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启航向出云
李再兴的病,我能治,但是客观的讲,他和戚都督的状态很像病可以治,但生命力的消耗我毫无办法。
所以据我猜测,他的寿命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很难熬过这个时间限制......
真实情况我向华梅说了,她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仍然接受不了前两年母亲突然夭折,如今父亲又被死亡宣告,换了谁估计也很难咽下这枚苦果。
可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也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在我的再三安慰下,华梅终于恢复了平静。
申时行和石星那边很快办好了部队调集的命令,以及与之相对应的钱粮物资补给。不过部队的调动还需要一个过程,各方面物资都需要准备,因此在此期间,我其实还有一个空档期可以自由支配。
我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京师毫无价值的应酬上,也没兴趣参观小皇帝新安排给我的豪宅,我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去一趟东瀛为了鸢。所以华梅说什么也要和我一起去,我同意了。
借口要先去熟悉一下海上运输线路,我很容易的便找到办好了出海的手续,而且所有船只都拥有了在全国任意港口停泊、征用钱粮的紧急战时权限这也是小皇帝能给我的最大权限,至于兵员,他是不可能放开的。
毕竟,他就那么大的格局。
此去东瀛,我是有备而动从夙那里,我得知了鸢的下落!这个家伙和岚两个人跑到了出云,据说那里有一位流浪的名医,最擅长治疗外伤,所以她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直奔出云去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我再也坐不住了,安排好出兵准备事宜,便带着最精锐的小型舰队直奔现代鸟根县的出云而去。
传说,这里是整个东瀛最具灵气的地方,所以在出云有着全东瀛最大、最多的神社。但我的兴致不在这里,我只希望见到鸢,越快越好!
船只启航了,这次启航在我心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切!真希望我坐的不是航船,而是火箭,一个须臾就到了目的地。而鸢那个家伙就那样活蹦乱跳的跑出来,笑眯眯的对我道:“先生,您怎么才来啊!”
想着想着,我不由的笑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华梅在一边盯着我,忽然叹了口气。
我猛然醒悟,望着华梅之时心中不免有一些慌乱。但是随即想起,华梅和她父亲都已经承认了鸢的存在,我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于是我问道:“怎么了?华梅。”
这家伙噘着嘴,酸溜溜的道:“不知道有些人想起我的时候,会不会这样不由自主的发笑啊!”
我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于是我伸出手,在华梅的头上用力的揉了揉,把她的脑袋揉成了鸡窝:“这有什么好比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华梅像只小狐狸般跳着脚叫道:“重要!重要!重要!”
说着她又恼怒的整了整头发:“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真讨厌!”
看着她娇嗔的样子,我默默的再次笑了笑,轻轻的用手在她头发上抚摸了几下,将乱发少少捋顺,随即微微用力,将她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鸢一定没事的,启蓝,她那么聪明!再说还有岚在一边守着呢!”华梅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
“嗯,我知道。”我轻声答道:“我在想的是,怎么破眼前的这几十万敌军,这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里。”
华梅抬起头,奇怪的道:“怎么,你都没有信心吗?我一直觉得你信心满满啊!”
我摇头苦笑道:“战胜倭寇,我毫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时间毕竟站前不准结婚,万一打个十年八年,伯父他......”
华梅沉默了,这其实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父亲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子孙满堂。这个愿望现在看来很难实现了,在我神奇的医术探查之下,她父亲的寿命绝不会太长。
想到这里,她也叹了口气,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启蓝,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凝望着远方的波涛,思索着。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的办法,最终,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扭头对着华梅笑了:“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在研究天*主*教的那些玩意?”
华梅奇怪的看向我:“对啊,我一直都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我总觉得在我们的层次之上,还有更高层次的存在,所以......”
“好了!打住!”我笑着拧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雪雪呼痛之时,我笑着对她道:“那我们小范围内举办一场天主教的婚礼吧!这个不受世俗礼教的约束,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完成,对吗?”
华梅眼前顿时一亮,随即又慢慢黯淡下来,嘟囔着嘴道:“办法是好办法,可是父亲是说什么也不愿出海的,大明朝又没有牧师......”
我再次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大笑道:“平时满脑筋鬼点子,怎么这会儿傻了?”
这一下再次敲的华梅跳了起来,跳着脚叫道:“都是你把我打傻了!你说,我说的不对吗?”
我摇头道:“是啊,大明朝没有牧师,我们不能带一个回去吗?东瀛那么多牧师,随便抓一个,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
华梅眼睛放出七彩的光芒:“好!好!就这么办!果然还是你聪明!启蓝!”
说着她连蹦带跳的过来,在我的脸上使劲儿亲了一下,结果九鬼政孝正好过来汇报事情,看到这香艳的一幕,羞的连连遮挡眼睛!
我轻微觉得尴尬,华梅倒是毫无所谓,吃吃笑着跑了。临近船舱,又回过头来喊道:“别忘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哦!”
我远远的对着她“哦”了一声,华梅便像只愉快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进船舱去了。
摇摇头,我转身看向那边似笑非笑的九鬼政孝,这家伙跟的我久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刻板,对我笑道:“先生,找到鸢之后,您便抓紧和她们成婚吧!人生苦短,谁能久待啊!”
我对着他摆摆手,嚷嚷道:“这不正商量这事儿呢嘛?话说你找我啥事儿?到出云还有一阵子海程呢吧?”
九鬼政孝点头,指着远方说道:“前面就是高丽的领海了,由于羽柴家在对高丽实施禁海,我们硬闯实属不智,所以我建议我们舰队向东航行,到达东瀛近海再转而向北,故而特来请您定夺。”
我想了想,九鬼嘉隆的水军算不得很强,但是在正是开战之前,如果发生多余的摩擦实属不智。九鬼政孝的建议非常中肯,也切实可行。所以我立即下令,舰队转向正东方向航行,按照九鬼政孝的建议路线前进!
于是,为了避开九鬼嘉隆的舰队,我们改变了航线,按照预想中最安全的航线去航行。
却不料,该遇上的终究会遇上,这就是所谓的转角遇到爱吧!
在靠近北九州的位置,我们舰队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支舰队,看起来似乎不是朝我们来的,但是在这战乱时代里,海面上遇到的其他舰队,其实在一定意义上都是属于可以攻击的地方范畴,至于为什么,这就不用多解释了吧!
我在望远镜里远远看着,这支舰队以安宅船和小早船为主,看起来是一支运输舰队。尽管他们的数量在我方的四五倍以上,但是论战斗力,我却有信心无损全歼他们!
就在这时,九鬼政孝对着我这边喊道:“先生,是岛津家的舰队,要跟他们见面吗?”
岛津家,我的思绪回到了当年与种子岛家、岛津家的一系列恩怨纠葛,不由得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做好战斗准备,表明真实身份,看他们如何反应!”
九鬼政孝立即照做了,旗号打出,岛津家的舰队立刻沸腾了!他们很快回了旗号,表示是岛津义久家主在船上,腰间我一面!为了表示诚意,岛津义久只乘坐小船过来,希望与我登船会晤!
岛津义久吗?九州的智者,在我这次的战略战术里,他正是那颗改变棋局的关键棋子!本想专程去游说他,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居然在这茫茫大海之上不期而遇了!
于是,我就回了九鬼政孝一个字:“请!”
不片刻之后,便见一艘小早船脱离岛津家的船队,向着我的方向行驶过来。
靠近,抛锚,搭板,登船。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船上大名服侍、一脸成熟稳健、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岛津义久!后面跟着他的三弟、与我关系颇好的岛津家久!
“哈哈哈哈!”岛津两兄弟大笑着向我走来,同时伸出手,向我表示友好:“果然是你!孙先生!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健旺!”
说话的是岛津义久,我快步过去和两兄弟握手挽臂在一起,同样朗声笑道:“可不就是我这死皮赖脸的小子,这不是又回来了?”
岛津义久用力拽了拽我的胳膊,我分明从他的眼角看到了深刻的鱼尾纹,看来他这些年经营家族并不轻松,只听他压低声音道:“孙先生是为了什么而回来?难道是......高丽那边?”
我不动声色的道:“以九州第一智者的视角来看,这场战争的结局将会如何呢?”
岛津义久和弟弟对视一眼,忽然看着我笑了笑:“孙先生,这事儿还得详谈。”
我立即松开手,对着两兄弟向着船舱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也不推脱,随着我前后进了船舱。
走在前面,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这场战争,也许即将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关键的转捩点吧!
439.两难的岛津
岛津四兄弟当中,岛津义久、岛津家久二人均以智慧见长,能在海上一次遇到两人,着实是我的幸运。
之前迫于大势,岛津家不得不在柴田家和羽柴家之间选边站队。但这样的选边站队纯粹是迫于无奈,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向某个方向靠拢。
在前一世的历史上,岛津家坚持到了东瀛统一的最后,在羽柴秀吉几乎统一了东瀛、举全国之兵袭击九州之时,他们才不得不采取低姿态来换取和平。
为了战与和,四兄弟之间多次发生了摩擦和纷争,最终也没能达成统一。不过这也是岛津智慧的体现又的投降了羽柴秀吉,保存了实力;有的继续抗争,留下了名节。
如果一定要在东瀛战国时期选出鱼和熊掌兼得的家族,岛津家一定算一个,另一个,便是以威震战国后期的“东瀛第一兵”真田幸村为代表的真田家。
而在这一世,岛津家却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投靠入羽柴家的麾下原因很简单,比起简单粗放的柴田氏,岛津义久更相信活儿细的多的羽柴秀吉会笑到最后。
如今,整个东瀛已然二分,柴田氏和羽柴氏为了保证与对方的对抗强度,一定会优先扫平背后的威胁在毛利氏已经望风投靠羽柴氏的情况下,如果岛津氏依然负隅顽抗,那只怕不等东西两军对撞,疑心颇重的羽柴秀吉第一个调头先灭了岛津一家!
而且,由于此时的双方对抗状态,此时投靠入羽柴家的麾下,也必将获得最高的待遇和利益。有道理鸟兽尽、良弓藏。如今战事正酣,聪慧如羽柴秀吉是绝对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的......
但是,这样的站队不过是因利而合,终将两散,难道就这样世世代代同床异梦下去?
在岛津义久内心深处,既希望和平能够长久一些,给自己多一些准备时间;又希望能够早日出现一个契机,让自己能够一脚蹬开羽柴氏,不再做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附庸。
如今,这个契机出现了,岛津义久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许他也和我一样,都在疑虑话该说到哪里,和盘托出?还是一半一半?
这位岛津家的家主一杯一杯的喝着水酒,他的酒量并不好,远不如有酒豪之称的三弟岛津家久,但是他依然一杯一杯的喝着。
放在平常,岛津家久一定会劝自己的长兄少喝几杯,自己替他多喝几杯,但今天不会他看出自己不胜酒力的长兄是自己想喝,并不是别人逼迫他喝。
这个情景,只在前两年商讨是否倒向羽柴家的家族会议之前出现过,长兄也是一杯一杯不停地喝,喝了半天,忽然把杯子一摔,决定就有了。
于是场上就出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酒量最差人喝的最凶,还一个劲儿劝酒,其他人都有些不会玩了的感觉,生怕他喝着喝着,“啪嗒”一声倒了,那不就尴尬了?
但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岛津义久独自喝了大半瓶水酒,忽然捏着杯子,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说谁会胜利?”
他没有说清楚谁是谁,但我分明知道他说的是谁。
“在你看来,这场战争都包括谁?”我端着酒杯,眯缝着眼睛,望着岛津义久故意问道。
“那还不简单!”岛津义久做出一副粗豪的样子,甩着头发嚷道:“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打败高丽人,再调头教那些柴田家的蠢货怎么打仗,战争就结束了!”
我哈哈笑出声来:“这怎么像是义弘的说法?”
岛津义久和岛津家久一起哈哈笑起来,家久拍着手笑道“这可不就是二哥说的?在他眼里整个东瀛就没有对手!”
我笑了笑,声音并不高:“义弘老兄想的并没有错,但是很遗憾,这次柴田、羽柴两军的对手并不是懦弱无能的高丽棒子,而是大明铁骑!”
整个船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我手下的人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出大明即将出兵的实情,毕竟面前的两人在现实意义上是“敌人”。
岛津两兄弟同样目瞪口呆,在之前的构想里,大明深陷内忧外患,出兵帮助高丽的概率极小。在他们的思考当中,占领高丽,建立入侵大明的桥头堡是势在必行、且一定能行的。谁知道猜想中不会出现的劲敌真的会不顾现实掣肘、出兵援朝?
所有人当中,只有拉克什明白我的意思,他当即接口道:“大明朝作为高丽的宗主国,或不发兵,若是发兵一定务求全功。到时候玉碎瓦全、实属难言,故是进是退,还需提前思量才是。”
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我之所以对着岛津义久两人说出刚才那些话,就是要告诉他们,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深陷其中,到时候清算之时,只怕朋友不是朋友、道理不是道理。
岛津义久沉默良久,忽然又问出一句话:“你会参战吗?启蓝。”
我默默的拿出水军都督的印玺,递给了岛津义久。
这位九州的智者拿着印玺,长时间的看着,仿佛要把字符的纹路可在脑海里一般。
“听闻你在西洋时,帮助英国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可确有此事?”岛津义久头也不抬,沉声问道。
“所言非虚。”我也并不谦虚。
“就靠我们乘坐的这种船?”他又问。
“没错,成百上千。”我实话实说。
“这不公平!”岛津义久重重摔了一下酒杯,瞪着我道:“这样的战舰,一艘能打我们扶桑一支舰队!这根本不公平,你说是不是?启兰!”
我知道,他不是作为敌人抱怨我舰队强大,而是作为武者,作为战士,为不能和强大的敌人正面较量而愤懑!
我懂他的意思,但我的答案依旧冰冷:“这个世界上本无公平,对不对?如果有公平,山中鹿介对着新月虔诚发下‘让我受尽七难八苦’的誓言后,怎么会仍然兵败身死、身首异处?如果有公平,重义之长政又怎会一生追求正义、却不得不刀刃自向?没有公平的,没有!”
岛津义久沉默的低着头,只是看着那枚印玺,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低着头问道:“这一仗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留在大明做官吗?”
我笑而反问:“你有什么建议?”
岛津义久笑了:“启兰,你总是超越年龄的明智,你的答案分明告诉我,你不会长久的留在大明!对不对?朱家皇帝气量狭隘、不容能人,你留下来只会天天活在愁苦之中,日日提防着从天而降的灾祸,对不对?”
我笑的很愉悦:“古语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所做的一切,乃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内心坚守,为了祖辈遗训。至于将得到什么、将面对什么,这些纷纷扰扰又岂在我的思虑之中?”
说着,我站了起来,朗声颂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武穆当年写下此句时,又何曾考虑过身后事?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且行大义,千秋功罪,自由后人去评说吧!”说着,我仰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岛津义久和岛津家久奋然起身,家久对着我举杯慷慨道:“当年在九州一见,便知启蓝实乃我辈英杰,长兄就曾说过:岛津家终生不与孙氏为敌!想必今日此话依然作数的吧!”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长兄岛津家久。这位岛津家的家督深深的望着我,再次问出一句话:“怎么演?”
又一次问的没头没尾,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已经加入了羽柴军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贸然撤兵,只会引起羽柴秀吉的担心和疑虑,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会化作乌有。
所以,他需要一个体面的收场。作为岛津家的家督,作为九州的实际管理者,他都需要为整体利益考虑,并不仅仅是个人的面子、得失,或者是其他这样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需要的,就是将岛津、九州岛这两条捆绑在一起的大船稳稳的驶离风暴,让它平稳的靠岸!
我站在岛津义久的角度考虑着,半晌,方才端着酒杯,眯缝着眼睛,嘟囔着说出一句话:“既然没有后路,何不以进为退呢?”
岛津两兄弟听了之后明显愣了一愣,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我的意思。二人站在那里,思虑半天,忽然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眼睛冒出精光的同时,颇有些激动的共同举杯向我一祝!
“若有虚言,有如此杯!”没头没尾的誓言,我却知道他们发自真心因为他们并不想为羽柴家真正卖命,尤其是面对着大明朝和我这样的敌人。
“啪”“啪”“啪”!三只酒杯摔得粉碎,兄弟二人对我行礼,决然的走了。
望着他们走出船仓,走上搭板,回到己船,渐渐远去,我一言不发,心中感慨万千。
“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英明!”拉克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只是长征第一步,希望一切都顺利吧!”我叹声道。
夕阳如血,不知明天的海上是晴是雨啊!
440.再见那伊人
对待聪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去判断事情的原委和去留。
岛津义久是绝对的聪明人,所以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丝毫不担心他会去羽柴秀吉那里告密,因为那对他毫无益处,只会令他受到猜忌。
毕竟,这样的消息,连作为上位者的羽柴家都没有消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更何况,一条高级别的消息,越少人知道,价值就越高,智慧如岛津义久是不会让这条消息在自己手里毫无意义的贬值的。
因此,我毫不担心会出现其他情况,更是深深地为自己途中的这次偶遇而感到欣喜更让我欣喜的是,我距离目的地出云已经不远了,我即将见到那个藏起来的傻家伙让我我可奈何、却又无法放弃的傻家伙。
靠岸出云码头,人烟稀少的地方就是好,至少不会引起围观。尤其是本地的领主毛利氏大部去了高丽,海上连巡防的船只都没有,我们挂着刃海的旗帜完全畅通无阻,甚至没有受到更多的关注就进了港,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可是,上哪里去找鸢那个傻家伙呢?尽管出云不是一个大的城镇,但是要找到一个想要刻意隐瞒自己身份的人却也并不容易。
于是,我决定从两个角度着手,找到这个家伙。
一个,是找到陪同她出来的忍者的踪迹,再顺藤摸瓜找到她。可是遗憾的是,这些家伙随着我走南闯北,早已练就了一身超人的隐匿功夫,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出几个潜伏者谈何容易?
