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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殇全文阅读

作者:就差一杯     大明海殇txt下载     大明海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99.历史的选择

    面前的男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绳索,一脸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努尔哈赤有些茫然的问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担心我对大明朝造成威胁吗?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得出,他是真心疑惑,才问了这样的问题。

    但是不得不说,努尔哈赤是个很知进退的人,尽管绳子已经断开,束缚着他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依然安静的坐在站在原地,并没有逃走或者攻击的举动出现。

    这也让他留给了自己一条性命如果他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相信童子切之下绝无活口可言,所以他是明智的,因此他还活着。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坐了下来,望着天花板,轻轻的说到。

    “什么问题?”努尔哈赤倒也光棍,感受到我没有敌意,他索性原地坐了下来,很是随意的问道。

    “啪!”我扔了个东西到努尔哈赤的脚下,他略微一惊,低头看时,却是一个金属制成的酒瓶。

    “嘣!”我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酒壶,对着嘴大大的喝了一口。

    努尔哈赤见我的举动,微微一笑,捡起酒瓶,同样用力拔开,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欢快的叫道:“好酒!”

    随即举起酒瓶,对着嘴同样大大喝了一口!

    放下酒瓶,他再次感叹道:“好酒!真是好酒!”

    我笑了笑,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我一直在想,我该不该为了自己的想法去改变历史呢?”

    努尔哈赤心里立即提了起来,他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改变历史?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他才试探着问道:“改变历史?过去的才叫历史,现在我们做的事,最多叫做创造历史,何谈改变历史呢?”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是怕我会对他不利,所以回答的十分谨慎,生怕会惹怒了我。

    我又喝了一口酒,看向了努尔哈赤,忽然笑了!

    这一笑颇有内容,直笑的努尔哈赤心惊胆战!

    “我……我说的不对吗?”他再次谨慎的问道。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我轻声道。

    “什么意思?”努尔哈赤不懂。

    “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我的声音很平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所以知道该回答什么。另外,不要骗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说完我又紧接着笑着补充道:“不,如果你说谎,那么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的。”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他多曾听人说过我的事情,而且他听到的比我实际做过的事情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换句话说,他听到的是我被神化之后的版本。

    “首先我要统一女真全部!”努尔哈赤想了想,忽然豪气干云的道:“我们女真人生在苦寒之地,每日里为了一口饭食而奔忙,为了生存而自相残杀!该结束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默默地喝了口酒,没有说话。努尔哈赤见我不做声,知道我是要他继续说,他便想了想,咬咬牙,索性便顺着本心说了!

    “如今的大明朝自上至下,已然腐朽不堪。用汉人的话说,涂着红漆的门里酒肉都放的腐烂,而街上却多有冻饿致死的尸骨!”

    说完,他看了看我,见我仍然面无表情,便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我就是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让种田的、放牧的、经商的人都有吃有穿!让人们不再为衣食发愁!”

    “哦!”我轻笑道:“你做的到吗?还是说富足的只是女真人,其他种族则只能作为附庸?”

    “若我有朝一日真的能一统天下,如果说我让汉人、蒙人的地位高过女真人,那是我违心说话。但是我能保证凡天下无罪之人,都让他们一个锅里吃饭,谁也不比谁好,谁也不比谁差!”努尔哈赤正色道。

    “哼!吹大气谁不会?更何况是身处险境。”我揶揄道。

    “并非如此!孙先生。”努尔哈赤表情十分严肃:“我向来挚爱汉人的文化,虽然识字不多,却常找汉人的教书先生来给我讲书。你看!”

    努尔哈赤伸手入怀,缓缓摸出一物,我抬眼看时却是一本书。

    “三国演义,我随身都带着,走到哪里,读到哪里。我听教书先生说过,君为舟,而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我若有朝一日能够问鼎九五,那我定不会因为个人喜好、种族而有所偏颇,必让天下之人皆为兄弟!”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站起来挥舞双手才能抒发感情。

    “幼稚!”我摇头叹道:“人上一百、形形**,哪有天下之人皆为兄弟的说法?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糊弄我,故意说这些大道理?”

    努尔哈赤怒道:“孙先生,我敬你是英雄人物,才说出这些心底的话来,没想到倒被你笑话!倒是我看走眼了!”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你也不用这样表态,我只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我见你并未照此行为,又当怎么说法?”

    努尔哈赤一愣,他没明白我的意思,想了想方道:“孙先生乃是汉人中的英雄,可惜为朝廷所不容,但是我能感受到孙先生对汉人的忠贞和热爱。我努尔哈赤敬佩英雄,崇尚英雄!今日当着孙先生的面再次发誓:若我有朝一日能够位登九五,则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爱民如子,决不食言!”

    “若是食言,又当如何?”我定定的盯着努尔哈赤,再次问答。

    “若是食言,便让我父亲在天之灵永世不得安宁!我死后魂魄尽散,不入祖坟!”努尔哈赤厉声道。

    “好!我记住了。”我正色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三点要求,你务必记着,必须做到。若是做不到,现在提前说。到时候做不到,哼哼!你当知我要取你性命,是根本不在乎你身在何处的!”

    “我自然知道,孙先生纵横四海而未逢敌手,我区区一个莽夫,又怎么会在孙先生的眼界之中!您尽管说,但凡我能做到,我必全力以赴!”努尔哈赤严肃答道。

    “这第一嘛,我要你立下祖训并昭告天下你方才所说之事,只要是女真人在位,则必须遵守,有违此训者,族人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人尽可唾弃之。”我正色说到。

    “我能做到!我必当以十三副遗甲为志立下祖训、并昭告天下,我努尔哈赤方才对孙先生所说之事,只要是女真人在位,则必须世世代代谨记遵守,有违此训者,族人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人尽可唾弃之!”

    我点点头:“这第二点,便是女真人在位之时,任何女人不得踏入朝堂一步,任何女人不得参与政事一丝一毫!设置正刑司,若有女人干预朝政,则该司可以先斩后奏,无需报请圣听!”

    努尔哈赤用力一拍大腿,高声叫道:“孙先生,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早已在族里立下规矩,女人不得干政!您放心,此事绝不会发生!”

    我默默不语,就那么盯着他。

    努尔哈赤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正色高声道:“我努尔哈赤愿意起誓,自即日起,任何女人不得踏入朝堂一步,任何女人不得参与政事一丝一毫!我当立即设置正刑司,若有女人干预朝政,则该司可以先斩后奏,无需报请圣听!”

    我再次点点头,沉声说出了第三句话:“若是有朝一日有外寇入侵,我要你和你的子孙谨记自己乃是华夏儿女的一支,必须团结满蒙汉回,一道协力对外!一寸山河一寸血,国家的领土一寸也不得丢失!”

    努尔哈赤听我说完这句,激动的单膝跪地:“我努尔哈赤以列祖列宗的灵魂起誓,我之子孙,必当全力保全每一寸土地!有违此誓,则国祚断绝,万劫不复!”

    我听他说完也不答话,从大腿外侧的暗囊中抽出一把匕首,“当啷”一声扔在了努尔哈赤的面前!

    他拿起匕首,想也不想的在自己手上狠狠扎了一刀!顿时鲜血如注!

    “我以我血立誓,孙先生所说三件事尽皆正大光明!我努尔哈赤必当终生铭记,并立下祖训,绝不违背誓言!”

    我默默的看着他,良久没有作声。直到一口气舒缓开,方才轻声叹道:“这样的选择到底对是不对?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我是对历史负责,但是历史就一定是对的,吗?”

    努尔哈赤也默默无语,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我摇头苦笑道:“既然你已经盟誓,那我便信你。努尔哈赤,我也在此盟誓若是你努尔哈赤及你的子孙有违我方才所说三件事,则不远万里、不论何时,我及我子孙必当尽取你和你子孙首级!”

    说着,我也抽出匕首,狠狠对着自己的左手扎了下去!

    鲜血如注!

    “我用我的血起誓!若有违誓言,则万劫不复!永世不得安宁!”

    “当啷!”两把匕首同时掉在地上,带着刀刃上的鲜血,缓缓的滴落、渗透进脚下的土地......

500.抚顺关异象

    办完了事,本来就想离开,努尔哈赤却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无论如何要拉我到抚顺关住几日。

    我初时不想去,虽然认可了他的雄心壮志和一直以来的努力,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愿意接受一个满清鞑子即将入主中原的事实。

    可是努尔哈赤一再表示,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乃是女真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请我务必过完这个节日,让他聊表心意再走。

    我掐指算了算日子,来回来去不过几天时间,其实完全也来得及,多待一日,那便多待一日吧,权当是战事已久,出来散散心罢了。

    随着努尔哈赤策马回了抚顺关,来到城主府之时已是傍晚,府上的人都出来迎接。

    自原配夫人叶赫那拉氏和元妃佟佳氏夭折之后,努尔哈赤又娶了几位妻妾,这次随他来抚顺关的却是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

    这两个女人年龄都不大,前后嫁给努尔哈赤都是有故事的,不过知道自己丈夫出去寻花问柳,倒也没有任何不妥的表示,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幽怨,估计八成是把自己丈夫不检点的问题算在了我头上。

    但是让他们看到努尔哈赤对我毕恭毕敬的样子,又见我一脸的云淡风轻,便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怨怼咽回了肚子里。

    等我二人到正堂里坐定,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先后跟了进来,给我们分别上了茶,富察氏开口问道:“老爷,明日就是二月二,龙抬头,既然我们来了抚顺关,何不按照本地的习俗过这个节日呢?”

    叶赫那拉氏也附和道:“正是!恰好又有老爷东瀛来的朋友,人多了也恰好图个热闹!”

    努尔哈赤回到家中,面对着自己的妻妾下人时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佐藤先生乃是我至为尊贵的贵客,你们务必要告诉下人们,拿出最好的酒菜粮食招呼。若是有一丝不妥,你们二人今后也不必管着这个内院了!”

    两位夫人从未见过努尔哈赤如此严肃的样子,顿时都有些暗暗心惊,心道这个年轻的东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老爷如此重视?

    心中有疑问,却不敢多问,这是家规。二人唯唯诺诺的去了,不片刻,二人带着几名长相颇为俊秀的下人端了盘子进来,却是些果脯、肉干,以及些许上好的佳酿,这是给我们正餐前的开胃的物事。

    放下东西,努尔哈赤挥了挥手,二人忙带着其他人下去,招呼九鬼政孝和墨等人吃饭休息。我和努尔哈赤则坐在屋里,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

    “孙先生,我努尔哈赤是个粗人,但却也深知高人可遇不可求。我与孙先生相见恨晚,只是想到你马上就要离去,且不知何日能在想会,心中着实悲凉不忍。”努尔哈赤端起酒杯,也不与我碰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满上,又干了,再满上,再干了。

    我端着杯子,闻着杯中的桂花酒,轻声笑道:“怎么?你这是被威胁上瘾么?”

    努尔哈赤笑着摇了摇头:“不瞒您说,我努尔哈赤现在也算是一方诸侯,坐拥着北方千里的土地。但人人却都说,你们女真人是鞑子,登不上台面,安心做好土皇帝就好,别去想太多!唯有孙先生你瞧得起我,不嫌弃我是土狗。”

    说着他又给我把酒满上,轻轻放下酒壶:“虽然孙先生你对我多有猜疑,但是若我是你,只会猜疑更多,更不会留给对方机会。因此在我本心里,孙先生虽然辞色俱厉,但却是我努尔哈赤的第一个知己!此言句句肺腑,绝无虚妄!”

    “唉!”我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看着他给我满上,方才开口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如意。就像你虽然身处上位,却不为人知晓。又像我,虽然一心报国,却处处受到猜忌。正所谓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凡食五谷,概莫如是。”

    努尔哈赤也叹道:“我今年三十一岁,看年岁,孙先生比我还小着几岁,却为何如此悲观落寞呢?”

    我哼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自幼便常年挨打,长得自然显老。”

    听了这话,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起来,右手手掌拍着桌子道:“孙先生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唉,我知道那大海之外犹有妙处,孙先生心驰神往着扬帆四海,但是留在这雪域之上不也有自己的独特乐趣,何必一定要着急走呢?”

    我看着努尔哈赤,撇着嘴笑了笑:“老兄啊,我认你是当世之英雄,并有一统天下之雄才伟略,但是南边毕竟是我的家乡,有我的乡人乡亲,我唯愿你谨记自己的承诺,想要我调转枪头、对准自己的族人,却是不可能的。”

    努尔哈赤沉声道:“孙先生将他们当族人,他们自皇帝之下却未必将先生当族人!汉人的老祖先曾讲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先生的此举,是否可以称为愚忠呢?”

    我摇摇头笑了:“你倒是的确把汉家的事情研究的很透,可惜我当初答应过二叔祖,终身不与汉家为敌。逝者如斯,生者却当谨记初心。此时不必再提,你当我是知己,又如何不懂我的心意呢?”

    努尔哈赤沉默半晌,忽然重重嗯了一声,将酒满上,端着杯子过来敬酒道:“孙先生高风亮节,倒是在下不识进退!这一杯敬孙先生,算是对知己诚心赔个不是!”

    我与他重重碰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一次分别不是永别,只要是不忘誓言,亦或你忘记了誓言,我们都终有再见面的一天!”

    努尔哈赤默默低头,点点头,却不做声。

    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

    忽然有人敲门,却是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进来请我们二人去开席,努尔哈赤顿时又恢复了威严模样,带着我一道去了**,酒足饭饱自不必提。

    第二日却是二月二、龙抬头,一大早我就被院子里的热闹超了醒来,推门出去,却见努尔哈赤的家人正把灶灰撒在院中,灰道弯曲如龙,不知在做什么。

    努尔哈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先生,这是我们女真人的习俗,俗称引龙,正是应这二月二、龙抬头的良辰!您且盥洗,一会儿前院有祭祀礼,我再来请您观瞧。”

    我笑了笑,这倒是有趣,于是调转身子回了屋里,立即有侍女端了水来,我便凑活着洗了,跨步出门,正好遇上赶来请我的努尔哈赤,我们互相一请,便一道向着前院走去。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升起,空气中也有了暖意。整个院子里闹哄哄的,却唯独院中间的香案处无人赶去,纷纷绕着走。

    努尔哈赤笑着对我道:“孙先生,这引龙的祭祀之礼往年都是我一人完成,今年既然你我有缘,不如我们一道祈福,您看可好?”

    我笑问道:“我怕不懂规矩,坏了你们好事。”

    努尔哈赤笑道:“不会不会!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您只需和我一起焚香祝天,默念吉庆言语,诚恳祷告,上苍或迟或早,终有应答的!”

    我不由的大乐:“上苍如何应答?说话还是送礼啊!”

    “送礼!”努尔哈赤也乐了:“那一年二月二,我们在建州老宅里行引龙礼,原本我妻子佟佳氏已怀胎十一个月,却迟迟不生。引龙当日不知为何,却便生下了长子褚英!孙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上苍送来的大礼?”

    身后的富察氏也开口道:“老爷说的没错,这二月二、龙抬头可是灵光,先生可以一试呢!”

    我听了他们一唱一和,却也觉得有趣,便点了点头,和努尔哈赤一起走上前去,分别拿起三炷香,伸到烛火上点着,默默的祝念起来。

    可是直到此时,我却突然觉得自己面对上苍居然哑口无言。我该请求些什么呢?

    按理说,我这个年岁的人无非是求官、求财、求美人,亦或求子、求发达、求顺利,可焚香而立,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无欲无求。

    难道求上苍,让我找到回去前一世的路径,让我能够回去弄清这一切的一切?

    话说这一世的上苍能听懂前一世的请求吗?

    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可祈求的呢?直至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无欲无求的佛系青年,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啊!

    不由的,我轻叹一口气,既然佛系了,那就佛系到底吧。于是我轻轻将香抬起,心中默默的念道:“我孙启蓝不求闻达嫌贵,只求上苍让我这一世无拘无束,做个快活人吧!”

    默念完毕,我深深的看了一眼头顶的青天,方才缓缓躬身,将三支香轻轻插在了香炉里。

    努尔哈赤也方才祝祷完,望着我正要说话,却听头顶一阵疾风之声响起!

    我们愕然抬头,却见我们头顶之上狂风骤起,卷的院子里人人立足不稳,唯独我们二人定定站着,完全不受狂风影响!

