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铁锅炖大鱼
“咔嚓”!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长空,落在遥远的海面之上,仿佛有人在一面黑漆漆的镜子上用力劈砍,龟裂之后又缓缓复原,直到下一次劈砍的再次降临。
在暴雨来临之前,我们已经先西班牙人一步开始北上,此时已经全部在朴茨茅斯寄港,静静的看着远方黑沉沉的海面。
那里有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
是的,在我们开始北上的时候,远远的已经望见了西班牙人的舰队,他们正在逶迤北上,看来是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击垮我们的舰队,甚至灭亡整个都铎王朝!
可是,现在的局面是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在我们距离朴茨茅斯还有十几海里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声仿佛开天辟地的惊雷声!随即天地间仿佛变成了混沌的地狱,上帝开始向着人间倾倒起无尽的洪水!
我们的舰队在这短短的十几海里便损失了四艘中型船只,至于小船我们压根没让他们出海这还是风暴刚起、比较孱弱的阶段,很难想象目前身处风暴深处的西班牙人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是天谴!”德雷克有些呆滞的望着远处的海面,喃喃的说:“我们有罪,这是上帝在用灭世的洪水惩罚我们!”
“是他们。”我站在摇晃的船舱里跟着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是铲除邪恶,所以上帝他老人家的惩罚不应该将我们包括在内。”
德雷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即使是敌人,接受这样的惩罚也太过残忍了......”
我淡淡的道:“所以我们还准备了背的节目,等这一幕一结束,下一幕便立即要上演了。”
德雷克望着我疑惑的道:“你似乎非常仇恨西班牙人,更甚于我们对西班牙人的仇恨?”
我望着远方宛如沸腾的海水面无表情的道:“有些仇恨,是不必总挂在嘴上的。”
德雷克点点头,也看向我看着的那片海域,良久又问道:“仇恨真的可以让人这样疯狂吗?上帝告诉我们,要宽容。不是么?”
我冷冷一笑道:“是否宽恕他们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职责则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德雷克哈哈笑了几声方开口道:“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启蓝,我真希望我们一直会是朋友。”
我似笑非笑的道:“当然是!你不会已经忘了你的承诺吧!”
德雷克锤了我的胳膊一下,没好气的道:“别再提那该死的承诺,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还能怎么办?等雨水小了,西班牙人残废了,我们就去要他们的命!”
德雷克点点头,不无担忧的道:“这场暴风雨的确可以消耗他们的一部分实力,但是却不足以要了他们的家底毕竟,规模太大了,而且大多数是大型战船,想要靠这样一场暴雨消灭他们是不现实的!对吗?”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哈哈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才收住笑声问道:“老兄,你不会要我教你怎么打西班牙人吧!还是说你根本已经怕了?”
德雷克老脸一红道:“谁怕了?我只是有些担忧剩下的大部分西班牙海军主力舰,我们真的能吃得下吗?”
我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坚决的道:“吃得下!我们一定吃得下!因为我们是为了战胜他们而来到这里,所以,我们必胜!”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闪电“咔嚓”一声在我们不远处炸开!不知道是在为我的话壮大声威,还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德雷克和我都沉默了,一起望向了远处看不到边的海面。
历史已经清晰的告诉我们,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伤亡主要来自恶劣的天候,看来果然不假,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之下,找不到地方寄港的西班牙海军一定格外痛苦,即使很多船只不至于沉没,也必定受到了风暴的重创,船身、水手必然残缺不全!
等到雨停风歇,自然就是我们出手的时机了!
毁天灭地般的大雨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天放亮的时候,雨水仿佛一次性下干净了一般,天上再未落下一滴。风向转为东北风,对我们算是一定程度度上有利,是时候行动了!
这一仗,我们可谓倾巢而出,因为完全没有留守的意义如果英吉利海峡失手,那么伦敦便是敌人的囊中之物,这是毫无花假的事实!
为了捍卫自己的祖国,英国的私人船主们也行动了起来在前阶段军事化改造的基础上,这些由武装商船组成的队伍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他们从东边一路驶来,在朴茨茅斯和我们汇合一处,浩浩荡荡的开向英吉利海峡西段的西班牙无敌舰队!
这是一次关乎胜负的决战,更是一次决定命运的决战,所以对双方无论谁而言都输不起。
德雷克的舰队打头,而后是武装商船队,我的舰队则穿插于侧翼,更多的起着机动掩护的作用。
行驶了不到半天时间,第二天凌晨时分,我们便远远的听见了前方舰队的隆隆炮声!
在难辨敌我的浓厚晨雾中,我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火光闪动,看来我们已经靠近了敌方的前沿,所有人的神经顿时一紧,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偏南方向的迷雾。
随着一阵劲风拂面,迷雾被稍微吹散了少许,前方的战事顿时显现在我的面前。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分成明显的前后两个阵营,彼此纠缠着、追逐着。靠近我方、正在调头拖刀射击的正是德雷克带领的英国舰队,而后面紧紧衔尾追击、寸步不离的除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还有谁?
见到这个情况,我立即下令发出信号,所有船只做好调头准备,火力支援我方船只,不要与敌人接舷白刃战,采取边打边走的风筝战术,牵制和消灭敌人!
命令下达之后,舰队与舰队之间立即就显示出能力水平的不同来。我的私人舰队和英国海军的二线舰队显示出严格训练的痕迹,转向瞄准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瑕疵。
而那些武装商船却显得凌乱的多,不少船只发生了彼此碰撞,甚至有一艘汉萨克船被旁边的卡拉克船撞得倒翻入海,引发了旁边船上的一阵哄笑。
我默默的望着眼前这些乱糟糟的武装商船,心中不由有些怜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终将成为这一战的牺牲品,冰冷的英吉利海峡或许就是他们永远的埋骨之所吧。
我这么想是有原因的,调转船头之后,我们这些包围在外侧的军舰立即调整航速,与身后正在风筝敌人的舰队保持了几乎一致的速度,方便接应,而武装商船队的速度则参差不齐,快慢不一,极大的拖缓了整体行进的速度。
后面的西班牙人明显红了眼,目测剩下的都是些中型以上的战舰,估计他们目睹着小型船只上的同伴在暴雨中纷纷喂了鱼之后,只能将无尽的怒火全部投射到我们这些罪魁祸首身上!
据观察,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战舰完全采取着不顾一切的亡命打法向我方冲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靠近我方船只,接舷实施白刃战!
但是这一切早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德雷克很好的调度着船队呈撤退态势,同时不断的用舰身后侧的火炮清洗着西班牙战舰的甲板和桅杆。
西班牙的战舰平均排水量是我方战舰平均排水量的两到三倍,总排水量也超过两倍,只要被他们赶上,那九成九就是有死无生。可是我方的船只无不是小、快、灵的典型代表,就像是奔跑的大象面前一只只疾走的猎狗,并不与身后的庞然大物硬拼,但是只要有机会,便立即调头咬下一块儿肉来!
当敌舰接近我方战舰两海里左右时,我大喝一声:“开火!掩护后方友军!”
瞬间千炮齐发,一阵轰鸣之后,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炮弹飞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地方战舰凶猛的扑了过去!
我站在甲板上靠近炮口的位置,几十门火炮齐射带来的巨响震得我耳朵持续发出“嗡”的耳鸣,头皮也觉得一阵阵的发麻。我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夹杂**气息的空气,调整着颅内的气压。
就像有人捅破了一层隔层,耳朵里忽然一清,听觉重新回归了我本身。只听下面的水手长高喊着:“首轮命中七发!方向向左三度,高低向上一度,装填!点火!”
几秒钟之后,又是一轮火炮射击声在我耳边爆发,但这一次对我的影响却没有方才那么大,我的耳朵也在慢慢适应这个状态。
炮弹如雨,完全不计成本的飞向西班牙的战舰,打的敌方船上风烟骤起,不少船上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如果就保持这样的态势,那么用不着五十海里我是说我们边打边走的距离就能消灭敌人大半的船只,但是不幸的是,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此时发生了!
德雷克按照英国海军的规范操作,将每支分舰队的备用炮弹装在一到两艘补给船上,结果靠近敌人的船只为了自保打的格外激烈,炮弹消耗就像流水,根本刹不住。
炮弹看看打完了,后面的补给船却靠近不了,这就造成了无弹药可用的尴尬局面!
一部分西班牙战舰失去炮火压制之后顿时加快了速度,全速朝着我方舰队衔尾追来,不片刻就追上了落在最后的几艘!
这几艘战舰为了自保,将船上用作固定的船锚和绳索发射向西班牙人,一定程度上迟滞了他们的追击。再加上我们在后面的远程支援,也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但仍然有少数不幸的船只被西班牙人赶上,搭板接舷。
对于这些友军,所有人都自发的选择了放弃,因为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如果冲上去救援,那只能搭上更多的性命。
同样,不少转舵缓慢、提速性不好的武装商船也被西班牙人赶上,开始了他们最后的抵抗。
他们完了,我知道,这就是战争,没有人能评判他的对错,参战双方无论是谁,都应该在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望着后面敌军主力和我方少量船只纠缠在一起,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九鬼政孝道:“命令,所有船只的火炮转移火力,目标敌我接占密集处!覆盖射击,一个基数!”
九鬼政孝立即去执行我的命令,旁边的其他人却面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丝毫不为所动,既然那些友军已经注定要牺牲,那就让他们的牺牲更有价值一些吧!
393.优胜与劣汰
保罗*拉卡斯吐出一口淤血,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扶着船舱壁站起身来。咬着牙看了远方的英国人舰队一眼,恨恨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
旁边传来卡拉古尼斯的声音:“你没事吧?兄弟。”
保罗*卡拉斯吐出一血唾沫,重重的锤了一下船舱壁,愤怒的道:“咱们在海上战争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我们压着别人打,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压着我们打了?”
卡拉古尼斯倒是想的通透,他微笑着道:“大概是你平日里太嚣张,得罪了上帝吧!”
保罗*卡拉斯嘟囔着道:“我的确喜欢抽雪茄,脾气也不好,啊,喝酒不算罪过,怎么会惹得上帝发这么大的火?”
说着他轻轻抓了抓挂在胸前的绿色石头坠子,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敌人道:“现在那可怕的雨已经停了,即使我有什么罪过也赎了,那就该轮到我拿回他们欠我的了!对吧!”