另一个角度,却是找到夙口中那个传说中的高手、神医!
然而这个角度的搜寻同样受到了打击在东瀛,医生这个职业并不是多么受人尊重,在战国时期的东瀛,茶人、医者、棋手、画家,都作为主流之外的旁支活在这个世上,并不会特别受到关注。
因此,尽管是夙口中的名医,却依然让我们多方打听无果。
不由的,我产生了一丝急躁之情,鸢你这家伙,到底在不在出云呢?
华梅带着一伙人,走街串巷的寻找,依然找不到鸢的踪迹当然,这也与我们可以隐瞒了身份和目的有关,我并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寻找给鸢带去麻烦,所以做的总体还算隐秘。
但是效果嘛......就真的不足道了。
一晃到了夜晚时分,我按捺着内心的焦急回到了客栈,难道要夜探出云吗?不,那时不明智的,还是等明早再说吧。
这一夜辗转难眠,这种宛如身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让我几乎要发疯!华梅担心我不开心,一直陪在我旁边跟我说话,我便给她讲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那时我这一世第一次来东瀛,也是第一次来出云,目的就是找到据说在出云一代出现的剑术宗师林崎甚助。为了博得他的信任收我为徒,我还伙同砂等几个人,演了一出为父报仇反被侮辱的大戏!
说到这里,我不由的笑出了声,想想那时候,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现在想起那次的事情,真的是恍若隔世!
尤其是想起在一边偷看的鸢后来的表情,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在哪儿呢?笨蛋!
一夜辗转无眠,生生的熬到了天色微凉,我一咕噜爬起来,准备去当初“偶遇”林崎甚助师匠的树林转转,希望能够再有一次那样的运气吧!
我提着童子切,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海边树林的小路。
深秋时节,出云的晨风已经相当寒冷,有神石气劲护体,我走的不疾不徐,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每走过一片记忆中的地方,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时的情景。
想起鸢那笨蛋当时的一颦一笑,总让我感到心中丝丝发甜。
那会儿为了让林崎甚助师匠进坑,我们还专门还排练了几遍,每次鸢都在一边笑的前仰后合。唉,你倒出来啊!笑吧,怎么笑都由着你!笨蛋!
再往前,就是那时“正式演出”的场地了,也是林崎甚助师匠每天的晨练之所。还没走到近前,我就仿佛听到了当初那宛如裂帛的刀锋破空之声!
嗯……不对的确有人挥刀的破空声!我心中一惊,单从声音来听,出刀的速度绝对堪称神级!
单从那锋锐的破空声便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普通武士的挥刀声!尤其是刀刃与刀鞘摩擦加速的熟悉声音……难道是林崎甚助师匠不成!
我心头一热,快步上前,直向树林中抢了过去!
就在我露头的一瞬间,只是恍惚看到面前那人向我挥了挥手,便立即觉得一股沛莫能当的刀气向我扑面而来,顿时强大的风压让我喘气都难!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隐约发出一个声音这刀气没有杀气!
就好像师长责备的目光,严厉却没有敌意。
来不及思考,我几乎是本能的推刀、抽刀、挥刀!向着那迎面而至的刀气寸步不让的迎了上去!
“噗!”
就像钝刀割在厚皮革上,发出一声哑然的声响!
那股巨力就像一把大锤,狠狠地将童子切的刀背压向我的胸口,推得我仰面向后倒去!
我大惊之下想要全力格挡,却发现那股大力在及体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就像是被我吸收了一般!
诡异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我将要倒地的一瞬间,那力量消失了,我因为反抗的力量太猛、几乎要向前栽到一般!
就在此时,我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你来晚了!但是,你做的不错!”
我愕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武者正从刚才发起攻击的方向,施施然向我走来!
那飘然的褐色道服、花白的头发、深邃的眼神,让我不由的脱口而出道:“林崎师匠!”
眼前走来的人,正是我学习居合刀法的师傅林崎甚助师范!
他走到我面前,表情严肃的望着我道:“你到底在忙什么大事?让两个心心念念着你的小姑娘满世界乱跑,自己却不去找她们!”
我不由的愕然当场。心心念念着我的小姑娘?两个?那不就是鸢和岚吗?
激动之下正要开口追问,林崎师匠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已经跟我说了你的事情。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家为国、舍己忘私也是当然!唉,去那边看看吧,她们在那边修行!”
我顺着林崎师匠的手指望去,不远处的海边,果然有两个身影!一个盘膝坐着,另一个正在挥舞着长刀、练习刀术!
我再也顾不得别的,全力向着那边跑了过去!跑到坐着的那人五六步时,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地上端坐的家伙,立在当场,泪水夺眶而出!
盘膝坐着、闭目入定的家伙,除了鸢这笨蛋,还会有谁呢!
这些年的分离,这家伙似乎瘦了,闭着的眼睛看不出悲喜,但是嘴角分明带着一丝微笑!
听到我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望向我的方向,眼神中带着灼热的喜意,小嘴微微上翘,用她甜甜的声音娇俏的道:“先生,你终于来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冲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我恨不得将她抱进身体里,再也没有机会跑开才行!
她的手很轻柔的伸向我的后背,轻轻的将我抱住,身躯在微微颤抖,却一言不发。
“先生!鸢还没有恢复,你要小心一些呢!”侧前方,另一个声音传来。我睁开眼,却正是随着鸢一起离去的岚!
她清减了,但是依然不减当年的英姿,看向我的眼神里同样喷溅着灼热的感情!她的身后不远处,几名女忍正在向我行礼,正是当初随她们出海的几名忠心的下忍姐妹。
“啊!”怀里的鸢突然轻呼一声!吓得我赶紧松开手,急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鸢看着我着急的样子,皱着小鼻子笑道:“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先生你......你抱得太紧,我的关节都快僵住了!”
看着怀里巧笑靓兮的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我们久久的对视着,良久我才说出一句:“你让我好找!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鸢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林崎甚助师匠的声音传来:“启蓝,你能再见到鸢,真的是缘分二字使然!”
我轻轻的回头,林崎甚助师匠走到我们身边,盘腿坐下,微笑着道:“你们当初的情况鸢都跟我说过了。她经脉当中一寒一热两股气劲的存在,既是当初挽救她不死的救星,也是压制她血脉不畅的凶手!若是我所记不差,那冰寒气劲正是你当年所有,只是不知另一股灼热气劲是从何而来!当真神奇!”
鸢接着笑道:“这些年,我找遍了满世界的神医,都看不好这病。后来岚说回东瀛看看,或许地脉相通、能有奇迹也说不定!结果就遇到了林崎甚助师匠,他知道我们是你的人之后,立即替我检查了伤势,说我的病是因为寒热气劲纠结导致。”
林崎甚助师匠微笑着道:“两股起劲十分难缠,寒热交集、难以降服!后来无意之间,在我的气劲交感之下,那两股寒热气劲居然合二为一,而鸢的病患自然便渐渐恢复!如今她依然行动不便,只是因为肌肉长期紧绷、关节久不行动所致,休息休息自然就恢复了!”
听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紧紧的攥着鸢的小手。这家伙被我攥的紧了,嘿嘿笑道:“先生,你抓这么紧干嘛?如今我好了,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我回望着她,却听这家伙继续道:“你也不问问岚!这些年,要不是岚一直守着我,我早就被鲨鱼叼着吃了!”
听到这个,我回头望向站在一边、浑身微微颤抖的岚。我知道她对我有情有义,但是一直以来,我的心里却一直将她当做的鸢的附属品。当初答应过她们,会和她们在一起,又怎么能食言呢!
我站起身,正要说话,却见岚的双眼中泪水夺眶而出,猛地扑了上来,叫了声“先生”,便扑在我怀里大哭起来!
找到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我轻轻的拍着岚的脊背,只是轻声的说着“过去了,都好了!”希望能稍减她心中的悲戚。
背后传来林崎甚助师匠远远飘来的声音:“既然你们已经相见,为师便算是功德圆满了!好生休息,刀法不可一日荒废!方才几乎推到那招名为‘半月斩’!好生修炼,待我们下次相见,我再考教你的进境吧!”
骤然回头,林崎甚助师匠却已消失无踪,只留下的树叶从空中缓缓滑落......
441.作我的新娘
随着时间渐渐到了中午,海风都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吹拂在脸上,带着柔柔的温暖。
我坐在那儿,听着鸢和岚的诉说,只觉得心都在融化,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刚出海时的样子。
那时的我们,为何一切都可以那么简单,似乎世界也不过如此,时间永远不会走完,在一起的路也永远不会终结。
看着鸢纯真的笑脸,岚淡淡的笑容,我忽然觉得人生就该如此,得到的再多又能怎样?换的来幸福和快乐吗?
“先生!你在想什么?”见我呆呆的出神,鸢拽着我的袖子笑道:“你都发了几回呆了,想什么呢?”
我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又调头在岚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故作严肃的道:“还长本事了你们!知道我找你们找的多难、有多担心吗?”
鸢吐了吐舌头,藏在了岚的背后,岚揉着脑袋、委屈的道:“先生,这不赖我,都是鸢这家伙,说什么自己动也不能动,配不上你,又怕耽误你的幸福,非要走。她还说,我不陪着她,她就自己走。你说她那会儿跟个傻子似的,动都不能动,我不陪着她怎么行呢?对吧?对吧?”
我知道她们的心思,但是这样不辞而别、不知所踪,带给我的又是什么呢?鸢听岚说她像个傻子,凑过去和岚掐成了一团,互相挠痒痒,两人哈哈笑个不停。
我不由的苦笑摇头,这两个家伙,心真大。她们根本不知道,因为她们的离去,间接造成了我和伊丽莎白一世之间暗生矛盾,这或许会改变我之后的发展轨迹也未可知!
可是如今,两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又这样活生生、笑嘻嘻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能怪她们什么呢?只要人好着,别的都无所谓。更何况我压根就没打算在英国长待下去,不是么?
两人闹了一阵,可能是鸢还未完全恢复,脸色涨红着告饶了,岚停手之后,她便靠在岚身上喘着粗气。
岚忽然问道:“先生,李家小姐......和您在一起吗?”
我沉默了片刻,微笑着答道:“是的,她回来了。为了找到你们,她用了不少心思,出了不少力气,索性结局不坏,你们两个家伙没有再跑丢!”
“找我们?”岚奇怪的问道:“李家小姐不介意我们在一起吗?”
我轻轻伸手,将鸢和岚抱进怀里,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决定离开她,后来才知道是彼此之间的误会。如今一切都清楚了,华梅和她父亲都不反对,所以我想知道你们的想法。是不是还像当初一样,愿意做我的新娘呢?”
鸢轻轻笑了一声,斜斜的靠近我的怀里,低声呢喃道:“当初我只以为自己医不好了,就打算一走了之,成全你和李家小姐。在求医的路上,我也曾一万次的设想过,如果我治好了,先生您已经和李家小姐结婚,又十分幸福,那我便不再出现,就那样远远的注视着你、默默的想念着你就足够了。”
我刚要说话,却被鸢轻轻的堵住的嘴巴,只听她继续说道:“先生,你不要怪我自私。我真的是不想让你不开心!如果我还像之前那样,每天半死不活的躺着,你看见我只会难过,哪怕强颜欢笑。可是如果你已经重新找到了幸福,我又何必再去打搅你呢?对不对?如果真是那样,我的再次出现,是不是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呢?”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让你幸福。如果我能给你,那我一万个愿意给你,如果我无法给你,我愿意看着你幸福!”
我心里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说话,却分明感觉到鸢在我怀里拱了拱,抬头近距离看着我道:“先生你知道吗,我心里觉得最对不起的人,第一个是你,第二个却是岚。岚姐姐陪着我,走遍了半个世界去求医。我动不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去抗!我知道她是深深爱着你的,只是她太含蓄,不会表达。所以,我宁可你负我,也不愿你负了岚姐姐!”
岚刚要说话,鸢却打断她道:“有一次,我们在海上遇到了海盗,打的非常激烈。岚姐姐被一枚炮弹的碎片击中了肩膀,虽然我们打赢了,但是岚姐姐也伤口感染,我们不得不到岛上去休养。”
“岚姐姐昏迷之时,嘴里不停的呼唤着先生你的名字。我知道,她随我来是为了我的安全,但又何尝不是为了先生你呢?”
鸢的声音很轻,却如重锤一般,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坎上。我偏头看向岚,这家伙的脸却宛如火烧云,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么多年来,岚一直带着舰队航行在海上,一个女孩子整日里风吹日晒,其实她付出的最多。但是性格坚毅的她从不抱怨,也从不提任何要求。只要我有要求,她便立即毫无怨言的顶上去!
她的付出,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职责应该做到的。她无论是为了我常年出海,还是守护着鸢直到痊愈,何曾令人失望?而我呢,一直在心里将她排在后面,这样对岚来说真的公平吗?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着岚,柔声道:“都结束了,从现在起,你不必再担惊受怕,一切都交给我吧!”
谁知岚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从我怀里坐直了身体,望着我欲语还休,目光里满是复杂。
我疑惑的望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岚咬着下唇,思索良久,方才低着头不敢看我的道:“先生,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是鸢,欣赏的是李家小姐,我......对我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我......我不敢奢求能作你的妻子,如果你并不爱我,和我在一起会十分煎熬的,不是吗?”
说着她几乎泫然欲泣:“我不会说好听的情话,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我......”
不等她说完,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拥着:“别说傻话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们,还想跑咋地?跟我回去,作我的新娘吧!”
岚没有挣扎,但我分明感觉到她脸颊贴着的胸口位置,隐隐约约透过一丝温凉......
她们这几年的经历,真的让我无比的心疼。为了治好鸢,她们跑遍了大半个地球,在大海上与大自然搏斗,与各种各样的危机搏斗!直到不久前,她们听说出云来了一位高人,便从京都赶往出云。可是最近战事正紧,两人走这一段短短的海程都遇到了不少东瀛的战船,险些被征用了船只!
幸亏岚的航海技术一流,甩掉了追击者,方才确保了两人无虞。
也是幸运,那位所谓的高人正是我的师匠林崎甚助先生!先生内外兼修,用内劲帮助鸢战胜了压制经脉的冰火气劲,重新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不得不说,机缘颇深!
我来之前,本来师匠已经准备走了,往西去继续自己的修行。但是考虑到鸢尚未完全恢复,便又教了岚一些招式技法。我过来之时看到岚在练的便正是他传授的招式!
我这才想起来,师匠方才教给我的招式“半月斩”,乃是高阶的气击技法,但是此时我哪有心思研究什么招式?
反倒是鸢跳了起来,拍着手笑道:“先生先生!表演一下方才的新招式好不好?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岚也凑过来,拉着我道:“对啊对啊!看看!看看!”
我无奈摇头,只得站起身来,抽出童子切,准备试试新的招式。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紧接着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启蓝,你在这里!”
我一回头,却见华梅带着九鬼政孝等人,沿着树林一路向我跑来!
我正要说话,华梅眼尖,一眼看到了这边的鸢和岚,她叫了一声,跳着脚跑了过来!
冲到跟前,她紧紧的拽住鸢的双手,上下晃了晃,问了声:“你好了?鸢!你真的好了!启蓝天天念叨着找到你、给你治病!你已经好了!感谢老天!感谢老天!”
鸢激动地满脸通红,却不知道说什么的重重点点头,华梅立即雀跃的拽着她的手跳了起来!两人跳做一圈,笑的宛若银铃!
据我来看,华梅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不是强装出来的高兴。她知道我对鸢的感情,不找到鸢,其他一切事情休提,所以现在的华梅既是为鸢高兴,也是为我高兴,更是为她自己高兴!
九鬼政孝等人自然也是欢喜非常,岚看着她俩在一起欢跳,轻轻的走到我身边,将小手轻轻的塞进了我的手里......
终于过去了!终于找到了!终于不用再整日里牵肠挂肚了!我牵着岚的手,望着那边欢跳的两人,心中默默的道。
两人跳了一阵子,都停下来看向了我。华梅看到我和岚牵在一起的手,顿了一下,便缓步走了过来,轻轻给了岚一个拥抱。
我听到她低声道:“辛苦了!谢谢你!”
岚摇了摇头,显然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热情,但是很快被华梅的真诚所感染,不再那样的茫然和僵硬。
华梅松开岚,望着我似笑非笑的道:“启蓝,鸢和岚找到了,那么是不是该......”
说了一半,却不往下说了。我知道她的意思,本来这话也不该她来说。
李再兴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怕时日无多。华梅是想按我说的,早日完婚,好让李再兴圆了这个心愿。
这本来就该是我主动的事情,于是我回头望着九鬼政孝,笑着大声道:“政孝,给你一个任务马上去找一个会说汉语的牧师!咱们这就回大明,马上准备完婚!”
九鬼政孝大声应了,立即派人下去准备。面前三个姑娘却羞红了脸,再也没法在众人面前待下去,三人手拉着手,向着华梅来时的路撒腿就跑、不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442.难找的牧师
定下了要结婚,那么寻找牧师就是当务之急,可是没想到原本以为简单至极的事情,却在第一关就卡住了!
原本在东瀛的大名之中,大友宗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织田信长也曾经接受过洗礼,所以在他们的辖内找到牧师是比较简单的事情。
可是如今,大友家已经被岛津家彻底消灭,而织田信长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们忙着活命,哪有心思玩这么高深的东西?再加上羽柴秀吉、柴田胜家都相当反感天*主*教,因此在如今的东瀛,想找到一个牧师简直难如登天!
