟姐妹三个,一妻两妾,育有二子二女,另外……”
九鬼政孝瞥了苏起宪一眼,继续道:“据说他在箐花楼给一个风尘女子赎了身,养在西直门外,还另外给他生了一子一女!这件事,我已安排人再去速速查清楚向您汇报!保证不会走漏了一个!”
苏起宪听到这话,彻底呆滞,遍体生寒!他死也没有想到,我为什么能如此之快的查到这些!他作为锦衣卫,深深地知道做到这些的难度,管家受自己大恩,只怕不会全说,大半还当是九鬼政孝他们自己查出来的。
他早就有所耳闻,说我手下暗中拥有不弱的力量,可十万个没想到竟然强大如此!
而我却是心中极为有底,这两年,我让九鬼政孝和墨他们弄的情报机构,业已遍布京师及周边省份,想查个把人易如反掌,更不要说是他这样的小喽啰。不需要多少功夫,保证查出他一夜几次、什么姿势。
于是我笑笑道:“给我继续查清楚,不要让我失望。另外,现在就安排好人手,也不用等我下命令,但凡有一丝异动,或者我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九鬼政孝拱手微笑道:“先生放心,我们是最专业的。”说完,扭头大踏步去了。
不等我说话,脸色惨白的苏起宪几步跪行到我面前,叫道:“孙大人!孙大人!我刚才写的供词里面忘写了一句话!”
我抠了抠耳朵,大拇指、小拇指互相弹了弹,方才笑着问道:“哦!竟有此事!那少了句什么话呢?”
苏起宪低着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低声磕磕巴巴的道:“少了句……少了句——主使者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是也!”
我微微笑道:“这么有意思的话,你怎么给忘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苏起宪满头冷汗的道:“小的确是忘了!大人一提醒,小的方才想起来。”
我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的脸,笑着问他:“那你再想想,还少不少什么话?”
苏起宪面色又一变,几乎是哭着磕头道:“不少了!不少了!绝对不少了!”
我的脸孔冷下来,坐直了身子,淡淡的道:“还是少的。我很仁慈,再赐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想着写清楚,张四维如何主使的,他指使谁,几日、几时、在哪、怎么说的、有什么人证物证,详细写出来。苏起宪,我想你懂的,若是少了一个字……”
我定定的望着他,苏起宪不敢看我,磕头道:“我懂!我懂!”
我附身望着苏起宪,却是给身边的人咬着牙安排道:“备马,找个拖车,一炷香时间后,就拉着外面这些狗杂,去午朝门击鼓鸣冤!咱们告御状!”
苏起宪脖子一缩,再不敢有半句废话,赶紧颤巍巍的跪在一边去写东西……
半个小时后,午朝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远远望着,我下马后,大踏步走过去,弯腰拿起鼓锤,抡圆了臂膀,敲响了那面惊醒君王闻知四海的大鼓!接连敲了十八下,方才扔下鼓锤,负手立着!
不大会儿功夫,午朝门里出来一队御林军,队形整体,军容甚伟!领头的是名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我还认得,姓徐。
徐侍卫长带队走到跟前,看了我一眼,颇有些诧异。随即照例大声对着外面问道:“午朝门皇室重地,何人击鼓?”
我踏前一步,大声答道:“不是别人,正是下官孙启蓝击鼓。”
徐侍卫长走过几步,向我拱手道:“孙大人久违了!按说您不是在辽东平寇大捷,怎么却在这里击鼓?后面这些是……”说着,不住地拿眼睛扫视着我身后、被捆在拖车上的的苏起宪等人。
我正色拱手道:“徐大人,托圣上洪福,在下辽东大捷,杀敌数万,余者尽皆被驱逐四散,祸患已除。于是下官先行回京述职,结果一进门,便遇到这几个锦衣卫的贼人假传圣旨,纵贼行凶。一问之下,此事牵扯甚广,下官不敢造次,故击鼓鸣冤,请求圣裁!”
这徐侍卫久居宫禁,多少腌臜事情看在眼里,早已明白这是首辅病危的并发症。他知道首辅一心为国,也知道我忠贞不二,但当前的形势嘛……
于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复又叹了口气道:“孙大人,下官对您是极其敬仰的!只是前路漫漫,山高水深,还望孙大人多多保重!”
我微笑着拱了拱手道:“水里火里,在下也记得徐大人的好处!”