卡拉古尼斯侧耳听了听,微笑道:“听!冲锋信号!你的愿望可以满足了!我的朋友!”
保罗*卡拉斯咧着嘴残忍的笑了笑,大声吼道:“冲锋!把敌人全部给我撕碎!”
“吼!”水手们高声吼道!在绵绵的阴雨里被按着摩擦了这么久,所有的水手都憋着一口气。比起天气转晴、敌人又出现在面前,没有不追击报仇的理由!
西班牙舰队开始全力反扑,就像是发怒的雄狮,恨不得一口吞掉面前的眼前的敌人!
他们冒着枪林弹雨,猛扑向英国人的舰队,想要用引以为豪的白刃战决一胜负!在他们的心里,只要是正面的战斗,西班牙人就绝对不会输!
这是几十年传承下来的骄傲,也是天选之国赐予所有臣民的骄傲!
场面上的形势开始逆转,密密麻麻的西班牙船只开始冲锋,而英国人的船只却在明显呈现着后退的态势。如此一来西班牙人的士气更加旺盛,之前长久的抑郁、被暴风雨卷走众多同伴的愤恨都一扫而空,心中只剩下决胜制敌这一个念头!
西班牙人绝对是勇猛的,是无畏的,即使面前敌人的炮火再密集,他们依然一往无前!
保罗*拉卡斯的座船“卡萨诺”号冲在最前面,他们盯着敌方的一艘北海三桅帆船猛冲过去这艘船刚才的射击时最猛烈的,卡萨努号的二号桅杆就是因它而断。
“只要冲上去搭板白刃战,我一定亲手把他们全撕碎!然后扔进大海里去喂鱼!”保罗*拉卡斯恨恨的道。
他催促着手下的水手,加速!加速!加速!尽一切可能追上敌船!“嗖”!一枚炮弹贴着保罗*拉卡斯的脸颊废了过去,疾风,蹭的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但这依然没有让他生出一丝退却的想法。
可是渐渐的,保罗*拉卡斯察觉到有些不对,前面的船忽快忽慢,而对方快慢的节奏完全与己方的船只一致!
换句话说,对方是想快就能快,想慢就能慢,完全控制着节奏!而自己的船则是被风筝的一方在这阵追逃的过程中,自己的旗舰主桅杆都快被打断了!
难道被耍了?保罗*拉卡斯内心的怒火更盛,他抽出佩剑,重重的斩在船首的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喊道:“加速!给我拼命的划!给我追上前面的船!追上它!”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两艘船的距离都始终保持在四百米上下!西班牙人只能干瞪眼看着英国的战舰一枚枚的将炮弹倾斜到自己的头顶上,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大概是保罗*拉卡斯呼喊的声音太响亮,可能被前面的船只听到了,只见那艘船骤然加速,将卡萨诺号甩开一段距离,在很短的时间里完全打横船身,用全船的所有火炮向着保罗*拉卡斯的卡萨诺号全力倾泻所有的炮火!
骤然增强近倍的炮火让西班牙人完全来不及反应!保罗*拉卡斯只看见雨点般的炮弹向自己的船只袭来,除了几颗炮弹因为角度太小、发生了跳弹之外,其他的炮弹都挟裹的呼啸的风声,重重的打进了自己的船体!
“轰!”身后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船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保罗*拉卡斯吓得猛然回头,随即痛苦无比的发现主桅杆,断了!
正在他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上副帆的时候,敌人的第二轮炮火袭击再次劈头盖脸的打来!只听见“呲咔”一声难听的声响,卡萨诺号的龙骨被一发炮弹正面击中,立即骨折一般、猝然断为两截!
断裂的船腹开始翘起,船头和船尾当先开始沉没,水手们在后续的炮火中拼命的跳入水中,想要寻求一条生路,却没看见绝望的保罗*拉卡斯正站在逐渐沉没的卡萨诺号横着的三号桅杆上,一脸惨白的望着前方的敌船出神。
他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在下沉,也许沉下去的不仅仅是他的旗舰,还有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傲视武功保罗*拉卡斯不相信这个事实,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直到冰冷的海水浸没了他的脚踝、小腿、大腿、腰腹,保罗*拉卡斯忽然惊觉过来因为他听到了旁边那艘船上挚友卡拉古尼斯的呼喊!
随即一根粗粝的缆绳被扔了过来,保罗*拉卡斯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缆绳,并随着那缆绳上传来的拉力一起,快速的游向卡拉古尼斯所在的“皇家利刃”号上!
“快上来!”卡拉古尼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保罗*拉卡斯随着缆绳向上一蹿,随即看到了卡拉古尼斯那张焦急而兴奋的脸庞!
保罗*拉卡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自己还没有输!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他尽力向上伸出右手,上面的卡拉古尼斯立即伸手用力抓住,两人一起用力,将保罗*拉卡斯拉上了皇家利刃号的甲板!
“嘿!幸会,我的朋友!想要搭船吗?”卡拉古尼斯的左臂似乎受了伤,此时还在微微向外渗着血,但他依然微笑着向保罗*拉卡斯打趣说道。
保罗*拉卡斯重重拍了拍好兄弟的胳膊,再次恢复了勇气和信心,两人决定,暂时避开敌人的锋芒,转而袭击右前方的一艘武装商船。
那艘商船似乎船舵被打坏了,正在原地打着转儿。两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皇家利刃号就像一柄利斧,重重的斩向了那艘丧失了机动力的英国船只!
靠近了!抛绳、搭板、登舷一气呵成!西班牙水手的素质之高可见一斑!
他们呼喝着冲上了英国的武装商船,受到的抵抗微乎其微!
这本就是一艘民船改造而来,上面搭乘的也不是正规的英国水兵,而是募集的民兵!
在受到西班牙海军的正面冲击之后,本就不太熟练的操舵手着急转向,结果用力太猛太急,一下子扳断了船舵的操纵杆!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惨剧。
西班牙人登舰之后,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完全控制了这艘武装商船。保罗*拉卡斯志得意满的走上甲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兴奋无比对着正在鞋子上擦拭佩剑的卡拉古尼斯道:“下一艘,我们打谁?”
谁知卡拉古尼斯的反应却十分平静,甚至有些低沉:“保罗,我觉得有些不对!”
保罗*拉卡斯跟着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不对?”
卡拉古尼斯沉声道:“英国人的阵型拉的太散了!不,不是散,而是我们目前缠住的这一队战舰......似乎已经被放弃了!”
保罗*拉卡斯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四望之际也是不由得哑然。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也许只是个巧合!又或者,前面的英国人着急逃走......”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话语,只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对着卡拉古尼斯道:“英国人不至于那么残忍吧!毕竟......这些都是他们的自己人啊!”
卡拉古尼斯绝望的望着远处的英国舰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恐怕事情正是最坏的情况!我的朋友,我们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保罗*拉卡斯和卡拉古尼斯一起看着远处的英国舰队,那突然腾起的火焰仿佛来自地狱的烈焰,骤然爆发出喷薄的火线,向着自己的方向雨点般袭来!
完了!保罗*拉卡斯心道,是所有敌舰的全火力齐射!这些家伙拉开了距离之后,全无顾忌的横船停泊,所有的炮管对着自己的方向,以少量的武装商船为诱饵,不惜一切、不分敌我的击发出所有的火力!
兄弟俩绝望的对视一眼在这样的距离上,在这样的火力强度之下,他们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和空间!
一阵狂猛的炮弹击穿了皇家利刃号的左舷,大量的海水开始灌入船身,整个船身开始倾斜,并很快在紧随其后的炮弹袭击之下快速沉没!再也没有浮起来过......
这一次的暴风骤雨比之前的天敌之威更加可怕!暴风雨虽然狂猛,但毕竟不过是极端自然现象,对某一个点上的破坏力有限。
而英国人的炮火则是对着西班牙人的舰队精确的覆盖而至!尽管不少的西班牙船只冲破藩篱,继续勇敢的向着英国人的舰队冲锋,但是却改变不了被消灭的结局!
被炮火覆盖的西班牙船只就像多米诺骨牌,由前至后的开始了毁灭的进程!
这是新技术对旧技术的毁灭!这是新势力对旧势力的毁灭,这是新思想对旧思想的毁灭!这场毁灭对西班牙人来说是无差别的,区别只在于先后、多少和比例。
鏖战持续了整整一天!这一天,将维持海上霸权几十年的西班牙海军打掉了大半条命!
几代西班牙人的努力,就在这一天,付之东流!
这就是时代和现实的选择,这就是优胜与劣汰的法则!
直到三天之后,英吉利海峡的海面上依然漂浮着无数的碎木铁屑。而上面包裹着的西班牙国旗,显得那样的悲戚与惨烈......
394.残酷的追击
英国的舰队彻底打光了从朴茨茅斯带来的炮弹,一些前沿的船只甚至连枪弹都打的一干二净,战争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而与之的结果便是西班牙入侵部队的士气彻底崩溃!西班牙无敌舰队开始全速撤退,可是由于英国舰队已经牢牢控制了英吉利海峡,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残余力量不得不绕远路逃命!
在智将奥尔兰多的建议下,西班牙人留下一部分断后的舰队作为壁虎尾巴,剩下的残余力量反其道而定制、拼尽一切可能闯进北海,然后绕道苏格兰和爱尔兰南下之后回国。
奥尔兰多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尽可能多的保留海军的有生力量和船只,至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们早已经看开了包括抑郁的几乎吐血的德*古斯曼此时也已经彻底放弃了所谓的骄傲和尊严!
失去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海军力量,所谓的尊严早已被消耗殆尽现在能够带着尽可能多的船只回去,那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个人的成败得失一切都等回到国内,再慢慢思考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吧。
站在美利坚号的甲板上,我默默的望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尽是在西非海上的那个雨夜,我们遭到西班牙海军假扮的海盗袭击,我们被打的七零八落,如果不是我们命大,侥幸逃生,只怕现在的世上已经没有孙启蓝这号人物了。
随即,我又想起了不知所踪的鸢,心里霎时间被狠狠的揪着痛了起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西班牙人!就是源自他们称霸世界的**,才有了包括我在内,无数个破碎的家庭、无数个伤心欲绝的人、无数个痛彻心扉的日日夜夜!
所以虽然已经取得了胜利,但我并不想就这样放过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我身旁的英国人也不想放虎归山!