让九鬼政孝派出人手,几乎寻遍了整个出云,居然连一个名正言顺的教徒都找不到,更遑论找到牧师。于是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对整个鸟根县及周边进行了大清扫,却依然是毫无所得。
这就让我发自内心的纳了闷,想不到好容易想出的“后门”,居然被打上补丁了?
思前想后,北方本来就比较落后,我们还是去港看看,夙在那里经营已久,那里又是对外开放的口岸,想必找到一个牧师应该相对容易些吧。
说干就干,我们的舰队立即启航,直奔本州的港而去。
船上,我用绿色灵气对鸢的身体再次进行了检查,想不到她的身体状态竟然好的出奇!
当时在海上受的伤毫无踪影,就连之前训练中出现的一些暗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经脉里,冰火两种气劲已经合二为一,形成了一种非常雄浑的内劲!只是鸢还不会使用,只能粗略的用意念引导着内劲四处窜流,却无法有效的将之运用起来。
见这家伙就像是深入宝山却空手而归,我都替她感觉到肉疼!无奈摇头咂嘴之后,我只能将当初三叔祖教给我的寒晶诀全全交给鸢,希望她能将体内的气劲收敛起来、归为己用。
鸢这家伙居然相当聪明,在海上学习没有几天,就基本上掌握了寒晶诀的行功路线,特别是在如今寒热一体的气劲冲击下,很快就打通了体内的经脉。没练多久,居然在单纯的内劲上已经与我的九幽地火决不相上下!完全能够分庭抗礼。
这就让我嫉妒的不得了!我辛辛苦苦练出的内劲,居然被这家伙一下子摘了桃子!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见我恨得直咬牙,鸢笑的像只小狐狸,主动提出要帮我“更衣”作为补偿。
好久没开戒,“更衣”自然是好的,不过想了想旁边船舱的华梅和岚,还是先不忙着更衣了吧,毕竟如今形势敏感,乱更衣就怕出乱子......
谁知鸢这家伙见我假装矜持,嘿嘿笑了一声:“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怪我哦!”
见我苦着脸扁着嘴,她又嘿嘿一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了声:“先生,要好好睡觉哦!”说完坏坏的一笑,便转身要走。
我浑身燥热的伸手一捞,却没抓住这滑不留手的家伙手腕,反被她在我大腿根上使劲儿揉了一下,嘻嘻笑着跑了!
我去!这一招黑虎掏心果然势大力沉,顿时激的我浑身气血翻涌!追上去么?那也太急色了,虽然这憋了许久......算了算了,装都装了,拉出那啥玩意儿不能往回坐啊!算了算了!
可是这样一来,面子上是过去了,身体却骗不了人啊!挺着长枪躺了大半夜,说白了就跟站岗似的,睡又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
这就是装字母的代价!我无声的流着泪,心底里默默的呐喊着!
就在我准备求助于五姑娘之时,房门突然轻轻被拉开了一条缝儿!我顿时警觉,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钻了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幽香。
那身影轻轻的钻进了我的被子,有些羞怯的手却正好碰到了傲然挺立的小兄弟,她顿时轻呼一声,软软轻轻的俯身趴在我身上,将嘴唇贴近了我的耳朵呢喃道:“先生,鸢的月事恰好来了,所以没有办法为您更衣。那边李家小姐也睡的熟了......”
是岚!她吹进我耳朵里的热气顿时让我浑身一紧!小样儿的!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若是此时还不亮剑,那还是男人么?难道我那话儿不行、像菜虚困一样无睾吗?
再没有犹豫的空间,翻身上马,大战已经点燃!
日本海上风浪起伏、波涛汹涌,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生活就是这样,总在人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惊喜。
天色微微亮时,岚便起身穿好衣服,在我脸颊上轻轻的啄了一下,仿佛来时一样,夹着一阵桂花香气走了。
喝!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咔咔”作响的舒活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重新激活一般,充满了仿佛使不完的力气!
于是我穿好短衫,提起童子切,兴冲冲的便上了甲板,趁着身心愉悦之际来试试林崎甚助师匠教给我的半月斩。
我卓立于甲板中心,缓缓侧伏下身子,摆出一个居合斩的起手式!
我用心体悟着那天接住那一刀的感受,运起浑身的九幽地火气劲,将之缓缓贯注到刀身上!
忽然,我心头一热,那天硬抗住之后、仿佛被吸收的刀气就像一颗种子,此刻忽然生根发芽一般,牵引着我体内的气劲加速涌向双手持握着的童子切!
气机牵引之下,九幽地火决的能量就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涌到了刀刃之上!
到了这一步,似乎整件事就不再受到我的控制,仿佛随手抽刀、挥刀!只觉得经脉里骤然一空,一团庞大的能量豁然飞射而出、就像月牙形的利刃般划过我面前十几米的空地,“咔”的一声劈在船舷的扶手之上!
“啪嚓!”木质的船舷扶手就像被炮弹集中,一下子被劈开偌大的口子!扑朔的木屑纷纷而下,飞溅的周围一地都是!
我不由的被这半月斩的威力震惊了!这简直就是神技啊!试想,若是我与人谈判之时对面而坐,一言不合准备动手。他拔枪上弹还需要时间,有那个功夫,我的半月斩已经将他身首异处若干遍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站在那里嘿嘿傻笑起来,却听身后想起一个幽怨的声音:“状态好就是不一样!看来还是没尽兴,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出来拆甲板了!”
声音是华梅的,身后站着的人自然是华梅无疑。我方才收起刀,被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搞得有些心虚发慌!
和华梅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与她一直冰清玉洁,尚未踏出那雷池一步,所以昨天和岚那样亲近之后再见到华梅,我心里倒是颇有些尴尬。
而且看来昨晚她明显是听到了隔壁的动静,此时才会顶着硕大的熊猫眼、幽怨的看着我的表情呈现。
“额!早啊!华梅!”我颇有些尴尬的向她招呼道。
“不早了,反正整夜被吵的睡不着,只恨天亮的太晚呢!”华梅一脸幽怨。
“呵呵呵呵。是啊,冬天天亮的晚!”尴尬之下我颇有些没话找话。
华梅却不吃我这一套,须臾间已经欺近我身边,贴近我耳边恶狠狠、冷冰冰的道:“算是便宜了你!若是你今后还敢对别人下手,哼哼!”
华梅冷笑着伸手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吓得我要害部位一阵冰凉,耳边不由的想起了《一休哥》的主题曲!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一休桑!”
一头大汗的向着华梅点头陪笑,这家伙却哼了一声,调头走了。
走出几步,她却又站住脚步,微微偏头说了声:“昨晚没睡好,浑身不舒服,晚上过来帮我捏捏!“
我连忙点头称是,随即眼前闪过一道精光!揉揉捏捏?就这么简单吗?难道还有别的服务项目?
嘿嘿!望着华梅故意扭动着腰肢的背影,我只觉得喉头一阵干渴。这个真的可以有,就是天天这么操劳真的好吗?
幸福的烦恼啊!
不两天,我们绕过宇都宫海峡,须臾便到了港码头。夙早已等在这里,见我们到来,情绪极为激动!
我理解他的感受,这些年来,他独自坚守着东瀛的阵地,默默地经营着整个远东的贸易,其中的压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尤其是我走之后,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的态度几经变化,他的工作难度也像坐了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不过近期传回消息,说我在西洋帮助英国大破世界海洋霸主西班牙,柴田胜家、羽柴秀吉对刃海商会的态度顿时好了很多,这也让夙深深的扬眉吐气一把,心中也是极为感佩交加。
收到九鬼政孝传来的寻找牧师的指令之后,夙立即好不迟疑的执行了我的命令,开始在港周边寻找懂汉语的牧师。
在我们到来之前的这几天里,他先后找到了十几个目标,却都不完全符合要求。
直到我们正式到达的当天,夙才找到了一个名叫横山生桥的牧师,懂汉语,教法精通,人也可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他在官方取缔了天*主*教传教许可之后,他也随之失去了自己的主职主业,不得不靠着打零工为生。
但是,一个靠着忽悠教义为生的牧师能做什么别的大事业?一来二去,欠下了不小的一笔债务。
所以夙痛快的替他还清债务之后,横山生桥便愉快的接受了我的邀请,成为了我们刃海商会舰队的专职牧师。
这家伙相当高兴,也十分满意这份工作。比起在东瀛时时提心吊胆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活得人不如狗,不如随我出海去试试看,或许有什么好运气也说不定!
就这样,婚事的最后一道卡也被圆满的解决了!大概布置了夙的接下来要抓紧做好的准备工作之后,我便率领船队、全速回航!
毕竟大明朝的战争准备应该快要完成,我必须回去做好接洽协同等战前准备。
当然,还要抽空完婚!啧啧,我这也算是裸婚吧!没房没车,这才是真爱啊!心里不由美滋滋的,连回程的海途都变得轻快了一般!
愿有情人终成兄妹,让说这话的人见鬼去吧!
444.战火终开端
之前的大明朝庭,尽管已经确定出兵高丽,但是在很多人心目中并没有把高丽的战事太当回事。
在包括朱翊钧在内的高层心中,高丽、东瀛不过弹丸之地,任他们怎么闹腾,也不过就是疥藓之患,没有太把这个当回事儿。
李如松所部已向高丽全面开拔,先遣队不过两千人,前进一步探路寻敌,在先锋官的心中,同样没有把登陆的倭寇当一回事。
再加上高丽人实在是太过窝囊,国土已然丢失了九成,却连敌军到底有多少都完全没有底数。
按照他们的说法,倭寇约莫万余,或许二万,其实数仍未可知。
李如松手下的先锋官轻信此言,不等后方大部队到位,率领两千人便开始了向东瀛部队的反击。而且一鼓作气,攻下了倭寇的前哨城池,开始反客为主、准备固守待援。
可是谁知到了当天夜间,源源不断的倭寇密密麻麻的从东、北两个掩杀而至,仅仅目测就超过了三四万之数,后面敌军几何仍未可知!
就这样,先锋官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自己很可能被这些高丽棒子猪队友坑了!若是继续待在城墙低矮的城池里,只怕敌人合围之后两个冲锋,自己这两千人就得报销当场!
自己死则死矣,若是不能将现实情况传递回国,那便是莫大的罪过!
此处不得不说,大明朝军队的实力的确远在倭寇之上当然也在后来入侵的荷兰人、英国人之上,至于为什么会败给满清鞑子,史官普遍认为主要原因是两个字:内讧。
大明军先锋营两千人,趁着夜色掩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利用倭寇扎营未稳之际,向着十倍于己的倭寇发起了反冲锋!
这一下顿时把围攻的倭寇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丢盔卸甲、惨不忍睹!这就好比一个《暗黑破坏神‖》的玩家,一直在普通模式第一幕刷安达丽尔爆装备,在一身小黄金的帮衬下实在是轻松惬意、毫无压力,觉得自己简直天下无敌,纵横鲜血荒地到地下墓穴全领域,打遍天下无敌手!
结果第二次登陆的时候点错了按钮,不小心进了地狱模式,出门第一个小兵就是冰火免疫、闪电加强、皮肤硬化,还自带脉冲波!这玩家不知天高地厚的上去,一举手差点儿被秒了差不多此时的倭寇就是这个心情!
莫非是进错了难度?
倭寇纳闷之际,大明先锋营凿穿倭寇阵营之后又调转阵形,调头向着来路继续发起反冲锋!
这就把倭寇吓得够呛!过去就过去了,你狠我不拦你,居然又回来?真当我们没脾气吗?
可是一接战,好吧!真没脾气。再加上又黑灯瞎火的,确实也不知道明军到底有多少,于是便只能先避开明军的锋锐,先放这些牛人过去,再扎好阵营,等着他们调头冲锋回来!
然而这些倭寇左等右等,没等到冲回去的明军再冲回来,纳闷之余更加心慌意乱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谁知道这些变态在捣什么鬼!
于是他们继续列阵防守,可谓神经紧绷直到天明而此时的明军先锋营却已全速后撤,跨过鸭绿江、返回了大明朝境内,八百里加急回报前方信息!
这便有了大明朝廷紧急召我进宫商议进兵之事的缘由以小皇帝为首的一干人等,已经怕了!
紧急上朝议事,以小皇帝的见识胆识,自然就只能说些该说的话,什么兹事体大、国难当头之类云云,申时行和石星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喝止小皇帝别讲废话、捞干货出实招吧!
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默默的听着。等他说累了,淡淡的问一句:“然则依陛下之意,当于何时进兵为上?”
朱翊钧自然是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面色威严的含笑道:“速速进兵!速速进兵!愿爱卿早日凯旋,扬我国威!”
我也不跟他废话,领了虎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礼、扭头下殿而去!
讲真,我真的不愿意在这里跟他们虚与委蛇,说白了,我是海乃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在大明朝不求闻达于天下,又何必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呢!
下殿,出门,上马,回府,进了大门时间也不过就是二更天。
我也不跟其他人废话,径直奔向李再兴的府宅,商议接下来的进兵之事。
李再兴身体不好,原本已经睡了,但是自从听说我被连夜唤进宫去,久经官场的他便知道了这是即将进兵的信号,因此又挨挨的爬了起来,披上棉服,裹在暖被里候着我的消息。
听我一回来,他正准备让贴身老仆李福去叫我,却见我不请自来,已然来到了屋门口。
李再兴也是军人出身,没有什么禁忌,便立即还我进了内堂,不等我在对面坐定,开口便问:“圣上的意思,可是要你立即进兵?”
我拱手微笑道:“回岳丈的话,小皇帝正是此意。”
老丈人爹经过一系列的变故,对朱翊钧也是颇有微词,因此尽管我出言不逊,他也并不以为忤,而是皱眉道:“听说倭寇兵力甚巨,莫非真如你所说,可达四五十万之众?”
我点点头,毫不回避的道:“正是,实数至少在四十万以上!”
李再兴颇为默然了一阵,方才低声问道:“若是当真如此,启蓝待当如何破敌?”
我晒笑道:“敌军纵有百万之众,在孩儿看来不过土鸡瓦犬,并不足以为惧!”
李再兴笑了笑,却又摇头道:“当初这么说,乃是为了振奋小......皇帝的出兵决心。可是如今已然出兵在即,你统兵在外,切不可大意啊!若是你有个差池,华梅和鸢儿、岚儿岂不是要终身苦痛、为你伤悲?”
我知道他是真心担心我,所以我也不再开玩笑,而是正色答道:“岳丈大人,孩儿并非徒逞勇力之辈,您且安坐,听我一言。”
李再兴点头稳坐,听我计划。
我拿出几个杯子,倒扣在桌面上,用手一分,将所有杯子分成了两份。
伸手指着其中一份道:“这一半便是羽柴秀吉军势。”说着又指向另一半:“这些便是柴田胜家军势。”
李再兴点点头,等着我继续说。
我伸手划拉了左边一堆一下,冷笑道:“之前已经跟岳丈大人汇报过,柴田胜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风烛残年,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将不久于人世。而柴田家后继无人,台面上几个都是养子,互相之间不服不忿。若是柴田胜家归天之后,柴田阵营必将不战自乱!”
李再兴点点头,却是更加担忧的道:“如今倭寇内部呈鼎足之势,情势尚可控制,若是崩其一足,则余者比如高山流水、势如破竹,启蓝你待如何迎敌?”
我微微一笑,将方才代表柴田胜家军势的茶杯拨拉道一边,随之从代表着羽柴秀吉军势的杯子中拿出几个,分散开放着。
“据我所知情报显示,羽柴军势也绝非铁板一块,岳丈大人您看,这是岛津家。”我指着最靠近桌边的茶杯笑道:“岛津家兄弟英雄,素来不肯屈居人下。如今虽然降服羽柴秀吉,却绝对只是顺应形势,并不愿真心为其出力。”
李再兴嗯了一声,却不答话,我知道他还是没有信心,便讲了前阶段亲赴东瀛、路遇岛津两兄弟一事,讲到他们只身上船、毫无戒备,又听取了我的建议之火,李再兴终于有了几分相信。
我继续说道:“要验证他的态度真假,其实也非常简单只要看他会不会借故离开,便足以说明一切,对吗?岳丈大人。”
老岳父方才信了我此话,接着指向下一个杯子问道:“那这个呢?”
我看了看那杯子,淡淡的道:“四国霸主长宗我部元亲,英勇善战、足智多谋,向来为羽柴秀吉所忌,二者关系素来极为不睦。但如今迫于大势,似乎是投入了羽柴军势之中,但据我所知,其所派遣前往高丽的兵士均为老弱病残,主力全留在四国。”
老岳父忽然笑道:“他是在提防羽柴秀吉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摊摊手道:“这个还要多说吗?”
李再兴兴奋的哈哈笑了几声,呛得自己剧烈咳嗽起来!门帘顿时“哗啦”一声被掀开,门外风风火火进来几个人,夹着一股弥漫的香气!
竟然是三个姑娘在门外偷听,此时见父亲不适,立即进来帮助捶背揉腿!
老岳丈显然是被她们吓到了,轻轻挥手示意不必,又忍住了咳嗽,方才沙哑着嗓子问道:“其余的呢?”
我指了指剩下三个杯子,一口气说道:“毛利家素有智者之名,见强如岛津家、长宗我部家都顺势归依,自然也不肯独做出头鸟。若是其余两家被劝退,那便是树倒猢狲散!”
“另外还有明智光秀的遗属、本愿寺显如的残部,都视羽柴秀吉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我们在其本土煽风点火,必然令羽柴秀吉祸起萧墙!”