    风卷残云,在我二人惊愕之间,居然隐隐在我们头顶之上形成了两个图案!

    努尔哈赤头上的图案赫然是条八分相似的青龙模样,正傲然昂头,一缕云彩从口鼻附近喷出,正应了青龙取水的典故!

    而我头顶正上方的却是一只大鹏也似的巨鸟模样,清风再起,居然宛若一声长鸣、振翅高飞!

    努尔哈赤惊叫道:“孙先生,这是祥瑞啊!是祥瑞啊!”

    周围人等见了天降祥瑞,齐齐跪倒,对着天空纳头便拜。

    努尔哈赤望着我头顶的金鹏,呐呐的道:“孙先生志在万里,终究是要一飞冲天的,绝不会困在这尺寸之间吧!”

    我也叹道:“云生龙、风生虎,你的头顶已呈万岁之像,可见我的预见当会应验,只愿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誓言才好!”

    努尔哈赤抬头望天,诚挚的道:“死生之间,所言必不敢!还请孙先生放心!”

    说话间风云再起,那一龙一鹏宛如腾云驾雾般升腾而起,活生生的一般隐入云层,须臾便不见了踪迹......

501.突至的信报

    告别了女真人,我带着队伍快速返回金野北方的码头,准备乘船返回汉城。李如松的大部队正在那里驻扎,而大明朝也已经开始和羽柴秀吉和谈,一切都在按照历史的进程推进和发展。

    而我当今最重要的事,便是立即回去和李如松汇合,好做下一步的具体打算。

    二月十日,我的舰队在汉城以南的海港见到了等待我已久的不悔舰队,他是真正去山东解粮的人,如今顺利归来,显然是带回了足够的粮食的。

    但是同时,不悔也带回了相当不好的其他消息!

    “启蓝,我在戚都督府上听说,华梅让人给他带了口信,说李再兴李老大人让带话给你小皇帝朱翊钧知道如今战事已经告一段落,想要对你不利,已经在派人罗织你的罪名,李老大人让务必转告你,一定不要返回京师,最好抓紧离开大明,迟则生变啊!”

    听了不悔急切的告白,我心中顿时一紧!

    想不到事情来得这么快!朱翊钧真的毫不顾忌国家大体,就准备这样对我动手了?

    他的心里真的只有自己一时的快活,全然不顾这国家的兴衰与好坏了吗?

    如此之人作为国君,这个国家岂有不亡之理呢?

    我真的替二叔祖、替戚都督、也替我自己感到不值!

    我们为这个国家奋斗,为这个国家流血,为这个国家拼尽一切,但是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呢?

    难道我们就应该这样一味付出而不求回报?这是谁规定的呢?

    历史上的抗倭远朝之战第一次战役打了足足一年半,而在我的介入之下,仅仅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战斗的过程,开始和谈。

    对于大明朝这个苟延残喘之中的巨人来说,这无异于在他牲口最深的地方扎扎实实的注入了一针治愈药剂,至少让他的伤口不再流血!

    可是结果呢?鸟兽未尽,良弓已藏。狐兔未尽,走狗将烹!

    真是让心心寒!心寒!心寒那!

    可是,值得庆幸的是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又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大清太祖努尔哈赤,这让我深深的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光有责任和义务,我同样可以选择顺水推舟!

    或者说,让这个世界按照它本来应该的发展方向去前进!

    我这个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什么圣贤之人,我所坚持的,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犯人的准则。

    换句话说,朱翊钧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我问不悔:“那岳丈大人他有没有说,他们怎么办?我总不能扔着他们不管!”

    不悔叹息道:“李老大人说,不必操心他和华梅、鸢的安全。他会安排人将两个女儿先送出来,治愈他本人......”

    不悔说到这里,却不忍心往下说了。

    我仰头望天,完全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淡淡语气:“他不打算出来了,对吗?”

    “是!李老大人说,他留下来,帮助咱们吸引住朱翊钧的注意力。只要他还在,朱翊钧就不会猜到你和两位弟妹已经离开!”不悔咬牙道。

    我轻轻的哼笑了一声:“让我走,老人家留下来断后。我这位老岳丈也是太瞧得起我孙启蓝的为人了!”

    不悔低头不语,良久方抬头道:“既如此,启蓝你说怎么办?”

    “我说?那我一定会回去京师,当面向他朱翊钧要个说法!”我冷笑道:“我就想问问这个小皇帝,是要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啊,还是要这大明的江山!”

    不悔大惊道:“万万不可啊!启蓝。李老大人再三强调,着你立即离开大明,断不可再去京师自投罗网!你要这么一头扎进去,只怕进去容易,想再出来......”

    我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闹个天翻地覆吧!我要这世人都知道,我孙启蓝若要为国,便是国之栋梁。若国负我,则我必为此国送葬!”

    “启蓝,你是准备......”不悔疑惑道。

    我看着不悔,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岚,轻轻交代了我接下来的打算。

    不悔和岚一脸惊容,岚低声叫道:“启蓝!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摇摇头:“相信我,这既是我最好的保命招数,也是最后的唤醒朱翊钧的手段。若他还有一丝理智,则此事可成。若他真的已经完全不顾这国家的存亡,那我就随他的心意吧!”

    二人沉默良久,不悔再次开口道:“若是如此,我陪你去!你交代的事情,让其他人去一样可以办到!”

    我摇摇头,轻轻笑道:“老兄啊,叶叔父让你跟着我走南闯北,那是信任我能够将你安全的交回去。若是我带你一起去,一损俱损,那我如何对得起叶祖父、叶叔父!此事不必再提,见我说的做吧!”

    “既然你明知此事凶险,你有何必非要再走一趟京师?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却又是什么?”不悔再次争辩道。他想劝我回心转意,但是我意已决,又岂会为了他的劝说而更改?

    我缓步走到船头,慨然道:“为国为民,改革改进,自然要有人去犯险,无人犯险不足以明志。但同样也需要有人先离开,不离开不足以留下火种。我当初答应二叔祖,要为这大明解围济困,可如今我做到了,大明朝却背后捅刀!我只有一走,但是走之前,我还想尽最后一次努力吧!”

    二人还要说话,我打断他们,朗声道:“就此定了,再勿多言!即使不看国家,仅仅只是我的妻子和岳丈还在重围之中,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说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能够让计划如预期般推进,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

    随机我轻轻的将岚拥进怀里,低声道:“照顾好自己,舰队就交给你了!”

    岚用力抱着我,含泪点了点头。

    我与她紧紧相拥,良久,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岚含着眼泪松开手,却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松开她,又转过头,重重的拍了拍不悔的肩膀:“老兄,另一边就交给你了,想必你没有问题的!”

    不悔点头,望着我正色道:“启蓝你放心,我就是绑,也把他给绑来!”

    我听了这话不禁莞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说完,我退后两步,对着二人最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各自行动。时间节点切勿忘记,那可是我活命的根本,万勿错过了才是!”

    二人点头,我又拉过阿迪肯细细交代一番,方才带着亲信们转身登上运输船,在岚和不悔泪目之中,毅然升帆,向着汉城方向去了。

    这一路上,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我细细品味,那似乎是一种混杂着悲愤、无奈、伤心、解脱等种种情感的复杂情绪。

    最后一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了大明朝去奋斗。今后无论大明朝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再与我毫无瓜葛。

    等这次事情结束,我就彻底的额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到这片伤心地。

    从今以后,我只为我自己活着,只为我爱着的人活着!

    什么国家大事、责任义务,就此化作过眼云烟。

    我孙启蓝从此只为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了!

    这么多年来,或者说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刻不停的为了这个国家在奔忙。即使远走海外,也无时无刻不念想着这个国家的兴衰。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呢?

    我累了,彻底的累了。

    最后一次,没有未来。

    这就是人们说的,只在乎曾经拥有,无所谓天长地久吧。

    为了大明朝,我真的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心气。就此告别,也是对彼此最好的交代吧!

    二叔祖,戚都督,晚辈无能,没有能力以只手扶大厦于将倾,也没有能力力帆狂澜。

    我能做的,就是最后再努力一次,这一次之后,无论成败,我都将远走高飞,在不受这些冤枉气,也不干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仰着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就要结束了!”我对着面前的天空轻声道。

    这么多年,终于要结束了。我要卸下这个包袱,从此只为自己而活!

    就像是在响应我的呼声,天空中骤然起风,吹的我发丝凌乱,只觉得扑面而来尽是洒脱意气。

    一只海鸥从我不远的空中鸣叫着飞过,掠过如洗的碧空,飞向了遥远的海面。

    它欢叫着,翩然飞舞着,就像一只乘风的精灵,是那样的无拘无束。

    或许它也受过伤,或许它的心里也有铭记着的她或者他,亦或者它也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它就是自由精灵的化身。

    只愿这风再也无法阻挡你前进的道路,再也遮不住你内心的激越和对自由的渴望,让一切都不再是你的牵绊,愿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一切,都欢愉的应和你自由的舞步。

    就像我一样......

502.十二道金牌

    告别了岚和不悔,我带领着运输船队折返汉城,回去京师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我不怕朱翊钧,但不代表我就愿意赤膊上阵,自投罗网。

    靠岸之时,李如松、叶思忠等人收到消息,齐齐来港口接我。

    见到我时,二人表情各异,我纵然是猜也猜得出,他们肯定没有得到什么好消息。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什么也没说,只说是平安就好。而后他一边让人清点钱粮,一边带着我回到了城主府.

    进了院子,李如松径直带着我们进了内宅,我们围坐下来,从人进来倒了茶,李如松让他把门带上,从人立即明白我们有事要说,默默地走出门外,从外面带上了屋门。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李如松忽然问道:“你难道没听说上面的意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以你的情报能力,一定比我们先得到这个消息吧!”

    叶思忠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关切的看着我,眼底深处满是不甘和痛惜。

    “我为什么不回来?难道就这样畏罪潜逃吗?那不是正中了朱翊钧的下怀?”我冷冷笑着。“你是无罪的!我必任何人都清楚!”叶思忠沉声道:“京师连传多道圣旨,宣你回京述职。谁都知道这个述职是怎么回事!这是凭什么?你为国付出这么多,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说着,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双目气的通红!

    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作声,李如松紧紧凝视着我问道:“启蓝,你不会真的打算回京师吧!圣上既然已经传出那风声,你回去必然讨不到好的!”

    我看了李如松一眼,表情淡然:“那老兄你说,若是我不回去,又该当如何呢?”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启蓝你自有去处,何必非要去自寻死路呢?”李如松叹道。

    我默默的仰头望着天花板,轻声道:“多谢二位兄台的好意,只是我岳丈、妻子犹在京师,想必已经被监视已久。若我不回去,只怕对他们必然不利,那有岂是大丈夫所为呢?”

    李如松和叶思忠顿时默然。是啊,大丈夫顶天立地,若是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不能保护,人生在世,就算取得再大的成就,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

    想到这里,李如松话到嘴边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长叹一声,继而问道:“我看启蓝你胸有成竹,想必是已有应对之法,到是我多虑了吧!只愿一切如意。”

    叶思忠也望向我,那眼神里的意思明明就是在问我:“真的有计划吗?”

    我看了他么一眼,颇为愧疚的道:“若说没有计划那是骗人,只是目前仍是一个构想,还很不成熟,且容我再想想吧。”

    二人再不说别的,只是端起茶杯,一杯一杯的喝着水。

    就在此时,外面的传令兵过来敲门,李如松喝了一声进来,那传令兵便推门而入。

    等他走进门来,骤然看到了坐在李如松身边的我,面色呆了一呆,随即才拱手道:“大帅!京师又来了圣旨,宣......宣孙提督赴京述职!”

    李如松沉默了片刻,才伸手道:“拿来!”

    那传令兵立即过来躬身,双手将圣旨交给了李如松。

    李如松轻轻展开,皱着眉头看了片刻,便将那圣旨随手一合,转手递给了我。

    我打开一看,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着明朝的圣旨和其他朝代不同,其他朝代的圣旨讲究一个文绉绉、打官腔,但明朝的圣旨却是有一说一,不带修饰。

    据说这是朱元璋留下来的传统,后面的孝子贤孙们也不好坏了这个规矩。

    这劳什子圣旨是这么说的:“朕听说孙启蓝前线有功,如今战事稍息,让他速回京师、述职领赏。”

    短短二十六个字,却写出了小皇帝朱翊钧所有想说的话。

    若不是我早对他了如指掌,只怕心里还感恩戴德,高呼圣上英明呢吧!

    可是如今既然已经清楚他的嘴脸,便只觉得万分可笑,连嗟叹人心险恶都省了,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等我看完,又转手递给了叶思忠,这位老哥哥看了一阵子,忽然心头火起,就要哦撕扯那圣旨,口中叫道:“如此对待功臣!莫非大明朝真的如你师父所说,寿祚......”

    话到嘴边 ,他又忍住了下半句。毕竟隔墙有耳,万一传出去也是大大的不妙。

    我轻轻拿回圣旨,万一他失手将之给撕了,只怕今后还是祸事一件。

    李如松叹息道:“两天数道圣旨,圣上真的是要再演一出风波亭吗?”

    我冷哼道:“他想作赵构,我却不是岳飞!想要我的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好!好汉子!好男儿!我李如松向来眼高于顶,但对启蓝你是绝对敬佩的!来人呐,备酒!”李如松高声喝道。

    须臾酒席便至,我们三人相对而坐,李如松率先举杯起身祝道:“我这一杯,祝启蓝此去京师事事顺利、平安归来!”

    我们三人也不多话,重重一碰就被,仰头一饮而尽!

    叶思忠继而举杯,也朗声祝道:“苍天有眼,必不薄待有心人!启蓝,哥哥在这等你!若是上面真个对你不利,我叶思忠第一个不答应!哪怕就是就地反了......”

    他越说越激动,被我和李如松七手八脚的拦了下来,这话可不敢说!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只怕除我之外,又搭上一条冤魂!

    为了堵住他的嘴,我们连忙把酒喝了。

    二人眼巴巴的看着我,等着我说些什么。

    我想了想,举杯说道:“二位兄台,小弟此去京师山高水远,不劳挂念,到是满饮此杯之后,小弟还有一事相告。”

    两人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能跟着我一起喝了酒,才听我说道:“李兄需谨记,八年之后,鞑靼人将再度进犯。若是朝廷派你去迎敌,你便是装死也好、称病也罢,绝不可去前线!谨记!谨记!”

    李如松不知道我有一手“预言”的绝技,不知道我意指哪般,便疑惑问道:“这却是为何?启蓝所说之事好生奇怪。”

    我笑着摇摇头:“就按我说的做就是了,老兄,小弟不害你!”

    叶思忠在旁边补充道:“启蓝师父玄功通神,多有大事皆预料无误。如松你听他的,绝没有错误。”

    李如松看了叶思忠一眼,他向来知道叶思忠最为谨慎,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也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连他都这么说,这件事就是靠谱的。

    于是他皱着眉头问道:“莫非那一去有什么不利......”

    我一副神棍模样:“天机不可泄露,我为了兄长却已经违规了,又岂可一错再错?”

    李如松立即小鸡啄米一般:“明白!明白!”

    我又转向叶思忠:“老兄,你也谨记,十几年后,东北地界都不太平,到时候上下自有李兄家里周旋,你切不可带兵前来!切记!切记!”

    “东北?”叶思忠和李如松对视一眼,李如松待叶思忠问道:“东北有什么事?”

    我深深的看了李如松一眼,轻笑道:“李兄你明白的!这面打起来之后,李兄你家人去应对便无挂碍,但若是他人去了,却恐为不美啊!”

    李如松顿时明白了,我说的乃是与李家关系紧密的女真人。叶思忠也是从我这里多有消息,听到这里立即也明白了,默默无语,良久方道:“我记下了!”

    二人见我走之前连续泄露天机,却都是为他们二人生命安全着想,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无可表达之下,只能一杯接一杯的给我敬酒。

    是夜我们喝的都有七八分醉,直到夜深,方才席散。

    我回到驿站,想了想,何必等到明日天明,让他们相送又是一番不舍,男人立身于世,哪有那么多惺惺作女儿态的精神?

    不如我今晚就走吧!

    于是我让人唤来九鬼政孝,交代一番,连夜便启程向西、直奔京师。

    想必李如松、叶思忠明天醒了酒,也是明白我的心意的吧!