徐侍卫摆摆手,摇着头道:“不敢!请孙大人在此稍候,下官这就进去通禀。”
我又拱手道:“有劳徐大人。”
徐侍卫长抱拳行礼,转身进去了,不大会儿又出来,大声告诉我,圣驾已知,兹事体大,在乾清宫宣蓟州副都指挥使孙启蓝觐见!并同宣在京诸部首脑一同进殿。
我谢了恩,让人拉了苏起宪几人就往里走。
徐侍卫长伸手拦了一下,凑到我跟前低声问道:“孙大人,这几个人是……”
我微笑着斜睨了他们几人一眼道:“哦!他们呀!不怕您笑话,他们是此案的污点证人”。
见徐侍卫一脸懵逼,我又笑着解释道:“哦,换句话说,他们是行凶之人,也是证明主谋的证人!”
徐侍卫长点了点头,面露难色的道:“原来如此!那肯定是要进去的。只是这板车……似有些不成体统啊!”
我笑着称是,回头望着那几个锦衣卫,冷冷的道:“都听到了?还要我请吗?”
几个锦衣卫立即爬下车来,跪行到我身前,拖出一地的血迹!整个午朝门外顿时一片哗然。
我不理别人怎样,回头望着徐侍卫长,朗声笑道:“之前问话时不小心碰到了他们,这样就可以了吧!”
徐侍卫长低头望了血肉模糊的几人一眼,默然无语,心道骗鬼呢?你是用冲城车碰的吗?那个最惨的双手都碰没了!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吩咐手下侍卫们,两个架一个,随着我往宫里面去了。
我随着领路的御林军一路到了乾清宫,搜身什么的自然是有的,我也极其配合,待通禀以后,大太监冯保出来,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尖声叫道:“宣一等子爵、蓟州副都指挥使孙启蓝觐见!”
我行礼后,快步走上前去,到了冯保身边时停住了脚步,这位张居正的老搭档趁着背对其他人,借着我的身体遮挡,低声笑着说了句:“演的好!”
我点点头,心知冯保和张居正是已经通了气的,心中更加安定,便不动声色,按照礼数进了乾清宫大门。
三拜九叩、口称万岁之后,明神宗朱翊钧的声音传来:“孙爱卿平身!”
我站起身来,侧立着。打眼一扫,张四维站在上首、原来张居正的位置,只是没有设座位。其他的吏部、兵部、刑部、大理寺、鸿胪寺等部门正职均在列。
小皇帝朱翊钧显得神采奕奕,朗声问道:“孙爱卿,朕听闻你在辽东大捷,怎么却在午朝门击鼓鸣冤?到底有何冤屈?速速说来,寡人一定替你做主!”
我行礼道:“圣上英明!谢主隆恩!托圣上洪福,臣在辽东,与李成梁将军携手,尽退土蛮速把该部、女真人阿台、阿海部!贼首尽皆服诛!近日臣先行回京述职,却不料……”
我停了停,又行礼道:“圣上!启蓝斗胆,带了证人来,只是怕惊了圣驾,先行请罪!”
朱翊钧笑道:“也不知多大的事情!既有证人,便带上殿来!爱卿无罪!”
我行礼道:“遵旨!”回头望了徐侍卫一眼。
徐侍卫一抱拳,转身出了殿门,片刻后,让属下拖着几名锦衣卫进了大殿。
“轰”!大殿里一片沸腾,连朱翊钧都惊的站了起来!张四维看见苏起宪,面色一变,苏起宪却低低的垂着头,筛糠般的颤抖着!
张四维喝道:“大胆孙启蓝!竟敢将这等不雅之人带上大殿,惊扰圣驾!还不拖出去!”
我冷笑道:“张大学士,方才圣上都恕我无罪,您着什么急?莫非见了此人,张大人心里有鬼不成?”
张四维额头上青筋跳了几跳,沉声冰冷的道:“我有什么什么鬼?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哼了一声,向朱翊钧行礼道:“圣上英明,容启蓝禀报实情!”
朱翊钧情绪已慢慢稳定下来,坐下之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孙爱卿尽管说便是,这事朕替你做主!”这番话倒是说的泱泱大度。
我谢恩后,如此这般,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说了,随着我的话越说越深,殿上的空气也越来越冷!到了我最后一句:指使者,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是也!殿里顿时哄的一声炸了锅!