李再兴接口笑道:“正如你上次在东瀛搞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
我哈哈笑道:“兵不厌诈,岳丈大人言重了!”
我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我补充了一句:“如此一来,羽柴秀吉军势仅剩下其本部和宇喜多家等一些宵小之辈,岳丈大人足可放心!必然不会有失便是了!”
老岳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却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还有两件事,其一,便是你曾说过,与西班牙人里应外合、演戏诈攻大明之事......”
我低声道:“随叫随到,咋演咋像!”
李再兴老丈人笑而不语,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最后,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闺女,方才叹了口气问道:“那这几个孩子......”
我也是感慨颇深,跟鸢和岚方才见面,就要分开;和华梅终成眷属,却不得不暂且别离。可是我刚要开口,三人却异口同声的道:“我也去!”
我不由的皱眉道:“我这是去打仗,你们去干什么?安心在家照顾岳丈,我取胜后自然回来!”
却不料三人坚决不同意,拍桌子瞪眼睛,对着我直叫唤!什么不带她们去就不依、我也别想出这个门之类云云,不一而足。
我顿时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简直是比直面东瀛倭寇大军还难打的大仗啊!
当然,这都是命!
445.关宁虎豹骑
新婚燕尔,就要强自分离,这的确是很不人道的。但是我出兵是去打仗,并不是去游玩闲逛,所以我力主让三人都留下,等我打完仗回来。
可是这一提议遭到了三人的集体反对,叽叽喳喳叫的我头疼!三个人都跳着脚嚷着,表示自己不是花瓶,完全有前往一线作战的实力。
华梅给自己的定位是水军提督,这个我完全不反对,她的确是个好提督,但是此时她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就是我的妻子。我不想让她再征战一线,做一些轻松地事情不好吗?
岚也不甘示弱,表示自己一样是毫无问题的提督,这个我也承认,当初我出海之时,岚和陈奎一人算是我半个老师,没有她们,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强大的孙氏海军!
鸢笑眯眯的拽着我的胳膊,她不太擅长海军指挥,但却是一等一的参谋,极其擅长情报分析,而且现在冰火气劲在手,武力值直逼我本人!她的意思是要做参谋加保镖的角色。
尽管华梅跳着脚说鸢鸡贼,变着花样往我跟前凑,但她其实也知道,鸢的最佳定位的确是这个,所以哼哼几声,便倨傲的望着我,让我拿主意。
三人联合起来,大有今天我不答应,就不准我出海的架势。
我能说什么呢?苛政猛于虎,然三人猛于苛政也。于是我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边唯一有能力里外狂澜的人老岳丈李再兴。
我让三人留下,心中压着没说出来的意思,是想让她们给老岳丈养老送终。据我的客观推测,老岳丈的寿命不会超过三年,但是我们这一去山高水远,若是那一天真的来临,难道让他独自去面对诀别的冰冷吗?
于情于理,我真的做不到这样的绝情。但是你说带谁去不带谁去,我也无法做出抉择。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三人留下,这一希冀已经通过目光准确无误的传递给了老岳丈大人!
只见老岳丈轻轻咳嗽一声,对着我笑了笑,又环视了三个闺女一圈,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启蓝,我这一生,只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二叔祖张江陵,另一个便是你的挚友良师戚南塘。可惜我福缘浅,没有与二人过深交集。但我亦知,君子之相交在乎于理义,在乎于信念,而不在觥筹交错之际、抱拳歌颂之时。”
说着,他咳嗽了几声,几个姑娘连忙递过帕子,他沾了沾嘴唇,继续说道:“如今国家有难,我惟恨不能与你并肩,领兵一线!既如此,让我这几位女儿们随你前去,便是还了我的心愿,也是最大的孝顺!至于我......”
他嚯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堂中间打了一套惯常打的罗汉拳,拳脚生风,打的颇为精彩。我知道他是为了证明自己尚未老去,等得住我们回来。
心意拳拳,但当他收了拳,微微踉跄的脚步、呼呼喘气的鼻息和隐隐涨红的脸颊,却无不告诉我们,他只是在尽一切可能勉力而为!
站起身来,跨前一步连忙扶住老岳丈,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说不出口。华梅为首的三个姑娘却眼泪立即崩了,叫了声“爹”,便齐齐的跪了下去!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这些女孩子,她们至少有释放自己感情的权力。可我没有,只能用力扶着老岳丈,搀着他缓缓坐下,方才轻轻放手。
“去吧!都去吧!我有你们的娘陪着,就足够了!”说着,老岳丈回头看了看亡妻的绘像,微笑着道:“老伴儿啊,孩子们都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归宿,该让他们自己飞!我们就安安静静的待着,等着他们凯旋,你说好吗?”
话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立时涌了出来!
最后在我的坚决要求之下,每过个两月,她们三个之中的一个轮流回来京师,陪伴老岳丈,也带些我们所在之地的特产回来,报个平安。带十日,便再次赶往前线。
老岳丈和三个姑娘都同意了这个想法,并约好了回来的轮次,方才不舍的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在兵部的催促之下,准备启程北上。我把舰队交给了华梅,岚则带着运输舰队跟随她。我自己和鸢则暂时走陆路,因为我要去蓟州大营与叶思忠汇合,再一并到天津卫登船北上。
与老岳丈洒泪而别自不必提,到了与华梅和岚分开之时也是儿女沾巾。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带她们出战是否合适,但是话都说了,总不能反悔。只能咬咬牙,率领着火枪队、特战队和兵部专门配属给我的一千护卫骑兵,纵马出城,赶往蓟州。
深秋初冬的京郊一片荒芜,忽而骤起的北风吹得道路两侧的梧桐树、白桦树枯叶翻飞。一阵疾风吹进领口里,我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却又想起身边和自己并驾齐驱的鸢,看了她一眼,似乎没什么反应。
冰火双诀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强大的内力,也让她有了坚强的对抗自然环境的能力,一如我当初一样。
我丝毫不心疼自己苦修出来的内力给了她,如果一定心中有不满,那边是给她的太少,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好起来,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痛和委屈。
用现在的算法,京师到蓟州不过二百里出头的距离,我们乘着快马,早晨拂晓出门,日头升到顶端时便到了。一路骑兵稀溜溜嘶鸣着赶往渔阳城楼,却在路上遇到接应等待的叶思忠一行,远远在哪里候着。
见我到来,叶思忠滚鞍下马,快步向我走来。我连忙翻身下马,骑了大半日的马,下来时一个趔趄,明明是腿酸了。
叶思忠立即前冲两步,将我牢牢扶助,却是笑着低声说了句:“启蓝,骑术生疏了啊!”
我苦笑摇头:“有道是北人乘马、南人摇舟,海上待得久了,我一纯北人却被你一南人嘲笑了骑术!”
叶思忠用力捏了捏我的双臂,拉着我向前走了几步,用手向前一指,豪迈的道:“走!先带你看看我们精选出来的关宁铁骑!你命名的关宁铁骑!”
我不由的心头一热。历史上,关于关宁铁骑的传说不计其数,其来历更是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改变不了,那就是关宁铁骑是和三国时曹操手下的虎豹骑、汉武帝的重装骑兵、唐太宗李世民的玄皂骑兵,以及岳飞的背嵬军齐名的铁军,并存于历史典籍。
关宁铁骑的诞生,有人认为是袁崇焕募集训练的,也有人说是李成梁和袁崇焕共同训练的,但主流观点还是认为,关宁铁骑是戚继光戚都督手下戚家军的精锐所聚。
这一支铁骑人数不多,到了袁崇焕时大约三千,但是战斗力极其强大,常能以一敌十、战无不胜,实为大明朝末期北方的一道屏障。
待到袁崇焕殒命,关宁铁骑转隶于吴三桂手下。
《明季北略》中曾明文提到:“三桂手下有‘关宁铁骑’数千,皆敢战,建州为之惧。”换句话说,在吴三桂尚未降清之时,这几千关宁铁骑因为战力强大,为那些马背上的女真满洲鞑子深深畏惧,足以见其威猛!
后来吴三桂降清,带领着关宁铁骑反攻京师,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大明的败亡。其后的关宁铁骑在吴三桂的率领下,数度与清军分分合合,并在康熙二十年时迎来了铁军最后的末路。
其原因在于,关宁铁骑的后裔随着吴三桂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三藩之乱”,面对以一隅敌全国的劣势,关宁铁骑的最后一支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在消耗康熙五十万兵力之后,随着吴三桂的败亡一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喜欢编纂历史、更喜欢篡改历史、尤其喜欢贬低明史的满清鞑子在对关宁铁骑的记叙上语焉不详,始终含含糊糊,但是笔锋之间多见仇恨贬损之意。
所以从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拥护的角度去考虑,足以证明满清鞑子对关宁铁骑这支铁军敬畏与憎恨交织的复杂感情。
如今,这支铁军就呈现在我面前,盘山脚下宽阔的校场上,四千关宁铁骑呈四个分队,彼此隔着百米,静静的立着。
除了马匹偶尔摇晃头尾,或者微微喷出的响鼻之声,整个关宁铁骑的队伍宛如石雕,远远望去一动不动,充斥着一股令人压抑无比的肃杀之气!
叶思忠为了向我展示这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骑兵,也不多话,拿起令旗上下一阵挥舞!
动了!四千铁骑动了!如臂使指一般,他们从极静瞬间动了起来,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完成了冲锋前的加速,向着不远处的一片人形靶区疾驰而去!
对于这支铁军,我向来是闻听大名,却未曾一见。如今看来,只觉得不过四千铁骑,却有着万马奔腾的雄浑气势!
马上的骑士都披着鱼鳞甲,胯下战马无不神骏,也披着只露眼眉的马甲。按照他们的装备粗略估算,连人带马的重量至少在四、五百斤上下!
这一冲击起来,真如前辆坦克同时发起冲锋,带着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的兵器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被称作“三眼神铳”,而不是简单的骑兵枪、骑兵刀。简单的说,就是在长兵器的柄头上,安装了紧密排列的三发装火枪!
在冲锋之时,他们在接近敌军、相向冲锋之时率先开枪骑射,连续三枪!对方的冲锋队伍遭遇突袭,几乎毫无悬念的陷入队形混乱和惊慌之中,关宁铁骑便疾驰而上,用三眼铳的枪身作狼牙棒使,以重武器的压迫加上马匹的强大冲力,一举冲垮敌军的阵型!
眼前的关宁铁骑,毫无畏惧的向着面前的靶阵冲去,在他们的骑射之下,木质的靶子上碎屑翻飞,一片烟尘腾空而起!
随着他们的骑兵队狠狠撞进靶区,那些木质靶身便立即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灰飞烟灭!
凿穿之后,四队铁骑立即在排头兵的带领之下疾驰中转向,兜了个圈子,很快转身再次面对敌人!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在转向途中完成了弹药装填,刚才那样的骑射冲击马上可以再来一次!
忽然,我的心中产生出一股无比强烈的激情!如今的我,已经彻底站在了历史的潮头,带着这支关宁铁骑,带着我无敌于海上的舰队,到底能不能逆天改命,为大明朝再续命三百年呢!
重重的,我将童子切插在面前的土地里,“铮”的一声拔出刀身在手!
前路漫漫,空想无益。要逆天改命,唯有勇敢亮剑吧!
446.战端起义州
入冬之后的蓟州万物凋零,凌冽的寒风中,只有农家宅院的炊烟袅袅升起。
蓟州大营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全营上下火热沸腾,已经在做最后的临战准备。
此去高丽,迁延时日乃是必然,具体多久仍未可知,再加上北上高丽万水千山,故行军作战最重要的,便是准备持久作战的补给物资。
放在以往作战,这是将领们最头疼的问题后勤保障渠道。无论是古今中外,后勤保障线路的畅通永远是大于一切的。
可是现在,这却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困扰,因为有了我的海军作为支撑和保障,后勤保障的压力呈几何倍数降低了!
简单的说,这就像是在游戏中开了挂,或者开了金手指,只要后方有资源,就可以以极小的代价和消耗输送到前方去!
但问题是,大明朝内部的叛乱此起彼伏,消耗和牵扯了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的过多精力,以至于明知道东瀛倭寇的兵力甚巨之后,也仅仅能第一时间抽出四万多人马援助高丽,同时从东南沿海的水军部队中抽调精锐也就是十几艘福级左右的战船,仓促投入战斗。
在物资上,作为求援方的高丽皇帝李晗以及他手下的窝囊废们一点儿忙帮不上,这些半岛垃圾除了内斗极为擅长之外,别的几乎一窍不通!在我方前进之前,兵部曾派兵与高丽皇帝李晗沟通,着他就近提供补给钱粮,以解决后勤补给的难题。
结果,高丽的蠢皇帝李晗仓皇答道,如今高丽八道已失了七道半,绝大部分国土都丧失敌手。故此帮助协调钱粮是可以的,但是却完全不能保证!
另外,由于撤离时就是逃跑的文雅说法比较仓促,所以目前皇室已无余钱周转,恳请大明天朝上国赐予钱粮,帮助周转一二......
所以,大明朝不仅得自己负担自己的补给,还专门划出两万两白银,支援“属邦”的皇帝渡过难关......
这段历史每每让人想起都觉得汗颜。高立人世世代代都是怂人的代名词,五百前是大明朝的狗,五百年后是美利坚的狗。小国寡民,放在哪儿真是货真价实的猪队友啊。
因此这次战前,户部着力从周边调集了粮草军饷,运输到蓟州准备前运。看着那些前来解粮的民夫,我不由的感慨万千!
当年,我重生之初,不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解粮来了广宁,方才有了之后这些年的如是种种吗?
吃着十一月方才下来的蓟州柿子,眼看着叶思忠美滋滋的将兵马钱粮一批批装上我的舰队,不由的啧啧咋舌。自从我提出了“海军陆战队”这个概念,叶思忠这老小子几乎是双眼放光!
原本他和他的骑兵要从蓟州压着钱粮一路北上,赶到边境与李如松的辽东军汇合。但如今在我的协助之下,他的前进压力几乎减少了八成!
而前方的哨探也传回消息,东瀛西军主力盘踞在义州城以东,随时准备攻城也就是高丽国王李晗的最后一块土地。若是义州失陷,则高丽即可正式宣布亡国。
李如松和他的四万兵马如今已经在安东也就是后世的丹东双峰岛附近完成集结,随时准备强渡鸭绿江,救援悲剧高丽皇帝李晗!
战火一触即燃,我们也不能再多等待。来不及等候邓子龙率领的大明朝水师到来,我的舰队开始运载着叶思忠和他率领的关宁铁骑北上,目标丹东,双峰岛!
这一路水程,我们出渤海、入黄海,这天早上天上已经蒙蒙的下起的水雾,岚跑来告诉我,前面就是安东水域,再有几个时辰就能到达双峰岛了。
鼓号宣示之下,整支舰队都忙碌起来,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时间将近正午,雾气渐渐的散了,见我们的舰队到来,前方水域浅滩之处驶出几艘小艇,径直向着我方舰队驶来。
隔着百多步,彼此对了口令,却正是李如松大军为数不多的水军前来哨探。知道是蓟州兵马到了,无不欢欣鼓舞。
想了想,我让大军现在船上继续等着,我和叶思忠则轻装简从,乘坐着救生艇随着前来接引的水军登陆,去见这次的作战总指挥李成梁长子李如松。
双峰岛乘马片刻即到,我也不墨迹,直奔着中军大帐便去。
如今的双峰岛已经被辽东军占据,实可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见到我穿着都督的服饰,却又如此年轻,岗哨士兵无不侧目,纷纷揣着着我的身份。
也有一些曾经在与女真人、鞑靼人作战时本就认识的军官,见到是我,无不热情激动的向我打着招呼!
光阴荏苒,这一晃又是好多年,风霜雨雪之下,多少少年郎已是两鬓微霜,真真是岁月催人老,令人无暇感怀。
走到中军大帐前,军士方一通报,里面便迎面走出一人,盔甲铿锵,大踏步走至我面前!
我驻足抬眼看时,那样貌打扮,正是当年李如松本人无疑!只是纪念不见,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却显得格外苍老,想必是也戎马生涯太过艰辛、久经熬炼之故吧。
这位叱咤东北的将领与我对视片刻,忽然呼的对我一拱手,朗声道:“孙都督!当年一别,已经多年。家父常言,如今大明已是年轻一辈的天下,而以其相人之术,天下英才无出孙都督之右者!如今都督海外归来,我等得以再度并肩作战,实为大明之幸,天下之幸!”
我心中暗暗感叹,当年只知道弯弓射箭、指挥冲杀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成了见面就知道给人戴高帽的官场老人,时间和阅历果然是最好的老师!
但我也无心与他说这些客气话,便一拱手回礼道:“过奖!”
李如松见我干练,点头侧身,对着帐内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说道:“孙都督请!”
我也一举手:“李帅请!”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二人并肩而入,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一应将领俱在,看着摆在大帐正中的地图,显然正在研究接下来的战斗计划。
李如松走到大帐尽头,那里摆着两张虎皮椅子,一张稍微居中,一张稍微偏左,他也不客气,再次对着偏左的椅子对我说道:“孙都督请!”
这原本也是礼仪,他是主帅,我提督水军,原是他高了半格。更何况我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便也举手为礼,利索的坐了。
见我们坐下,立时有军士将放着地图的木板倾斜抬起,角度正好斜斜对着我们二人。
李如松坐定之后,一副大将威严,对着下面重将说道:“尔等听令,如今朝廷援军已至,率队着正是当年在辽东与父帅并肩战斗、一举击溃鞑靼人女真人的孙启蓝孙都督!孙都督总督水军,并蓟州四千铁骑,一同协助我辽东军反攻高丽,击退东瀛宵小之敌!”