    连夜除了汉城,我路途上也不耽搁,一路日夜兼程赶向京师。不为别的,只为我的妻儿老小还在京师被困着。

    作为一个男人,保护妻儿老小,这是应尽的本分和义务。

    在加上我交代给岚和不悔的事情也是时间紧急,万一衔接不上,那反而是要命的事情。

    一路逶迤,等我进了山海关已经是三月出头,又往里走了十几天,遥遥的已经望见了燕山山脉。

    我不由的心中感慨,燕云十六州,孕育了多少英雄豪杰。可是这一次,八成怕是我最后一次回来,此生此世,便算作与家乡的山水诀别了吧!、

    不由的,我的心里由悲凉转为愤怒,由由愤怒转为无奈。

    大明的江山,大明自己的皇帝要断送,那又岂是我一个外人能够干涉的?

    既然你不肯打破历史的轨迹,那我就成全你,甚至再推你一把!

    毕竟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政孝,让队伍加速!明天早上,我们准时进京!”

503.重回西城府

    到了京师东郊的三河位置,我让墨带着大部分人留了下来,交代了任务之后,我自己带着精选出来的二十名忍者和特战队员,由九鬼政孝和炙带领着,继续启程进京。

    阳春三月,京师东郊的花儿也开了,柳儿也绿了,莺歌燕舞、万物升平。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讨债的,不是来度假的。

    任这世界再繁华,我也只走自己的路。

    小皇帝朱翊钧,既然你要折腾,那就赌上你的国运和我的命运,咱们一起来玩吧!

    我和你玩到底!

    进了京师,我们由东郊的三河一路骑行过通州、向朝阳、经东城,毫不避讳的快马加鞭,昂首阔步直驰西城。

    我没有去朱翊钧给我的那套宅院,那里都是些外人,没什么好去的,一套没有自己人的房子,最多是套躯壳。

    房子是用来住的老大说的,没毛病。

    我带着诸人一路驰骋、直奔西城的李府,我要第一时间见到华梅和鸢,还有已然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丈人李再兴,这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回来京师的重中之重。

    除了自己的亲人,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

    越是靠近李府,我就越是心中情怯,生怕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景象,自己会做出本不想做的事情来。

    索性的是,已经骑行到了李府宅院前,却见大门紧闭,炊烟袅袅,却未见什么激烈的场景,不由的心中缓缓松下一口气。

    左右看了看,似乎没见到明岗暗哨,但九鬼政孝却打出手势,表示这座宅院正处于严密且隐秘的监视之中。

    哼!谁在乎你监视不监视!你若不来看着,我还得主动去报道,那多没劲儿啊!

    翻身下马,我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到门前,我相信,这步伐足以遮掩我内心的不安和惶恐,以至于我伸向大门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我来吧!先生!”九鬼政孝看出了我的不安,快步上前,用力扣响了铜制的门环。

    金属门环碰撞在红木的大门上,打出“邦邦邦”的脆响,连续三声。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人三鬼四”。忽然觉醒过来,顿时自己都觉得晦气,呸呸呸向着旁边轻啐三下,便听到了院里不耐烦的问话声:“谁啊?”

    是个老人,但不是老岳丈李再兴,听起来倒像是李家的管家李福。

    李福还在,说明这家里整体没乱,于是我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李叔,是我,启蓝!”

    在狼顾式的加持之下,我的听觉成倍增幅,我分明听到院里的人听到我的名字脚步顿了一顿,似乎是不可置信至极,随即快步跑向门前,“噶当”一声,门栓被拉开,露出了李福的那张苍老的脸庞。

    “姑爷!你怎么回来了!老爷不是说让你快走吗?”老管家一脸惊愕,随即想起什么,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一边伸手把我往屋里拉,一边嘴里低声叫唤着:“快进来!快进来!”

    随即看到我身后的人吗,又伸手招呼:“都进来!都进来!”

    九鬼政孝等人随着我唏哩呼噜进了院子,老管家李福又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眼,方才双手用力合上大门,又“噶当”一声紧紧闭上了门栓。

    “姑爷!你怎么回来了!京师危险!老爷不是派人去戚都督那里带话给你了吗?另一队去了蓟州大营,也让他们传话给你了的!莫非你都没有收到?”李福拉着我的袖子,眼眶发红的道。

    我轻轻拍拍李福的胳膊,微笑道:“李叔,这些年,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您老人家不用操心了,我是来接你们的!”

    “接我们?”李福边拉着我往屋里走边摇头急道:“姑爷,你不知道这京师的凶险!这次的密令是紫禁城里那位发出来的,申时行大人派人暗中前来知会,让我们务必带话给你,让你别再回来,你怎么却就回来了呢!”

    我示意他安心,正要说话,却听一道院里传出一个女声:“李叔,是谁在叫门?父亲的药好了没?”

    我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心中一激灵,急速扭头望去时,却正好看见鸢端着一个盆儿走出门庭,见到我时也宛如触电,就那么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呆若木鸡!

    “啪!”鸢手中的瓷盆在地上摔得粉碎,待看清我之后,她尖叫一声、一下子冲了过来,飞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哭了,却有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只是紧紧的将我抱紧,似乎是怕失去我一般,浑身都激动的剧烈颤抖着。

    我用力的抱着鸢,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劝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

    鸢猛地抬起头来,想要急切的对我说什么,我却轻轻伸出右手,用食指堵住了她的嘴唇:“不用担心,别的不说了,我有办法。我是来接你们的!有我在,你安心就好了。”

    鸢的眼神里先是痛惜和不忍,听了我的话之后,缓缓的放松下来,眼神里开始有了效益。

    我放开手,她轻轻的笑道:“好!我听你的。”

    随即轻轻再次拥我入怀,这次的动作却是温柔的多。

    “启蓝!”身后又传来一个女声,鸢松开怀抱,我回头看时,却不是华梅又是谁?

    她确认是我之后,定定的站在原地,双拳紧紧的握着,激动的浑身战栗,却一步也迈不开,再也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走了过去,轻轻把华梅拥进怀里,低声道:“我回来了。”

    华梅颤抖的手渐渐平息,却又突然再次剧烈,她压抑着哭腔道:“我只道今生再见不到你了!”

    “哼!你想得美!”我低声笑道:“没生出十个八个小孩之前,你就想甩掉我?哪有那么容易?”

    听了我这话,华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轻捶打我几下,娇嗔着道:“还十个八个!只怕我们要一起做那亡命鸳鸯了!”

    我松开华梅,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有我在,一切ok !”

    华梅浅浅的笑了,就像庭前绽放的梅花。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惊叫着道:“对了!药!”

    这句话提醒了身后犹在抽泣的鸢,二人像是触电一般,连蹦带跳的奔向了后面的厨房。我轻轻的吸了吸鼻子,正是中药的味道,这两个家伙,心急火燎的,看来是在给老丈人熬药吧!

    不片刻之后,便看见两人端着一个药罐子出来,都是一脸苦相,噘着嘴。

    走到我面前,华梅嗔道:“都怪你!不打声招呼突然回来,害得我们药都糊了!”

    我不由莞尔:“糊了!糊了!赖我!赖我!”

    说着我回过头,对着九鬼政孝打了个手势。本来还在回避我们暧昧情节的九鬼政孝立即跑过来,跟华梅和鸢打了招呼,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袱,递到华梅手上:“这是先生让人从南洋找来的特效药,卡拉西姆看过了,说是一定有效的!”

    华梅接过药包,和鸢对视了一眼,居然一起瞪了我一眼,傲娇的道:“这还差不多!”

    我顿时无语。

    娶人不淑啊!物以类聚啊!人以群分啊!但是后悔也晚了,买票上车了,咋整?

    对付着过吧,还能离咋地?

    随着华梅和鸢前后脚进了屋子,九鬼政孝也随我进门,外面的炙轻轻一挥手,带来的人立即四处散开,寻找合适的警戒位置,开始对周围的情况进行严密监视。

    炙本人则独自走向后院的柴房,检查几个月前我秘密交代的一件事情,看看成果到底如何。

    先生当时安排的事情,现在终于用得上了!

    炙心中暗道,果然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推开柴房的木门,炙轻轻的走了进去,又轻轻掩住了房门。

    我随着华梅二人穿堂过院,一路走向内院。那里是李再兴老丈人的卧房,我回头看时,周围的植物修剪的很整齐,一看就是华梅和鸢上心了。

    之前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十名女下忍,想必在其他人纷纷离去之际,撑起了这座偌大的李家宅院吧。

    走到屋外,就听见里面的传出一阵距离的咳嗽声,华梅和鸢的脚步顿时加快了,我也快步赶了进去。

    屋里门窗关的很严,我们一进门,立即有随着鸢和华梅回来的女忍关上了门。

    见我回来,她们都面露诧异,行礼之后,默默的退出了屋外。

    我抬头看向床头,老丈人斜靠在床头上,头上扎着风巾。见到有人进来,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似乎看不太清楚。

    待目光的焦距聚集在我身上,看清楚我的面容之后,老丈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良久方才微笑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那语气平静的就像在说:“昨天的你的那篇文章写得不错。”完全不像是立分生死的态度和语气。

    “畏首畏尾,又岂是我的作风?岳丈大人又怎会把如花似玉的女儿们嫁给我呢?”我轻轻一笑:“我让人从南洋带来了特效药,老岳丈您快服了,这是当地一个神医的方子,相当有效的。”

    老岳丈接过华梅递过来的药,放在手里端详片刻,笑了笑,一仰头喝了下去。

    随后缓缓抬起头,望着我笑道:“启蓝有心了!不过自己知自家事,我这病啊,便是大罗金仙来了,只怕也是回天乏术啊!”

    这话一出,我还没说什么,华梅和鸢已经哭做一团。

    华梅扑在床头,哭着不依道:“爹你不许胡说!启蓝说了,这药是特效药,药到病除。你一定能好起来,还要跟我们出海,还要抱外孙子呢!”

    鸢也哭道:“正是正是!父亲你一定能看到膝下子孙满堂的盛景,可得好好努力活着!”

    李再兴老岳丈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华梅和鸢的头发:“我李再兴得有你们这样好的儿女,此生足矣!不必悲伤,即使我没了,也只是去另一个世界陪伴你们母亲。不必悲伤,不必悲伤!”

    话音一落,屋里两姑娘哭的更是伤心,却又怕老岳丈担心,只能尽力憋着,越发的呜呜咽咽、难以自持。

    我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屋里怎么也会有风?

504.老宅话前途

    暮春的京师依旧风紧,屋里若不点炉火还是很冷。在老管家李福的操持之下,老岳丈的室内一直温暖非常,这也让老人少受不少罪。

    等老岳丈喝完药,气息上明显舒缓了很多。其实对他的这次疾病我也说不太清楚其原委,听华梅说,之前多有知名大夫来给老岳丈把过脉,但是事后无不摇头。

    客气一点的会说这病需要长期将养,并且不要做太乐观的打算。直接一点的就明确说“准备后事吧!”

    这也让华梅和鸢多流了不少眼泪,听说俩人还把一个说话难听的大夫给打了,结果自那以后就少有大夫敢上门了。

    我现在也算是神医中的翘楚,只要是病,我都能治,但问题是当我搭上老岳丈的腕脉才再次确定他现在根本就不是病,而是生命力耗尽了!

    这种“病”,我治不了的......

    但是于情于理,我能治不能治,也必须得治。因此,我送走其他人之后,就在华梅和鸢的陪伴之下,将绿色气劲源源不断输入老岳丈的腕脉,向借此给他多提供一些生存的力量!

    反正到了这种时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有用没用,都得尽一切能力去做,这也是为人晚辈应尽之义务。

    在我带来的药物和绿石气劲的双重作用之下,老岳丈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比我刚进门时强得多。

    他睁开眼,看着我笑了笑,随即缓缓转头看向华梅和鸢,笑着轻声道:“女儿啊,为父想喝一碗你们熬得红豆粥,又想吃两块点心。”

    华梅和鸢知道,老岳丈这是有些话要单独和我说,于是她们应了一声便款款起身去了,临走时,鸢还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怕我又跑了,要把我看进眼睛里似的。

    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鸢才笑了笑,出门去了。

    “启蓝啊,你这一步选的不妥。”老岳丈在她们走了之后,开口说话了。他的意思倒不是责备我,而是告诉我,这样冒着危险回来实属不智,不像是我一贯的作风和所谓为。

    我听了不由的哑然失笑:“那依着您的意思,我把老人媳妇的仍在这里不管就对了?哪有老丈人不心疼自己闺女的。”

    李老丈人摇头道:“我会想办法送她们出去的。”

    我依旧微笑着,声音却不那么喜悦:“什么办法?”

    老丈人语塞,我叹了口气道:“父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孩儿我行走时间这么多年,又何曾怕过什么?更何况这次,你们都留在这京师偌大的牢笼里,我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老爷子也随着我叹了口气:“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可是你这样回来,除了平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又有别的什么作用呢?”

    我轻轻哼着笑了一声:“父亲,你也太小瞧孩儿了。京师虽大,着皇帝也稳坐八宝金殿,但是他就一定能一语定乾坤吗?天下之大,却也不全都姓朱!”

    老爷子听了我的话,忽然笑了笑:“你终于还是想通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疑惑道:“什么?”

    老爷子微笑道:“当年你二叔祖和我谈过,说启蓝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认死理。”

    我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这还真是二叔祖说我的话。

    “可是如今,你也觉悟啦!”老岳丈摇头苦笑道:“真是势必人强莫抬头,优秀的都走啦!”

    说完,一声长叹。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听到这话的感受,如果有可能,我多么希望二叔祖不要死,戚都督也健康着,给这个沉疴深重的大明朝多一些喘息的机会,让它多回几口气!

    可惜,愚蠢的朱翊钧把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即使二叔祖没了,只要他坚决的将改革思路贯彻到底,就是给这大明朝再次注入了灵魂。

    可惜他没有。

    他废除了所有的改革政策,将那些锐意进取的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无异于自毁了守卫家山的万里长城!

    别人就算看得到,想得到,但又能做什么呢?

    比如我,不远万里从西洋回到大明,我图什么呢?

    名吗?利吗?

    我想要得到这些的话,在外面我能得到的远比回来要多的多!

    然而都不是!

    我为的,只是给这汉家的最后一个王朝注入一针强心剂!让它最好不要被女真人再次占领!

    然而……

    见我面色阴晴变换,老岳丈只道是我以为他在责怪我,便温言道:“启蓝,你已经无愧于大明,今晚趁着夜色,收拾收拾,想办法走吧!我在军界还有些威信,你要走,他们也不会穷追猛打的……”

    听了这话,我摇头笑道:“父亲啊,你误会了。我只是嗟叹,偌大的一个大明朝,居然就只剩下不到五十年寿命,而后就国将不国,又要被鞑子登台了!”

    “鞑子?”老岳丈皱眉道:“鞑靼人虽然勇敢善战,但现在火器日渐强大,他们的骑兵已然式微,又怎么会?”

    我摇头道:“不是鞑靼人。”

    “不是鞑靼人?”老岳丈眉头皱的更紧:“难道是……女真人?你曾说过,对了,张太岳你二叔祖也说过,有朝一日,女真人会成为大明朝的心腹之患,难道是真的?”

    我正要回答,他又接着道:“女真人尚未统一,又有李成梁一家子时时提防着,怎么会便就让女真人起来的了呢?”

    我长叹一声,给老岳丈倒了杯热水:“正是因为有李家在那儿做保护伞,才有了女真人的日益坐大啊!”

    “哦!此话怎讲?”老岳丈奇道。

    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才低声道:“我回来之前曾去了一趟长白山,见到了,也抓住了女真人的首领努尔哈赤。”

    “哦!后来呢?”老岳丈问道:“你杀了他?我也曾听闻,这努尔哈赤有勇有谋,的确是一个英雄人物。”

    我摇摇头:“不,我放了他。”

    “为什么?”老岳丈问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我觉得他比朱翊钧强,至少还是向好发展的。或者说,他比大明朝除了朱元璋之外的皇帝应该都强,跟着他,百姓至少能安稳些日子。”

    “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点你想过吗?”老岳丈没有责怪我的意思,而是平静的问道。

    “我当然想过,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这一点!”老岳丈听我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颇感诧异,但我却说的毫无愧色。

    “是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会发生什么,未来会走向哪里。五十年,五十年后,女真人就将取代大明,成立大清!”我斩钉截铁的道。

    “启蓝,这些都是你那位师父说的吗?”老岳丈叹了口气:“我听张太岳说,你那位师父预言神准,甚至不能称为预言,倒应该说是安排更相似些。”

    我怅然道:“是啊,是他老人家说的。凡是他说的,便无有不中。所以我选择相信他,留下了努尔哈赤!”