吵了一阵,殿军呼喝肃静!乾清宫方才恢复了安静,只余窃窃私语。朱翊钧稳了稳心神,忽然有些气恼,昔日张居正在时,何曾有过这般攘乱!今日张居正不在,怎么就冒出这么大的怪事来?
想了想,俯视着我问道:“孙爱卿所言兹事体大,可有确凿证据!”
我拱手道:“回禀圣上,人证就在眼前!”
说着,我回头望了苏起宪一眼,这一眼,却是含着寒晶诀的内劲,看的苏起宪宛如腊月里兜头一桶冰水浇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朱翊钧道:“让他说话!”
我应道:“遵旨!”说着回头淡淡的道:“说吧!”
苏起宪磕了几个头,颤抖着应了是,便开始这样那样的说了起来,从张四维如何通过刑部侍郎找到他,怎么蛊惑他,如何许下诺言,又是如何逼迫于他,全都倒了个干净。说的如泣如诉,闻者无不心惊,我却听的心中暗暗叫好。
等他说完,我拿出苏起宪的证言道:“启禀圣上,这假传圣旨的贼人之前写有证言,与所说并无二致!还望圣上圣裁!”
一时间,乾清宫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一班公卿大臣沉重的呼吸声!
朱翊钧望着我手中的证词,久久没有做声。良久才道:“呈上来!予朕过目吧!”
104.【爆2】为难明神宗
有些事,你想面对,得面对;不想面对,也得面对。这可能就是命运。
明神宗朱翊钧听了我的话,心里翻江倒海。这次首辅张居正病危,自己心里正在纠结,为今后的朝政担忧——虽然自己也承认,之前确实有过一丝欣喜,觉得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近一段时间以来,接连不断的事情,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已经弄得自己焦头烂额。情急之下,才再次记起了张居正的好。
被推到一线,朱翊钧深深的感受到自己仍然稚嫩,有些事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搞定的,而是更需要经验、阅历、气度和胸怀。
但是很遗憾,这四样东西,前两样他知道自己没有,后两样他认为自己有,但事实上没有。而这就是他感觉到事情难办的根本原因所在。
真正遇到事情,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今天这个事,摆明了就是张四维看着张居正病危,准备清洗他的势力。文臣自不必提,今后可以慢慢来,反正几个秀才,也跑不到哪里去;武将里面,戚继光暂时还动不了,那么首当其冲、顶在最前面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最近风头最劲的孙启蓝!
只不过,张四维这一次做的确实有些难看,当然,这件事自己也是默许了的——并不是希望真的把张居正的势力怎么样,而是借着张四维的手,好好出一口恶气。
这么多年了,张居正,张首辅,张先生,这个瘦削却无所不能的男人一直死死的压在我头上,让我一刻都透不过气来,直到今天。有他在,自己就永远是皓月旁边的小星星。我好生不甘啊!
可是 ......可是话说回来,唉,今天这破事儿该怎么处理呢?
良好的休养,令朱翊钧脸上仍保持着帝王的镇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此刻他真希望张居正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用他特有的、别人不具备的铁腕来解决这件事,可是,这本来不就是自相矛盾的事么?
如果他在,张四维又哪里敢跳的这么高呢?
于是,朱翊钧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别人是知道说什么却不说。
谁都知道这位小皇帝在为难。这也是难以避免的。这么多年,这样的事都是张居正替他解决,那个人就像一堵防火墙,死死的堵在朱翊钧的身前,替他遮挡这些缠人烦心的事,所以,谁也不开口去触这个霉头。
就拿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胡椒苏木折俸一事来说,这件事发在万历,根子却在前朝。
从英宗“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的国势就日渐衰弱,纵使期间有“弘治中兴”、“嘉靖中兴”等励精图治,然吏治瘫坏很久,国家经济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百姓民不聊生的地步。
特别是嘉靖后期,由于严嵩专权,官吏贪墨成性,老百姓怨声载道。到隆庆皇帝即位时,国家的财政已经扛着十分严重的赤字,这也成了隆庆皇帝挥之不去、避之不及的心病。
这位倒霉的皇帝在接手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时,他治下的大明朝就已经破败不堪,性善的隆庆帝于即位初决定奋发图强,在保守改革派的领袖人物高拱的引导下,试图改革吏治、发展经济。
但由于隆庆帝的性格犹豫不决,再加上身体有疾,力不从心,便逐渐丧失了对改革的信心,慢慢变得开始沉迷女色,最终皇位只坐了6年就驾崩了。
隆庆皇帝驾崩后,年不到十岁的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登基为帝,在高拱、张居正、冯保等人的簇拥下开始了万历新朝。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被前任皇帝隆庆爱戴的高拱由于与内阁太监关系不清不楚,在冯保、张居正、李太后的利益交换大前提下,最终高拱被迫出局。
从此,大明朝便在张居正这个强力引擎的带动下,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万历大改革”。阵痛过后,大明朝的气象节节走高!呈现出中兴之势!