帐中诸将肃然立正,显然对李如松的话语极其上心。这也让我心中感受极为古怪友军统率有着这样的统一思想和威信,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想想李成梁一家人盘踞东北,更是对女真人努尔哈赤养虎为患,便不由得我不心生他想。
可是这些话却不能当面说,毕竟眼前之敌还不是努尔哈赤,更不是李成梁李如松,而是入寇高丽的东瀛人。
所以我对着将士们挥挥手,简单说了句:“同心协力,力杀敌。”便回头望向李如松问道:“如今战况如何?我方何时开始进攻?当面之敌情况如何?”
李如松也不矫情,站起身来,走到地图之前指着道:“孙都督,你方来前线,尚不知情,容我简述。”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地图上写着“义州”的位置,朗声道:“高丽国王李晗极其臣属,全部畏缩在义州城里。东瀛西军羽柴秀吉军势大将岛津义弘、毛利辉元正围而不攻,准备待义州城里断粮之后,一举攻下高丽最后一座城池,实现全胜。”
我疑惑道:“高丽军兵战斗力极其低下,为何东瀛倭寇不趁着之前大胜的气势,一鼓作气攻下义州,偏要围而不攻呢?”
李如松笑道:“孙都督所问之事甚是在理,据前方线报,东瀛柴田军势于釜山登陆后,强攻大邱,次夺汉城,如今先头部队已北上至平壤附近。其军势主力为柴田、德川、伊达三家,势力锐不可当!故围着义州城的羽柴军势不敢盲目动作,生怕自己前面攻城,身后被人掏了后心,故只能围而不攻!”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说完便沉吟起来。
李如松见我沉吟,知道我必有计较,却不便当着众人之面说出,便会意的对着众人吩咐道:“如今义州之战已迫在眉睫!诸将立即返营做好战备,我军将于未来两日之内,由临江附近鸭绿江水最为狭窄之处渡江,北上驰援义州!现在各自返营整备去吧!”
诸将一声应诺,便各自去了。
待大帐之中就剩下我和李如松本人之时,他才重新坐下,压低声音问我:“孙都督,我出征之前,家父曾多次言道,孙都督智勇双全、多有奇谋,此次战事当以孙都督智谋为引。方才我见你沉吟不语,想必是有重要事情指教吧!”
我叹了口气道:“李家满门忠烈,实为大明朝肱骨,启蓝惭愧。但说到事情,还的确是有一件!”
李如松双眼放光:“愿闻其详!”
我也盯着李如松,良久方说出一句话来:
“这场仗,三分在战场,七分在幕后。李将军,你可信我此言那?”
李如松顿时吃了一惊,他率军来高丽,本是做好了誓死抗战的准备,忽然听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心中疑惑丛生,立即再次凑近一些,用极低的声音道:“愿孙都督指教!”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如此这般对着李如松说起了我的计划......
447.两手做准备
李如松是聪明人,所以我不必多说,他也明白的七七八八。我再稍微一解释,这位老兄立即恍然大悟,只是在他面露喜色的表情掩盖下,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的家族世居东北,深知倭寇的厉害,尤其是此次接到前方消息,东瀛倭寇正规军达到了近四十万,更有后背援军十万余,李如松心里也是着实上下打鼓的。
有一件事他压在心里,这个帐篷里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被他深深的、深深的压在心里,只字片语也未曾提起!
在得知东瀛倭寇数量达到近五十万、而自己仅有手下六万兵马,并且朝廷只安排了少量援兵和水军来支援时,以李成梁为首的李家人集合起来,连夜开了一个绝密的家庭会议。
会议的议题有两个第一,朝廷是不是要借这件事对李家开刀?
第二,是遵命出战,还是抗命造反!
李家内部争论的很激烈,在李成梁并未发言的情况下,他的儿子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九个儿子中,如松、如桢、如樟、如梅、如梓坚决同意出征高丽,认为此时正是立功大好良机,正可进一步巩固李家在东北的地位,堵住朝廷当中非议之人的口舌。
但如柏、如梧、如桂、如楠四子却并不赞同此议,认为这就是朝中对李家有怨气、有妒意的人借刀杀人的方法,若是听信他们的命令出兵,只会让李家沦为那些幕后黑手的玩物,被东瀛倭寇的洪流消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双方僵持不下,李成梁手中握着那份圣旨,在众儿子都望着自己之时,忽然提出的下一个问题:如果抗旨,下一步怎么办?
九个儿子沉默不语。如果公开做反,就绝无退路可言,但是下一步怎么走确实是个难题。
这时,素以智谋见长的次子李如柏忽然说了句:“父亲,我倒是有个主意。”
李成梁眯缝着眼睛看着他,良久没有回答。在李如柏迷惑不已之时,李成梁忽然开口道:“柏儿可是想与北边联手?”
李如柏点点头,对着李成梁拱手道:“正是!父亲。如今大明虽然病入膏肓,但依然骨骼坚硬,我们李家若是以一隅敌全国,则必败无疑。唯有向北结盟,方可保家园无虞!”
李成梁再次沉默片刻,忽然又问道:“若是大明起兵来攻,又当如之奈何?”
这次答话的却是长子李如松:“大明断不会如此不智!我们李家在东北经营几十年,已经宛如铁板一块,大明纵是起大兵来攻,急切间也下不得东北。况且努......”
李如松看了父亲一眼,见他表情如常,知他在军国大事之下,并没有为了当年七姨太的家丑而记恨,方才继续说道:“努尔哈赤在白山黑水之间,已经占据了大部分土地,建州女真已隐隐形成统一女真各部之势。况且关外荒野千里,总是至不济,我们也可退入雪原之中,大明朝是绝无办法的。”
李如柏也赞同这个说法,于是众兄弟再次看向李成梁。
这位李家的一家之主第三次沉默了。他在思考,自己的所得和所失到底哪一个比较有价值。良久方才皱眉道:“听说那孙家的小子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大批的战舰军火?”
回答这句话的是五子李如梅,这位当年与我有着一面之缘、如今专门负责李家情报的年轻将领答道:“正是!父亲,据我们从京师得到的官报,孙启蓝率领大批舰队回归,其整体实力一不下于一阵水军实力总和。且据推测,他所展现的实力仅仅是一部分,并非全部实力全部晾在台面之上。”
李成梁饶有兴致的抬头,笑的时候整个额头都皱在一起:“谈谈你们的看法。”
李如松沉吟道:“孙启蓝年纪虽幼,但极有智谋,这次他率军回归,摆明了是为了勤王而来。若是他的水军真如传闻那样厉害,则实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我们李家若是匆忙起兵做反,我倒是担心他会突然杀到,奇袭我们后方。”
李如柏又补充道:“向闻孙启蓝同东瀛倭寇关系极深,若是他与东瀛人突然联盟,献了高丽之后双方反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则大事一切休矣。”
在李成梁喃喃道:“此子的确不同凡响,但果真有如此强烈威胁吗?换言之,你们的意思是......先不着急做反,而是顺着朝廷先去高丽,再谋定后动?”
不等儿子们回答,李成梁又继续说道:“我李氏忠贞为国已有几十年,若不到退无可退之时,我是绝不愿毁了一世的名节!不如就这样吧。如松!”
长子李如松立即拱手起立,李成梁凝视着他低声道:“你就辛苦一趟,率领四万军兵去趟高丽,顺便观察孙启蓝的意图。若是他果真一心为国,全力辅佐我破敌,则可协助之。若是他有其他心思......你就一切从权吧!”
李如松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领命坐下。
“如柏!”李成梁又唤了声。次子李如柏立即站了起来,望着李成梁拱了拱手道:“孩儿在此!”
李成梁再次吩咐道:“你去一趟长白山,见到那人,就说做好万全准备,若是前线不济,或是有其他不明情况,无比要给留下一条后路啊!”
李如柏慨然领命。
接着,李成梁又安排了几个孩子不同的任务,思虑再三,没有其他的遗漏,方才散会,各自去准备。
李如松重新回过神来,看着我仍在那里微微吹着抿茶,并没有催促他开口的意思,心中一阵凛然,背后更是被冷汗浸透!
为什么这年轻人如此镇定?大敌当前,形势不明,他的胆气真的如此之足?他对自己的计谋真的完全自信吗?
李如松不由的再次想起了我方才所说的一切,他的心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仔细品味,那感觉应该是胆寒!
毕竟,我们面对的是将近五十万大军,而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已经入庖丁解牛般将之划分成一块一块!
这样的胆识,这样的智谋,怎么会看不穿自己李家的阳奉阴违?
就在他微微愣神、目光涣散之时,我心中暗笑,微微用力放下茶杯,“咚”的一声将李如松吓了一跳,立即有些神经质一般将面目转向了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或者是说了什么他没听到,眼神中现出一丝茫然。
我微笑道:“李帅,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1投卵者,虚实是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不知是也不是?”
李如松听我背了一段经典,不明所以的点头道:“正是!”
我继续笑着道:“所以,奇谋当附于正战。奇正结合,方有奇效。如今东瀛西军兵困义州城,东军又在平壤西北虎视眈眈。故当务之急,乃是义州取得一场大胜!有了正面大胜,方有背后奇谋的施展余地啊!”
李如松明白我的意思之后,沉吟片刻,对我拱手道:“孙都督所言甚是,义州城外兵力约莫三万,多以步兵为主,配属少量骑兵与鸟铳手。如是我军突然袭击,打有可能取得全胜!只是都督所说的奇谋与正战如何衔接,却是个着实的难题。”
我心中明白,他是怕我放他鸽子。怂恿他前去和敌人拼命,自己却拍拍屁股溜了。于是我淡淡笑着道:“李帅可知,我这次不远万里回来所为何事?”
李如松对我拱手道:“孙都督万里勤王,令人感佩。”
我轻轻哼了一声:“若是孙某贪生怕死,又或者另有所图,只需定定待在西洋,坐山观虎斗就是了,完全不必回来担这份风险,是也不是?”
李如松面露愧色:“正是!既如此,正面作战之事便全权交付于我!我将率军于今天三更时起兵,于临江狭窄处渡江,北上义州、沿途袭击敌军!奇谋之事便拜托孙都督,愿我们精诚合作,能得全胜为盼!”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李帅放心,孙某不才,却有十成确信此事必成!你只管放心冲杀,切记我所说,待得东方烟尘起时,便是退兵之信号。无论战况如何有利,亦需及时撤兵,切记!切记!”
李如松郑重点头道:“放心,生死大事,李某断不会小觑。那我们就此别过,待义州大胜,再在城中汇聚庆功!来啊!拿酒来!”
立即有军士抱了一坛酒进来,后面随着的人递过两只酒碗。
前者一把拍开酒坛泥封,“吨吨吨”倒了两碗,酒香飘来,竟是上好的官酿酱香酒。
我们一人端起一碗,重重一碰,仰头喝了!
随手将碗重重往地上一摔,“啪啪”两声摔得粉碎!
我对着李如松一拱手,道了声:“珍重!”便转身大踏步的去了。
李如松拱手回了声“珍重”,目光却一直随着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你说,他看出来了吗?”李如松忽然对着空荡荡的帐篷问道。
“看不看出来,其实没有区别。”一个声音忽然蓦的答道。接着一个身影从立着的武器盔甲架后面转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李成梁五子李如梅。
李如松头也不回的问道:“此话怎讲?”
李如梅望着我远去的方向道:“次子多年不见,心神已深沉似海。他的眼界已不在大明界内,而在四海之间。故我们李家到底是何想法其实已不重要,只要我们力破敌,便符合他的心意。”
李如松皱眉问道:“你是说,他压根不在乎我们心中有没有反意?这却是为何呢?”
李如梅淡淡笑着道:“因为他并非大明的忠臣良将,而是张江陵的继志遗孤啊!”
大帐里重新恢复安静,帐外北风吹过,带着旗幡呼啦啦作响,一如帐中二人的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448.战火起义州
丹东的辽东军一直在做着密集的调动,来来回回的调整扎营位置,但不管在哪里扎营,都是以隐蔽为第一要义,始终隐藏在海岸边稠密的树林里。
探子已经放出去了,深入到鸭绿江对岸三十里的位置,东瀛西军的位置基本上确定了,包括他们的主力位置、援军位置和后勤位置。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越过敌军主力去偷袭粮草实属不易,那难度不亚于直接击溃以岛津家和毛利家为主力的西军。
李如松不愧为战争专家,他很谨慎的关注着东瀛人的动向,同时也在等待着约好的那个时间节点。
厚厚的棉袍,外面还加着一层兽皮,李如松坐在封起来大半的炉火前,手中端着一杯奶茶。
这是女真人的喝法,作为东北长大的人,又常年与女真人打交道,自然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并不陌生。又啜了一口奶茶,再撕了一口风干的牛肉,用力的在口中咀嚼着。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并不沉重,声音管制的前提下,没有人会发出过大的噪音。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足音忽然传来,明显压过了周围的声响。
李如松抬起头,正是自己的亲兄弟李如梅。这位负责李家情报工作的将领一屁股坐在长兄对面,端起奶茶大干了一口,烫的他龇牙咧嘴之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口中蹦出两个字:“动了!”
李如松手中的杯子紧了一紧,眼神放光的问道:“哦!当真?”
李如梅点头笑着低声道:“孙启蓝手段不简单,果然让那一方动了起来,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李如松重重将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掼,与自己的兄弟深深的对视半晌,忽然沉声问道:“冻住了吗?”
李如梅笑着兴奋道:“牢牢的!”李氏兄弟俩说的正是那湍急的鸭绿江水,想要渡河,冻得牢牢的鸭绿江正是最好的通道!
李如松又盯了李如梅一眼,方才扭头对着身后压低声音吼道:“传令!出兵!兵发鸭绿江!”
辽东军团就像一只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良久、准备捕食的兔子一般,忽然动了!
他们快速的整备起营帐,紧张、矫捷而沉默的做好战斗准备,旗幡挥动,仅仅四十分钟就完成了战斗准备,全军四万人化作四队,开始向着东北方向进军。
由于此时是傍晚,正是气温开始下降、寒气上升的时节,整队兵马都裹得严严实实,奔腾途中,人人头上都隐隐透着一层雾气。汗水从额角的棉帽子下面流淌出来,缓缓的滑进领口。
没有人作声,这些辽东军的将士们非常清楚,自己当面是十倍于己的倭寇,而且自己是孤军奋战,没有后援!
但是,在这些将士心中却完全没有害怕和恐惧。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他们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有着深厚的雪原生存经验。
他们更知道,身后就是祖国的沃土,就是自己的妻儿老小、父老乡亲。如果让面前的五十万敌人攻下高丽,沿着鸭绿江攻入东北,那对自己的家园将是一场浩劫!
所以,几乎人人都下了死志,出兵之前,也人人写了遗书。这些遗书都是一式两份,自己怀里揣着一份,另一份交到了队长的手里。这样至少增加了一旦自己战死、还能将消息传回去的几率。
李如松是主将,带着中军走在中间,带领前军的却是背着铁胎长弓的李如梅。他一生轻装,做斥候打扮,却也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
到达临江的密林,大约是四更天,正是一天里最冷最黑的时候。李如梅看见前面人影一闪,打出的信号却是自己人的。当即手一挥,斥候快速上去衔接。
那是早先排出来到临江观望的两个百人队,他们已经在这两国交界之处潜伏了两天两夜,也轮流渗透到对岸,又轮流传递消息回去。
李如梅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如今的义州城外已经被东瀛西军所包围,但是形势并不算十分紧急,反倒像是双方有默契一般,进攻方打的不紧不慢,防守方打的很是从容。
......
作为西军先头部队的两大巨头,毛利辉元和岛津义久都不傻,谁也知道敌军背水一战,一定是舍弃一切的死战。那么此时冲上去拼杀,只怕损失绝对不小。
可他们担心的关键却都不是面前之敌,真正的敌人恐怕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卧榻之侧的这支友军,以及三十里之后的羽柴军主力,还有就是南方那支有着赌赛关系的柴田军吧!
这一仗,注定是打赢了和自己无关,打输了却绝对被所谓友军一口吞并的结局。因此在这犯不着拼命的档口上,人人都打的十分佛系。
之所以出兵,是要给身后那位势力遍布东瀛西边一半的羽柴大人面子。即使心中再嘀咕,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因此,岛津义久和毛利辉元商量出兵之事时,其实大家也是心照不宣。一人选了一个城门,每天点卯似的冲杀着,但前前后后打了十几天,伤亡人数加起来还没达到二百!
这样的划水行为自然瞒不过后面羽柴秀吉的眼睛,但羽柴秀吉却也不着急,默许着二人踢假球。在他心中,什么高丽、什么李晗都不是他的根本目标,他的心里最大的志向,是借这个机会将东边那只老狐狸引进陷阱,一举将之重创,便能势如破竹、拿下整个东瀛!
做天下之主,这才是羽柴秀吉的根本目的,所以如今前方两大先锋主力一反常态的怂,却正符合他心中吸引真正敌人前来的要求!
要知道,前面这两支军队从登陆高丽到打到义州的用时不过短短两个月,但就在这一座小破城下面却怂了大半个月,要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自己已经兵逼义州城,只要拿下这座城池就算赢得了自己和柴田胜家之间的赌约,按照在天皇那里定下的赌约,输的一方就要俯首称臣,但为什么柴田胜家却毫不着急、一直稳稳的按兵不动呢?
羽柴秀吉心中有些恼怒,看来柴田胜家那个粗人压根没打算遵守天皇定下的赌约,而是准备违约进攻自己吧!