    我紧紧的盯着老岳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至少大清上位后的前二百年里,百姓的生活比大明战火不断要强!如果换了别人来统治,好与坏尚未可知!比起未知的好坏,我宁愿选择已知的半好不坏!”

    老岳丈也盯着我,沉默了片刻方问道:“你就不怕你师父预言错误……”

    “绝对不会!”我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老岳丈问道,神色依然平静。

    我略一思考,才正色答道:“因为我已经看到了这一切。”

    在老岳丈诧异的神色中,我毫不迟疑的娓娓道来。

    我讲了大明朝与东瀛的二次战争,讲了大顺皇帝李自成,讲了吴三桂和陈圆圆,讲了吊死在煤山上的崇祯皇帝。

    而后,我又从努尔哈赤、皇太极讲起,讲道多尔衮,讲道顺治,讲道康熙,一直讲道了溥仪。

    老岳丈听着,开始时不信,只当是我在随口瞎说,但是当听到我一年一年诉说世界的变革,这一年谁出生了,谁死了,谁干了什么大事,谁登基为帝,又杀了亲族的谁,所有的一切都宛如亲见,他慢慢的信了。

    我讲的更是毫无疑虑,因为我说的赫然就是一部晚明和清朝的历史啊!又怎么会错呢?

    “溥仪之后呢?”老岳丈忽然问道:“后面又是谁作皇帝?还是又改朝换代了?”

    我笑了笑:“溥仪之后,便没有皇帝了。”

    “没有皇帝?那天下之事又是谁说了算呢?”他问道。

    “也许是……人民。”我答道:“以我的能力,也只能看到溥仪皇帝倒台后的一百零八年,这也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一百零八?倒应了天罡地煞之数。”老岳丈笑道:“我信你!不过启兰,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你倒是说说,你自己之后又当如何呢?”

    我摇头苦笑:“我不知道。”见到老岳丈疑惑的目光,我补充道:“术士不知自己的命,就像医者不能自医。父亲您是明白的。”

    老岳丈点点头:“有理。启兰你吉人自有天相,路不会走窄的。”

    我微笑补充道:“父亲,我走之前给努尔哈赤定下了规矩的。”随后,便一五一十的说了我们的约定。

    老岳丈叹息道:“孩子,你有心了!”

    说着他,他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你还有未来,不必留下来为这没有前途的国家殉葬!”

    我摇摇头:“不!父亲。我还有事要做呢。”

    “哦!你还有何事?”老岳丈疑惑不已。

    “哼!”我轻哼道:“朱翊钧既然敢拿我的家人威胁我,又断送了我的、二叔祖的所有心血,我又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说着我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我会最后再努力一次,要么挽救它,要么……毁了它!”

505.舌战金銮殿

    第二天一早,内廷便来了特使,宣我早朝时进殿述职。

    我心中暗笑,果然是好的坏不了,坏的也好不了,这朱翊钧叫我回来就没安好心,现在这不,不请自来了!

    二话不说,我换上朝服,收拾停当,便随那钦差骑马赶往紫禁城,准备上朝。

    华梅和鸢在我临行前死死的拽着我的袖子,怕我一去不返,却又不敢掉下眼泪来,怕不吉利。

    我安慰她们道:“这一去一定是有惊无险,放心,我有护命法宝,没事的。”

    华梅和鸢知道我向来不会托大,便才轻轻松开我的袖子,任由我前去上朝。

    老岳丈也起来了,他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启蓝,你只放心的去。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赞同。”

    我点点头,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方才转身离去。

    这会儿的天色不过清晨五点,金水桥边已经满是朝臣。他们已经列队,就等着入宫。

    眼尖的听见马蹄声后回头看见了我,立即一传十,十传百,不片刻所有人便都看见了我。

    按照品位我是二品大员,如今武官行列里只排在兵部尚书石星的后面。于是众人再次裂开人潮,目送我一路向前,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等我走到最前,站到了石星面前,旁边是首辅申时行,见到我时,人人都是表情凝重,申时行更是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启蓝,你回来了。”首辅低声道:“比我想象的要早。”

    石星也开口轻声道:“圣上已经久不上朝,今天突然早朝,怕是针对启蓝你的。你回来的的确有些早啊!”

    我点点头,平静答道:“该回来的,迟早要回来。早回来比晚回来好。”

    申时行点点头,与石星对望一眼,石星开口低声道:“我们自知你是忠烈之士,必当保你平安。放心!”

    我对着二人微微拱手:“大恩不言谢,启蓝记下了。”

    两人再不说话,一起转过身去,廷卫唱声时,便左文右武,一起上殿。

    一路上我就在想,这金銮殿,金碧辉煌,看起来熠熠生辉,其实却藏着多少腌晦涩。权力这东西人人都爱,可是真的身处其中,就一定快乐吗?

    当然人各有志,大家追求不同,也不必强求吧。

    随着队伍一路上殿,分文武站定,依然有不少人拿眼睛悄悄瞟我。

    我大概环视一圈,除了个别熟人之外,其他人都连忙转过脸去,不敢和我对视。

    哼!跳梁小丑,谁又在乎你们的看法呢?

    站立不久,廷官唱道皇帝上朝,我抬眼观看,便见那朱翊钧缓缓从后殿出来,半死不活的坐上了他的龙位。

    这小子多时不见,不显得怎么长精神,倒是浑身上下显得死气沉沉,全无一点年轻人当有的朝气蓬勃的样子。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廷官唱道。

    站在我前面的石星轻轻叹了口气,踏步出列朗声道:“奉圣旨,东海侯、水师提督孙启蓝又高丽前线回朝述职。”

    朱翊钧假模假式的问道:“哦!他回来了!让他说说吧!”

    石星回了声:“遵旨。”

    便半转过身对着我道:“东海侯,你便如实述职吧。”

    我大踏步出列,走到正面后一拱手,也不行大礼,开口朗声道:“现东海侯孙启蓝前来述职。”

    朱翊钧大怒,指着我大喝道:“孙启蓝,你不行大礼,不称万岁,谁教你坏的规矩!你这是要欺君罔上吗?”

    我哼了一声,心道小样儿,就这点儿水平?于是开口答道:“陛下明鉴,依大明律,战时不行常礼,一切皆按军例。在下现任水师提督,乃是军职,又行军政述职,是以行了军礼。不知陛下以为然否?”

    朱翊钧听了我的话顿时呆滞当场,半晌方咬着牙问石星:“石星你说,大明可有此律?”

    石星行礼答道:“回禀陛下,孙提督所言正是大明军令,并无差池。”

    朱翊钧气的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石星一眼。这老先生也是当仁不让,四平八稳往那里一站,却是毫无畏惧。

    朱翊钧无奈,只能开口道:“你说吧!”

    我再次拱拱手,开口讲了起来,说的却不是战场的事:“之前我身在西洋,听说西班牙人有意进犯大明,东瀛倭寇也聚集大兵前来,于是在下不远万里,从西洋赶回大明,却正是为了大明国祚,却完全不图什么私利。”

    这句话一出,朝堂上嗡嗡议论之声四起。我说的是实话,本来我身在海外,逍遥自在,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要不是为了应对国难,又何必要回来这里?

    “后蒙朝廷信任,帅水师前往高丽迎敌,与李如松等将领联手,破敌于海滩、光复平壤、收复汉城、复取王京!如今高丽三都已尽皆光复,杀敌十一万一千余人,伤敌无算!如今东瀛倭寇退缩至高丽西部,已不复日前之威风。”

    “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歼敌十万有余,光复三都!这些功劳绝对非同小可。

    一时间大堂之上议论纷纷,朱翊钧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复杂至极。

    他该怎么办?称赞我?还是挑毛病?

    怎么做都不合适,都没法圆满达成。

    称赞我的话,这不是他的本心,他就是奔着打压我才上朝。

    可是批判我的话,他的依据是什么呢?

    一时间,朝堂上的议论就像紧箍咒,听的他脑仁都疼,无奈之下,只能开口道:“众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我不由的冷笑一声,自己语塞,找援兵呢?

    找吧,幼稚!

    果然,就在朱翊钧开口后不久,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启禀陛下,臣以为孙大人所讲之功绩有水分。”

    众人纷纷回头,却是文官行列里的一名三品官。石星低声对我道:“这是礼部侍郎杨柳清,奸猾之徒。哼!”

    我看着这个杨柳清,只听这哥们儿摇头晃脑开始了他的论述,什么之乎者也、夫子孔圣,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是述职里面有水分,功绩未必是真的。

    听他说完,打了个哈欠的朱翊钧又有了精神,张牙舞爪的喝道:“孙启蓝!杨爱卿所言之事可是属实?”

    我了这话不由的哈哈笑了两声,指着身后一个看起来挺精神的武官说道:“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那武官大概三十来岁,看起来也是个四品左右的朝臣,他见我指他,现实一愣,随即才朗声答道:“此事归属兵部管辖,前敌统帅李如松已经有了专报,奏折正准备由兵部上报圣上。”

    说着对朱翊钧行了一礼,继续答道:“孙提督汇报之事与李帅上报并无二致,甚至犹有保留,下官认为并无问题。”

    朱翊钧怒视于他,这年轻人却是夷然无惧,一身正气。

    朝堂之上一时间尴尬当场,杨柳清脸都憋红了,指着那青年将领喝道:“袁子鹏!你!你是说我在胡说八道了?”

    那名叫袁子鹏的武将却微笑道:“杨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还是管好自己的祭祖仪式,别来掺和兵部的事了!”

    “你!”杨柳清气得暴跳如雷,但是碍于大殿之上无法发作,只是一个劲儿向着袁子鹏发射眼刀。

    那袁子鹏却是不理他,石星轻声对我道:“这袁子鹏乃是广东名流,刚直不阿,生了个儿子名叫袁崇焕,今年七岁,与他一般的厉害。”

    我心里顿时一惊,没想到,他居然是晚明最后的名将袁崇焕之父!不由得,我又对他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

    大殿之上,袁子鹏与杨柳清吵做一团,朱翊钧恼怒,重重的拍了龙案一下:“住口!”

    他怒喝道。要不是这袁子鹏是广东名流,在朝野颇有名望,他早就容不下这个刺头了!

    但是没办法,人家说的有道理,这个还没发反驳,寄希望于其他人吧,兵部却有奏折了,其他人也没有资格妄议。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督察院的方向。

    果然,他的目光扫去,便又有人站了出来,呦!居然还是个熟人督察院右都御史王森可。当年我离去之时他就是这个职务,如今七八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个职务。

    只听这王森可阴阳怪气的道:“启禀陛下,臣日前收到举报,说孙启蓝私通倭寇,侵吞钱粮,有不臣之心!”

    “哗!”这句话再次在偌大的金銮殿这锅热油里浇下一勺冷水,又炸锅了!

    这私通敌人的罪名可不是随便说说,坐实了是要杀头灭门的。既然督察院祭出这个大招,那就是准备和孙启蓝决斗的意思,这开弓没有回头箭,只不是知道最后谁死谁活啊!

    看来这皇帝久久不上朝,一上朝就要办大事啊!

    平静已久的朝廷,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吗?

    就在众人猜疑不定之时,站在文官最前面的首辅申时行开口了:“王御史,这话可不能乱讲。孙提督在前线英勇作战,克己奉公,李将军已有禀告。你所称之事若无证据,切不可随便乱说,否则待事情查明之日,怕你不好收场啊!”

    王森可听了这话,气势顿时缩了一缩,但是看到朱翊钧那满是恨意的眼神,顿时又来了劲儿,高叫道:“首辅大人,你也不必包庇孙启蓝!我王森可实名举报孙启蓝,他与倭寇有染、有不臣之心!”

    哗然之下,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我。我笑了笑,看来真的是三十年不出江湖,人们都忘了老夫当年的威名。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506.反杀第一刀

    王森可的控告就像一枚核弹,引发了金銮殿上巨大的震动!群臣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想看看我如何为自己辩解。

    头脑。我就那么矗立在大殿正中,完全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这就让围观的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我却没有打算现在就给他们答案。

    王森可得势不饶人,越发张狂的额高叫道:“我接到举报,你和东瀛倭寇羽柴秀吉有染,在高丽战场上与之联手才打败了柴田胜家!你认也不认?”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王森可这个举报指名道姓,而且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事件,看起来不像是作伪。

    我轻笑了一下,继续问道:“还有吗?就这些?”

    王森可冷峻着脸色道:“就这些你就解释不清楚!你还待翻案怎地?”

    不由的,我重重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什么还是一次说出来吧,省得我还得一遍遍说。要我说你们的工作做得太不仔细,等会儿我给你慢慢讲。”

    “你!”王森可大怒,但是在大殿之上,他又没办法发作,便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几乎是咬着牙道:“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在东瀛有着自己的大规模贸易!不论东瀛哪一方都不敢得罪你,你倒是混的风生水起,这还不算通敌叛国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在大殿上仰天大笑:“还有吗?就这些小伎俩,趁早自己跪地伏法,省得大家都多费唇舌。”

    大殿上顿时“哄”的一声乱作一团,按理说,王森可所说的事情并不算小事,但是我却依旧强势异常,似乎根本不把他的控告放在眼里,这就让众人十分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孙启蓝!你休要巧言令色,所有罪状,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朱翊钧厉声喝道。

    我回头望向朱翊钧不屑的道:“怎么?鸟兽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的桥段又要上演了吗?”

    朱翊钧指着我大喊道:“大胆!你竟然污蔑于朕!”

    我撇撇嘴:“是不是诬陷,陛下您最是清楚。我只问一句,督察院参奏的人便已定罪为罪人,还是要据实查办?”

    朱翊钧被我这一句堵得嗫喏半天,方才再次振起精神答道:“自然是据实查办。”

    我哼了一声:“我从前线回来述职,有功无过是否属实?为何所听闻尽是罪责,却无一句表彰之语?陛下您说是据实查办,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您是否敢说自己不心虚?”

    朱翊钧脸色涨红,正要发作,我却对着他一挥手:“至于王森可所说之事,我来给你解释。只希望解释清楚之后,该法办的一定要法办,莫要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凉了众人的心!”

    申时行不等朱翊钧接口,便当先开口大声道:“我大明朝向来依法办事,对有功之人绝不亏待,对有罪之人也绝不放过。你只管放心说,朝廷自会分辨清楚明白!”

    这一番话说的光明正大,朱翊钧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恨恨的看了申时行一眼,闭口不言。

    我对着申时行拱拱手,望着王森可道:“你说我四通羽柴秀吉,我先不解释这个,我只问你,如今高丽战场上,羽柴秀吉军有多少人?柴田胜家军有多少人?我军又有多少人?你可知道!”

    王森可被我一这问问的哑口无言,只能色厉内荏的强辩道:“说的是你通敌之事,你何必狡辩其他?”

    “哼!”我轻轻一哼,满眼的不屑溢于言表:“向学人诬陷别人,也不先做做功课,好,我来告诉你!”

    “我军进发高丽之时,高丽共有东瀛军队五十二万!其中,羽柴秀吉军二十八万,柴田胜家军而是四万。我军呢?我军有多少?”我当庭质问,众人不语。

    “我军共四万三千人。高丽尚有民兵二万余,只按人头算,大概军力在六万左右。”石星开口答道。

    神助攻!专业的。我心中暗道,于是更是朗声开口道:“正如尚书大人所说,我军共六万人,还有两万人是一触即溃的高丽军队两个多远丢了九成国土的玩意,我估计就和王御史这样什么都弄不清楚,就知道大放厥词的情况差不多!”

    殿上顿时传出一阵压抑的笑声,王森可气的满脸通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继续说道:“敌军五十二万,都是东瀛国内常年征战的善战之士。按照兵力对比,敌军十倍于我,再加上补给困难、地形生疏,我只问各位,可有什么破敌之法?”