当然后话说,这也是大明朝最后一次中兴,甚至是可以完全走向世界、并且领导世界发展步伐的一次中兴,可惜后来的万历皇帝萎了,实在不成气候,糟蹋了张居正的贡献。
在胡椒苏木折俸之前,当时的情况是戚继光等将领还在沿海抗倭,光是这件重大事项就需要大笔银子,且不谈天灾**。大明朝的国库确实吃紧,据说年度盘点,存银不足千两。户部尚书恨不得跳楼——因为他已经无钱发放官员俸禄。
稍微有一点从政经历的人都知道,基本运行经费——当然,只要是指财政供养人员支出和机关运行经费,这个是不能停的。因为他们是国家的动力、血脉和支撑。
就好比,一个地方的财政部门不发工资,财政工作人员不上班了,可能明天这个地方的各个部门就要瘫痪,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当时遇到这个问题,十来岁的明神宗朱翊钧已经完全傻眼了,抖着手就知道问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当时的朝堂之上就是张居正不顾个人安危站了出来,提出由自己作起,全京城的官员实行一定周期的胡椒苏木折俸,缓解国家财政困难。
这个消息一出,那些被损害利益的官员立马站出来弹劾张居正,说他贪墨、纵容手下贪墨、人品不好,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中间,更多的只怕是对张居正考成法等一系列管理制度的憎恨居多。
但是,在皇太后的支持和皇帝的信任下,张居正还是通过铁腕打赢了这一仗。
其实,当时胡椒苏木可是上等货,如果不是灾年,这货比黄金白银还值钱,但在灾年,这货就难以销售,特别是胡椒,保存周期短,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必需品,所以很多官员纷纷反抗朝廷这一政策。
闹事的官员里,有一些有钱有势的官员,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俸禄,他们闹事只是因为张居正有损他们的利益,而那些真正清贫的官员则是真的揭不开锅,最终酿成少部分官员被饿死,或者家里人被饿死的情况发生。
从结果上看,这件大事虽然最终还是被张居正镇压下来了,按照他的想法走了,但事实上也逐渐使国家和张居正与这些官员渐行渐远。
张居正死后,这些官员迅速迎合皇帝的自我表现、自我认同心理,清算了张居正包括胡椒苏木折俸在内的一系列“错误”。是的,他们报复了张居正,但也让大明朝迅速的朝完蛋滑落下去,而且万劫不复。
我们可以说,如果不是张居正这样死死顶住压力、竭尽全力去力推此事,那么其他官员最多是个高拱的成色,而朱翊钧则绝对搞不赢他老爹隆庆皇帝——毕竟当时他才十岁。
而今天,张居正病危,再没有人那样站出来替朱翊钧挡风挡雨。此刻的朱翊钧其实是满怀着期望在等,等一个人像张居正一样站出来,勇敢的说出自己的见解,最好别人都不敢反对,这个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吭气,于是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问道:“张爱卿,此事你有何说法?”
这一脚,却是将皮球踢给了张四维。张四维心里打鼓,圣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问我?他是心知肚明的,这样问我,是要我怎么说?我不得回避吗?算了!管他呢,先抵赖吧!
于是,张四维满脸委屈的道:“启禀圣上,此事实为无稽之谈!乃是孙启蓝伙同这些个锦衣卫,合伙来玷污于为臣!还望圣上为臣做主!”
朱翊钧听了这话,知道张四维存心抵赖,却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你!我知道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那也太不成体统了。而且,自己颜面何存呢!
想了想,继续踢吧。便转头又看向我,问道:“孙爱卿,张爱卿说此事有冤屈,你怎么看?”
我冷笑道:“启禀圣上,此事其实也简单,要证明张大人是不是冤屈,只需交给督察院,嗯,海瑞大人严格审问,届时自会水落石出!还张大人一个公道!”