我们都心知肚明,腓力二世的舰队大部分还有战斗力,只是被暴风雨和炮火袭击的伤痕累累!
如果不能宜将剩勇追穷寇,只怕给他们半年时间就能够卷土重来!
因此我下令,全力追击西班牙人!不要放走一个!
德雷克也给英国舰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在之后的十几个日日夜夜里,我们不眠不休、死死咬住西班牙人衔尾追击!连续追踪无敌舰队超过一千六百公里!
这期间,我们无数次追击到西班牙人的战船,无一例外,它们都被我们沉入了海底。
这其中尤其以追击赫罗纳号留给人的印象最为深刻。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漆黑却不寂静的雨夜!
在爱尔兰附近海域,望手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影,那是一条船!
望手没有大声示警,而是悄悄的爬下望塔,当面向我汇报了这个情况。
我立即下令追上去,追到一海里之内以后,全力炮击消灭敌人!
之所以定在一海里是有原因的我方的火炮射程至少在两海里以上,但西班牙人的火炮最长的却不超过一海里。追到这个距离,我们是非常安全的,西班牙人却对我们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水手们忠实的执行了我的命令,我们的舰队就像巨大的幽灵,带着隐隐的杀气直逼敌方战船!我们熄灭了灯火,严格管控声音的发出,悄悄的、一点点的靠近着可悲的敌船。
在两海里左右的位置,他们发现了后面的追兵,开始全力以赴的奔走逃命!可是巨大笨重的船身怎么可能逃过我们这些为速度而生的战船呢?
很快,巨大的敌船“格拉维森”号在黑暗的夜幕中被我们追上了,十二艘加莱快船的火炮一齐射击,格拉维森号立即被打的千疮百孔!
我清晰的看到格拉维森号的主桅杆被从中间击断!轰然倒向了黑漆漆的海水里!
同时,它的右舷后侧被打出一个成年人战立通过都毫无问题的大洞!汩汩的海水像打开阀门的水库泄洪一般冲进船里,不出半个钟,格拉维森号眼瞅着就要沉没了!
船员们开始下饺子式的跳水逃生,也有的正在不顾一切的从即将沉没的格拉维森号上面解下救生艇,想要乘船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我没有阻止他们,甚至让手下的船只停止了射击,改为全速撤回都柏林。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攻击他们,这些落水的家伙们必死,无论是否有船!
原因很简单天上已经再次刮起了狂风!豆大的雨滴再次瓢泼而下!
电闪雷鸣,一如之前的暴雨天灾,翻天覆地的直扣下来!
我没有返回船舱,而是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离的格拉维森号,忽然,暴雨中由远及近驶来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竟然是一艘西班牙战舰!他们肯定远远的听到了炮火的声音,急忙赶过来支援。可是赶到时,却只看到在暴雨中逐渐沉没的格拉维森号。
赶来支援的正是之前提到的赫罗纳号!在暴雨中,他们没有选择独自逃走,而是尽一切可能营救着水中的西班牙水手!
我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尽管是敌人,但我依然为他们的大无畏精神所感染。
我立即下令放弃追击,并且彻底终止了对西班牙人的追杀。
暴雨、饥饿、伤病、袭击,已经让西班牙人濒临绝境,我认为已经到位了,再追杀下去有损天和。
再加上赫罗纳号的英勇行为令我十分钦佩,所以,就这样吧。我的舰队撤下主帆,换上轻巧的三角帆,冒着暴雨驶向最近的都柏林港。
同时,我也和很多人一样,对赫罗纳号致以注目礼,他们的勇气应该得到尊重。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我的设想一般在我让船队停留在都柏林修整的第三天,我得到了很不幸的消息尽管没有我们的追杀,但赫罗纳号依然在暴雨中沉没了!
赫罗纳号从格拉维森号上营救的水手只有九人幸存,其余一千三百人全部沉没在干嘛大西洋的深处!
有一些西班牙水手放弃逃跑,从海岸线登上了英国的领土,便立即被英**民擒获。据说最后真正能返回西班牙的水手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从此人间蒸发,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后来据统计。在撤退期间有超过两万名西班牙人丧生。西班牙人的死亡源于暴风雨,食物和淡水耗尽,在英国人无情的追逐下得不到休息的西班牙人最终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这一战也开创了欧洲新的战争模式先河在这之前的欧洲战争中,向来不是以歼灭战为主要手段,彼此间都是相当默契的点到为止,很少下死手。
双方打出个意思之后,一般很快会签订条约,根据战争的形势选择割地赔款等方式结束战争。
可是从英西海上大决战开始,战争的方式却转而倾向于歼灭战,以最大限度的消灭敌方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
这种残酷的战争方式一直持续到二战结束,世界文明秩序重新搭建才得以终结。
我阴差阳错的作为参与者参加了这场改变世界格局的大战,真的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至少我是作为胜利者站在这里,如果我败了,只怕敌人不会这么悲天悯人吧。
据说残存的西班牙海军回到本国之后,腓力二世在塞维利亚慰问了幸存下来的官兵,并没有太多的苛责他们的失败。
德*古斯曼不顾腓力二世和的挽留,坚决辞去了海军总司令的职务。
放下身份地位之后,德*古斯曼跑去找到争斗了几十年的老阿尔弗雷德,两人痛痛快的喝了一场酒,彼此间产生了深深的惺惺相惜之情。
酒后,德*古斯曼执意要返回自己在塞维利亚郊外的庄园,老阿尔弗雷德父子一起乘车送他到城门口方才返回,一路嗟叹不已。
第二天一早,德*古斯曼的家人发现老爷早已毒发身亡多时。他端坐在书桌前,面容安详,面前摆着他的临终绝笔,叮嘱自己的家族后代世世代代,永远不许再加入帝国海军……
他大概也知道,属于西班牙的海上时代已经过去并且一去不复返了,不愿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去趟这浑水,又或者他心中有愧,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歉疚吧。
作为胜利者的英国人却开始了举国欢庆,他们压抑了几十年,终于在今天、在英明的荣光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带领下彻底翻身,完成了几代人梦寐以求的夙愿!
我知道,以英国、荷兰为首的新兴海军国家将逐渐通知世界的海域,同样直到二战为止。
看着都柏林彻夜狂欢的人群,我却怎么也融入不进他们的狂热情绪之中。在我的内心深处,这不是一场属于我的战争,尽管我被整个英国视为战斗英雄膜拜和敬礼。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要这份所谓的胜利,我愿意用眼前的这些荣耀换鸢回来,也许我们完成了二叔祖的嘱托,找到了他的女儿以后便彻底远离江湖,做一个安稳经营的海上富商、终此一生也有可能吧。
然而,我没有选择,一切已经如此这般的发生,无论我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事实就这样摆在我的面前。
就在我准备返回伦敦、接受女王的封赏之前,九鬼政孝突然找到我,告诉我一个消息。
水手们从海滩的树林里找到一个昏迷的西班牙军官,看他的服侍打扮,多半是提督一级的角色,于是立即将他弄醒,捆绑好拉来见我。
当这个西班牙海军军官被押到我面前,我定睛看着他。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黑红,指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漂在海面上的猛将。
我盯着他,这人却一脸死灰的望着地面,全无一点军人的锐气。
我知道,这次的战败对他打击深重,以至于生无可恋,但我倒是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
正要开口询问,我的视线忽然被他脖子上的一个坠子吸引了!
那是一个石头坠子。
那块石头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一如我胸前挂着的神石坠子上那半块绿色的石头!
395.勇士的最期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个情景。
面前的西班牙海军将领定定的看着地面,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但这对我并不重要。我要知道的是他的绿石从何而来,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据卡拉西姆所说,这半块绿石的正是西班牙人从他手里抢走的!
而且,八成他便是我初到非洲之时、袭击我们的西班牙舰队幕后主使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被捕之后的保罗*拉卡斯长时间的沉默着,他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刑拷打,又或者残酷的折磨之后被扔进大海,但是等来的却是同样的长时间的沉默。
他纳闷的抬起头来望向我,看着我标志性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明悟,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随即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明朝人?”
我却不答反问:“你就是那个在非洲袭击了我们的人?”
保罗*拉卡斯满脸惊容,他不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了他的身份,虽然说西班牙人专横跋扈,但是在背地里下黑手这件事上还是有所遮掩,要么套着马甲,要么假于人手,很少有人会主动以真面目去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当时我受到袭击就是如此作为舰队提督的保罗*拉卡斯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手来做这么肮脏的事情,所以让盘踞在摩加迪休的西班牙商会承担了这个肮脏的使命。
他猜不出来的是我为何一语中的,使其的本来面目无所遁形!
我看着保罗*拉卡斯,冷冷的笑了笑,指了指他胸口的那颗绿石道:“你的这块石头从何而来?”
保罗*拉卡斯先是一愣,随即淡淡的道:“你是这块石头曾经的主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块石头自然是抢来的,你又何必多问?我记得原主人是个医生吧。”
我不由得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对,我并非它曾经的主人,而是今后的主宰。至于我为何知道这件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说完,我看了九鬼政孝一眼,头号心腹立即走上前去,将那块绿色石头从他的胸口一把扯下,交到了我的手里。
保罗*阿卡斯挣扎了几下,被身后的侍卫狠狠来了两下重的,立即就老实了,只能恨恨的望着我,不说话。
跟了我这么久,九鬼政孝自然清楚我有一串奇怪的石头坠子,似乎每股一段时间就会有所变化,在遇到卡拉西姆之时,似乎就多了与这块绿色石头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色部分,但看起来似乎不是完整的。
难道这个人身上的绿色石头碎块儿,正好和先生已经有的半块绿色石头配成一对儿?
我接过石头之后看了看,放在一边,看似随意的放在了一边,面色平静,实际上心里却是山呼海啸!
七块神石,在得到这半块绿石之后我便拥有了其中五块!距离彻底打开那扇大门已经不再遥远,而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再次得到了认可和成果,距离成功终于又近了一步。
但我却打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我淡淡的对着保罗*拉卡斯道:“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多得多。所以说说吧,你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我很有兴趣。”
保罗*拉卡斯沉默了半晌,眼神在半块绿色的石头上看了几眼,方才转头望着我道:“在海上被你们击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手中把玩着绿石,无可无不可的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好歹也贵为一支分舰队的提督,为什么会如此走投无路?你们不都是吃苦在后、逃命在前的吗?”