    王森可狡辩道:“我朝天兵一到,敌军还不是望风而降!又有何难?”

    我不由哑然失笑:“正好!高丽还有三四十万倭寇尚未剿灭,王御史你可敢统帅天兵,去收降那些一触即溃的倭寇?别说别的,你敢不敢?”

    “我!”王森可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这个“敢”字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我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你别急,我慢慢和你算。”

    说完,又转而面向众人,继续说道:“敌军十倍于我,又均是能征善战之辈,我方与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唯一的办法,便是分化敌人,有拉有打,引诱敌军自相残杀,是为反间之计!”

    我说到这里,大殿上八成的官员都在微微点头,我顿了顿,方才问道:“至于反间之计战果如何,谁能替我说出来?”说完,却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

    “我来说吧。”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偏过头看时,却是方才发过言的袁子鹏:“据高丽援军统帅李如松战报,李、孙两军多用奇谋,定边塞、夺平壤、战汉城、取王京,歼敌十万余。另李帅多次报告,此战多赖孙将军智计,方能以少胜多、以寡击众。据李帅之言,李孙之功,李占四成,孙占六成!”

    “哗!”大殿之上再次一片哗然,但是当袁子鹏将李如松的历次战报从身后拿出来之后,所有人又都闭上了嘴。

    战场之上,最难分的就是军功,更何况李如松常年帅兵在外,心气极高,若不是心悦诚服,绝不会在私密的战报中做如此叙述。

    “至于说孙将军私通羽柴秀吉更是无稽之言,李帅战报多次曾言,孙提督屡施奇谋,引诱羽柴秀吉、柴田胜家两军相攻,我等躲在其中渔利,故此战推进迅速,大功在孙氏也!”

    我听他说完,立即接过话头:“在柴田胜家死亡后,羽柴秀吉取得了战场的控制权,但我却一改之前与之交好之情况,开始在海陆多方袭击其后勤补给,就是另起青黄不接!不然以羽柴秀吉如今已无后顾之忧的实情,谅我军前线三万余人,又岂是他一合之敌?”

    说到这里,我变再不多言,只和众人一起,定定的望着朱翊钧。

    这小子从小被人看管着长大,尽管他心中深恨二叔祖,但是却又正是因为他深深的怕着二叔祖。如今我气势如此之盛,只让他觉得宛如二叔祖复生一般,气势上顿时矮了半截。

    “如......如此说来,这一张便掀过去,那你在东瀛有产业一事又当如何解释?”朱翊钧故作威严道。

    我轻轻笑了笑,望向文官那一边问道:“不知哪位可以说说,这次援助高丽,军资用度情况如何?”

    “我来说吧。”开口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年官员,我细细回想,却是户部尚书杨巍,这老爷子行将退休,也是个无惧权贵的主:“具体消费目前尚未统计,但是总数不超过三十万两。按照惯常军费计算,此战军费消耗约为以往一半,剩下一半军费从哪里来,我想多半是孙将军孙提督私军消耗补充国库的吧!”

    我对着杨巍拱了拱手:“正是!在下自开展至今,未要过国家一分钱军饷!自战船维护、保养、修缮、改装、军资、给养、弹药、伤损,等等一干消费具是我自掏腰包!我只问陛下一句,臣在海内的产业早些年都被取缔,若是不在海外经营,就凭着大明朝这空虚的国库,派的出这些军队去打这一仗吗?”

    朱翊钧哑口无言,我却得理不饶人:“此时不说还则罢了,既然说起来了我便要算算这笔账。只按消耗、不及薪酬,我也净垫资尽二十五万两纹银,具体数额只多不少,不知这笔钱陛下还是不还?”

    我这一下连消带打,朱翊钧脸都绿了。大明朝方才打完西部的战争,转眼又打东北,如今的国库只剩下万把两白银支撑周转,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来还我?

    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纵然他是天子也不能赖账不还,这是规矩。

    被我这一番话说得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将目光又投向了挑起这事的王森可。

    王森可此时哪里还敢说一句话,只能缩着脖子往后躲。

    却是户部尚书杨巍开口了:“孙提督,你是前首辅张太岳后人,又高风亮节、万里勤王,依老夫之见,这钱是一定要还的,但是目前国库空虚,只得先行押后,或者......折算成土地还给你也是行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对对对!折算土地偿还!”朱翊钧已然没了主意,听见一个办法,便立即当做了救命稻草。

    我冷冷笑了笑:“国家有难,我自是知道的,只是我一心为国,却总有人在背后下黑手、使阴招。这钱可以先放放,我只问陛下,这诬陷臣清白的王森可......又当如何处理!”

    朱翊钧此时只能和稀泥:“孙爱卿,王御史也是一心为国,我看,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我冷冷一哼:“算了?若是这次是在下不占理,不知王御史会不会算了?国有国发、家有家规,我只问首辅申大人,依大明律,诬告他人着当如何处理?”

    申时行正色道:“依大明律,诬告者若确认坐实,则按照其诬告之罪定罪。官员交付大理寺,即时审理处置!”

    我点头道:“谢首辅大人!”

    说完转头看向朱翊钧:“陛下,国法犹在,陛下难道要带头坏了法律?”

    朱翊钧气的满脸通红,忍了又忍,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王森可,交大理寺处置!退朝!”

    说完拂袖而去。

    众臣恭送朱翊钧还朝,我和申时行、石星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又回头看了王森可一眼。

    那家伙已经瘫软在地,口中犹自喊着冤枉。

    冤枉?冤枉不冤枉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这只是我反杀的第一刀,其他的,咱们慢慢来!

507.远走的计划

    早朝散了,百官却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清楚其中的复杂感觉。

    这些官员里面,有对我抱着善意的,也有对我看不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有与二叔祖有仇、寻思着怎么报复我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知道我对这个国家是没有保留的在付出,承担了很多本没有必要去承担的责任。

    然而看到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人们的心中却在犹豫、在悲切。

    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好,说是打抱不平、黯然伤神也罢,这些官员的心情都低落压抑至极。

    一个这样付出的人都落得这样的对待,何况是自己?未来的某时某刻,自己又会得到怎样的结局呢?

    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官员们分别回家,我自然也不愿更多停留,答应首辅申时行明日去拜会他之后,我便快马加鞭,一路带着烟尘回到了西城李府。

    甩镫下马,门前的李福早就盼的脖子都长了三寸,看见我回来,喜不自胜的过来帮我牵马进院,又转身回来,轻轻锁上了院门。

    刚走进内院,便迎头碰上了听见马蹄声响、快步走出院门的华梅和鸢。她们见我没事,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却是不忍心说别的,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弄得我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感受。

    在二人的陪同之下,我们前后脚进了老岳丈李再兴的卧房。进门就见老岳丈坐在床头,看起来起色似乎好了一些。

    见我进门,他轻轻地笑了笑,明显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是一世的宦海沉浮,造就了他坚毅的性格和品质,自然不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启蓝回来了?你带来的药不错,为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今天早上还下地,到院子里走了两圈呢!”老岳丈笑的很轻,却透着十足的家人气息。

    我连忙走上前,拽了把椅子到床头放下,轻轻坐在了老岳丈的侧面:“父亲,你感觉好是最重要的。药还多的是,咱们先将就吃着,等到了海外,咱们再想办法量身配置更好的。”

    老岳丈听了我的话,沉默了片刻后轻声叹道:“华梅,你和鸢儿去弄些小点心,启蓝想必饿了,午饭前先垫点儿。”

    二女听出意思,不舍的点头去了,留下我们爷俩说些官场上的话儿。

    “今天形势如何?他......难为你了吗?”老岳丈见二女出去,面色恢复了凝重,低声问道。

    “哼!”我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小伎俩,不值一提。右都御史王森可因为诬陷我,被不得已下了大理寺,其他人自然是噤若寒蝉,整体问题不大。”

    “哦!已经动用刑部和大理寺了?”老岳丈半世为官,自然懂得其中利害:“你给为父详细说说其中的过程!”

    对于老岳丈我自然是毫无隐瞒,立即将早朝之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岳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越听脸上的法令纹越是深刻,但等我说完,他反而平静下来,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一般。

    “你做的不错,局势没有想象的糟糕。”老岳丈点头微笑,肯定我道。

    我却知道他不过是要让我宽心,眼下的局势肯定是不容乐观的,尤其是第一次接火,就把一个三品官干进了大理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是他也清楚,这些不是我惹来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过是被逼无奈、被迫还击而已。既然如此,那就大可不必焦急难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罢了。

    “父亲,我有一个担忧。”我试探着说着自己的想法,十分担心他依然会拒绝:“华梅和鸢都是好姑娘,他们也都是至孝的人,您如果留在大明,她们是坚决不会走的。”

    老岳丈看了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有这个担忧,这两个孩子,之前我几次想送她们走,但是她们都不愿离去,说是怕我老人家一个人留在这京师,一旦有些什么情况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嗨,这些孩子,真是想多了,其实我又有几年好活呢?”

    听了他的这话,我的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红,这样的情况下我更不可能自己走。所以我默默的忍着自己的情绪,直到良久之后呼吸平复,方才再次开口说话。

    “所以我想,您就当是离开大明一段时间,去修养修养身体,等您好了,我们随时再送您回来,或者回杭州老家,这样行吗?”我是真的再不想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您已经至士回家,皇帝小儿又处处刁难,咱们也有条件走出去。世界之大,何处不可去得?换句话说,您就当是陪陪女儿们,到处走走转转,不行吗?”

    说到最后,我已经有些祈求的意思在里面。我真的不想忤逆老人的心意,但是更不想让华梅、鸢俩家伙留在这里受苦。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只能先做通老丈人的工作,才能从源头上解决目前遇到的所有问题。

    老岳丈听了我的话,饱含着感情看着我:“孩子啊,我自幼生长在杭州西湖边,我父亲,我爷爷,我爷爷的父亲、爷爷,都埋葬在西湖边的祖坟里,你说等我老死之后,难道还不回归祖坟,去向自己的老祖宗们报道吗?”

    我听了这话立即表态:“您放心,我无论如何不会让您落叶归根的想法落空。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一定能做到!我的亲人有不少都生活在南洋,距离杭州不过半个月的航程,我叶公也想着百年之后回山东老家进祖坟,这根本不是问题的!”

    老岳丈听了这话,似乎心动不已的样子,他轻声道:“最近几十年,我都生活在北方,怕是回到南方,或者到了南洋,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了啊!”

    我听了这话立即笑着道:“您放心,您跟我去了南洋,我一定在海边给您选一座最凉爽的宅院。若是您住不惯南洋,我们去东瀛、去西洋,总有适合您的地方!孩儿我跑遍了全世界,一定给你选最舒心、最合适的住所,您看行吗?”

    老岳丈听了这话,不由的哈哈大笑道:“孩儿有出息,作为老丈人甚是欣慰。你们一片拳拳之心,我若是还不领情,便是矫情了。只是启蓝啊,据我所知为了防止我们私自走脱,锦衣卫已经在周围重重监视着我们,想要撤离恐怕并不那么简单啊!”

    我重重一拍手,哈哈笑出了声:“父亲大人您放心,这样的监视在我来看不过是个破渔网,还想困住我这样的万里鲲鹏?我既然敢来,就有走出去的能力和本事,只要您愿意走,其他的就交给我好了。”

    老岳丈深深的看着我,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锦衣卫在大明只手遮天,眼线遍布全国各地,你有什么办法脱离他们的监视、逃出生天呢?”

    我侧耳倾听门外,没有任何动静,九鬼政孝按照我的要求,让所有人都远离我们谈话的房间:“父亲,我人虽然不再大明,但是在京师、津门、山东、江苏、广东一代都有商贸路线,不少商户都是披着马甲、改头换面,其实都是姓孙的。”

    “哦!还有这事!”老岳丈惊讶道:“我倒是全然不知。”

    我微微点头:“请恕孩儿未曾如实相告,只为了让您不至于为了此事操心。这些人都是常年的老人手,忠诚上绝对没问题。所以只要我们离开了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便可称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再无牵绊,这世界大可去得!”

    老岳丈听了我的话,轻轻的捻须微笑:“怪不得启蓝孩儿你能征战四海而盛势不衰,果然是狡兔三窟,处处都有自己的后路。既然你已有打算,那就放心去实施,不用操心我这个糟老头子,我按照你们说的做就是了。”

    经过这样一番商议,我终于达到了想要达到的目的,正好此时华梅和鸢进来给老岳丈服药,我轻轻的说了他已经答应随我们离去的意思,两个人高兴地又蹦又跳,拉着老丈人的手好是一番欢愉!

    看着他们的欢欣之态,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哪怕就是搭上性命,也一定要让家里这些老的小的安全转移到海外!

    看着俩夫人给老丈人喂药,我缓缓退出房间,轻轻关上大门,走出门外,叫来九鬼政孝,秘密的安排了我的计划。

    九鬼政孝细细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他是我各项布置最直接的执行者,所有事情安排给他也是最顺当、最没有障碍的。

    我说了近十分钟,九鬼政孝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下去布置安排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叫来炙,让他安排两个最精干的特战队员,去街上最好的礼品店买些东西。

    这次回来,申时行、石星二人给予我的帮助良多,我必须回馈他们,哪怕不大,但也是我的心意吧。

    夜幕降临,我独子站在院中,抬头仰望着星空,心中感叹不已。

    父亲,我按照你的要求,在这个世界上追随着本心活着,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符不符合你的要求,也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到,但是我真的尽力了!

    我不知道未来我会走到哪里,但是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在干什么,我都会尽心尽力。也许结局有痛苦、有失落,但是我一定不会有后悔!

    因为我真的尽力了......

508、形势再恶化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不怕现实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就是我一直坚持的面对现实的法则。

    昨天在朝堂之上,我舌战小皇帝以及他的走狗,最终在首辅申时行、兵部尚书石星,以及兵部侍郎袁子鹏的帮助下保得一时之安宁,但是却也留下了深深的隐患。

    小皇帝会因此放过我吗?绝对不会!他只会因为这件事记恨我更深!

    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所以后一定会想出这样或那样的下作手段来,对付我,、恶心我,直到拿下我。

    所以我一边筹备着撤离的事情,一边做着最坏的打算。

    果然,就在立夏当天,我就通过首辅申时行得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尽八十余名京官联名告御状,说我四处宣扬前首辅张居正的改革理念,诋毁朝廷,辱骂皇帝。

    具体是哪些人,我没有太多的在意,因为是谁都无所谓,无非是小皇帝朱翊钧攒鸡毛凑掸子,摘出一波垃*圾来恶心我。

    这件事被交到了督察院去审理。因为之前王森可的事情,督察院现在对我是讳莫如深,说起来都带着三分忌惮,审理起来更是万分小心。

    君不见三品大员王森可被一撸到底、削职为民,还没收了所有家产据说,这已经是陛下特别开恩的结果,否则杖责五十、徙三千里是跑不了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没有人胆敢再次捋虎须,冒天下之大不韪来黑我。于是在审理时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不多、也不少。

    于是这样沸沸扬扬的闹了半个月,最后递给深宫内院的小皇帝一个奏折,总的意思是,孙启蓝结党营私、诋毁朝廷一事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属于莫须有。

    据说小皇帝朱翊钧在后宫里直接当场掀了桌子,还为此事专门跑了一趟太后那里,秘密商议对付我的事情。

    要我说,这太后当年丈夫早丧,孩子又小,万事都靠着二叔祖来决策,所以时时事事都求着二叔祖。但是后来发现二叔祖不听话,反而处处给皇帝提要求,给皇家定规矩,更是坏了太后老爹借着军需后勤捞钱的好事,因此才对二叔祖因爱生恨。

    到了现在,孩子羽翼已丰,她自己在后宫更是说一不二,已经完全不把我这个“张江陵的后人”放在眼里,虽然我在前线立下赫赫战功,但是在这妇道人家看来,偌大的大明朝万里疆域,别说是赢了这场战争,就算是输了又如何?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太后还是那个太后,朝廷还是那个朝廷,天翻不了!

    在她狭隘的视角下,根本不存在改朝换代一说,人人不都是这么做皇帝的吗?

    只要下面有两个会盘亘的大臣,能够把那些个耽误国家的大事把握住,至于那些小事,不影响大局!