但是自己又能怎样呢?自从天下大乱,天皇不过就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存在,真正的输赢还要靠着实力,如果自己真的赌输了,难道还真的扔下武器向柴田胜家投降吗?不存在的!
所以以己度人,柴田胜家这只老狐狸又怎么可能这样单纯?因此此时最大的胜负便不是义州城的取舍,而是与柴田胜家之间的战略博弈了。
......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义州城的李晗也得到了休整,但他却丝毫不敢将肚子里的小心脏放回原位。大明朝的援军说是已经到了,但为何迟迟不现身呢?难道是自己太怂太无能、导致他们准备放水,借刀杀人做掉自己吗?
看着手下东人、西人两党之徒还在为了是战是降是跑糟吵不已,李晗的心中非常抑郁。这些该死的党争之徒,和平时吵,打仗时吵;势优时吵,势弱时吵。
他们手下从来没有善终,心中也从来没有对错。要不是自己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一直对双方不偏不倚,只怕自己早就像自己的父亲、祖父以及祖辈的先人一样,“死于暴疾”了吧!
可是如今,城外的东瀛倭寇还在攻城,尽管并不太猛烈,但却时时如选在头顶的利剑,令人寝食难安。可恨这些东西两党之人还在为了利益糟吵,他们不知道、不明白破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吗?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难怪大明朝一直看不起高丽,说高立人都是蠢如猪、盲如狗,却也不算是完全的贬低吧!
“予死于天子之国可也,不可死于贼手。”李晗心中暗道,一旦城破,自己便立即南下流亡,哪怕到大明朝做个亡国之君,也不可落于这些倭寇之手!
就在李晗心乱如麻之时,身后忽然猫着腰走来一个小黄门,走到李晗身侧,躬身悄悄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李晗心中一动,这是与大明朝前锋官游击将军吴惟忠约好的通信方式。他背着百官轻轻展开纸条,却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今夜反攻”!
李晗双手一抖,几乎将这张纸条掉在地上!他的异状立即引起了百官的注意。大司宪尹斗寿疑惑问道:“陛下,可是有最新军情?”
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位一直显得六神无主、此时却颇为异样的王身上。之间李晗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通知李舜臣,做好战与走两手准备!柳督体察使!”
下面的重将都体察使柳成龙立即行礼,李晗嘶哑着声音安排道:“若是今夜城外有异动,你当酌情行动。只是务必要保证王室和大臣们的安全!”
柳成龙从军数十年,一听就知道今夜将发生变故,惊异之间,低声问了一句:“陛下,可是南边......”
李晗眨了眨眼,柳成龙立即明白闭嘴。在这位可怜的王心里,自己手下的可用之人不超过一手之数,但是其他人却又得罪不起!其他的这些闲人、庸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却依然只能高高的供着他们,任由他们糟吵,若是想动他们之中的谁,只怕不等东瀛人打进来,自己内部便先炸了锅吧!
等到形势太平了,一定要整饬内部!李晗恨恨的想着,却丝毫不知道这一天的到来,还要到遥远的数年之后......
柳成龙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道王是不想让那些坏事之人了解内情,便对着李晗行礼道:“遵命,陛下!臣当亲上城头,确保城内无虞!”
说完转身,在百官的注目礼之下大踏步的去了。
李晗看着柳成龙的背影,向着身后李舜臣隐藏在暗处的最后一支水军,以及线报里已经到了鸭绿江边的大明军队,他本来冷若死灰的心里,再次燃起了一丝扭转形势的微弱希望!
449.暗夜狼人杀
义州城的城墙并不高,守城的高丽士兵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下面倭寇的面容,有些眼神好的甚至能在灯火之下看到对方嘴角残忍的笑容,更是平添了不少心头的恐惧。
他们唯一庆幸、也是唯一的不解便是为什么如狼似虎的敌人攻到义州城下,突然像换了人似的,变得异常“温顺驯良”!
从汉城和平壤等大城市撤下来的战士尤其不解,比如正在东门头顶城墙上驻守的一个名叫朴三永的弓箭手,他是从平壤撤下来的幸运儿。
在他充满惊惧记忆当中,凶残的倭寇简直势不可挡!在平壤攻防战中,岛津义久的队伍简直就是死神,尽管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拼死抵抗,但他们依然只花了不过三天时间就登上了城头!
隔着军服、轻轻摸着那一战留在自己肩头的伤口,朴三永心中疑惑至极为什么这半矮不高的义州城就成了倭寇的天堑,他们就是攻不上来呢?
有很多次,对方只要几次冲锋就能登上城头,将包括国王、大臣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士兵全部消灭或俘获!可他们就是不冲锋,偏偏采取了一种类似于“调戏”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爱抚”着义州城的城墙。
是的,就是“调戏”,就像一只猫儿在玩弄着已在掌控之中的小老鼠,根本不担心它会挣脱一般,玩的悠然自得。这让朴三永感到非常屈辱,却又无可奈何。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他甚至希望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也好,哪怕地老天荒,至少还能活着吧......
可是,世间事偏偏总是不遂人愿,就在今夜,情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城墙上,包括朴三永在内的高丽士兵一个个紧张的要命,因为城下的敌人猛攻了几次之后忽然不见了踪影,就像潜伏进丛林的猎豹,连影子都看不到。
但他们分明就在那里,仿佛等待收割的死神,正在轻轻的擦拭和砥砺着手中的利刃,只等猎物上门!
柳成龙统率方才就来到了城墙之上,他命令军官和将领将精锐士兵都集合起来,组成一支精锐的队伍隐藏在城门口,其中也包括射术尚算过硬的朴三永。
而其他所有军民全部上了城墙,不留预备队!是的,不留预备队。
朴三永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他紧张极了,生怕自己被作为炮灰送出城去,然后被倭寇当做点心一样一口吞掉!
他小心翼翼的向着身边的队长金河池靠了靠,低声问了句:“队长,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姓金的队长顿时有些恼怒,显然他也正在为这个“愚蠢的决定”而感到恼怒,他咬着牙等着朴三永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跟着走就好了!记住你是弓箭手,躲在步兵后面,死也不是你第一个死!”
金队长的态度下了朴三永一跳,顿时“是是是”的喃喃的两句,便悄悄地缩在阴影里不再作声,任由握着弓身的左手和扣着箭羽的右手一起,微微的不停颤抖。
不知道等了多久,朴三永甚至已经靠在城墙上睡着了,忽然他的大腿被人重重踢了一脚!朴三永吓了一大跳,立即“啊”了一声跳起来,紧张的想要弯弓搭箭、瞄准袭击自己的人。
“蠢货,别叫!跟上!快点儿!”黑暗中传来的是金河池队长恼怒的声音,朴三永用力甩甩头,只觉得面皮上一阵火辣辣的,似乎恢复了清醒,却又感觉脑袋不那么灵光!
黑暗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虽然明显有人在刻意压抑这声音,但那分明就是城门开启的声响!
朴三永心中一阵强烈的恐惧,难道......难道是要出城?他不敢往下想,想要开口询问,却见队长已经提着弓箭,紧紧的跟着前面的步兵队开始准备出城,还回过头来,向着朴三永等手下猛招手!
该死!小朴心中一片冰冷,我才十七岁,还没有娶妻生子呢!如果我死了,朴家是不是就要绝后了?
脑袋一片混乱,可是军令就摆在面前,朴三永回头望了望督军明晃晃的长刀,咬咬牙跟上了前面的金队长。
死就死吧!至少我是为国家战死的,上头会照顾我父母的吧如果他们还活着......佛祖保佑 !唉,还是努力活下来吧!
城门终于开了一个口子,两扇门中间,露出一个足以通过两匹战马的通道!朴三永回头张望,只见城头上柳成龙统率大人大刀一挥,下面的队伍便动了起来,乌央乌央的向着那个口子涌了过去!朴三永的位置在队伍中间,被前后的人夹着,向着城门方向挨过去,速度却是在逐渐加快!
外面真冷啊!快走到城门口时,朴三永忽然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几乎呼吸不畅!他有些想哭,但是又极力忍住了,因为他不想品尝督军刀子的味道,只能咬咬下嘴唇,跟着金队长一股脑出了城门!
“快跟上!快跟上!”队伍旁边的将官压低声音催促着后面的战士,极力希望在黑暗中能够保持一定的队形。朴三永这支队伍的目标似乎是前面的一座小山,他并不了解这附近的地形,但是在这几天战斗间隙观察下,隐隐约约记得那里应该是附近的一处制高点,算是最适合弓箭手发挥实力的位置了!
难道要去那里?朴三永心中暗道,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他们的目标就是那座小山,步兵已经开始趁着黑夜在山上挖工事,弓箭手们则陆续进入工事后面,隐藏起来,警戒着!
朴三永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又瘦又小,稍微缩了缩,便很好的藏在了一棵大树下面的阴影了。等了半天不见其他情况发生,朴三永抬头看了看,这棵树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上面枝杈繁茂,虽然没有了叶子,但是如果爬上去、黑暗之中别人肯定看不到!
想到这里,朴三永悄悄把弓箭背到背上,对着金队长低声说了句:“队长,这树不错,我上去看看吧!”
金队长抬头看了看,觉得是个办法,便低声嗯了一声,见朴三永准备往上爬,又补充了一句:“小心点儿!”
朴三永心中一暖,知道金队长虽然心情不好,但终归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便“哎”的应了一声,出溜出溜的爬上了距离地面五米左右的一个大树杈,跨坐在上面,摘下了背上的弓箭。
登高望远,果然不假,朴三永看着东面和背面黑漆漆的夜色,心中忽然产生出一阵奇怪的感受。
就好像面对着一片未知的虚无,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那里,但是因为无法看到、无法触碰,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树下传来金队长压抑的声音:“三永,看到什么了吗?”
朴三永左右张望一圈,刚要张口回答:“没......”
忽然,他的眼前便闪出一个红点,远远的,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红色小星星,升到空中,忽然“啪”的一声炸开了!
朴三永的整个脸庞被映照的一片暗红,在他尚不明所以之时,远处的黑暗之中忽然传出一阵疯狂的怒吼声!
小弓箭手下了一跳,差点儿从树上坐不稳掉下来!因为那一声分明是东瀛语言中的词汇,翻译过来,就是一声长长的“杀!”
倭寇要进攻了吗?朴三永的身体颤抖的厉害,他只觉得末日要到来一般,想要喊,却又完全喊不出来!
就在此时,在方才那声杀声南侧大概一里地的位置,又传出另一声更加绵长的“杀”声!伴随着这两声杀声响起,朴三永的眼前忽然亮起了一团团火花,以及“砰砰砰”的声声闷响!
对面开枪了!朴三永心中一阵冰凉,倭寇准是发现了自己这些人,开始用火器绞杀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朴三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几乎听到了那熟悉的子弹破空“嗤嗤”的响声从耳边划过。他死死的闭着眼睛,直到片刻之后才睁开因为子弹没有飞过来,而是在......在两队操着东瀛语言的队伍之间互射着!
黑暗中,一道道的火光像是流星,划过面前远处的黑暗空间,在两队东瀛部队之间密密麻麻的交织着!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朴三永有些反应不过来,然而让他更加眩晕的事情就在片刻后再次爆发!
“杀!”又是一阵操着东瀛语言的怒吼从侧后方传来!朴三永绝望而惊恐的回头,那里是义州城的方向,怎么会有倭寇?他们什么时候绕到了后面?我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吗?
枪响!又是枪响!火光!又见火光!
黑暗中,朴三永分辨得出侧后方的枪声明显比前面两支队伍的枪声清脆,而且数量似乎要多!
子弹从不远处划过,不是因为没有瞄准,而是因为目标根本就是南边的那支部队!这又是怎么回事?东瀛倭寇自己内讧了吗?
闻所未闻啊!什么情况啊!
坐在树杈之上的朴三永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只觉得自己涕泪横流,忽然听到树下的队长高喊了一声:“往南边射击!射击!角度三十,自由射击!把身上的箭射完为止!”
朴三永一头雾水,但是他依然从背后的箭囊中拔出了第一支箭,架在弓身上,扭腰瞄准了南边枪火冒起的地方,颤抖着手抬高了角度,右手一松!
“嗤!”“嗡!”箭矢飞出,弓弦震颤!因为紧张,朴三永的动作有些变形,回弹的弓弦正好打在持弓的左手小臂内侧,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疼的朴三永一咬牙!
此时他的听觉仿佛恢复了,分明听到在火枪此起彼伏的射击声中,下面的开弓放箭声异常清晰!
把箭射完!朴三永想起了队长的要求,顾不得疼痛,再次弯弓搭箭,对着南边的敌人射击而去!
黑夜中,分不清谁是谁。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完全不清楚。宛如一场规模庞大的狼人杀,大家互相厮杀着,却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杀吧!答案会在拂晓时揭晓的!
朴三永如是想到,再次弯弓搭箭,抬高角度,松开右手......
450.混乱的黎明
岛津义久拿着手中的信件,良久矗立在大帐里,默默无语,这是昨天傍晚时候的事。
他其实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我能提前那么多就将形势分析的那么清楚,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
当初还海面上遇到我,听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他的心态就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在战斗中表现的尤为明显。
羽柴秀吉让自己和毛利辉元共同组成先锋,未尝没有他这么做的道理作为九州的统治者,岛津家与头顶上的毛利家一直关系暧昧。
特别是在吉川元春和毛利小早川这“毛利两川”的共同努力之下,毛利家蒸蒸日上,威势紧紧压迫着岛津家!作为岛津家的家主,岛津义久对神交已久的毛利家自然是全神戒备,从未放松过警惕。
尽管毛利辉元作为侄儿远远比不上他“毛利两川”这两个叔伯,但是依然算是个聪明人。羽柴秀吉这样安排,是让岛津家和毛利家互相竞争,又互相防备,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啊!
本来岛津义久是打算尽量划水的,但是在见到我之后他的想法就改变了。尤其是昨天晚上,当他接到忍者密送来的信件,他就知道,时机到了!
岛津家的位置在义州城北偏东方向,毛利辉元在东偏北方向,双方的营帐隔着十里地。据信上所说,南边的柴田军势一定会动,而且一定会于今夜到达义州以南!
他打算做什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岛津义久攥着书信,思考了良久。羽柴秀吉之所以能够容忍自己在前面出工不出力,就是想引诱柴田家来进攻,却一直没有成功。
为什么他能成功?他想从中得到什么?如果是希望羽柴家和柴田家两败俱伤,那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
真的是因为友情吗?
岛津义久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相信这世上有真的友情当然,是指在敌对的战争状态下,可是孙启蓝分明送了封信告诉自己,今晚柴田家将北上义州,让自己见机行事!
混乱,郁闷,甚至有些恼怒!这算是什么情报?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岛津义久在大帐里转了几圈,实在气闷的发慌,便信步踱步到了门口。
初冬的傍晚真是寒冷,高丽这个鬼地方尤其难熬。他背着手,在大帐前的土丘上转了几圈,找了个太阳晒着的缓坡坐了下来。
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落日的余晖将那些小东西的影子拉的很长,定睛看时,却是两只土拨鼠在抢夺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是个榛子?还是别的什么?谁知道呢,这些冬眠的小东西看来是饿醒了,跑出来找吃的,结果打在了一起。
打了半天,榛子掉在一边,两只土拨鼠还在扭打着,忽然俩家伙一起觉悟了,朝着圆东西那边跑了过去!结果俩土拨鼠跑的太快,撞在了一起,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爬起来之后,互相戒备的盯着,还用力的向对方龇着牙,却谁也不敢向那榛子靠近一步因为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在流血,如果为了一个榛子再次大打出手,只怕能抢到手,自己也得重伤。
就在这时,空中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直戳戳的向着那榛子飞了过去!飞到跟前,一口将它叼在嘴里,也不墨迹,扑棱扑棱又振翅飞走了!
那是一只云雀!
两只土拨鼠眼睁睁的看着这该死的贼偷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粮食,顿时火冒三丈!想要追上去,却实在没有逮住一只鸟儿的能耐!
满肚子的泻火,只能对着身边那可恶的家伙发泄了!如果不是它抢夺,自己早就拿走了!
又是一场混战。
土拨鼠之间的战斗,渺小的就像是一阵风儿,什么也带不起来,但在岛津义久的心中却引起了滔天巨浪!
他明白了!明白了孙启蓝到底要干嘛!
他要让羽柴家和柴田家一起流血,却不想让某一方死掉!他要慢慢放血,直到二者都虚弱不堪!
他送信给自己,是笃定自己能猜到他的心思。而他并不明说,却是怕说了反而被自己认为是故作疑阵!
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想到这里,岛津义久再不迟疑,快步召集包括弟弟岛津家久在内的家臣,安排了晚上的计划!
......
夜幕降临了,岛津家和毛利家的士兵照例去义州城下摆出一副攻击姿态,城上也照例做了回应。双方就像结婚二十年的老夫老妻,滚床单都是履行义务,一切都熟极而流,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可是毛利家却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按照以往的经验,双方的进攻哪怕是做样子也会持续到天明,可是今天不同,岛津家的队伍打了一半却撤走了!
是的,毫无征兆的撤走了!
前方的武将立即将情况告诉了毛利辉元,毛利辉元也是暗暗心惊,意识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他派人去联系藏在岛津家内部的间谍,想要找到原因,同时让人告诉前方的攻城队伍尽快撤回,别在那独自表演了!
到了二更天,探子从岛津家得到了消息,他们是准备明日全力攻城,故今晚将人彻底收拢,养精蓄锐!
为什么突然决定全力攻城?这不是大家在默契演戏吗?毛利辉元心中满是疑惑,难道是羽柴......的意思?那他为什么不同样告诉自己、却单独告诉岛津义久呢?