说到这里,我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讽刺意味。
鸢的重伤,与保罗*拉卡斯有直接的关系,我不会让他死,那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所以我根本不在乎跟他多墨迹几句有的没的。
保罗*拉卡斯低头沉默了一阵,方才沙哑着嗓子道:“我的命是卡拉古尼斯赐予的,他给了我生路,自己却长眠在海底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表情......那样的安详。有时我甚至希望死的是我!你明白吗?”
保罗*拉卡斯问我。我冷冷的道:“我当然明白,因为当初你们的偷袭,我的未婚妻也是这样保护我的。”
西班牙海军提督听了我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方开口道:“各为其主,我也不说对错,只是今日我已落在你的手里,想必凶多吉少,我也就不做口舌之争了。”
想了想他又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嗯,准确的说,是一笔交易,对你我都有利无害的交易。”
我淡淡的道:“什么交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吗?”
保罗*拉卡斯苦笑着道:“我并不奢求能生存,只是卡拉古尼斯的孩子还小,今年方才两岁,他的妻子又死于难产,想必他是将孩子托付给我的......”
说着他看向我继续道:“如果你可以把这孩子养起来,我愿意给你全部的财产作为交换。”
我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提自己的孩子?”
保罗*拉卡斯悲戚的一笑道:“我的孩子......两年前已经死了,死于天花。我也没有时间再去生养,所以一直把卡拉古尼斯的孩子当做我自己的来对待。至于我的妻子,她出身名门望族,想必没有我也能很好的生活的。”
我默然无语,虎狼尚且舐犊,更何况是人?
见我不说话,保罗*拉卡斯明显有些着急。他用力挣了挣身上的绳索,压抑着情绪道:“我的财产比起你不算多,但是也足以养活一只中型舰队两年,没有人会嫌钱多,不是吗?”
我依然不说话,他便自顾自的说道:“那孩子名叫肯尼,生活在瓦伦西亚的马尔瓦洛萨,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你会答应的,对吗?”
我表情古怪的问道:“你就不怕我贪墨了你的财产,再把那孩子扔到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从此不闻不问?”
保罗*拉卡斯深深的凝望着我道:“你我虽然立场上互为敌人,但是我研究过你的事情。你这个人,对敌人狠辣无比,对无辜的人、可怜的人却很博爱,这大概就是神秘的东方文化吧。所以,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只要你答应了就不会。”
我好奇道:“肯尼既然留在瓦伦西亚生活,说明他有人在抚养,你又何必非要将他托付于我呢?”
保罗*拉卡斯无奈的道:“国王......我是说腓力二世陛下一向崇尚武力,对待败军之将向来残酷。这一次遭遇大败,他为了稳定军心,即使能够在表面上不予追究,但是今后必定会用这样或那样的方法折腾这些将士和遗孤。”
说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道:“我希望肯定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叔叔是谁,做一个快乐的航海士,一辈子无拘无束,不要再为这些野望和战争耗费一生,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说到这里,保罗*拉卡斯又看向我道:“而你能从东方来到这里,又纵横捭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必能够给这孩子最好的环境。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至于我的财产,就算是我替肯定交的学费和抚养费吧。”
我深深的和保罗*拉卡斯对望着,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铃木叔叔。同样是替自己的挚友抚养孩子,同样有这样或那样的悲伤和不为人知的无奈,人都是这样不易的吧。
良久之后,我忽然道:“我不会抚养那个孩子,也不要你的财产。”
保罗*拉卡斯闻言怔了一怔,方才苦涩的摇头道:“看来你还是要为自己的未婚妻报仇,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保罗*德*多斯*拉卡斯绝不会为了生存摇尾乞怜,你动手便是了。”
我摇摇头道:“我不擅长带孩子,也不想这样给自己套上枷锁,所以还是由你自己去把肯尼养大吧。”
保罗*拉卡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痴痴的望着我不说话,良久方疑惑的皱眉道:“你是说,你会放我走?你不想为你的未婚妻报仇了吗?”
我再次摇头道:“她没有死,只是重伤瘫痪。醒来后怕耽误我一生,便带着病离开了,至今尚无踪迹。”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保罗*拉卡斯默默无语,许久才道:“或许国家利益是个很好的幌子,但我还是要为我带给你家庭的损失表示歉意。”
我哼了一声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宪兵干嘛?”
保罗*拉卡斯又是一阵愕然,不明白我到底要干什么。我低沉的道:“你走吧,至少留给孩子一个亲人,我就当......就当是为鸢祈福行善,你走吧!”
保罗*拉卡斯刚要说什么,我扭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绿石的,将之拿起来对着他道:“这个就当是卖命钱吧,我留下了。”
保罗*拉卡斯看着绿石,表情十分复杂的道:“这块石头据说有十分神奇的魔力,但是我得到它之后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佩戴在身上似乎能让神智更清晰一些,用他买命,我其实赚大了。”
我笑了笑道:“对你而言,他只是一块有保养效果的石头,对我而言,他却是开启未来的钥匙。你不明白的。”
说完我站起身来,对着九鬼政孝道:“给他解开,让他走吧。”
九鬼政孝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让人打开了保罗*拉卡斯的绑绳。他恢复了人身自由,揉搓着被捆绑的酸麻的手腕,默默的站着。
我叹了口气道:“走吧。希望不要让我在战场上再见到你。”
保罗*拉卡斯默默点点头,随即诚恳的道:“回去之后我便辞官,组建私人舰队出海,帮助你寻找你的未婚妻,用我的一生来为之前的罪过赎罪!”
我默然以对,保罗*拉卡斯朝我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大踏步的去了。
带起门前一阵风声,无声的诉说着这不知是对还是错的决定。
396.艰难的抉择
目送着保罗*拉卡斯远去,我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忘记是哪位哲人说过,对待仇恨的人,最好的让自己解脱的方式就是宽恕他。
我不知道这样想到底对不对,但是在他走了之后,我的内心似乎真的平静了不少,说不清楚原因,但事实如此。
九鬼政孝等人随即也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默默的看着手边的绿石。
我知道,这是钥匙的一部分,只要把它和我的坠子合起来,我就能离我的回去的梦想更进一步!
轻轻的,我用右手捏起了半块绿石,左手从怀里拿出坠子,当我将二者缓缓靠近的时候,它们就像是重逢的亲人一般,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几乎被那五色的光芒照耀的睁不开眼睛!但我依然尽力的望着那逐渐融为一体的石头坠子,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剧烈的风声,随即再次置身于那奇异的空间之中!强烈的拉扯感再次传来,我知道就是这个感觉!
随之而来的, 是我面前不远处逐渐显现的神奇大门!
是的!大门如期而至,上面璀璨的闪耀着五个亮点,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凹槽还暗着!
我知道,那是最后的两块石头,只是我现在毫无线索。
大门出现了,那么那个人我是说,我的父亲,是不是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扬声问道:“父亲!你在吗?我又找到了一块石头!”
片刻之后,父亲的声音仿佛从天边响起:“是的!我在这里!孩子!”
我的内心一阵火热,父亲随即开口道:“你做的很好!孩子。我为你骄傲!”
对待儿时带着我亡命天涯的父亲,我的心里一直怀着深深地敬重和遗憾,因此对他的赞许之语,我只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激动!
忍耐了良久,我才开口说道:“父亲,剩下的两块石头到底在哪里?”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谁知父亲不答反问道:“启蓝,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我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依然点头郑重的道:“好!”
父亲的声音非常的诚恳:“启蓝,在你找到所有的七块石头之后,的确可以拥有回到现代的机会!但是!”
听到前半段,我的内心一阵狂跳,可是听到这个“但是”的 时候,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但是,你回去之后,就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这个时空,你会和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的一切阴阳两隔,你……依然愿意回去吗?”
“我……”父亲的话让我内心猛的一沉!我只觉得内心一阵搅动,随即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回来?我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
父亲的声音里满是遗憾:“很抱歉,我的孩子,我知道这很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想尽办法,最多也就是像我现在这样,让自己的意识回到这里,仅此而已。”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到大明之后不过八年时间,但是却比我之前三十年过得要有意义、有价值的多!
在这里,我为自己而活,我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也找到了一群值得我珍惜的人!
可是,在前一世的现代世界我还有血仇没报,还有母亲没有找到,还要找铃木叔叔当面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陷入了深深的苦痛和彷徨!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付出了这么多,现实却给了我一道这样残酷的选择题?
我到底该怎么选择?谁又能告诉我呢?
我紧握着双拳,死死的咬着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久的沉默,我和父亲都没有开口。
过了很久,我觉得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启蓝,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烦恼。”
我疑惑的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歉疚之意:“爸爸无能,从你小时候就没能给你一份安宁,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从我离去开始,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才走到今天,我没有道理让你放弃这些,承受更多的痛苦。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喉头彻底哽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眶发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打转!
这些年来,我逼着自己坚强,强迫自己成为现在的自己。用现代人的话说,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整得一身才华?
我承受的,我坚持的,都是别人所不知道的。遇到的事情,能做到的就做到,做不到的就想办法做。
来到这里之前,我没有童年,没有快乐,没有自己的生活。我为了找到母亲,为了复仇,我把自己变成了单纯的机器!
我喜欢这个世界,舍不得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一切!
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真的可以为了自己的快乐,就放任过去一直存在的、活生生摆在那里的事实置若罔闻吗?
父亲的开脱并没有让我变得轻松,而是更加心情沉重!
我不由得喃喃道:“这算是什么建议?难道要我做一只把头藏在草垛里的鸵鸟吗?”
父亲不由得哑然失笑,轻声道:“我的意思是,距离找到剩下的两块石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我的儿子!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其实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至于到时候你如何选择,我都支持你!”
“让自己的孩子幸福,是一个父亲的最大心愿。”
我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交给时间,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于是我抬起头,望向那虚无的高空,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旋涡般的东西,又像是一片星河,轻声问道:“父亲,你还好吗?”
父亲的声音里饱含着笑意:“我很好,我的孩子。感谢你付出的一切,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优秀,我很欣慰。”
我也笑了笑,尽管觉得鼻子酸酸的,但是依然笑的很愉悦:“只是努力的结果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父亲赞许的“嗯”了一声,再次开口道:“你已成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启蓝!你比父亲更优秀,这是真心话!”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剩下的两块石头在哪里?父亲,你告诉我,我去找!”