    所以她给小皇帝支了个损招让人到“我”的家乡山东去,搜罗我当年说过的反朝廷的话,对上面不敬的语言和行为。

    这一下可以说是卑鄙无耻的绝户计,毕竟当年那村子我都没去过,有些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家人”更是已经全部搬了出去。

    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呢?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肯定是嫉妒眼红着有之,落井下石着有之,缄默不语着有之,煽风点火着亦有之。

    在锦衣卫一帮人的撺掇罗织之下,很快就给我编纂出厚厚的一堆罪状!

    而很快,在我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些“罪状”被送给了大理寺、鸿胪寺和刑部,三堂会审,审查事实真相。

    我得到消息是来自于戚都督三子戚昌国,现任锦衣卫指挥、都督府都督同知,赠骠骑将军。

    本来审理我的事情,上面是避开了戚家人的。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戚昌国有心打听,很快还是得到了一些令人发指的情报!

    具体的情况,多来自于一封他写给我的密信!

    信上这样说:

    启蓝吾弟,前日回山东老家探望父亲,老人家曾言:“启蓝一心为国,然因故旧之事,多为圣上不容,你等兄弟当尽己所能,多多照拂!”

    为兄谨记父亲教诲,多曾打探此次关于你的事情,情况甚恶,万望挂心!

    据悉,圣上命人返回你山东老家,多方收集你妄议朝廷、诋毁皇室之言论,虽然大多均属传言,但其已命人编辑成册,准备以此为证据,在京师及周边范围内收集你的罪状。

    另外,听说山东孔家孔尚贤的后人、薛家薛汴的后人均上书举报于你,说你鱼肉乡里、称霸一方,多有荼毒贤良之恶举!

    除此之外、不一而足,启蓝你树大招风,只怕此次并非徒靠口舌可辩!

    依愚兄之见,父亲既将兴国托付于你,便是希望他跟随你远走高飞,不要复落进朝廷小人之手!你有经天纬地之大才,当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又何必屈居于此、处处被人排挤打击?

    待你收到此信之时,以上所说事情大多已经就位,只差一个契机便会整体爆发!

    启蓝英雄人物,必不会含含糊糊、以至于误了大事!

    正所谓当断不断、必为其乱,愚兄言尽于此,启蓝兄弟保重!

    书信不长,但却处处透着对我的关切和惋惜。我也明白他的担心,但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我真的这么一走了之,真的对得起我万里回国的初衷吗?

    还有一点,老丈人李再兴的身体在药物调养之下刚刚见了些起色,如果我们现在离开、舟车劳顿、晓行夜宿,只怕到得海边,老丈人就得立马交代在船上!

    因此我只能咬咬牙,尽可能多的拖延一些时间。

    大夫们也说,老丈人的身体正在恢复,若再有一个月时间,当能固本培元,身体状态必当再上一个台阶!

    华梅和鸢泪眼婆娑,再三恳求我想想办法,给父亲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又何尝不想呢?说实话,为了这件事我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怎么拖延时间呢?我思前想后,不能被动的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于是这端时间里,我不断撰写奏折,写对东瀛发展的看法,写对羽柴秀吉后期战略的思考,写高丽的发展和大明朝的关系,写鞑靼人的野心。

    总而言之,能写的、有价值的、能拖延时间的东西,我想方设法写了出来,用尽一切办法送进小皇帝朱翊钧的手里!

    其目的就是让他觉得我还有价值,换句话说,哪怕打倒我是必然的事情,但也不应该是眼下目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或许......可以拖延一二也说不定!

    我的战术非常成功,据首辅申时行说,皇帝多次召他入宫,商议关于我写的这些洋洋洒洒、天马行空的奏折。

    据说皇帝曾多次表示:若孙启蓝不是张居正后人,又何尝不能为我所用呢?

    申时行也曾多次建议皇帝,希望他能够放弃成见,让有用之人真正发光发热。

    但很可惜,小皇帝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所希望的,就是榨干我的最后剩余价值,然后将我和同党一网打尽!

    时间看看的到了仲夏,老丈人的身体终于好了些。而且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小皇帝朱翊钧对我的态度也稍微有所缓和。

    因此我找准太后寿诞的时机,给小皇帝上书一封,送老丈人李再兴回杭州老家养老养病。

    为了这个计划能够成功,我还专门让人送给太后八对西洋最好的珠宝首饰,按照大明朝的市价,价值只怕在三万两纹银以上!

    折让那个短视的女人心动不已,她批准了老丈人李再兴回杭州养病的批复,但条件是以后每个季度都要有孝敬,而且不能重样!

    这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白了,这些东西在原产地根本不值钱,但是如果加上运费的确价值不菲。

    可惜对我来说,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钱,只要家里老人孩子安然无恙,花些钱,花再多的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丈人送走了,华梅陪着去了,本来鸢也要陪着去,但是老丈人担心我身边每个人照应,很不方便 。

    于是他千说万说,定下来让鸢陪着我留在京师,找机会从京师撤离。

    我自然没有什么别的可说,老丈人高义,我自然牢记于心。而交给九鬼政孝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机会、优先把老丈人和华梅送出海外!

    只要他们走了,偌大的大明朝就剩下我和鸢两个,到时候还不是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然而事情并不想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在老丈人离开后的第三天,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的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再次恶化,所有本来针对我做出的准备在这一天全部爆发!

    据说其原因,只是有人对太后说了句“他给您的这些珠宝都是赝品,根本不值钱”!

    一句谎言,就足够颠覆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意志,课件这个国家是多么的没有前途!

    但是,这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收到消息之后,我第一时间让九鬼政孝亲自带人去追老丈人,务必赶在朝廷追兵之前,将老丈人从烟台附近出港、赶离大明!

    至于我本人,我早已做好了今天这一切的准备!

    就让我为大明朝的复兴可能,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吧!

509.大殿宴鸿门

    预料之中的人身攻击很快就到来了,朝野上下开始流传关于我反对朝廷的言行,各种段子满天乱飞。

    比如有人说,我曾在入仕之前写过反诗。内容是这样的:

    身在山东心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我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这七绝文字水平一般,但言语间倍感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仔细想想,哇擦!这不是人家呼保义宋江老大在浔阳楼题的反诗吗?怎么改头换面成了我的笔墨了?

    这个真的可以有!

    这还不是最绝的,还有人说,我在小时候尿尿和泥玩的时候就反对大明,拿着小棍子在泥巴上写字,写些什么呢?

    据说我写的是:“誓亡大明!”

    我仔细回忆,我的“前身”孙三的最高文学造诣应该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誓亡大明四个字,估计第一个“誓”字就是他孙三跃不过去的一道坎!

    但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摆明了是要折腾事儿,现在不过是前期造势罢了。

    不过他们说的也不尽是虚妄之言,有人说,二叔祖临终前定下于慎行接班、申时行替补,其实是我给出的主意,到底意欲何为尚未可知。

    这一把火烧到了首辅身上,这其中的意味就比较深长了。

    当然但就事情而言,他们没说错。不过我的建议的结果是让大明保持了相对稳定的政坛更迭,只不过他们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这件事情罢了。

    看到这一条条的所谓罪状,我的心里既不难过,也不悲愤,我只觉得可怜。

    做一个明朝人可怜,做一个明朝官也可怜。

    很庆幸的是我已经看透了这些乱七八糟,对这些所谓的功名利禄毫无兴趣,不然若是我对这些极其上心的话,只怕我这会儿就得抑郁致死!

    坐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花草树木茂盛的生长起来,由于缺乏打理,长的格外张牙舞爪,我的心情不由得也开始恣意生长。

    如果小皇帝朱翊钧真的下死手的话……

    不如就让我亲手作他的掘墓人吧!

    这一天晚上,宫里传事的太监跑来通禀,说皇帝最近身体欠佳,一直未临朝。近期有所好转,明日早朝,着我务必参加。

    我笑着应了,答了声一定到!

    这太监见我发型的痛快,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见左右无人,才轻声对我说了句话!

    “孙大人,这早朝并非好事,您自己多加提防吧!”

    我听他说的入港,知道他有心点醒我,心道无论真情还是假意,人家做的是好事。

    当即让炙拿出五十两纹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却不料这太监死活不收,最后轻轻留下一句:“冯宝公公是我师父。”

    而后便调头准备走。

    原来如此,这还是个念旧的人。

    我轻轻拉住他,只见这公公不过三十来岁,人生还有大半,便微笑着道:“公公既然好心点化于我,又不肯受我的礼,那我也赠公公一言。”

    这太监奇怪的看着我,我低声对他道:“京师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公公还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这太监半世在宫里,最擅长察言观色,听闻我的语言,知道我这是话里有话,也不问缘由,而是直截了当问了句:“往何处去?”

    我笑了笑,伸出手臂一指,说了六个字:“往南!一直往南!”

    这太监听了后愣了愣,仔细品了品我话里的意思,方才对我一拱手道:“谢孙大人指教!您多保重!”

    方才头也不回的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

    第二天天没亮,我早早就到了金水桥外等候。

    五更天的时候,官员们开始陆陆续续到来,逐渐把这金水桥南站的满满当当。

    这些官员来了之后,都三三两两对着我指指点点,却又不敢靠近来搭话,于是围着我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半圆。

    只有袁子鹏、钱斯理等几人向我远远拱手行礼。我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还礼。

    申时行和石星住得近,二人在早朝之前联袂到来,看到我时都是一愣,随即都面露复杂的神色。

    申时行对着石星点点头,便离开石星,独自走到我跟前,问了句:“听说了吗?”

    我点头:“听说了。”

    他又问:“准备怎么办?”

    我答道:“公事公办。”

    申时行脸上显出一丝难过的神色,我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件事我不想他插手太深,毕竟这次闹的动静挺大,我怕牵连到他,故才有了“公事公办”的说法。

    按理说,我如今自身难保,应该是能抓住什么抓住什么、能咬住谁咬住谁的节奏,没想到居然这样大义凛然,这让申时行心中感佩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年轻人,气性盛,一会儿一定要稳得住。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会极力保你,你务必不要冲动才是!”

    我点点头,对着申时行一拱手:“晚辈记得!”

    申时行再没说话,宫里唱事的出来吊了一嗓子,百官便开始逶迤向前,逐次入宫。

    太阳初升之下的金銮殿,鎏金顶熠熠生辉,显露着世上第一流的尊严,但在我看来,却不过是这大明王朝的活棺材罢了。

    朝堂之上,百官位列文武,排队站定没有多久,唱事的廷官便扯着嗓子,宣了声:“皇上早朝!百官接驾!”

    官员们连忙行礼,小皇帝朱翊钧迈着方步走上龙位,左右看了看,重点把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秒,方才奋然入座。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吊着嗓子一声例喊,却把周围百官惊了一跳。

    他们都知道今天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大殿里一阵静默,落针可闻。

    “臣有事启奏。”文官那边的前排突然有人开口,我偏头去看,果然是大理寺常卿,不太熟悉,姓谢还是姓解,我弄不太清楚。

    “谢爱卿,有何事奏报啊?”小皇帝还在装模作样。

    这位大理寺一把手答道:“回皇上,近日大理寺、鸿胪寺、刑部多有收到举报,参奏东海侯、水师提督、援高丽副统帅孙启蓝曾多有不利朝廷的言论行为,三堂已对事情进行核实,特此禀报!”

    “你讲!”朱翊钧恶狠狠的说道,语气之中满是说不清的怨恨。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微微摇头。可怜虫,非要自毁长城,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大理寺常卿先是看了我一眼,才开始逐条诉说我的那些“罪状。”

    我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面上毫无表情。我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不过都是在梳理问题,真正关键的是看最后的那几句定性的话。

    大理寺常卿这一说说了足足有四十分钟,好多“罪状”我之前听过,但也有很多之前没听过,说真的,作为当事人我自己都听的津津有味。

    真难为这些编段子的人了。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关键最后的定性问题。

    “究其本质,三堂认为孙提督所受举报属于……”大理寺常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尤其是朱翊钧,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尖刀,死死的盯在大理寺常卿的身上。

    “经过联合审理,三堂一致认为,孙提督所受举报为

    之罪,不足以成为定罪事实!”

    大理寺常卿谢苗掷地有声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所有人听到之后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响起了巨大的哗然之声!

    整个大殿里乱糟糟吵成一堆,这一句话几乎让所有人的眼镜碎了一地!

    “你胡说!昨天你不是这样说的!”朱翊钧指着谢苗,声色俱厉的喊道!

    “的确如此!陛下!”谢苗神色如常,丝毫不为皇帝的威胁所动:“昨日不那样说通不过您的检验,我只能如此!”

    “胡闹!”朱翊钧声嘶力竭:“你这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

    谢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依旧神色如常道:“臣所做一切,无非是为了大明的未来!鸿胪寺和刑部的同僚也同意。”

    话音一落,刑部尚书、鸿胪寺卿也出来队列之外,往谢苗身边一跪,同样高声答道:“臣等附议!”

    朱翊钧气的浑身颤抖,手指乱颤的指着下面三人,只觉得语无伦次,口中絮絮叨叨。

    见现场已经乱作一团,首辅申时行探班出列,朗声说道:“陛下,臣以为三堂所言有理有据,并非信口雌黄,还望陛下从大局考虑,严查诬陷之人,还孙启蓝一个清白!”

    石星也出列站到了前排,还没开口,朱翊钧就指着下面众人道:“都给我闭嘴!你们查的不算!锦衣卫!”

    身后转出几人,正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我不太熟悉,也不知道他姓字名谁,只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果然,这些锦衣卫出列之后,对着朱翊钧行了大礼,随即转身对着百官亮出了一条黄布!

    上面书写着的,密密麻麻,全是我的罪状!

    喝!这是要不死不休的意思,哼!你要战,那便战吧!

510.针尖对麦芒

    永远不要试图与改变你抱有强烈敌意、甚至必杀意志的人的意图,因为那根本就是一场徒劳。

    有时间去琢磨怎么改变敌人,不如想办法如何提高自己。

    很多人就是不明白这一点,在揣摩他人的意图、希求他人能够给予自己宽容或同情上。殊不知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改变一切对应关系的根本,弱国无外交,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永远适用。

    见到朱翊钧摆出一副对我必杀的格局,我心中最后一丝火苗也熄灭了尽管从来没有对他报有过希望,但是作为本国的首脑,我总是希望至少他能在某个节点有所觉悟,不至于一错到底。

    他又给我列出了七条罪状,都是由锦衣卫直接“侦查”确定的。而现在,朱翊钧想凭借这些罪状,给我定罪,要是能一举除掉我,也算是为这么多年来的憋屈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从幼时起,在朱翊钧幼小的心灵里就对首辅张居正抱有着强烈的敬畏,长大以后,慢慢的转变成敬畏、嫉恨、愤懑等负面情绪的集合。

    等到二叔祖去世,他疯狂的推翻了二叔祖辛苦搭建的一切!

    包括他的,他的孩子们,走的走、免的免,已经再也掀不起风浪。

    而我,则成了二叔祖留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还在不断发光发热、让他如鲠在喉的存在。

    不除之,怎可自称天下之主?怎么敢说扬眉吐气?

    所以在他的心里,我已经成了必死之人!

    “孙启蓝!你可知罪!”朱翊钧在大殿上、待锦衣卫诉说完我的罪状之后,声色俱厉的喊道!

    这些年,自己过得容易吗?处处反叛四起,财政年年亏空,外面还时不时的不安定。就连自己想立个储君,都让这帮大臣硬生生干扰了几年,到现在都推行不下去!

    今天,我一定要自己说了算!

    朱翊钧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着,我是皇帝,我君临天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吗?

    “认罪?”我轻轻哼了一声,就在大殿上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当年赵构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并将其害死在风波亭之时,用的不就是你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怎么?你又要在这里把历史重演一遍?”

    我毫不客气的回答震得本就晕晕乎乎的群臣心底升起莫名的惶恐这大明朝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穷途末路、再没有希望了吗?

    “你!你敢当众顶撞我?”朱翊钧高喊着!指着我的手不住的颤抖,只怕下一刻就要下令将我拿下!

    我心里却是夷然不惧,因为就在前两天的晚上,我已经收到了墨传来的线报,我的所有计划已经在实施和兑现了!

    于是我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对于无德之人,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是有德之人的天下!我在朝堂上顶撞你你就受不了,那马上要到来的问题你也不用解决了,直接投降,大家都简单!”