海瑞站在一边,听见我的话,激动的白胡子乱颤!哈哈!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热闹!说实话,这样整大事儿、千古留名的事情就是我的最爱啊!这孙启蓝真是我的知己啊知己!
于是海瑞再不犹豫,呼的前踏一步,举着玉圭朗声道:“启禀圣上,若由臣办理此事,必当严查到底,绝不冤枉忠良,也绝不让奸佞之人走漏!臣特请旨!”
朱翊钧还没说话,张四维却道:“此事,我看还是交由刑部去办吧!”他知道,若是交给海瑞,只怕连自己几辈子做的孽都查清了!而且自己心知肚明,恐怕海瑞正愁着找不到借口来查自己呢吧!
双方的意见一顶牛,朱翊钧一下子没了主意,海瑞就那么挺挺的杵着,弯着老腰,一副忠诚请旨的样子。张四维必然是慌了的,所以急不可待要甩锅。唉,还是踢皮球吧!
于是朱翊钧又看着我道:“孙爱卿,此事由刑部办理也是有理的,你怎么看?”语气甚是和蔼可亲,但心里其实是想让我别再闹了,或者拿出个办法来。
我拱手正色道:“启禀圣上,方才臣的参奏里,也有刑部左侍郎万彭飞的罪过,这锦衣卫贼人的供词里也有严重涉及此人,故刑部当回避才是!”
朱翊钧心道:“你倒是把事情拿捏的很准!”口中却问到:“也是有理。那依你看,此事当由谁办理?”
我拱手道:“启禀圣上,依臣愚见,此事或可由大理寺与督察院联合办理,并请指派东厂介入侦查,必可报万无一失!”
朱翊钧心想,这倒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办法。本来三堂会审,涉及刑部回避,那便剩了大理寺和督察院两家,也可以说更加公允。此事又涉及锦衣卫,那么由东厂来参与调查,确是不二只选。忽然,朱翊钧眼里的我仿佛张居正附体,这正是他要的答案。
于是朱翊钧开口道:“程爱卿何在?”
大理寺卿程平前踏一步,举着玉圭道:“为臣在此!”
朱翊钧朗声问道:“方才孙爱卿之议,你可认同?”
这程平确实人如其名,为人方正刻板,官途也是平平正正,不比谁快,也不比谁慢,但却是一路平平稳稳,从来不出差错。
此时听朱翊钧问起自己,程平正色道:“孙大人之提议于理甚合,绝无问题!只是......”
朱翊钧心道又有什么幺蛾子?便皱眉大声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程平又是一躬身,答道:“只是,臣担心此事涉及朝廷重臣,恐怕查办时阻力不小,故特向圣上请旨!”
朱翊钧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老狐狸,你东也请旨,西也请旨。朕都有了旨意,还要你作甚?
但转念又一想,也对,他大理寺卿是正三品,要去查的张四维是正二品,万彭飞是从二品,若是朕没有个话儿,只怕他是真查不下去。
想到这里,瞟了张四维一眼,心道谁叫你自己办事不谨慎?怎么这会儿不吭声了?却又怪得了谁?想着自保吧亲!
于是心中再不虞有他,朗声道:“拟旨!”
冯保立即走上一步,拿笔记着,同时微微偏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明明无悲无喜,但我却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惊喜。
“一等子爵、蓟州大营副都指挥使孙启蓝,参奏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刑部左侍郎万彭飞一事,钦定由大理寺卿程平、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海瑞协同办理,东厂听调配合查办。望深挖细究、严查到底,并望公平正直、惩恶扬善!钦此!”
朱翊钧的声音落下,大殿里先是落针可闻,继而程平、海瑞一同拱手道:“臣遵旨!”
作为东厂首领的冯保记录完之后也道:“遵旨!”
此时的张四维,脸色铁青,恨恨的说不出话来。朱翊钧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心道你张四维乃是张居正保举入朝,这么多年,越干越不入张居正法眼。结果你恩人一病危,第一个跳出来的倒是你!
口中却道:“张爱卿,不必惊慌,若真如你所说,清者自清,朕必严惩造谣之人就是了!”
张四维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谢恩。
这件事就算有了下一步的方向,暂且不提。朱翊钧又问了我辽东战事,我如实说了,待说到命投降的近万女真人自断右臂方可离去时,大殿里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朱翊钧稳了稳心神,问道:“此事朕倒尚未得到奏报。正好孙爱卿本人在此,你且说说,此举何意?”