谁知父亲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七块石头,其实不过是神识的结晶,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固定的位置。只要你遵循自己的心,勇敢的向前走,就一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看来父亲也不知道这些石头在哪里。不过他说的有道理,之前这些石头的获得都是突如其来的,我并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得到这些,也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途径。但是当我完成了一定的事情之后,它们似乎就那样出现了,毫无征兆,却明明白白。
我望着虚空,大声道:“放心吧,父亲,我一直在前进!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所有的钥匙,打开那扇穿梭的大门!”
“我等待着!我的儿子!”父亲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希望再看到你时你能依然健康平安如此,孩子,保重!”
说完,那种时空的强烈拉扯感再次不期而至,我在虚空中宛如一支大海怒涛中的小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又心知肚明自己是安全的。
“你也保重!父亲!”我喃喃的说着,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我知道,父亲听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回到了位于都柏林的屋子里,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也许只是时间的一个错位,也许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猜不透的力量在作用这一切,总之它发生了,十分自然的发生了。
轻轻的攥着手中的坠子,我似乎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丝丝时空的悸动,而在绿石变得完整之后,我真切的感受到坠子变得不一样了!
红色的石头似乎让我生命力更加顽强,白色的石头让我似乎更加耳聪目明,黑石头让我的攻击附着了腐蚀和切断效果,紫色的石头带给我的目前还不清楚,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十分不错,难道紫色带来的是这种玄学效果?
那么绿色的石头呢,它带给我的是什么?我试着将意识探进坠子内部,尤其是向着绿色的部分探了过去,绿色的石头开始闪烁起莹莹的绿光,煞是好看,但是到底有什么作用我却并不知道。
就在这时,我觉得胳膊上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惊奇的抬起胳膊,只见之前在海战中被木屑、铁片、弹药碎块擦破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而那些已经结痂的地方则在迅速的长出新的肌肉和皮肤!
难道......难道就像卡拉西姆的能力,绿色的我是说,完整的绿色石头带来的是治愈的能力?
我立即掀开自己的衣服,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正在发生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恢复、变淡、消失,就连多年前与鞑靼人作战留下的疤痕都很快消失不见了!
真的可以治愈?这......这太神奇了!
我的心里随即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人鸢!
有了这个能力,我是不是可以治好她?
是的,我一定能!一定能!
喜悦之情让我几乎发狂!我狂奔出门,大声喊道:“政孝!政孝!”
九鬼政孝正在不远处默默的擦拭着兵刃,听到我的呼唤立即跑了过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先生?”
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有没有鸢的消息?哪怕是线索?”
九鬼政孝还没回答,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女声:“有的,启蓝。”
我急速扭头,却看见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出现了是华梅!
她离开了这么久,今天忽然回来了!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找到了鸢的下落!
我几步冲到华梅的面前,激动的就要开口,却见华梅正面色复杂的望着我。
我顿时心里一阵悸动。是啊,按理说华梅才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如今久别重逢,我没有问她半句好不好,便要询问其他女人的情况,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我望着华梅晒黑了不少、却清丽依旧的脸庞轻声问道:“回去这么久,一切还好吗?”
华梅似笑非笑的道:“你是问我,还是问其他?”
我无奈的苦笑道:“主要是问你。”
华梅莞尔一笑:“如你所见,我很好,不过......”她的面色有些黯然:“戚都督最近身体状况很不好,我估计......你当时所说的,他的大限即将到了!”
“啪!”我手中捏着的石头坠子骤然落地!
397.女王的封赏
戚继光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也是妥协的一生。
历史赋予他很多光环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书法家、诗人、民族英雄。他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十余年,扫平了多年为虐沿海的倭患,确保了沿海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后又在北方抗击鞑靼人进犯十余年,保卫了北部疆域的安全,促进了民族之间的和平发展。
他写下了十八卷本《纪效新书》和十四卷本《练兵实纪》等著名兵书,还有《止止堂集》及在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呈报朝廷的奏疏和修议。
同时,他也是一位杰出的兵器专家和军事工程家,先后改造、发明了各种火攻武器;他建造的大小战船、战车,使明军水路装备优于敌人;他富有创造性的在长城上修建空心敌台,进可攻退可守,都是极具特色的军事工程。
可是,历史却很少完整的记录他的生平,尤其是他悲惨的晚年。
前一世,首辅张居正去世之后,包括戚继光在内的“张派”遭到了残酷的清洗,大量的有功之臣成为阶下囚,横死在大牢里。
戚继光因为业绩过于扎实,反对派实在无法直接下手,只能将他发配到广州去做了总兵。而后又寻了由头将他一再贬谪,最终返回了山东老家,在穷饿无聊、贫病交集中默默的死去。
大概连邻居都不会猜想到,这个看不起病、无人问津的老头儿就是传说中叱咤风云的戚继光吧!
据华梅说,戚都督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责难,二叔祖临终前提前的布局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张四维与海瑞相继去世,现在明朝朝纲以于慎行为主,申时行为辅,整体上比较平稳,但反对派的气焰一直还比较嚣张!
因为反对派的幕后**oss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小皇帝明神宗朱翊钧!
这位叛逆期的小皇帝深深的恨着约束自己宛如父亲的张居正,哪怕他已经故去,依然毫无保留更是恨着与之有关的一切!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心知肚明这一切是对他有利的,因此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不好在于慎行、申时行等人坚持的情况下,明火执仗的进行打压。
但是私下里却就说不准了,于慎行等人推进改革的过程中困难重重,但是却依然咬牙忍着,默不作声。他们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没法明说,而在自己的责任感之下又不愿放弃罢了。
戚都督本来在他们的打击下凄惨而逝,今生的情况略好于前一世,但是依然改变不了被边缘化的命运。在二叔祖去世后的第四年,他依然提出致仕的请求,朱翊钧自然是秒回复并同意了。
如今,他回到了山东老家养老,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想必也是时日无多。
或许,戚都督才是我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导师,以及最重要的朋友吧!
我得赶回去,至少还能见他一面。
而且,华梅还告诉我,目前的东瀛虽然依然维持割据,但对明朝和高丽却始终蠢蠢欲动!
这就越发给了我必须回去的理由。
不过目前,我必须先回伦敦一趟女王已经派了五次使节要我回去受封赏,再不回去就是违旨了!
我是有功之臣,不是戴罪之人,没有什么避而不见的。
从都柏林返回伦敦的路上,空中依然电闪雷鸣,但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可爱迷人。
这大概就是心情的不同,造就了对环境的不同认知吧。
威斯敏斯特宫,为了欢迎我的到来特意鸣响了礼炮,这是对凯旋功臣的盛大欢迎仪式。天气难得的放晴,更是为庆典增加了不少色彩。
“这是为你准备的庆典,以及册封仪式!美利坚公爵阁下!”一身盛装的伊莎贝拉激动的对我说道:“是女王陛下专门为你准备的!”
说着,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那笑意十分值得玩味,一如前一世我上大学的时候,某位对我颇有好感的女生得知我心仪的是另一位女生的那种暧昧表情。
我不明白这种笑意的来源,也深深地为她口中的那个名称而疑惑美利坚公爵?这是什么意思?
扭头望向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坐在王宫正殿王座上的她今天穿着通体洁白的女王装束,显得威严而不可侵犯。此时正面露着微笑,一脸喜意的看着我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家伙,但是我没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优秀到这个地步!”伊丽莎白一世的声音有些空灵,宛如来自遥远的星空。
“至于美利坚公爵这个称号,那是伊莎贝拉的称号我的这位侄女认为墨西哥侯爵的封号只是个玩笑,或者说形势需要,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按照你的喜好来给你一个封号,不知你是否赞同她的想法,又或者你有更好的选择!”
我还没来及开口,却见伊莎贝拉用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的掩口笑道:“姑妈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居然为了公爵阁下愿意破例对成命进行修改,这才是我真正难以置信的事情。”
两人一唱一和,闹得我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旁边的鼓乐喧天,听得我觉得多少有些不真实。因为女王的态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待一位“功臣”的程度,更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爱人”!
我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顿了顿方才深深行礼道:“感谢女王陛下的厚爱和褒奖,在下深感惭愧!我不过是因时适会,顺水推舟,这次的大胜全赖女王的英明,在下岂敢贪功?”
伊丽莎白一世微笑道:“鸟儿要飞翔,需要头脑的指挥,也需要翅膀的带动。启蓝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
说着,她又颇为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不知接下来,启蓝有什么打算?”
我深深的弯腰行礼道:“我这次来,一方面是聆听陛下的教诲,另一方面却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辞行二字一出口,伊丽莎白一世的脸上立即显露出一副略显呆滞的表情,似有似无的看了旁边的伊莎贝拉一眼,方才转向我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立即正色答道:“我收到家乡传来的消息,我的一位极为重要的长辈身体欠安,怕是时日无多,我意欲尽快赶回大明朝,探望我的长辈。”
伊莎贝拉接口道:“那就是还会回来喽?”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向所指,只能含糊的答道:“这些年的海上生活让我深深的爱上这一切,我一定会再次出海的。”
伊莎贝拉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动作很小,但是我依然听到那似有似无的长长出气声。随即她看了伊丽莎白一世一眼,女王脸上恢复了笑容,望向我道:
“天理人伦的事情,你的做法是对的。我当就开通商路之事修书一封,也请启蓝带给大明朝皇帝,并从中斡旋为上。”
这种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我当即允诺下来,一时间皆大欢喜。
在威斯敏斯特宫举办的晚宴十分盛大辉煌,伦敦的各路名流纷纷出席,一时间觥筹交错、霓虹耀眼,灯红酒绿、莺声燕语。
我的心却丝毫融入不了这种氛围,其实如果可以,我宁可不参加这样毫无价值的吹捧大会,而是快一些踏上返回东方的航程。
可是,时间虽然宝贵,却不是这样的珍惜方法,有时候必要的虚与委蛇将拥有更高的性价比。
在悠扬的交响乐中,陪伴我出席晚宴的华梅对着每一位来敬酒的贵族们优雅的还礼,表现的十分得体大方,再加上她传统的红黑双色长裙映照下白皙无比的皮肤,英气挺拔而不失娇美的容颜,一切的一切更显的卓尔不凡,在一众女伴之间显得格外耀眼。
“启蓝,女王似乎一直在看我。”华梅在我们送走了过来敬酒的查尔斯伯爵夫妇后忽然低声道:“或者说,她在看你,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而每次看向我的时候,则都显得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
说完,她轻轻的皱了皱小鼻子:“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女人的直觉!”