    “你说什么?你要朕投降于谁?”朱翊钧怒极反笑。

    我寸步不让的盯着他,朗声道:“还在这沾沾自喜,自以为天下太平是不是?高丽战事再起,羽柴秀吉四十万大军横扫半壁、李如松兵退平壤,你可知道?”

    朱翊钧拍案大叫:“你胡说!李如松和……和其余众将已收复高丽三都,克复高丽只在眼前,你竟然胡言乱语,动摇人心!”

    我听了这话,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皇上,你不会以为打仗就跟你在后宫对付嫔妃一样,高兴了给个枣、不高兴打一巴掌就能打赢吧?离开了我的后勤补给,就你那可怜的补给线,能够得着王京?能送的到汉城?”

    朱翊钧愤怒高叫:“石星!你告诉朕,他是在胡说!”

    石星满脸无奈的答道:“陛下,孙提督所言甚是。我军后勤颇为薄弱,最多送至平壤城,着实难以再做存进!”

    朱翊钧气的愤怒大叫:“每年那么多军费都去了哪里?都被你们贪墨了吗?都察院,给我彻查!彻查!”

    “好!臣拜请都察院彻查!”石星寸步不让:“后勤补给,向来是消耗十分,送达一二。这些年财政日益缩减,军费一缩再缩。播远之役已经把国库打空了,陛下,你以为我国如盛唐之时、万邦来朝是吗?”

    “不可能!不可能!户部……”朱翊钧失神大叫,却被首辅申时行打断他的话道:“陛下!孙提督、石尚书所言甚是,无需查验。”

    说着,他在朱翊钧面色惨白之下痛惜说道:“自张太岳病故,你就处处阻挠变法,臣等多次上书请谏,都被你一一驳回!你知道现在的国库是万历十二年的几成吗?四成!四成啊!陛下!”

    朱翊钧一脸惨然,我却觉得心头一阵暗爽!小崽子,你不是要推翻了二叔祖的变法吗?你不是想尽办法驱逐了贤臣吗?你不是要收拾我吗?我还有礼物给你呢!

    “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继续说道:“我的舰队收到消息,南洋的西班牙人图谋大明,其舰队已至广东,双方该已经交火了。其舰队排水量嘛,大概与大明朝除我舰队之外总排水量相当!”

    “胡说!你胡说!西班牙人远在天边,怎可能袭击我大明海防!”朱翊钧声嘶力竭。

    “陛下,臣也收到广州总兵八百里加急,西班牙人舰队大举进犯东南海防,我方舰队与之激烈交火,双方各有损伤,战事不断升级!”

    “噗通”!朱翊钧瘫坐在龙椅上,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他失神的望着金銮殿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坐起身来指着我道:“孙启蓝!你的舰队呢?为什么不去迎敌?”

    “我的舰队?”我冷冷一笑,指了指那边拿着黄色布帛、方才念完我罪状的锦衣卫:“我在京师命在旦夕,你让我的舰队替你卖命!”

    朱翊钧语塞,我却继续得理不饶人:“尊敬的陛下,我已经给舰队下了命令,若我有所不测,第一时间炮击津门!然后不死不休、让大明海防永无宁日!陛下,这算不算臣给您的一份大礼啊!”

    “你敢!”朱翊钧喊的嗓子都哑了,

    我仰天长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凉:“我为什么不敢!万里驰援,就是要圆了我二叔祖强国卫国的遗愿!如今既然报国无望,与其留着让外人屠戮,不如我亲手毁了它!”

    说着,我指着那些锦衣卫轻蔑的道:“让他们抓我杀我好了!从此陛下你就多了一批不死不休的敌人!还记得当年的倭寇吗?”

    不等他回答,我继续肆无忌惮的说着:“我的装备比倭寇精良百倍,我的财力比倭寇雄厚百倍!而且倭寇是求财,我的人是寻仇,陛下,大明海岸线从此永无宁日,您高兴了吗?”

    朱翊钧默默无语,首辅申时行却劝阻道:“启蓝,我知道你委屈,但是……还请克制!若是张太岳复生,只怕也不愿如此的。”

    我点点头:“正是,首辅大人。我从西洋回来,为的是驱逐外敌、筹建本国海军,又怎想最终竟是如此结局!”

    申时行默然无语,我却望着朱翊钧,平静的道:“可惜事情却仍不止如此。”

    朱翊钧茫然的抬起了头,我笑的很无奈:“我们出兵高丽之前,东北女真人努尔哈赤曾主动请战,欲派兵助阵,却被朝廷否决了,陛下您还记得吧!”

    朱翊钧点了点头,我轻笑道:“可是如今,女真人首领却陈兵三十万在抚顺关,陛下您猜猜看,他是打算干些什么呢?”

    “启蓝!这条消息你却是从何得来?”石星慌忙问道:“兵部尚未收到这条线报!”

    我摇头苦战:“石大人,我的消息来自于水路,快于陆路,只怕不过两日你便能得到具体消息吧!”

    石星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朱翊钧忽然大叫道:“石星,你们不是说东北有李成梁,女真人不足为惧吗?他们却是哪里来的三十万大军陈兵边境?”

    石星垂头答道:“陛下,当初我劝您同意女真人帮助高丽作战,正是想消耗他们的兵力,但您不同意。如今东北李成梁大部深陷于高丽,内部空虚在所难免!若是东北动摇,则女真人将直逼山海关!只怕到了那时……”

    “国将不国啊!”我补充了石星没有说完的话。

    “哗!”大厅里一片轰然,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对于未来的预期,包括朱翊钧,包括申时行,也包括除了我和石星外的所有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朕是天子!朕的大明是天授的!谁也拿不走!”朱翊钧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却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我默默地看着他在那里发疯,却一点没有劝慰他的意思。我的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悲哀,总结起来就是一种感觉这些,与我无关!

    等他渐渐消停下来,我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于是我对着朱翊钧拱了拱手道:“皇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在下继续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此辞官,咱们各自安好!”

    说完,在朱翊钧一片呆滞之间,我对着百官一拱手:“各位同僚,你们继续尽心为国,在下孙启蓝无能,就此先走一步了!”

    说完,举步转身就走!

    朱翊钧愤怒大叫:“孙启蓝!朕没有批准,你要到哪里去?你是要造反吗?”

    我停住脚步,微微偏头,笑的很轻蔑:“您是皇上,不同意我走的话,您尽管逮捕我、杀了我好了。至于我是不是要造反,这取决于您的决定!”

    说完,我理都不理周围的卫兵,大踏步的走出大殿,头也不回的走出紫禁城!

    只留下大殿上呆滞的皇帝和满朝文武,默默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充满了不知所以的惶恐和无奈。

    大明朝,我们缘尽于此了!再见!

    不,再也不见了吧!

511.临别肺腑言

    出了东华门,再过金水桥,出门就看到正在紧张张望的炙和几名特战队员。我点点头,也不做声,翻身上马就走,直奔西城的李府如今已经空空如也的李府。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就没有必要在留在这等着腻歪,不赶紧早走早超生,留在这儿等着下崽还是长毛呢?

    看着众人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是老岳丈和华梅走的急,好多老李家的东西都没带走,我看着一些神龛佛像之类的物事,又好比已故老岳母的遗物,都让人收拾起来,一并带走。

    毕竟这一去,未来再不可期,这一世也许永远不再回来,不带走怎么行?

    若是有朝一日老爷子或者华梅想起家里的东西,免不了又得伤心难过,我一次受累,尽可能多带些走吧!

    就在准备出门之前,炙忽然进来通报,有两位老爷子来探望我,一位姓申,一位姓石。

    我心知肚明是申时行和石星,便快步出门,去见二人。

    门厅里,我们三人相对而立,一时间都是百感交集,万千语言在心头,却迟迟无法表达。

    “启蓝,这就要走了吗?”申时行到底是**湖,率先开口道:“其实如今的格局你就是不走,皇帝也没法拿你怎么样的,何必一定要走呢?”

    石星也补充道:“是啊,这一去,只怕山高水远,再回来已经是物是人非,只怕此生再难相见了吧!”

    我望着二人,脸上在笑,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怅然道:“二位大人,启蓝的苦你们尽知,是我不愿意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吗?”

    二人默然,我也沉默了下来。

    我尽力回忆,这二人的结局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算是平平常常,无疾而终。

    所以我也没打算过多的给二人什么提醒,毕竟大家的交集还不像我跟戚都督的交情那么深厚,还不到知心换命、什么事都如实相告的地步。

    申时行忽然问道:“启蓝,难道就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

    我笑着问道:“补救?怎么补救?让小皇帝向我道歉?还是给我赔罪?”

    二人沉默。我又追问道:“二位大人,即使他肯道歉赔罪,你们觉得我应该相信吗?他不是想敲打我,而是要要我的性命!二位大人,你们宦海沉浮一世,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吗?”

    石星再次叹息:“你说的是,启蓝,我也并不袒护皇帝。但是他也有他的苦衷吧!”

    “什么苦衷?”我轻蔑的问:“谁也没有对不起他,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内心的不平衡,你们觉得我有必要谅解他吗?”

    说完,我再不看二人表情,而是望着远方的行人,语气平淡:“正如二位所说,我这一去,便再没抱着还要再次回来的想法。这次一别,便是诀别,在下也有一言相劝,还望二位大人细细思量。”

    两人听我有话要说,知道事关重大,便都侧耳倾听。

    我微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

    “这第一么!”我伸出第一根手指:“如今大明朝这己方的威胁,除北方女真人需要紧守关隘之外,其余二者的应对之策皆在海上!我这次回来,其实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在大明建造强大的海军,可惜如今我已无力在继续,这一件事便请二位多操心吧!”

    石星接口道:“启蓝高义,我们自是明白,只是从你带回的舰队来看,西洋在舰船研造、技艺培训、战术素养上已在、超越大明多矣,似此当如何破得?”

    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递给了石星:“这一本,乃是我出海多年,并多方借鉴西方技术、战术,书就的造船技艺和战术战法,本打算亲自将其发扬光大,但是现在看来已没有这个机会,唯有将其托付给大人,还望大人能够责成有志之士多方钻研,早日建成一支强大的海军,扬我国威!”

    石星接过那一本薄薄的本子,只仿佛这册子有千斤重,再拿不起一般,他本人也是良久无语,只是定定看着我。

    良久石星才问道:“启蓝,关于海军将领的人选,你可有人员推荐?”

    我缓缓点头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关于人员。”

    石星和申时行相视一眼,申时行开口正色道:“启蓝深知自身为皇帝所疑忌,还能推荐人员,说明启蓝内心确实坦荡无疑!你只管说,我们一定保护好这些良才,绝不让他么埋没于众人之间!”

    我对着二人诚恳道:“感谢二位信任!只可惜决策者不信,耽误了大明最后的生机!”

    申时行听我这话,刚要发问,却被我制止了。我正色道:“二位大人谨记,大明之危机在北方,其余皆为疥癣之患。姓史、姓袁者可重用而挚信,姓吴者不可令其看守山海关!”

    申时行问道:“这却是为何?启蓝?莫非也是预言?”

    我淡然开口道:“正是!二位谨记我并非玩笑,此事关乎大明国运,如是二位不幸,那便是大明不幸!”

    二人连忙应承。

    我用力紧了紧拳头,才回头叫了声:“士表!你出来!”

    郑士表正在里面收拾东西,听见我喊叫,立即跑了出来。见我面前还站着两人,立即想起我之前交代过他的事情,对着二人恭敬的行了礼。

    我挥挥手道:“继续去收拾吧!”

    郑士表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二人,方才行礼去了。

    申时行疑惑道:“启蓝,这位是?”

    我看了二人一眼,又回头看了郑士表一眼,方才微笑道:“这是我发掘出来的一个将帅之才!如今他还各方面平平,但是有朝一日,他和他的子孙将成为汉家的最后希望!”

    说着又对二人苦笑道:“不过那一天,二位恐怕是来不及看到的。”

    申时行叹道:“张太岳在世之日曾言,启蓝之智而多近妖,常能遇见常人所不能见,但余深信之!如今我看那,这要相信启蓝这些奇谈怪论的不再是张太岳,而是我们两把老骨头喽!”

    我嗯了一声道:“信任我,对大明,对二位大人均有利无害,只望大人不要忘记,才是万幸!”

    二人点头:“终身不忘!”

    我却又补充道:“不过这郑士表如今还不宜入朝,只愿二位多多照看,让他安全成长便是,总有一天,你们会看到他的价值!”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点头。石星道:“我会派人看着他,让他不至于误入歧途。”

    我轻笑道:“倒不至于,保证他的安全也就是了,别的不必过多约束。”

    我是怕他们管的太宽,让郑士表生不出郑芝龙,继而导致郑成功难以问世,那就比较尴尬了!

    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多费唇舌,于是我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请二位谨记。”

    两人连忙打起精神,静静听着我说。

    我长叹一声道:“大明朝大概也就还有五十年寿祚......”

    我话音没落,申时行一把抓住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启蓝!什么五十年寿祚!?”

    我望着申时行,平静的说道:“首辅大人,希望你能明白,我现在所说的不是推论,而是一个事实!”

    说着,我指着北边道:“我曾经跟二叔祖、戚都督先后说过这件事,可惜,他们都没有机会去解决这件事。既然已经说到此处,我便索性说透。待到京师沦陷之时,便是大明动荡灭亡之日!届时无论皇帝怎么选择,你们切记,大明的大旗,不能丢!”

    申时行和石星听了我的话,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们一心所向的大明朝,如今已经和“沦陷”、“灭亡”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尽管这些年来已经处处显示出衰败的景象,但是却绝对到不了这一步啊!

    还想追问,我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只是对着二人拱拱手道:“二位大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未来的路并不平静,启蓝先走一步,大明朝的未来,便交托给二位大人了!”

    申时行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不行!你不能走!”

    石星也过来拉住我另一边袖子,急声道:“首辅大人,我们一起去面圣!让他下罪己诏,给启蓝道歉,坚决不能放启蓝走了!这样的人,离开就是最大的损失,决不能这样让他白白离去!”

    申时行猛点头,几声道:“走!随我入宫!随我入宫!”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去?正在门前拉扯,却见门外一人浑身淤血,猛地冲了进来,却不是九鬼政孝又是谁?

    “先生!大事不好!我们的队伍在烟台港遭遇了袭击!”九鬼政孝吐出一口鲜血嘶吼道!

    说完这句话,他一个踉跄,差点就栽倒在地上!

    我一把扶住他,急声问道:“政孝!政孝!你怎么样?华梅呢?老爷子呢?”

    九鬼政孝又吐出一口血,神智似乎都有些不清:“老爷子......没了!夫人她......她重伤后被岚接出海!袭击我们的是锦......锦衣卫!我......冒死回来报信!先生!快走!”

    “轰!”听了这话,只宛如一道闪电临空劈在我的头顶,我的世界仿佛都在剧烈的旋转!我几乎难以站稳,立足不住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朱翊钧!我要你血债血偿!”

512.怒剑向京师

    说清楚一件事的过程中,九鬼政孝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清醒,反反复复,一连五六次,弄得我心急如焚,但又没法催促于他!

    我的绿色生命能量源源不断的注入九鬼政孝的经脉,但效果发挥相当缓慢,究其原因,还是九鬼政孝受伤已久、又严重透支体力,所以治疗效果才会见效缓慢。

    但终究是略强于无的,到了半个小时之后,九鬼政孝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用力咬着牙向我说了发生的一切!

    他互送着老岳丈和华梅等人,一路出了京师,全速赶路向南。家里的物事辎重都不要了,甚至金银细软都拿的很少这些东西都不缺,只要人好着出去,什么东西都可以再卖再造。

    队伍由九鬼政孝带着的高手护送,原本没有任何问题,但谁都没有料到,就在队伍整体出了河北、进入山东地界时,前几天晚上车队扎营休整时,突然遭到了蒙面黑衣人队伍的袭击!

    这些人出手的时机是半夜时分,要不是值班的忍者警觉性高,只怕一众人等都要遭了毒手!

    但是对方没有料到我方忍者队伍居然如此敬业与警觉,在他们突袭的第一时间就发起了坚决的反击,第一时间就给予了袭击者沉重的打击!