难道是战局将要大变、这次的攻城战将带来什么了不起的影响?可是......可是毛利家作为羽柴家名义上的下属、实际上的盟友,不是应该比半路加入的岛津家更受到信任吗?
毛利辉元冥思苦想,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有些暗恨自己,如果是伯父小早川隆景在这里,一定能将前前后后都看透吧!
忽然,他又想起了自己幼时、祖父毛利元就曾告诫自己的话你的才思敏捷确不如他人,若是有朝一日对前路感到迷茫,那么模仿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是的,模仿!毛利辉元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就叫来了手下武将,命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全力攻城!
手下的茫然自不必提,半夜时分,柴田胜家手下的先锋队伍由独眼龙伊达政宗率领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义州城以南,随时准备发起突袭。
昨天早上,柴田胜家忽然派人送来迷信,催促自己抓紧进兵,看语气大概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才急于拿下义州城吧!
尽管上杉、武田几家的队伍因为位置原因都没有跟上来,但仅凭伊达家一家的实力,在足以在竞争对手发现之前突击占领义州城吧!
作为奥羽地方首屈一指的武将,伊达政宗有这个自信。
可是到了义州城以南的最后一个缓冲点时,情况却发生了突变!
枪击!伊达政宗的队伍受到了来自北方的枪击!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位置,各种火器一股脑的向着自己的方向泼洒过来!不少将士反应不及,在第一轮袭击中便倒地不起!
性如烈火的伊达政宗自然不会吞下这口气,立即组织手下铁炮队开始还击!南北交织的弹道绘就了一副残忍的收割画卷,在义州城下不远的地方上演着!
紧接着,来自高丽的弓箭队开始按照命令对着伊达政宗的方向射击也就是朴三永他们那支弓箭手部队,一时间伊达政宗的部队开始受到两面夹击,形势十分危急!
开火袭击伊达政宗的是岛津家的铁炮手,他们在有心人的设计下,与原本的敌人高丽人一起,对真正的敌人柴田军势的先头部队完成了当头一击!
是的,这是东瀛人和高立人默契联手,夹击东瀛人!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本国、外国的区别根本就不重要!
原本东瀛人真正的敌人高立人此时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因为东瀛人内部内讧了!
就在此时,高立人身后的另一火枪队也开始射击,也在讲东瀛的语言。然而实际上,那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盆脏水这支队伍是李成梁的,他之所以这样作,完全是我之前给他的主意!
我会让忍者队伍去柴田家的势力范围内散播谣言,就说天皇已经暗自下圣旨给羽柴秀吉,只要他拿下义州城、让高丽灭国,就封他为关白!
东瀛战国,那么多大名打生打死,所图的终极目标就是这个关白职务!换句话说,就相当于现在的内阁首相,只不过实际权力要大过首相百倍、千倍!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柴田胜家心急火燎的派兵前来抢夺义州城,哪怕不能直接拿下,至少也不能让羽柴家的家伙们拿下!
而我则暗中通知了岛津义久,让他主动挑起与柴田家先锋的战火,我会让高丽人援助他,再加上李成梁的侧面袭击,留给伊达政宗的唯一一条活路便成了向着火力较弱的方向冲锋!此时向撤退,那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于是,剧情开始向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撤退无望、似乎被三面包围的伊达政宗选择了向敌人猛攻!这也是此时最好的、唯一的办法。由于北面看似只有一支敌人的队伍,而西面有两支事实上,西面、北面都各有两支,但是毛利家并没有开火,所以在黑暗中,他们隐形了!
伊达政宗选择的冲锋方向是正北方,也就是毛利辉元的方向这也是我希望他这么做的于是他们的当面之敌就变成了傻愣愣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毛利辉元!
白刃战一经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毛利家、伊达家都是勇士,战斗不可谓不惨烈。
李成梁和岛津义久默默在背后,用火枪队、弓箭队揩油。
至于高丽人,哼,他们已经被遗忘了......
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毛利家、伊达家损失甚巨,战斗不得不提前结束,各自收兵。
岛津家在背后下黑手,收获甚大,暗暗欢喜,这自不必提,天亮以后也是装出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架势,令打了半夜无厘头大仗的毛利辉元火冒三丈、却相当无语。
而李成梁的部队,则在天明之前便已经消失不见,至于去了哪里,只有猪队友高丽人知道吧。
后来得知了战况的拉克申问过我一句话:“先生,若是伊达政宗不去进攻毛利辉元、而是去进攻高立人,那该怎么办?”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笑了笑,没有言语。他又问,我就反问了一句:“要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拉克申想了想,看了看从船上卸下来、准备送给李成梁的大炮,忽然说了半句话:“难道,您是准备连高丽人一起......”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拉克申也恢复了安静。同样笑了笑,没有作声。
有些话,还是别说的太明为好吧......
451.蠢萌高丽人
一夜厮杀,羽柴军所属的毛利辉元部战死二千余人,伤五千人。从战场留下的柴田军伊达政宗部尸体来看,死亡数只怕在四千出头,还有不少伤员留在战场上无人管理,只能被敌人收割、焚烧、掩埋。
伊达政宗的部队总人数应该不超过一万五千人,那么按照伤亡一比三来计算战损的显然已经超出了其兵员总数,这种算法并不可取。
李如梅派人去观察了伊达政宗所部撤退时留下的脚印,以及第一次埋锅造饭时的聚集地,从灶坑的数量上来看,仍能正常行动的只怕仍在一万以上,故李如松、李如梅兄弟俩均认为,伊达政宗军此战战死比过高,伤员存活率低,均一并计入战死人数。
所以伊达政宗所部的真实伤亡人数应在六千至七千之间,也就是说战损达到了四成以上至于总人数,自然是从沿途不断倒下、却又仍未死亡的伤兵口中问出的。
至于这些伤兵结局如何......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吧。
但是事后我才知道,比起与东瀛军团的战斗,跟高丽的这些脑残打交道才是令李如松更加头疼的事情啊!
有道是不怕有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高丽人就是典型的猪队友,前一千是,后一千年还是。
经常有人在疑惑,大明朝的将领兵员、训练程度、整体作战能力远在东瀛倭寇之上,为什么一场高丽弹丸之地的局部战争要打七八年之久?
其中固然有后勤不畅导致的总兵力瓶颈制约,大明朝能够在一场又一场战斗中取得优势,但却始终无法形成压倒性优势。
也有当时国内运行问题,国本之争等等一系列内耗加剧了大明朝体力衰竭因素的影响。
当然据我个人猜测,很有可能也和李家与女真人之间的某种默契有关,导致他们在正面战场上一直有些犹犹豫豫、缩手缩脚。
但是其中最大的问题,还在于高丽人这些猪队友的存在!
两个非常合适的人在一起工作,能够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能。
一强一弱,或者两个都不太强、比较平庸的人在一起,只要不出大的差错,那么一般都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结果。这也是正常情况下出现的正常结果,就像国足与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国足鏖战九十分钟、踢了个零比零差不多一个意思。
可是如果出现了意外情况,或者其中一个是熊孩子,是脑残党,那么一加一的结局就不一定是几。有可能是零点一,也有可能是零,当然负一、负二甚至负无穷大,都有可能。
而高丽人就是这个典型的熊孩子、脑残党。仅仅在万历战争中,有据可考的高丽人坑队友行为就不胜枚举,且容以后徐徐道来。
据说当时李如松让大军驻扎在城外一里处,分了四个大营,自己带着个百人队伍就进了义州城,直奔义州城城主府改造成的临时行宫。
还没进门,李如松就惹了一肚子气,差点儿当场拔剑!
是怎们回事呢?
李如松来的急切,又是连夜打仗鏖战之后前来会见自己的盟友,其实按照后世的情况,大概就是二战时或者朝鲜战争时美军太平洋总司令麦克阿瑟驾临的规格,完全应该是不可一世的救世主角色。
但事实却恰好相反,李如松到了行宫门口,还没进一道门,李如松就被拦在了门外,侍卫们完全就是一副仍在平壤或者汉城王宫门前接待外国使节的架势,还假模假式的要到里面去通报。
李如松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这是闹哪样?谁来帮谁的?谁来救谁的?大战就在眼下,还搞这些形式主义的门门道道?
想要发火,李如松又忍了忍,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这些高丽人别的本事没有,互相之间挖坑陷害、背后捅刀却是一等一的。而且听说这次出兵,乃是京师里几番争吵拉锯方才得出的结论,背后水深得很!
想到这里,李如松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沉声喝道:“还不快去通报!”
他之所以忍耐,完全是投鼠忌器,怕自己的行为出格给自己的家族造成负面影响。
因此尽管他恨得牙根痒痒,却依然定定的站在大门外,等着里面去给李晗这瘪三国王通报。他的亲随却知道李如松已经气极了,从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和能攥出水的拳头就能看出来。
李如松黑着脸站在门口等着,这帮高丽棒子的通报着实墨迹,从大清早站在那里,直到晌午了还没个通报结果。
跟着来的亲随们那可真叫一个提心吊胆,眼见的李如松的胸腹鼓起来、泄下去,鼓起来、泄下去,知道统帅的心里波涛汹涌、翻江倒海,却一个都不敢上去劝说,只能默默悄悄的在后面等着、着急着。
就在李如松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发洪荒之力的时候,卫兵紧受的大门终于打开,里面出来了一溜小黄门,前面一个年长的大太监,应该是跟随着李晗的亲信。
这家伙白了李如松一眼,非常傲娇的吊着嗓子发出鸭鸣般的声音:“王上宣大明朝二品......”
话音没落,李如松再也忍耐不住,冲过去对着那老太监当胸一脚!老家伙正在唱词,却被一脚窝回了肚子里,“吭”的一声倒飞而出,在地上滚做一团!
两面的侍卫见状大惊,这是......这是要冲击王宫啊!立即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李如松!
李如松眯缝着眼睛,冷笑着望着侍卫道:“你们要对我动武?”
这两个侍卫显然说不太麻溜汉语,只能听懂个大概,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手里的长矛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李如松手按剑柄,“喀喇”一声拉出一半,对着大门里面一声怒喝:“死到临头还摆架子?信不信我今天若撤兵、你们明天就亡国灭种!”
声音洪亮,宛如奔雷,隆隆的向着府内传递进去!声音没落,李如松再没耐心继续等下去,“啪”的一声还剑入鞘,回头怒道:“我们走!”
正要转身,城主府里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人连跑带喊的跑了出来,却是高丽当今朝中唯一可用之人柳成龙。
“李将军!李统帅!李大人!走不得,走不得啊!”柳成龙此时已不算年轻,再加上他本是文官,如今不得已带兵上阵,最近常常彻夜鏖战、掏空了身子,这一下疾步奔跑出来,却累的气喘吁吁。
李如松听到喊声,立住了脚步,冷冷的回头望去,却见出来的是柳成龙,顿时心里的气就消了一些。
李家常年驻扎在东北,直接与高丽接壤,而柳成龙、李舜臣这些人又是实实在在的干才,彼此惺惺相惜,关系还是不错的。
柳成龙跑到门口,见侍卫们武器对着李如松,气的用佩剑连鞘砸向这些榆木脑袋的头顶,将侍卫们喝退,方才快步来到李如松面前,一把抓住李如松的袖子叫了声道:“李将军!”
随即身体又向前一靠,低声继续道:“李贤弟,走不得啊!”
柳成龙比李如松大着七岁,这一声贤弟叫的毫无问题。李如松见状也不得不回头,与柳成龙四手相握,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事和私交,在此时剧烈碰撞,李如松只觉得心里堵得宛如浆糊。
柳成龙自然是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他是高丽本朝中最具名望的学者,正宗性理学大家,一五六*四年中进士,一五六六年中科举丙科后,开始其从政生涯。历任艺文馆检阅、弘文馆副修撰、知制教、春秋馆记事官、右议政等官职,最终担任领议政(宰相)并统管四道军事。
他是继承李的学问的大学者,也是启用了李舜臣、权栗,协助明朝击退倭寇的名将,怎么会不明白如今的李如松为何气恼,又怎会不明白高丽的衰败问题在哪里?
可惜,他没有改变大局的能力,也没有改换门庭的心思,更是舍不得扔下这偌大的高丽王朝独自隐世逍遥,因此只能强撑在这里,帮着高丽棒子国吊住最后一口气。
见李如松不说话,他只能当先开口道:“昨夜大胜,探报东瀛两路人马已回撤二十里,义州之围实质已解!只是......只是朝中积弊已久,见形势稍安,便又翻起了互相倾轧那一套,李贤弟不要当真,万事大局为重啊!”
李如松听了这半天,心中的气也是消了不少,又知道柳成龙名望素著,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高丽国土与东瀛不逞多让,却积贫积弱、不堪一击,并非天造地设,乃是**啊!”
柳成龙老脸一红,却是丝毫无力辩驳。方才他出来之前,朝中东、西两党正在国王李晗面前争执,争执的要点却不是如何退敌、如何复国,而是要向大明朝要些什么援助,以及要来的援助怎么分配!
想到这里,柳成龙心中生出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来!举世皆醉我独醒,这样的情况着实令人痛不欲生。但他的心志刚坚如铁,说是他只手补天也好、飞蛾扑火也罢,总归他是不能放任高丽国的最后希望不管的。
千劝万劝,把李如松劝进了府里,至于如何与高丽棒子的脑残君臣扯皮自不必提。
此时的我却是在黄海东端的海面上,静静的等候着目标的到来。
拉克申用力扯起吊杆,笑了声:“我又钓了一条!喝!真心不小!”
我回头望了一眼,是一条鲅鱼,便笑了笑道:“我又不吃鱼,你炫耀什么?”
拉克申喜滋滋的将鱼从钩上摘了下来,扔进一边的桶里,却不着急放线甩杆,而是微笑着问我道:“先生,按照时间推算,义州之围应当已解,此时正是与高丽人谈条件的最好时机,你却为何不去参与,而是让我们在这远海上候敌呢?”
我正靠着船舷吃着午饭,听了他这么说,喝了一口黄酒,又从面前的瓮里捞出一块羊肉,吃的津津有味,却并不答话。
拉克申知道我是让他猜,他便摇头晃脑想了半天,再次问道:“莫非先生是不想与李如松争功?”
我放下酒壶,又扔下筷子,指着拉克申笑道:“狡猾!”
拉克申笑嘻嘻的,他自然是随口胡诌了个猜测,却知道我一定会回答。
我的确没必要瞒着这位手下的首席谋士,便淡淡笑道:“高丽人,胆小而气大,志短而欲强,色厉而内荏,对上位者魅如狗,对下位者恶如狼,全无气节、品行可言。这些猾徒对待外敌羸弱不堪,对待内斗却极为在行。若我所料不差,只怕李如松此时正气的七窍生烟也未可知!”
拉克申听的哈哈大笑、鼓掌不已,我却继续笑道:“更何况,如今的高丽宛如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他们不来向我们乞讨就罢了,你还打算从这些劳什子手中捞到好处?”
说着我冷哼一声:“幼稚!”
嘲讽了拉克申,这家伙却依旧笑嘻嘻的问道:“先生所言甚是,李如松此行艰难,我深表同情。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先生与高丽人交集并不多,为何对其人如此了解呢?”
我笑了笑,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我总不能说往前几百年、往后几百年,高丽人都是被蹂躏的垃圾吧!总不能说高丽国历任总统无一善终吧!总不能说我来自未来,洞见了这个产出无数类似“鸡你太美”这样文化垃圾的国度注定没有前途吧!
虽然我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却无法开口,这是何等的寂寞啊!
海上的风依旧呼啸,我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海岸线,未来到底在哪里呢?
452.狩猎的季节
大海之上,波涛起伏,看似一览无余,其实暗藏杀机。
这让我想起了赵忠祥老师在《动物世界》里的著名台词:气候渐渐变暖,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嗯,又到了狩猎的季节,对我来说。我的猎物正是将由东瀛开往高丽的柴田军势后勤运输队!
夙扎根在东瀛,根据我的要求已经把势力洒满了四岛上下这要得益于石川五右卫门在马六甲发展下来的新伊贺众,让我拥有了几乎源源不绝的忍者资源。
高丽的战争,说到底是后勤补给的战争。高丽本土国小民寡,除了地理位置之外堪称标准的垃圾地段,想要就地补给的难度很大。
尤其是东瀛两军破纪录的几十万大军压境,想要靠着高丽地产的那些粮食补给简直难上加难,所以靠着海运的方式从本土运输就成了最大的补给渠道。
据夙的情报,投靠了柴田胜家的上杉景胜担负起了粮食运输的职能。为了避开羽柴秀吉的势力,他们将把收集到的粮食整体运往冈崎,从德川家康的领地上出海,往南兜一个圈子,最终到达釜山。
之前已经采取这种模式连续运输了三次粮食补给,每一次的运输量大概够前线军势消耗一个月到四十天,即将到来的是第四次运输,也是截至目前最大的一次。
东瀛两军进攻高丽之时仍是盛夏,如今却已入冬久矣,但战士们却仍穿着夏季的作战装束,只不过在里面或外面加了一些从高丽抢来的民服。
想要靠着劫掠完成补给是不现实的,因此这次的运输队装载了比以往几乎多一倍的物资除了粮草之外,还加装了能满足三分之二前线部队配备的冬衣。
但是东瀛的海运能力毕竟也很有效,再加上九鬼嘉隆、长宗我部元亲、岛津义久等长于水战的人全倒向了羽柴秀吉,柴田胜家能够抽出的运力更是捉襟见肘。
因此这次把能调动的船只全征伐了来,就是为了一次解决大问题,不要再一回一回软刀子割肉尽管海运便宜,那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实际上还是有很大成本的。
据情报显示,上杉景胜的船队共一百五十艘左右,听着数字很吓人,但实际上却全是小型船只,中等规模的船只在他这里都算得上主力舰了。
在他们的面前,我的新式战船简直称得上海上堡垒、航空母舰!对付这些运输船队,我目前带着的二十几艘、近一半的舰队足够了!