而后又换上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压低声音道:“老实交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和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全程我都没有开口,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表演。说实话,我其实也发现了女王一直在偷瞄这边,好几次旁人上去问候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位英国的至尊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于是只能将之归结为这位英明的女王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
果然,在音乐由欢快的进行曲过渡到悠扬的舞曲时,大厅中的人群自觉的向着周围散开这是要腾出足够的场地来,并请在场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士跳第一支舞。
当然,最尊贵、最美丽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谁都知道,这第一支舞是留给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人们关心的只是她会邀请谁担任她的舞伴,仅此而已。
之前的几年里,女王邀请的舞伴一般都是罗利爵士,但是自去年以来,更准确的说自罗利爵士在新大*陆败北而归以来,女王的取向和选择似乎发生了变化。
罗利爵士不再是她的首选甚至不在备选名单里,而女王也一般会把这个荣耀赏赐给自己的侄女伊莎贝拉,这也被看做是女王对自己交际的约束和更新换代。
当人们都以为今天的女王会再次将这个机会让给伊莎贝拉的时候,这位英国至高无上的王却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人群的某一个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寸吧?正在思索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便听伊丽莎白一世用她那特有的尖锐嗓音愉悦的道:“第一支舞,我想邀请国家的功臣、为战胜西班牙付出极大牺牲和努力的美利坚公爵孙启蓝共舞!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听到这话,人们都望向了我的方向,心道这个东方小子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随即又看向了我身边的华梅,纷纷露出了一种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那个时候的西方舞会当中,明知道对方有男伴儿或者女伴儿,还要邀请另一半跳第一支舞,这就是有些明晃晃的横刀夺爱宣言了!
就在人们认为华梅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爱人与别的更有权势的女人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却听华梅清脆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抱歉,女王陛下。我的未婚夫不会跳宫廷舞。而且,我不借!”
389.混乱的舞会
一边是挟着大胜威势的女王,一边是捍卫权益寸步不让的未婚妻,这注定是一场混乱的舞会。
所有人都退成一个圈儿,美滋滋的看着场地里的两位女子较劲儿!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在燃烧,滋喇滋喇的冒出电火花一般!
伊丽莎白一世面带优雅的微笑,她一如既往的那样威严和高雅,但心里其实已经彻底沸腾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以女王身份发起的几乎是无解的邀请居然被人凌空一刀给毙了!
在与西班牙人大决战之前,出于低调隐忍的考虑,自己一直比较含蓄,事事都以和谐和平为出发点,尽一切可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英吉利海峡一场大海战,打出了英国的百年威风!
连西班牙人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都望风而逃,其他的等闲小事还用得着多费唇舌吗?
特别是自己的个人问题上,之前怕被其他别有用心的利用自己的婚姻,所以一直讳莫如深。这一次心腹大患已经解了,为什么不试试组建自己的家庭呢?
毕竟未婚无嗣是个硬伤,反对派总用这一点攻击自己。
眼前的孙启蓝出身万里之外的大明,断不可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
他能力又相当出众,长相上也符合自己的审美,再加上他整个人很在线,确实没有放过他的可能。
这舞会的第一支舞曲本来就是个幌子,更多的是宣示自己的“主权!”
却不料,这位捧着孙启蓝未婚妻身份的女子居然正面与自己硬刚上了!
伊丽莎白一世知道我有两位未婚妻,一位是之前陷入昏迷、长睡不醒的鸢,还有一位就是这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李华梅!
老实讲,在伊丽莎白一世生出这个想法之时,是认真的思考的两个年轻女子的反应的。
在她的认知里,鸢是个柔弱的小媳妇,可以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手段来收复,让她用比较低的身份跟着自己想象中的丈夫孙启蓝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个李华梅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年轻的女子各个方面十分完美,也十分强势。如果她在,只怕事情不会那么太顺利。
好在之前听说,这个李华梅和启蓝闹了矛盾,一气之下离开了。自己正在暗道大事可成,却不料这个女人又回来了!
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两个女人互相寸步不让的对视着。
这时候,我作为一个男人,要是啥话都不说就比较窝囊了!
于是我清清嗓子道:“这个……”
却不料我还没开口,女王和华梅一起对着我怒喝道:“你闭嘴!”
我顿时被两人吓了一跳!再看看两人要杀人的眼神,心道我是出来劝架的,怎么都朝我来了?郁闷之下,只能默默地退到一边。
华梅见我乖乖退回去,方才表情微微一缓,却又主动踏前一步,正好把我挡在身后,微微抬着下巴,颇为倨傲的望着女王。
在众人看来,华梅已经赢了一阵毕竟,敢于和女王彪悍的抢男人,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疯狂的事。
华梅出人意料的疯狂了,而且疯狂成了!看着伊丽莎白一世一脸阴霾的被当众打脸,人们都觉得女王这次莫不是选错了对手……
见女王尴尬在当场,后面的伊莎贝拉立即凑上来打圆场:“李女士,这只是个礼节性的首舞,不会影响到其他方面的问题……”
却不料华梅再次悍然打断她的话语,冷冰冰的道:“他不会跳!”
伊莎贝拉顿时一滞,被怼的够呛,稳了稳心神方才继续强笑道:“之前我记得,公爵阁下是会跳的。”
华梅恶狠狠的看向我:“你和她跳过这种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舞?”
我只能苦笑摇头:“当然没有。”
华梅立即转向伊莎贝拉,继续冷冰冰的道:“他说没有,没别的问题了吧!”
伊莎贝拉气的咬了咬牙,双拳死死的捏在一起!随即又缓缓放开,挤出一个笑容道:“不会没关系,上去露个脸就行,实在不行,可以现场教他怎么跳。”
却不料华梅冷哼一声道:“我家启蓝不学这些乱七八糟!”
说着也不管旁人的脸色,拉住我的手道:“夫君,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好吗?”
她看向我的表情我见怜犹,实际上眼神中却透着森寒的杀气!
只怕我若是敢牙崩半个不字,今天就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
于是我苦笑着向着伊丽莎白一世的伊莎贝拉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此去大明,或三年、或五载,我总会回来的!”
说完,我们俩就准备洒然离去。却不料一直缄默不语的伊丽莎白一世忽然开口道:“启蓝不能走!我还有事情要安排的。”
而后她优雅的转身,微微偏头望着我们道:“到后面的偏殿里说吧!”随即便带头而去。
女王直接答话让我们不好就这样生硬的离去。我只能和华梅对视一下,与她携手进了里面的偏殿。
大门一关,外面的音乐声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整个空间立即变得非常安静。
自有侍者过来倒上了红酒,我和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华梅以及伊莎贝拉一人端了一杯。
我定定的等待着伊丽莎白一世说话,毕竟这里是她的主场,她贵为女王,立即又表现出一副不同于刚才的气质来。
“李小姐,我有些机密的军务之事要和美利坚公爵商量,你能否借启蓝给我一步说话?”
伊丽莎白一世白皙的脸上透露着威严的笑容,这让华梅有些无奈人家摆明着拿机密说事儿,自己总不好说:“我是他未婚妻,我听听没问题吧!”
于是华梅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方才走上前来,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甜甜腻腻的说:“夫君,我去外面的马车上等你,说完尽快出来哦!别让我久等,好吗。”
我轻轻的拥抱了华梅一下道:“放心!”随即便望着华梅大踏步的离去了!
等到大门再次关好,伊丽莎白一世看了一脸得色的伊莎贝拉一眼,才走到我面前,轻轻的对我递上了酒杯道:“别走了,启蓝!”
我端着酒杯,与伊丽莎白一世若有若无的碰了一下酒杯,沉声道:“那恐怕不行!女王陛下!毕竟将死之人是我的亲人!”
伊丽莎白一世挥了挥手道:“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最清楚。而且我还有两句话要告诉你,你听完再做决断!”
我优雅的对着女王做了个请的姿势,伊丽莎白一世轻轻坐回自己的座位,随即做出一个慵懒的动作道:“只要你答应了我,你就是这里的王!不比你出去混在那无休止的暴雨里来的更好吗?”
我微微一笑,却默不作声。伊丽莎白一世随即再次开口说道:“据说,西班牙人不服气这次的失败,又再次发起了远征!”
她的这句话再次让我提起了兴趣,我从伊丽莎白一世的表情语调里判断出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于是我皱眉问道:“他们如今大败亏输,又怎么有力量再去攻打万里之外的明朝呢?”
伊丽莎白一世笑的很有内容:“你的强势表现让腓力二世确定了一件事东方聚集着大量的财富!而这,正是他弥补大战损失的最好方式!”
我不由得沉默了,伊丽莎白一世见计谋得逞,随即继续说道:“西班牙舰队的总体规模大概在之前大决战的一半!你有信心独自击败他们吗?”
说到这里,女王又继续诱惑道:“他们远离英吉利海峡,对我们而言实际上是……好事”。
“好事?”我皱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女王道:“好事二字从何提起呢?”
伊丽莎白一世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道:“敌人被敌人引诱走的主力,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再次微微一笑道:“站在您的角度也许是这样,但是在我的角度来看却不是如此。”
说着,我向着女王深深行了一礼道:“女王的错爱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不得不回去,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
说完这些,我再说了声:“女王陛下保重!”便转身准备离去。
边走我边大声吟诵起一首诗: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我用的是汉语来吟诵这首著名的战斗檄文,伊丽莎白一世和伊莎贝拉完全听不懂,但却被我诗中的情怀所震慑,二人只能默默地望着我推门离去……
门外马车上的华梅正在焦急的侯着,见我大踏步出来,立即迎上来问道:“那个老妖婆没有为难你吧?”
我顿时哭笑不得,随即摇了摇头。
华梅将鼻子凑近我的身边,重重的嗅了嗅,方才喜笑颜开的道:“我们走吧!连夜离开这里,以免夜长梦多!”
我点头微笑,同意了她的观点。马车在车夫的操控之下,缓缓加速,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融了进去!