    但是问题很快就出现了!这些蒙面的黑衣人不但身手高强,而且进退有度,有着明显而有效的指挥体系,十分难以对付!

    九鬼政孝带领的特战队尽管棋高一筹,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很快护送队伍开始出现了隐隐的崩溃迹象!

    九鬼政孝率众死战,护送华梅和老岳丈往海边方向撤退,并战据制高点,向着天空发射了三枚耀眼的信号弹!

    根据我的安排,在我们活动领域的近海,绝大部分地方都有巡海的战船,九鬼政孝发出的信号弹很快就被发现了,并报告了岚所在的旗舰!

    岚时时记得我安排的事情,立即靠岸迎接,但是贼人势大,九鬼政孝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带着几个人去充当诱饵,吸引着贼人的注意力向内陆挺近,并成功掩护华梅带着老岳丈下海上船!

    但他却看的真切,老丈人的背上中了一箭,箭杆没入大半,又是正后心位置,怕只怕老人家已经……凶多吉少了!

    看着九鬼政孝一身的伤口,以及他独自一人出现,说明对方真的是毫不留手,绝对是一心杀人灭口!想到这里,我不由怒极反笑:“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是......是锦衣卫!”九鬼政孝咬着牙道:“他们的面目能伪装,他们的习惯却无法伪装先生,您还记得他们缠刀柄的习惯吗?”

    我点点头,用力的扶助九鬼政孝:“兄弟,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我的语气很轻,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我已经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申时行快步走上来,拉住我的衣袖低声道:“启蓝,这中间恐怕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头也不回:“最大的误会,就是我认为朱翊钧还知道死活,没想到他完全不知道!”

    说着我转过身,看着申时行,又瞟了一眼石星,微笑着道:“怎么?还准备劝我?”

    申时行默默无语,石星重重叹了口气:“启蓝,走吧!留着没有任何意义!去找一个你安心的地方,好好的生活吧!”

    我点头笑了笑:“会走的!我现在就走!告辞了!二位!珍重!”

    说完,我转身低吼道:“咱们走!”

    在我一声令下之后,身后的几十骑立即策马而出,在我的带领之下全速驰往京师西门!

    大明朝!大明朝!大明朝!

    我为了你,付出了自己能做到的几乎全部,得到的就是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真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笑着,看了一眼怀中扶着的九鬼政孝,轻声道:“兄弟,你的仇,我会报的!等着我给你兑现吧!”

    九鬼政孝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忽然睁开了眼睛,艰难的道:“先生!不要去!危险!仇不仇的,不重要!”

    我没有作声,而是默默的向前骑行着。

    终于离开了京师的管辖范围,在三河附近有我们买下的农庄,没有人知道这里,我带着众人快速驰入,进了农庄里最大的别院。

    “照顾好政孝。”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然到了傍晚,心里更是有了自己的决定:“我去办些事,你们在这里等着。听清我的命令我不回来,不准任何人离开这座农庄,你们明白了吗?”

    这些人都知道我要去干什么,一个个跳了起来,叫嚷着都要去!

    炙带头用匕首刺破了自己的臂膊以表明心志:“先生,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陪您一起去!”

    “我们一起去 !一起去!”众人群情激奋。

    我摇摇头:“这是我的私事,你们不要掺和,人越多、越危险。相信我。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回到这里和你们汇合!!”我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先生!先生!”众人叫道。

    “够了!按我说的做!”我高声叫道:“怎么?我说了不算吗?你们是要造反?”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有九鬼政孝开口道:“先生,您对属下的关心和爱护,属下铭记在心!您要去,我不拦您,但是属下有一言若是此去京师您有什么不测,属下必当尽一生之力,与大明朝为敌!除死方休!”

    “除死方休!”他们高喊着。

    我点点头:“好!若是真的如此,就按你们说的办!我走了!”

    说完,我换上夜行服,带上附影吞光,便头也不回的出门上马,在九鬼政孝等人的注视之下,极速冲向京师!

    马蹄飞快,带着疾风狠狠击打着我的脸庞!这夏日里的风不知为何,依旧这样的冰冷刺骨!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很多!

    “启蓝,大明终究是你我的根和魂,终其一生,只要有能力,一定要为这个国家多做些事情!”二叔祖的声音言犹在耳,可我的心里却再也引不起一丝共鸣!

    二叔祖!二叔祖啊!为了这大明,我几乎搭上了自己的一切,我不求回报,不求显贵,我只求完成您给我的任务,还了您的心愿!但是我得到了什么呢?您都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二叔祖。我也只是个人,却不是一个神!我已经搭上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

    而现在,我要去讨债了!哈哈哈哈哈哈!

    很可笑?是不是?您终其一生,为了这大明而奋斗,连带着我一起,一生为了这大明而奔忙,现在我却要去毁了它!是不是很讽刺?很有趣啊?

    我曾想过,等我完成了这里的战争,解决了将大明朝推向无尽深渊的麻烦之后就离开,回到我开心的地方去,过我想过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纷纷扰扰!

    我要的过分吗?过分吗?

    我的想法算是奢望吗?

    现在看来,算的。我根本没有资格为这个国家效力,又凭什么舔着脸在这里付出呢?

    再也不会了......不会了!我已经付出够了,现在,我要要债去了!

    嘴角上带着凄厉的狞笑,入夜时分,我来到了京师西门附近。将马儿拴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我整了整行装,踏上了西向京师的脚步!

    我的脚步充满了坚定,我是来复仇的,我要让朱翊钧这该死的东西血债血偿!

    在完成这个目标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即使要死,也要死在朱翊钧之后!

    我紧紧的咬着牙关,脚下却是极其稳健。我没有失败的资格,是的!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所以我一定要成功。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不求什么贤名传于世人,我要我的正义,用我自己的方式!

    轻轻的,我将钩索扔上了城头,在守卫昏昏欲睡之间爬了上去,宛如灵猫般潜入了京师内部,融入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孙启蓝,还是那个冷血心狠的清洁工。对于不必要继续存在下去的人,我就让他从户籍上消失。

    我以前不懂这件事的对错,以后也不必懂。对于目标和命令,只需要执行、完成两个步骤我已经不需要再向别人汇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进步。

    赶往紫禁城的路上,一队队的巡逻兵来回走着,他们有自己的任务,就像我有自己的使命一样。

    所以我轻巧的绕过这些家伙,心无旁骛的直奔自己的目的地,去找那个在我心里牢牢记着的人!

    朱翊钧,等着我,我来了!

    轻轻的微笑着,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鲜血仿佛都变得凝固和冰冷!

    这是因为仇恨吗?还是因为我本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就这样,我思考着、前进着,就在听到打更的老头敲出三响梆子之时,我终于到达了我的目的地那个大明皇帝和自己妃嫔们住着的地方!

    紫禁城!它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黑漆漆的盘踞在京师的正中心,也就是我的面前!

    呵呵,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用自己的手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朱翊钧,既然你要逼我做这个时代的终结者,那么,我就慷慨的满足你!

513.夜探长春宫

    深夜里的紫禁城,我第一次来,任务就是刺杀皇帝,这也真的是无法复制的感受吧。

    身着夜行服,我轻轻的穿行在皇宫内院里。我的目标其实就两个位置

    如果朱翊钧今晚走正道,那他一定在坤宁宫。

    如果今晚去和小老婆腻歪,那他八成是在长春宫。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乃是后宫里第一重要的地方。但是朱翊钧和皇后的关系很僵,所以大概率倒是在郑贵妃所在的长春宫。

    因为国本之争一事,朱翊钧和大臣们、和皇后一派闹得很僵,所以他只能所在长春宫里,享受郑贵妃给她的最后的温柔。

    可惜今天,这一切就要画上句号了!我绕过重重的红墙,紫禁城的格局早已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摸到长春宫最深处的寝宫里,找到朱翊钧,然后用最有意思的方式结束他的生命。

    很快,我就摸到了长春宫外,从停在门前的车驾情况来看,我今天算是一扑一个准!

    这是天要亡你啊!朱翊钧。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得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钩索轻轻一搭,搭在了高耸的墙头之上,借力上攀,我轻松的翻上了墙头,并沿着围墙顶部,轻巧的攀上了长春宫的一处偏殿。

    这里应该是宫女居住的地方,内外看起来都相对简陋。我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主院,想了想,没有立即扑过去,而是找了一个视角相对最好的地方,缓缓的爬了下来,轻轻的掏出低倍望远镜,看向了屋内的环境。

    朱翊钧和一名衣着华贵的女人并肩而坐,看来此人就应该是让朱翊钧深深迷恋的郑贵妃。为了讨好她,为了让她的儿子当上储君,朱翊钧不惜和整个朝廷为敌!

    可惜这些都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来回扫视着,这宫里的警卫不可谓不森严,但是对我来说却是真正的形同虚设。

    我今天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又能拦得住我呢?

    我静静的趴在原地,悄悄的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呢?那自然,便是只有朱翊钧和郑贵妃二人在场的时机吧......

    这小子酒量不错,我趴在这里定定的看了一个小时,他就这样喝了一个小时。

    看来长年累月的酒量积累果然非同小可,我也不着急,好好喝吧,喝完这一顿,就没有下顿了!

    果然,到了子时前后,朱翊钧明显累了,他长长的生了个懒腰,指着那些宫女说了些什么,唱歌跳舞的宫女们立即起身行礼,就准备退了出去。

    朱翊钧拉起那华服女子郑贵妃的手,看来是要就寝了。

    郑贵妃的表情只能用高冷二字来形容,看来朱翊钧这小受还是更喜欢被动的角色,喜欢被人虐着,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嗜好,可是不重要了,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内宫,其他人收拾好东西,全都轻轻的退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宫里所有的灯火全部熄灭,只留下几盏气死风灯,一暗在那里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我等到所有的卫兵全部离开屋子周围,远离到几十步外去避嫌之时,便立即动身了!

    这样的距离用不着钩索,我宛如一只灵猫,轻轻的再次下到墙头,沿着墙头缓缓来到寝宫屋顶、朱翊钧的正上方!

    下面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朱翊钧很卖力的吆喝着,郑贵妃也十分配合的欢叫着,一时间屋里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我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人的注意力往往是最低的!

    于是我轻轻用脚勾住屋檐,整个人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倒着悬挂在那里!

    待到朱翊钧结束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分钟,我轻轻送开脚尖,伴随着微不可查的声响落在地上!

    凭他朱翊钧的身手,怎么可能听到我的动静?只怕我都已经到了跟前,他还依然沉浸在那快乐的幻境之中吧!

    我猫着腰,整个嗯已经接近了窗边,赫然听见那朱翊钧在和郑贵妃便喘着粗气便对话。

    “爱妃!我今天办了一件大事!”朱翊钧洋洋自得!全然不知杀身之祸已经迫在眉睫!

    “什么大事啊?”郑贵妃欢快的问道。她喜欢大事,尤其是最近最关心的这件大事: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储君!

    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娇媚,只觉得宛如一股水流,放在那儿几乎就要滑了一般:“是不是你说服了那些老古董,终于同意让洵儿当太子了!”

    朱翊钧顿时觉得老大的没取。这件事算的上一件大事,但是在他心里,这更是一件让他时时心中苦闷的恶心事!

    一时间朱翊钧的声音就低沉了下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原本高高耸立,忽然像霜打得茄子,完全失去了那份激情一般。

    “不是!你就知道洵儿!洵儿!哪里知道我的苦楚!嘿!”应该是朱翊钧重重的拍了一下床面,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不是洵儿的事?那是什么事?朝廷上那些事,不都是些日常的是,还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吗?”郑贵妃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有气无力。

    “算了!不与你讲!”朱翊钧有些赌气。本来兴致勃勃的向讲讲今天的开心事,却不料说话的对象完全不在乎,顿时觉得没趣极了!

    “哎呀!陛下!您怎么还生气了?不是说好不和臣妾生气的吗?陛下莫非是在骗人?”郑贵妃继续声柔如水。

    朱翊钧明显吃这一套,听了 这话浑身上下骨头都酥了。也不等她再催,立即屁颠屁颠的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今天啊,我彻底赶走了张居正的那个后人孙启蓝!他一怒之下已经离开了!唯一的遗憾是本打算一举消灭他,可惜百官阻挠太厉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之驱离大明,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朱翊钧明显兴致大好,说起话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

    却不料那郑贵妃听了这话却是一愣:“哪个孙启蓝?是不是戚继光带出来的那个、张居正的干亲,出海又回来的那个年轻人?”

    朱翊钧哈哈笑道:“正是!想不到爱妃也知道此人!我跟你讲,我不禁把他驱逐出境,还派了人去追他的妻子岳丈!不报了这个仇,我心中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郑贵妃沉默了,朱翊钧奇怪的问道:“怎么了?爱妃,莫非你有什么顾虑不成?”

    说着他轻轻的拍了拍郑贵妃的肩膀,愉悦无比的道:“放心!孙启蓝已经离开了京师,我派人盯着他走的,绝对不会有事!我终于爆报了这口恶气!十几年了!我终于报了这口恶气!”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的丧心病狂:“自我懂事起,我就一直活在张居正的阴影里!等到他死了,我还要活在孙启蓝的阴影里!凭什么呢?我才是皇帝!我才是至尊!”

    郑贵妃忽然打算他的兴奋,颇带着气恼道:“陛下!你糊涂啊!”

    朱翊钧被郑贵妃这一句整蒙了,有些喃喃的道:“爱妃!你......你这话却是何意?”

    郑贵妃似乎翻身做了起来,颇为不悦的转身背对着朱翊钧气道:“陛下我只问你,你管着偌大的大明朝,手下精兵强将何止千万,你只告诉我真正能带兵、能打仗、能信得过的新生代将领,却都有些谁?”

    朱翊钧完全没想到郑贵妃会问这个问题,张口结舌的道:“爱妃,你......你不是向来不关心国事的吗?”

    郑贵妃长长叹了口气:“陛下,我以前不关心,是因为与我无关,陛下朝政处理的好也好、不好也罢,甚至不上朝、让臣妾悲伤魅惑君王的名声也行,臣妾心是定的。”

    “那如今却又为何......”朱翊钧疑惑追问,却被郑贵妃打断道:“那怎么一样?洵儿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储君,一旦他当朝之后,手头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我只问你,陛下,你打算让谁人去统率三军特别是水军呢?”

    朱翊钧完全没想到,一向远离俗世的郑贵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立即呆滞当场。

    谁知郑贵妃却得理不饶人,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臣妾虽然身在深宫,但也曾听说过外面如今的情况!我听说,大明朝如今四面受敌,南方有西班牙人、北方有倭寇的鞑靼人!我只问你,陛下,南方的西班牙人、北方海上的倭寇,您却准备让谁去御敌?”

    朱翊钧呐呐的道:“南方战事、犹未可知,恐怕也只是莫须有吧!”

    郑贵妃摇头怒道:“莫须有!莫须有!陛下,万一东北、东南、北方同时失守,您却准备如何应对?”

    朱翊钧不知如何回答,郑贵妃却哀怨道:“其实倒是臣妾说多了,后宫原不得干政。但话说回来,我与陛下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朝廷有难......我也只与陛下做一对落难夫妻吧!”

    朱翊钧听了这话沉默良久,忽然怒道:“我之所以不爱上朝,就是不想听那些朝臣们唠叨。怎么如今郑贵妃你也变得和朝臣们一样?真是让人气闷!嘿!走了!”

    他说到这里,立即站起身来就准备穿衣下床,郑贵妃低声叫了声:“陛下息怒!臣妾不是这个......”

    说着就伸手去抓朱翊钧的内衣,朱翊钧心中发怒,一躲没有躲开,却被郑贵妃抓住了腰带。正要用力扯开,却觉得郑贵妃的手忽然就松了,而她话没说完、便“噗”的一声栽倒在床上!

    朱翊钧只道是郑贵妃故意装模作样、想要博得自己的同情,转身想要说话之时,却觉得脖子后面猛地挨了一击!

    随即便沉沉的昏迷过去,人事不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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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殇介绍:
一生奋斗,两世为人,回到明朝也要认认真真的做自己。
万历的山,万历的水,容不下一往无前放浪不羁的灵魂。
我拔出刀,又收回去,月夜三更谁懂我难平难舍的情愫。
会想起谁,会忘记谁,天涯海角举杯对月又有谁能同醉?
大明海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海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海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