我坦坦荡荡的道:“前宋朝之时,忒没真兴兵以攻,五十余年方克下。一则忒没真低估了中原韧性,反之,赵宋也未正视忒没真的侵略之实”。
朱翊钧饶有兴趣的道:“哦!那与你的作为有何关系?”
我拱手道:“启禀圣上!而今不同于赵宋时,鞑靼人没有了忒没真那样的盖世英豪。却又同于赵宋时,盖因女真人已取而代之,成为草原最大隐患!”
张四维接口叫道:“大胆孙启蓝!你是借赵宋暗讽我大明要亡国么?”
我冷笑一声,斜睨着张四维道:“我在前线杀尽十数万外寇时,你却在家里暗算功臣,若我这算是暗讽,那你岂不是公然作乱造反么?”
张四维气道:“你!血口喷人!是何居心?”
朱翊钧心烦,连声道:“张爱卿,你且住口,让孙爱卿继续说。是非曲直,朕心里有数。”
张四维无语,只能拱手领旨,却是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心道,如果瞪人就能杀死对方的话,我马上去练一双火眼金睛!
却是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如今女真人在关外,渐成气候,日益强大,臣此次前出征战,多曾派人深入女真人内部调研。发现近年来,女真人内部多曾涌现年轻俊杰,臣分外惊心!”
说着,前踏一步,抬头道:“臣之所以出恶招,主要考虑,要从心理、从根子上遏制女真人。为臣此举,是要在女真人心理扎下一根刺,让他们看见断臂者,就想到大明朝!”
这句话可谓振聋发聩,我清晰的听到旁边官员咽口水的声音。我却不管这个,继续朗声道:“变勇士为废人,也是挫败地方锐气。同时,臣也是为边疆百姓平气。女真人劫掠之后,寸草不留,臣此举,也是在百姓心中壮我大明国威!”
最后,我拱手道:“臣以上所言,句句肺腑,请圣上明察!”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望向下面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年轻人,忽然心中有一丝嫉妒,是的,就是嫉妒!
如果......如果我也能这样做自己想做的事,那该多好啊!
朱翊钧在心里如是说道,可是如果,终归是如果吧。
105.【爆3】无耻的闹剧
当天的朝会,就在接下来的一问一答中结束了。看得出来,小皇帝朱翊钧对我在外的经历十分感兴趣。甚至有一种感觉,就是我越是做的离经叛道,他就越是支持。
我将这种心理归结为长期压抑下的伪青春期叛逆综合症。
别看这孩子已经十九岁多、快二十的人了,但是由于长期处于母亲和师父的双重严格管理,或者说压迫下,心理上强烈的自我认同和无奈的现实情况之间产生了剧烈对冲,导致他在问题的判断上情绪化现象比较严重,有一种强烈的他人否定、自我肯定趋势。
他渴望被认同,渴望纵横捭阖、颐指气使。但现实却是处处束手束脚,一筹莫展。于是他就越发叛逆,你们越让我怎样,我就越不怎样。
就好像冬天里,妈妈对孩子说:“快把棉裤加上,天冷了。”
孩子说:“我就不!我就喜欢冷着!”
妈妈又说:“傻孩子听话!”
孩子又说:“就不听话!”
妈妈:“行!你牛!你别穿!”
孩子:“凭什么你说不穿我就不穿!我现在就穿!咋了!”
妈妈:“......”
可是,孩子任性苦一家人,皇帝任性,却是苦全国人。在我认为,朱翊钧就是典型的挫折教育失败产品。后来他三十年不上朝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话说回来,鼓励教育对他来说也不一定就好使,所以在世界上享有崇高地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明逐步走向衰落、直到灭亡,都与朱翊钧个人的无能有直接关系,或者说,是因果关系。
这就是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是用生命在表演。等我演完自己的这几幕,剩下的,就由你们自己关起门来自己玩吧!小爷我不伺候了!