大明朝,我孙启蓝就要回来了!
399.真挚的解释
各位书友大家好,自本节开始,《大明海殇》将进入第四章“大明海之殇”,也将迎来这本书的高*潮,那就请与杯子一起,重温那段令人心酸扼腕的历史吧。
离开欧洲,重返大明的计划一经敲定,立即引发了管理层的震动,其中反应最强烈的当属不悔,他几乎是跳着喊着要一起回去,我理解,他是想去看看父母和祖父。
当然我也知道,他是为了逃避让他管理欧洲和美洲业务的“大任”,才做出一副不让他跟着一起回去就不依的架势来。
我自然只能摇头苦笑,于是我只能安排佑熙和格里斯卡驻守欧洲据说佑熙已经接受了格里斯卡的示爱,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只是还没有正式举办婚礼而已。
陈奎也被我留了下来,我是希望他能用深厚的经验帮助佑熙和格里斯卡,这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说说来,我留在欧洲的一共就是两支舰队,我总觉得还有些不够,只能给他们配属了远超正常的船只和经费,这样即使有什么情况也足以应付。
回大明的舰队一共三支不悔带着一支机动舰队走在前面,紧跟着是我的主力舰队,最后是阿迪肯的第三舰队。之所以选择三支舰队,也是为了应对各种情况,便于交替掩护,共同前进的考虑。
因为要回到大明,我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参谋,于是我把拉克申调回了身边,并安排老塔克帮助不悔,顺便还把跳着闹着要回去看看的青莲玉菏放到他的船上,照顾他的起居。
就这样,多达三十艘战舰的舰队先后开拔,离开了伦敦港。
这在战后的伦敦港十分罕见,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修养生息,很少有这样的大规模调动。
所以人们都知道了这是名噪一时的美利坚公爵离开了伦敦的标志,至于我去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在航线的选择上,我们有南北两条航线。按理说北方航线干扰更少,理应更快,但是客观的说,走北方航线并不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时间看看的就要立秋,如果走北方航线,大概率会遇到连续的暴雪天气。再加上属于现代毛子国的北方领土绝大多数还是不毛之地,这就导致了在这种情况下走北方航线容错率太低的现实。
所以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南方航线这样走可能会遇到一些阻碍,但是比起北方那深不可测的天气,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范畴。
了,我们的舰队在不悔出发半天后开拔,驶出了泰晤士河,拐进了英吉利海峡。
重临战场,我的心里感慨万千,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现代人,能够亲身经历这改变世界格局的大战,无论如何也是会产生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之情的。
我站在船头,双手凭栏,举目远眺,北方的英国港口里一片热火朝天,南方的法国与比利时则相对稍逊,这也是彼此不同的发展状态导致的吧。
正在望着海面上两只海鸥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这是华梅。自从上次她离开到现在,我们也算一别经年,本来我对她是有些怨念的,但是当她带回了戚都督和大明朝的实际情况时,我却又对她再不怨恨。
“启蓝。”华梅走到我身边,和我一样双手凭栏,轻声唤了我一声。
“嗯?”我轻声应道。
“见到你没事,我真的很开心!你知道吗?”华梅望了我的侧脸一眼,继续看向前方,喃喃自语着。
“当时我在非洲,听说英国和西班牙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而你作为主力加入了英国阵营,所以我扔下了后面的辎重大船,携带统一的快船赶过来,就是想支援你。”
“路过里斯本的时候,我见到了大量的从北方退下来的战船,一个个残破不堪,我就预计到英国可能赢了。但我依然很担心担心你的安危!”
“毕竟,以西班牙战船的状况来看,英国即使赢了也是惨胜,我越发担心你为了复仇打的太猛,自己会受到损伤!所以我不顾一切的冲过来,直到看见你,才彻底放下心来。”
说到这里,华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似乎很放松,转了个身,将后背靠在扶手上,两支胳膊从体测蜷着,搭在扶手上面。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温暖,便看着华梅笑了笑道:“其实我能出什么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不用担心我的!”
“噗嗤!”华梅听我说的可笑,不由得笑出声来:“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祸害的?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正经,就和我们刚认识时一样!”
刚认识时?我仿佛中了灵魂系的魔法,有些呆呆的看着远方。
那时候,她是兵部尚书家里的千金,京师出名的小辣椒。而我则是战功显赫、风头一时无两的青年才俊。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等等一系列形容婚姻美好的词汇用在我们身上都不过分。
有时候我也在想,华梅到底是哪里最打动我呢?
思前想后,我终于明白,她最吸引我的就是她的气质不同于传统的华夏女性恪守三从四德的严谨,她的行为举止更像是一个现代人,让我分外有亲切感吧。
当然如果仅从这个角度来说,佑熙似乎更具有现代感。但是很可惜,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她,便只能默默地将她推开了。
望了华梅一眼,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唉,欲语还羞还休啊!
华梅也随着我轻叹了一声,再次开口柔声道:“启蓝,我知道你怨我两次离开,怨我间接导致了鸢的受伤……”
我打断她的话道:“不,鸢的受伤怪西班牙人,不怪你,而我也已经报仇了。”
华梅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你让我说完!启蓝。我之所以离开,完全是因为爱你!太爱你,便无法接受其他人的存在!你明白吗?”
我望着华梅,轻轻的点了点头。
华梅再次苦笑一声:“我也知道,男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也劝自己看开一些。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郁闷我总是说服不了自己,便只能离开,不然我会疯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压抑到极点,也沉重到极点。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最真心的话!
我正要开口,华梅却长出一口气,又转过身和我保持同一方向,轻声道:“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一直在问自己,能够离开你吗?还爱你吗?”
说着,她望向了我,我不由自主的也看向了她。
华梅的眼眶微微发红,嘴唇也在轻轻颤抖。她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我无法欺骗自己,所以我又回来了!如果……如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语气故作轻松的道:“我只是回来验证一下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我讨厌、觉得我多余、又或者不爱我了,请你告诉我,我自己离开!”
说到这里,华梅似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随即她便转身要走,在我看不到的角度抹了一把眼泪。
我的心似乎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是的,她第一次离开导致了严重后果,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第二次离开嘛……按照她今天所说,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人都有私心……
可是不管怎样,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真诚的爱跨越大半个地球来找我,还有比这更确实的证据吗???
而且说到底,到底是我和她有婚约在先,在没有解除婚约的情况下我选择了其他人,尽管有充足的原因,但一定程度上还是我负了她,不是吗?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我真的搞不清楚。可是如今尹人哭的梨花带雨,我却是不能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我伸手拉住了华梅的右手腕,轻声叫道:“华梅!”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在我用力拉扯之下,华梅转过身,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轻轻拥住了她,华梅仿佛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轻声的劝慰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哭了!”
华梅却哭的更加大声!不少人都贼头贼脑的望向这边,心想船长的热闹不多见,不看白不看。
我转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所有人立即扭过头去,仿佛在干着自己的活计,全然没有在意这边一般,只是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从那心不在焉的动作就能看出他们在划水的事实。
我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劝慰着怀里的华梅。大概是也发现不少人在看热闹,华梅渐渐不哭了,变为轻声的抽泣。
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这也到中午了,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华梅摇头道:“不想吃。”却把脑袋往我怀里钻的更深,就像一只小浣熊。
我咂咂嘴,不无诱惑的道:“最近我新招了一个厨师,做的牛排十分可口,你真的不吃吗?”
华梅的声音从我怀里传来:“我要吃两份!”
我不由得哑然失笑:“管饱管够,好吗?”
华梅的声音再次从怀里传来:“好!我要喝红酒。”
我嗤笑了一声道:“这船上啥都不多,就是红酒多,走着您哪!”
华梅在我怀里拱了拱,耍赖道:“哭了半天,妆都花了怎么吃饭?”
我无奈撇嘴道:“素颜最美!素颜最美!”
华梅方才破涕为笑,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她掺着我的胳膊,说了声:“走吧!你说过管饱管够”,我只能摇摇头,与她一起向船长室走去。
我的心情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仿佛是失而复得,仿佛是心中有愧,总之十分复杂。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看不见的角度,华梅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小狐狸阴谋得逞般的微笑……
400.奇怪的舰队
在前阶段的暴风骤雨清洗之后,天上的雨似乎一下子被下了个干净,此时想见到一些阴雨、遮遮这头顶的烈日都难。
驶出英吉利海峡,我下令舰队向西多绕行二十海里,迂回绕过伊比利亚半岛。
倒不是我害怕西班牙人,而是我着急赶回大明,不想更多的节外生枝罢了。
据说西班牙残存的船只全部返回了西海岸的港口,西班牙人正在夜以继日的维修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战船。
有一些实在没法通过维修恢复功能的,便拆解开作为零件,装配到其他的船只上去。
据说,西班牙人虽然曾经是最强大的海军,但是他们本国人并不擅长造船或者说他们不屑于造船这种粗活。
爷有钱!完全可以雇佣意大利人、葡萄牙人、荷兰人或者德国人来造船,自己就舒舒服服当甲方就好了。
所以这段时间的伊比利亚半岛船只来往特别频繁,各国的船只都聚集在这里,本来的伤兵满营、哀鸿遍野,此时反而显出一副十分怪异的繁荣。
今天刮得是西风,我们恰好调头向南航行,操帆手们调整了风帆的角度,我们开始全速南下,预计大约一天多时间就能通过危险区域,三、四天左右就能赶到北非附近海域。
第一天十分的安宁,我们绕行的远,摆明了一副不想招惹是非的架势。所以即使有舰队和我们同样远远绕行,看到我们舰队的规模后也会心生忌惮,彼此在射程范围之外安然擦肩而过。
可是意外总是不期而遇,第二天拂晓时分,我正在甲板上晨练,忽然听见头顶上的望手大喊道:“有舰队靠近我们!他们速度很快,正在全速驶来!距离,四海里!”
船上的众人立即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熟练的应对策略。
短短五分钟时间,炮手都已经全部就位,只要放下遮挡隔板,就能随时开始射击了!
这是小题大做吗?据望手反馈,只有这两艘船在靠近,其他船只与这支微型舰队的航线都不一致,但并不能确保不会调转船头、改变航向。
毕竟大家相聚不过半小时的海程,只要前面有队友稍微阻滞我们一下,很快后面的援军也就赶到了。
所以今天的应急预案我们之前推演练习了不下百遍!所有的水手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干什么,只要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即向自己的指定位置机动。
一直到火炮准备完毕、撞角安装到位,总共用时绝对不超过五分钟!