当然,我不管做什么都特别注重接地气,于是我又让岚去了一趟东瀛,购买了一些二手安宅船,简单做了武装。至于做什么用,我自有道理。
我的舰队就埋伏在釜山东偏北一百海里的位置上,这里是上杉景胜必经的航线。很多人不理解,大海那么大,为什么不能随便航行,非要设置航线呢?
实际上,之前我就讲过,在十八世纪经度的准确方法被那个幸运的钟表匠发现和解决之前,所有航海士都只能沿着既定的航线去航行。
这一方面是熟悉的航线上水文、风向、礁石等情况比较熟悉,出现问题的概率低,另一方面,想想看,当你在无尽的大海上,只知道自己南北方向上到了哪里,却不知道东西方向在什么位置,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说这些很多人可能还不太明白其中的关节所在,举个栗子《鲁宾逊漂流记》很多人都很熟悉,书中主人公鲁滨逊出身于中产阶级,他父亲常用知足常乐的哲学教育他,要他满足现状,不要出海。
但海外的世界像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诱惑着他,他雄心勃勃,决心舍弃安逸舒适的平庸生活出海远航。第一次出海他几乎淹死。第二次出海,又被海盗掳去,逃出后在非洲发了财。但他仍不死心,经别人提议,再次出航,结果滞留海岛,这一滞流就是二十八年。
这样问题就出来了,当舰队在海上遇到暴风雨之类的灾难,不可抗力将船只吹的远远偏离了航线,该怎么办?
比如说,你的舰队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俾斯麦群岛出海,驶过俾斯麦海,经过帛琉,向着马尼拉驶去。但是很不幸、遭遇了暴风雨。
结果昏天黑地好几天,等到你惊喜的发现雨停了、风歇了,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被吹到了那里假如说,被吹到了同一纬度的关岛附近海域,在只知道南北纬度、不知道东西经度的情况下,该向着哪边边去航行呢?
换句话说,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向着正东方向航行或可能有一丝生机,往北、往南、往西......好吧,最终要的办法忘记说了,那就是祈祷吧!
这就彰显了航线在这个年代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上杉景胜这样并不以航海见长的东瀛大名,死死的扣住航线,是他安全达成使命的首要之义,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了武力防护!
所以在这里,我一定能等到上杉景胜!
哨戒船被放出去二十海里,对我的告诉舰队来说也就是一小时的海程,但上杉景胜的舰队却需要至少三个小时,这就是我敢在大海上大模大样伏击他的底气所在!
甚至这都不能算是伏击,应该算是打劫才妥帖吧!
只是茫茫大海,等待总是漫长,毕竟大海啊,tmd全是水,看向哪个方向都一样。日出日落虽美,但每天都一成不变,看多了总会腻的,不是么?
在岚赶到指定海域与我汇合的第五天下午,哨戒船终于全速回到了我的主舰队所在,告诉我:猎物咬钩了!
就像是麻木的神经被注射了一支兴奋剂,我顿时来了精神!
在我的摆布之下,舰队很快形成了几个梯次第一梯次,正对着上杉景胜方向的是岚的安宅船舰队,当然岚已经回到了我的旗舰上,指挥的是当初招聘来的兰帕德和乔科尔两人。
经过这么多年的考察,这两个小伙子,嗯......老小伙已经赢得了我的信任,具备了独立带领船队的资格。
在安宅船队之后,是华梅带领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舰队,形成了第二道战列线。
而隐藏在最后的,正是我和阿迪肯分别带着的英式盖伦大型舰队。离得远一些,船显得小一些,同时也看不全毕竟地球是圆的,不是么?
按照哨戒船赶回的时间计算,上杉景胜到达我们面前海域的时间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后,我抬头看看天,冬日里天黑的极早,那会儿应该正是入夜之前的朦胧状态吧!
于是,我又让三条战列线向西撤退十海里,与上杉景胜同向航行,客观上增加了我们之间的相对距离。
目的只有一个,我要在完全入夜的状态下袭击上杉景胜,这倒不是怕白天袭击他让他跑了,而是我还有别的、更深层次的目的在里面。
舰队开始向西航行,本来已经氤氲渐升的傍晚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至少暂时是。
很多人可能会有过这样的经历,前一世记得又一次,我从京师乘坐飞机飞往西北,五点起飞,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可是当我七点多在黄土高原的金城降落时,太阳却依旧高高挂在天上。
此时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航船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飞机,更赶不上地球的自转,于是我们在我们到达目标位置后不久,便只能愉悦的目送着太阳君一路西沉,最终降落在海平线上。
当天空升起瑰丽的火烧云,呈现出一片紫金橙红的色泽之时,头顶的望手开始呼喊:正东方发现敌情!距离,六海里!
该来的总会来,想跑的快别想了。战斗的突然到来让上杉景胜措手不及,负隅顽抗了不过二十分钟他就放弃了。
原因无他面前的这队安宅船简直像是开了挂!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装备,为什么他们的火力那么强大?
在接火的第一时间,上杉景胜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命令舰队抢占上风位,争取优势。
这本来是毫无问题的,但是在我方宛如暴风雨般的火炮侵袭之下,上杉景胜终于意识到,这种挣扎是徒劳的。此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舰队四散逃跑,并向天照大神祈祷,后面那支可怕的“安宅船”舰队不要追向他的方向!
当然,在上杉景胜下令舰队四散逃跑之时,他非常鸡贼的没有选择最安全的正东方向逃窜,而是选择了次安全的正北方向只要能从这里逃出,他便可以就近从高丽东部任意海岸线登陆,争取生机!
这不可谓不狡猾,但是他再狡猾,却也永远想不到我的想法。
体现在具体情况上,就是我们的追击做的粗糙而潦草,并没有搜索主将的意思,只是简单粗暴的把他的舰队尽可能多的送进海底,让那些补给辎重尽可能的喂鱼就可以了。
上杉景胜的心有没有在滴血,又或者他怎样思考我们的身份并不重要,因为他一定需要一套说辞来圆这件事为了生存。所以我并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调转船头,向着西南驶去,目标旅顺,我需要补给一下,为下一次战斗做好准备。
返程途中,华梅几个人凑在我旁边,提了一箩筐的问题。
比如华梅问我,为什么只袭击柴田胜家的补给舰队,却不袭击羽柴秀吉的补给舰队。
比如拉克申问我,为什么不全歼敌人,偏要放走一些。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这帮家伙问了一大堆,都是他们想不通的问题。阿迪肯汉语也学得有些水准了,同样磕磕巴巴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鸢见大家一起“欺负”我,立即嘟着嘴跳了出来,表示只要是我的决定,不用问为什么,执行就是了。这个观点倒是得到了不悔的全力支持,这算是无脑挺了我一把,可别人不答应,气的华梅过去猛揪鸢的脸蛋,岚在一边推波助澜,几个人闹成一团。
我任由他们闹了一会儿,等到这些家伙都眼巴巴的望向我,我才端着茶杯悠然问道:“我们这场战争的目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华梅接口便答道:“自然是灭了倭寇,回家过年!”
她的说法引来一阵嗤笑,她本人却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回头反问:“咋了?不对吗?”
又是一阵哄笑。
我跟着笑了笑,却停下继续说道:“前方之敌有几十万,我们就算吃掉他们再多的人、再多的补给,他们也有屹立不倒的实力。而且,若是我将双方的补给全抢光,把这些人逼上绝路,他们会不会不顾一切、反冲击大明朝呢?”
我的话,让这些家伙陷入了深思,我索性也别藏着掖着了,便继续说道: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只打柴田胜家,却养着羽柴秀吉,他们之间原本的均势就被打破了!给予取得冬衣、粮草而不得的柴田胜家看到隔壁的羽柴秀吉要啥有啥,自己的舰队又恰好在夜间被一对安宅船袭击了......”
鸢眼睛一亮:“你是要他们狗咬狗?”
我笑道:“狗不咬狗,难道咬你么?”
鸢听了不依不饶,扑上来咬我的胳膊,我只能大呼狗去咬狗,别咬人啊!船舱里一时间沸腾不已。
这自不必提,我尽情的放松着神经,因为我根本不担心柴田胜家有其他打算。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首先眼红最可企及的羽柴秀吉,会想方设法去算计这位劲敌、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这就是人性!
453.坐山观虎斗
冬天万物俱静,正是该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对于狐兔虫蛇是如此,对于人类也本当如此。
但遗憾的是,高丽的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太平。
尤其是对于交战各方来说,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对很多人来说甚至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冬天,当然也有很多人止步于此,这个冬天就成了永恒。
按照农历的算法刚进腊月,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无情的雪就像要把整个地面上一切都抹去,丝毫不管不顾。
当然,这也怪高丽自己的地盘太狭促,一不小心就是今天全国有雪,这个也是没谁了。
有时候望着那雪我甚至在想,要是他们的版图真像现代棒子“史学家”yy出的那么大,下点儿雪自是不怕,但往深想一层,那个情况下他们只怕与东瀛打的这一仗最多算是个小摩擦,连一场大规模局部战争都算不上,也不必如此劳师动众了吧。
李如松的部队带着高丽小弟,趁着东瀛两军内讧后撤之际,占领了枇岘、龙川、盐州几郡,平安北道基本上都回到了高丽王国的管辖之下,而大明朝军队的兵锋则直指平壤,随时准备帮助高丽人光复国度。
但漫天的大雪阻挠了李如松的进一步行动,毕竟这雪是无差别下的,对谁都不会有一丝偏袒。
虽然说在我的海路协助下,李如松的后勤补给一直问题不大,有吃有喝有棉袄,但是架不住高丽人实在是太怂,帮他作战自带干粮不说,还要救济这些有编制的难民,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这个情况让李如松相当挠头,他几次派人跟我说,是不是也上岸帮助他分担一下“维持内部治安”的重任,我却毫不迟疑的以“后勤保障压力巨大”为由拒绝了。
当然,在他确实玩不转时,我还是说服了叶思忠老哥去拉他一把,算是进了一把道义。
经过我和叶思忠商量,四千关宁铁骑一分为二,一半跟着他上岸驻防,另一半跟着我,联系我说的“海军陆战”战法,每过一个月换一次防,让大家都有个体验学习的机会。
所以总体上说,大明朝这边的情况整体稳定,尽管高丽的熊孩子们死灰复燃般继续着他们最拿手的内斗,但是在李如松和叶思忠的双重压力之下,应当说跳不起什么太大的动作来。
但是东瀛那边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了连续三次,无论上杉景胜怎么规避,都会被我准确的找出航线,利用舰队的优势将他率领的后勤补给舰队打的七零八落!
尽管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补给物资能送到前线,但是比起十几万人的需求就显得极为杯水车薪。
十几万个人,就是十几万张嘴,还有十几万套衣服、武器,这些都需要维护保养,可是被我掐断了后勤补给路线,这就让柴田胜家十分的捉襟见肘。
一开始柴田胜家也怀疑是明朝人捣的鬼,但是这位六旬猛将很快就发现,只有柴田军的后勤补给被掐断了,羽柴秀吉的军队依然拥有着良好的保障和物资!
双方上一次在义州城的“摩擦”被表面上揭过去了,岛津义久和毛利辉元给出的理由是不知道那里会有友军,以为是高丽人的援军。
虽然这样说仍有这样或那样的瑕疵,但是逻辑上是完整的柴田胜家为了抢夺时间,的确没有向羽柴秀吉军说明自己派兵北上的计划,伊达政宗的那一支部队完全就像是地里冒出来的,毫无征兆!
至于他听到风声,说天皇决定借着羽柴秀吉攻下义州城、授予秀吉关白一职的事情更是只能烂在肚子里,所以当初那几千人的亏只能暗暗吃了,想发作也没有机会。
但是眼下的情况却与那件事不同,很明显,两军都是通过海运进行补给,毕竟他们在夏季就进入了高丽,这也导致高丽今年的农作物无人拾掇,全部烂在了地里,想要就地补给绝无可能,只能依赖后方。
可是独一家被连续攻击,另一家一点没受到影响,这就比较离奇了或者说,情况很清楚了,在柴田胜家看来,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羽柴秀吉利用九鬼嘉隆、长宗我部元亲等擅长水战的势力袭击自己的补给,想要釜底抽薪。
另一种,就是秀吉和某些第三方势力达成了一致,而筹码就是柴田胜家自己!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柴田胜家无法接受的。他可以接受战场上的失败,但不能允许这种违背规则、背后下黑手的情况存在当然,他私自派兵北上在他这里被视作战术,并不是下黑手所以他决定向羽柴秀吉要个说法。
换句话说,他要在世人面前揭穿羽柴秀吉卑鄙的丑恶嘴脸!
可是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里,道义,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想要通过舆论打倒对方宛如痴人说梦,更何况比嘴皮子,只怕十个柴田胜家拴在一起也不是羽柴秀吉的对手啊!
文的不行,自然就要来武的。武将出身的柴田胜家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困难。尤其是在物资越来越短缺、他的将士们已经开始限制饮食、控制配给比率的时候,很多规则上的的东西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双方之间在交涉无果之后开始发生一些小规模的摩擦,这些摩擦绝大多数是柴田军挑起的,羽柴军一开始搞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位“竞争者”突然不顾规矩了,还很强硬的顶回来,结果这一顶除了大问题!
在靠近铁原郡的两军交汇处,柴田胜家的养子柴田胜丰负责驻守此处,他手下聚集着柴田军近一半的骑兵部队,消耗也最是巨大。
消耗大就意味着补给需求高,可是眼巴巴的等着也等不到后勤补给,渐渐的柴田胜丰就开始吃紧了。几次上书给养父胜家,得到的回复都是再等等,很快就有补给。
然而左等等、右等等,没等来补给,却等来了漫天大雪!
冰天雪地、弹尽粮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柴田胜丰本来就以管理能力差闻名于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越来越弹压不住那些牢骚满腹的士兵。不少士兵不再在意什么纪律,开始向着周围的农村进发,抢夺村民的财产食物,结果遭到了剧烈的抵抗!
而且短短半个月时间,铁原郡周边就聚起了一支有组织的抵抗军,专门给柴田胜丰的部队背后捅刀,而且熟悉地形、神出鬼没,打的柴田胜丰狼狈不堪。
那么他们得到了什么呢?不过几天的口粮,除此之外,就只有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敌人。
此时就算柴田胜丰再傻,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养父没有能力救自己,于是他便开始自己想办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听信了手下几个足轻头的建议,将目光移向了他所在驻地以北二十里的一处羽柴军补给站!
本来就是他们抢夺了自己的物资吧!现在要他们还回来!
柴田胜丰如是想到,便带着自己手下几千残缺不全的骑兵,连夜突袭了位于后方的羽柴军补给站!
一个补给站能有多少人驻守,更何况是在后方。但坚守着这里的人也有自己的职责,若是不抵抗便丢了物资,只怕回去也是难逃一死。
因此,战斗便这样毫无悬念的爆发了!占据优势兵力、发起突袭、全部是骑兵、抢不到粮食就得死,这些条件汇聚在一起,就注定了羽柴军的防守力量将面对一场悲剧。
于是事情的结果就像预期一样,羽柴军的据点守军被清洗一空,少数聪明伶俐的家伙拼命逃出,去向周围的友军报告情况柴田军动手了!柴田军不顾协定对我们动手了!
这一举动,就像是在一口开了的油锅里浇了一勺子水!可以想见羽柴秀吉闻听这个消息时的强烈愤怒。他立即派出亲信前往汉城面见柴田胜家,质问他为什么不顾双方协定、袭击自己的后方?
柴田胜家也是刚刚收到这个消息,正在为此挠头。本来他还是有些顾忌天皇定下的这个赌约,觉得自己不能“先开第一枪”,否则就站在了不义的位置上,只怕以后也难以洗脱。
谁知养子忍耐不住,先去抢了,而且抢成了!本来他愤怒之际,要柴田胜丰来自己这述职,其实就是想一举拿下这个逆子,严加惩戒。可是在看到柴田胜丰送来的大量物资,他迟疑了。
手下十万人,饭都吃不上,还管什么规则?
恰好在此时,羽柴秀吉派了使者来,声色俱厉的谴责了柴田胜家的强盗行为。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柴田胜家心中的愤怒!他当即下令,斩来使!全面进攻羽柴军后勤部队!
他们在海上抢我们的,我们就在陆上抢他们的!
这是柴田军喊出来的口号,在寒冷和饥饿双重光环的加持之下,立即爆发出了强大的威力!
几乎一夜之间,羽柴军和柴田军交界处的所有兵营全部易主,这中间的大量物资都落入柴田军口中,缓解了冻饿至极的燃眉之急!
然而对于整个战争而言,这却无异于饮鸩止渴羽柴秀吉本来还疑惑到底是谁在帮自己,甚至怀疑是柴田胜家在演苦肉计!
结果突然收到柴田胜家袭击己方营地,一夜连拔十五寨,并且在向着腹地挺近,立即就在心里彻底坐实了柴田胜家贼喊捉贼的形象,准备全力反击,就在这高丽的土地上解决这些年来的宿怨!
可以说,此时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只要羽柴秀吉手中那支令箭一落地,便算是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一场鱼死网破几乎就要在东瀛两军内部展开了!
然而这只手却被拦在了空中,在羽柴秀吉惊诧的目光中,他看到拦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手下顶级谋士、“羽柴两兵卫”中硕果仅存的黑田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