一路上,我心中不住的冷笑,带我回到问海阁,我立即召集手下的亲信们开会,安排下一步的事情。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绝不作那样的蠢人。
撤退的路线是早都安排好的,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比如,万一原路线遭到封锁,我们必须有新的路线。经过研究,水路安排在天津卫或者烟台港;陆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走陆路,但万一需要,我便直出居庸关北上吧。
唉,关键时刻,想到的还是最亲近的朋友,叶思忠。这真是活生生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包括青玉阁在内的内地生意,目前已经做得很有规模,就这样直接抛弃实在可惜,所以前一阶段,我去辽东之前,就安排岚和青莲、玉荷多方筹划,将生意全部转手出去。
当然,接盘的实际上也是我的资本,只不过背着晋商或者辽商的名字而已,这一出金蝉脱壳还是拉克申的主意!真是个能干的好小伙子!
我根本不在乎生意姓什么,反正纹银是不写姓氏的,不是么?
装备上,马匹自不必说,都是上好的草原马。船只则让岚和哈勒哈一起加固维修,增强火力,让我们能够应付海上、路上的各种情况。
人员上,由于亲属早已转移完毕,大明没有什么更多的人需要转移。现有的这些人,除了乔汉生、青莲、玉荷这些门脸儿,又或者不悔、九鬼政孝、鸢这些有自保能力的亲信,别的熟脸儿全都与石川五右卫门那里新培养的人进行轮换,提高下一步转移的成功率。
毕竟,问海阁的所有一次人都跑没了也很难看不是?
说来说去,说到底,唯一放心不下的,我心里有愧的,我确实觉得有些无法面对的,就一个人——李华梅。
我该怎么说呢?亲,因为剧情需要,我和我二叔祖唱了一出双簧,唱完我就扯呼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又或者:华梅,之前是我骗了你,我得走了,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一定还给你?
我的脑海里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未婚妻,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清早起来头还晕晕的,却仍然不得要领。
可是,现实没有给我太多想这想那的时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在第二天晌午,督察院突然来人带着文书,让我走一趟。我心里纳闷儿,这是要闹哪样?去录口供吗?这态度看起来不像是面对原告,倒像是对被告的语气啊!
我安排了一下,便带着不悔、九鬼政孝两人就出了门,一路上思考着各种可能。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反正是不得要领,就这么到了督察院,迎接我的是督察院右都御史王森可。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冷峻,见了我一拱手,见了礼之后,却让我坐在桌子对面。
这桌子二尺宽、三尺长,冰冷坚硬,推不动,似乎是镶在地上,桌角都经过了打磨,没有棱角。我心说话,这不是录口供的地方,倒像是刑讯室才是啊!
我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名称:“静思阁”。啧啧,难道这么荣幸,今生我也享受到了这种高干才有的待遇?我是无所畏惧的,我就在这里,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
于是我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大人,不知你唤本官来,有什么指教?”
王森可拱手道:“孙大人,我个人是十分敬仰您的。不过,昨天下午、今天一早,仅督察院就收到检举揭发您各项过失的检举信六十二封。此事已经上报,圣意是您方立新功,对待功臣,纵有小过也不要太张扬,先小范围沟通了解情况。”
说话间,他的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了些不耐烦。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点点头,咂咂嘴,挠了挠耳朵,方笑着问道:“不知道都参奏我些什么?王大人可能相告?”
王森可点头道:“原就是请你来做个说明,自然是要让你逐条知道的。”
我点头道:“嗯!很好,劳烦大人先说说看!”脸上依然挂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王森可见我满不在乎,“邦”的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摞信件,扔在桌面上。我一看,哎呦不赖啊!不到一天罗织了这么多罪名!果然是专业的!佩服!佩服!
我猜想,这个主意应该是张四维想出来的,但手下少不了一帮能人相助,应该是有一个团队在运营这件事吧!
于是我指了指这些信件,抬头笑着问道:“话说王大人,你们有没有规定。这些玩意我能看看么?”
王森可语气有些森冷的说道:“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上面有交代,说孙大人您是例外,可以现场参阅,方便做出说明。”
我笑了笑,点头道:“这么格外开恩,孙某受之有愧,那我就看了!”语气里已然带上了讽刺。
王森可点点头,也不理我的态度,想必见得多了。只是示意其他从人看着我,自己便去了隔壁。
我微笑着,随便拽起一封信,随手打开,定睛一瞧,嗯,是鸿胪寺左少卿严君旺参奏我的,我看看说什么......
纳尼?聚众*、有伤风化!时间是万历九年秋,地点是蓟州西门外灯火辉煌?
哎呦,我去年买了一块表!去年秋天......去年秋天我在山东清丈土地好吗?这谣造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吧!行行行!算你狠!这么无厘头的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了!
你等着!我先放着,先看下一封。
这一封是吏部员外郎何昆写的,哎呦隶书写的不错哦!内容是......厚颜无耻、学历造假?乖乖!这是咋说的?我看看......哦,去年我写给皇帝的奏折中写了句“戚都督常批评我,学富五车与我毫无关系”。
这是去年清丈土地后,对皇帝给我升官的答谢奏章。本是想说,戚都督常怪我没有考取个功名,当这么大个官儿我心里很有愧。但是这文言文怎么说也说不顺溜,便就写了这么一句,表示谦虚。
可是由于古时候不管是写信还是写啥的都是从上到下,不加标点,这一句写出来就是“戚都督常批评我学富五车与我毫无关系”。这么一气儿读起来是挺累人的的。
但是看这何昆的意思,他把这一句断成了“戚都督常批评我学富五车,与我毫无关系”!
我:“......”
到底是谁厚颜无耻!?何昆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再比如说我贪赃枉法的、说我欺君罔上的、说我偷看尼姑洗澡的、说我见到老奶奶过马路不扶的,总之,妥妥的六十二封检举信,宽宽的摆了一桌子。
看完以后,我啼笑皆非。好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文化人啊。怪不得古代皇帝喜欢搞文字狱,喜欢干焚书坑儒的事情,此刻的我也深有此心啊……
不说别的,如果按照这上面的说法,只怕我活脱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我就是死十遍,再死十遍,也洗脱不干净我这一身的罪孽啊!
王森可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里,见我看完了信件,便拿出纸笔道:“好了!孙大人,现在请你逐一进行说明!下官记录后好上报。”
说完看着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孙大人。”
我心道,傻缺才相信你的鬼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快别哄傻子了好吗?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道:“嗯,听好!是王大人您来记录么?”
王森可正襟危坐,准备落墨,听我说话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望着我。
我望了他一眼,正色道:“启禀圣上!为臣孙启蓝躬身报告:近日,京师有六十二名官员先后诬告于臣!臣从大局考虑,本不欲生事,但鉴于此事发于京师,若不刹住这等歪风邪气,必将影响朝纲稳定,也有违圣上英名!故:臣现状告此六十二人诬陷之罪!请圣上将尔等奸佞之人发送三司,从严审理为盼!臣孙启蓝叩谢皇恩!”
我说一句,王森林记一句,记到“状告此六十二人”一句时,王森可吓得笔都掉了!呆呆的张大嘴看着我,半晌方道:“孙......孙大人,您要状告这六十二人诬陷?”说话间,额头上已然流下了汗水。
他在督察院干了这么多年,见过哭的,见过闹得,见过不说话的,唯独没见过我这样,气势汹汹反告六十二名原告的!
我却一脸的奇怪,很诧异的反问道:“对啊!法规上不允许吗?”
王森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定了定身,方才无奈的低声道:“按理也无禁止说不能一告多,但是......但是这也太那个了吧!孙大人!您这可是面对六十二位官员啊!”
我不悦的道:“但是什么但是!我怎么说你,你怎么写!与我写的有一字不合,我告你篡改笔录、别有居心!”对这种豺狗,是绝不能露怯的,否则只会把你一口一口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王森可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瞪了我一眼,赶紧思索着把我刚才说的补上,想了想,又添加了几笔,方才拿给我看,问道:“孙大人,下官记录的与您说的并无二致吧?”
我瞥了一眼,反正也就是个七七八八,有些词汇上还是做了修饰的,但我也无心和他墨迹,这注定是件没有结果的事,便笑道:“略有不同!算了!先这样吧,若有什么不妥,我再随时找你说事!反正你也跑不到哪里去!”
王森可:“......”
到底谁才是被审问的?!这就是寡妇制造机孙启蓝?果然名不虚传啊!低头想了想,他又抬头问道:“孙大人,您真的要把这个说明交给圣上?”
我站起身,问道:“对啊!不允许吗?”
王森可:“......。孙大人慢走!不送!”此时他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了,只想让我快点走。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再见到我!
出了督察院,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真是无聊啊!偌大的一个朝廷,唐唐的帝国官员,每天为了利益、为了团伙互相攻讦!有这么多精神,干些正事不好吗?
难怪大明病入膏肓,这就是躲不过的周期律吧!
这样的朝廷,又有什么前途呢?文官政治,可笑!可笑!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