这是我方舰队安全和战斗力的最佳保障,就像今天,在接到船只靠近的预警后,五分钟,不,四分半钟就完成了战斗准备。
登上舰桥的指挥室,我拿着单筒望远镜定定的望着不断迫近的两艘船。那是两艘中型意大利快船,这种船吃水偏浅,一般人不会拿来做远洋海船。但出人意料的耐波性不算差,加上价格相对便宜,所以有一些预算不太宽裕的舰队也会用它对付着远航。
看他们的行驶轨迹很明显目标就是我们,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他们想干嘛?他们又能干嘛?
于是我对九鬼政孝道:“让他们不得靠近我方两海里之内,否则我们将进行炮击!”
九鬼政孝很快去了,自然有旗号手用通用旗语将我的意思发送给对方。不料对方很快回应了我们,表示他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见见我,有要事相谈。
我疑惑的再次用望远镜看了看,两艘船没有船旗,不知道是哪国船只,但就是有我也不放心船旗这东西,说挂谁的就挂谁的,反正茫茫大海之上谁又去管这件事呢?
这也是海盗们的惯用手段换上与目标船队同样的国籍旗帜,趁目标船队掉以轻心靠近他们,等他们发现不对为时已晚,又一起残局发生!
当然身后这两艘“小船”基本上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除非西班牙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些小船都是小身材、大拳头,里面装满了炸*药,反过来给我使一手火船破敌!
如果真是那样,而我又没有提防,那可才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我自然不会犯这个错误,所以当两艘身份不明的船只靠近我们到三海里左右时,我便命令水手装填炮弹,做好了射击准备!
大概是看到我们降下了火炮隔板,是真的准备动手,那两艘船估计也有些慌了神,立即开始左右扭动,一看就不是常年出远海的会家子在操船。
我不由的微微一笑,就这样也学人海上追逐?趁早回去练几年再说吧。
可是很快我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害怕归害怕,那两艘船依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看来他们真的有很重要的目的啊!
我想了想,沉声道:“政孝,命令他们停船!升起船旗,否则直接开火,不必留情!”
九鬼政孝立即去了,信号发出之后,对面却似没看到一般,继续没头没脑的追了过来!
两海里了!这已经是我方的预警红线,当即就有船首、船腹、船尾共三门基准炮对其开火!
这样的开火一方面是阻吓阻滞,另一方面也是校准火力。
望远镜里,三发炮弹落在了距离前面那艘身份不明船只左前方二百米处,水手长立即下令调整诸元,再次开火时,便是这奇怪船队的末日了!
见到我们真的开火了,两艘船感受到极大的恐惧!后面那艘船甚至直接调头跑了!而前面这一艘离弹着点比较近的反而令人刮目相看,在海上打了个转儿,继续向着我们驶来!
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乐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之执着!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吧!
我头也不回的对九鬼政孝道:“发出最后一次警告,停船,升起船旗,否则击沉它!”
九鬼政孝很完整的传达了我的命令,我在船长室里都听到甲板下炮位里的呼喝装填声。
再见了!奇怪的人!我心里暗道。
就在炮弹装填完毕、准备点火齐射之时,对面仅剩的一艘船上忽然升起了船旗!
两面船旗!
一面是意大利籍旗,还有一面居然是天*主*教的教旗!
这是什么鬼?
我不由的心中暗道,我和天主教可没有什么好交情在里面,之前帮助英国击败西班牙,就是对天*主*教势力的极大打击!
他们找我干什么?宣战?求和?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不过见到他们升起这两面船旗,我顿时不大担心了尽管代表国籍的船旗可能被混用,但几乎没有人敢诈升教旗。
原因很简单,常年行走在大海之上的人都是多多少少讲究一些的正统的天*主*教*徒更是自不待言。
谁都害怕自己的不敬会惹怒神灵,风向不利还则罢了,万一遇上暴风雨……那可就一切都悔之晚矣!
就像西班牙海军的惨败,就有不少教宗直流将之归为王室对教会不敬的天罚,于是西班牙王权遭遇了一定程度打击的同时,教会更在以往的“什一税”基础上百上加斤,提高了税率。
美其名曰:赎罪。
所以即使是海盗也不敢做这种诈升教旗的举动他们一般会在出海前到教会募捐些小钱,祈求一路顺风、开张大吉;回来后再多多孝敬一笔,算是还愿。
当然,回不来也就一切休提,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我立刻喝止了准备射击的火炮,让旗号手发出信息停船,坐救生艇过来,我见你。
这条信息一出,对面立即有了对应的动作他们干脆利索的停了船,急匆匆的放下救生艇,大概七、八个个人上了救生艇,划着浆向我们驶来。
我走上甲板,九鬼政孝来到我身后,低声道:“先生,他们很配合,作乱的可能性不大。”
我点点头,提着童子切走到船舷边上,淡淡的道:“让他们上来说话吧。”
小船划得不算快,看得出水手不算熟练,区区一海里的路程划了将近十分钟,这让我不由得撇撇嘴。
这些寄生虫,不知道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算了,不管他们想干嘛,先听听就是了。
难道他们还能摄人心神,让我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对他们的主纳头便拜?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么?
十三分钟后,小船终于划到了我方船舷下方,水手们放下绳梯,小船上留下两人看守船只,其余人则缓缓的沿着绳梯爬了上来。
先上来的是两个年轻的传教士打扮的人,他们上来之后,立即探身下去,拉上了一个四五十岁、身着高阶僧袍的传教士来。
这名高阶传教士蓄着大胡子,长相清癯,两眼泛着说不清是神圣还是睿智的光芒。
他上船之后左右扫视一圈,很快认定我是这里的头儿也就是他的目标,于是他露出一个微笑,迈着方步向我走来。
走到三步距离时,这中年传教士向我行了个教礼,我不熟悉这个理解,但看动作应该是传统礼节中平等身份见礼的方式。
“上帝保佑!我终于追上了你。公爵阁下,我是意大利传教士马特奥*李奇,当然,在您的家乡,人们一般叫我利玛窦。很荣幸见到你!愿上帝保佑你!”
401.神棍利玛窦
人的名字,树的影子,这句话不知来自哪里,但是绝对有他客观真理的一面。
利玛窦是中世纪最早来到华夏的天*主*教传教士之一,也是对东亚影响最大的传教士,没有之一。
其主要原因在于他的行为方式不同于其他传教士宛如空中楼阁般的传教方式,利玛窦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传教士。
换句话说,他才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开山鼻祖,他在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绘制了第一本中文版的世界地图,为东方的技术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但究其本心,他的根本目的还是想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播撒下主的荣光,让这几万万人口成为主的子民,而他也将因为这项几乎无法想象的伟大功绩而名垂千古。
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他,浑身散发着与其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气势,看起来就像是西伦敦某个鼎盛教区里的红衣主教,连胸前的十字架都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银辉。
他向我打了招呼行礼之后,便蓦的立定在原地,静静的微笑着望着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这样一位历史上的名人。虽然在我的心里他撕不掉神棍、骗子、大忽悠的标签,但这并不妨碍我与他客客气气的交谈。
“利玛窦神父,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我脸上的笑容很淡,但是算得上真诚。
“慈爱和诚实,彼此相遇,感谢主!公爵阁下,您是要返回大明朝吗?如果是的话,我想是上帝安排我们同行。”利玛窦出口就是章节,凸显了他深厚的忽悠功底。
我挑挑眉毛,脸上笑容不减的道:“哦?还有这份荣幸?你不知道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节,公然尾追其他舰队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么?我的水手们方才差点将您和您的教友们送进海底。”
利玛窦面不改色的笑道:“行正直路的,步步安稳。感谢上帝!如您所说,现在是个敏感的时候,尤其是在伊比利亚这个最为敏感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半路截着您,不然恐怕就错过了。”
我皱皱眉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从这里经过?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
“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尽管伊丽莎白并不允许我们在英国传教,但是我们依然有自己的渠道,所以我便知道了,第一时间等在这里。”利玛窦笑的很温和:“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拦住您,只怕您难免经受一场避免不了的纠葛。”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利玛窦的眼神里满是纯净,就像一位真正得道的高人那样,看不出任何的不实之处。
良久,我忽然笑了:“欢迎您的到来,利玛窦神父,我对您所说的纠葛十分感兴趣,不如我们到船舱里详谈如何?”
利玛窦口称:“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感谢您理解我的思虑。”
我再不多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与他并肩进了船舱,来到我的船长室里。
坐定之后,自有下忍上了茶。常年久居大明朝的利玛窦品了一口便赞叹道:“居然是上好的毛尖,公爵阁下果然懂得生活的真谛。仁慈的人,善待自己。”
我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问道:“神父您也要前往大明朝?您不是一直在广东附近布道吗?”
利玛窦表情顿时露出些微的尴尬,想了想,叹了口气方才说道:“愚昧人喜欢愚昧,亵慢人喜欢亵慢。从前两年开始,大明朝的皇帝和当地的巡抚便开始压缩我们的空间,自去年起,我们多个布道场所都被关停,无奈之下,我只得返回罗马教廷请示圣音。”
“哦?上帝他老人家怎么说?”我不无揶揄的问道:“又或者是由尊敬的耶稣传话的?”
利玛窦显然有些尴尬,这些所谓的圣职者到底是什么成色,他们自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我的这句颇不恭敬的调侃一出,他自然有些不好应对。
“您说笑了。我们日日虔诚的祷告,自有天使传达圣音。”利玛窦到底是老江湖,短暂的尴尬之后立即找到了说辞:“我遵照上帝的意志,在这里等待那个可以改变这一切的被上帝祝福过的人,于是就等到了您!”
我不由的哈哈大笑出声:“神父先生,我尊重您,但我并不信神!我是无神论者,您明白吗?”
利玛窦立即一脸悲天悯人:“不能人若不愿受上帝的统治,则必自取其祸,受暴君的奴役。”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坚信,即使您之前曾经迷途,但重将投入主的怀抱。”
我无奈摇头:“我之前不信,现在不信,以后也不信,不过这不妨碍我们交流,对吗?”
利玛窦立即笑道:“正是!聪明的人心得知识,智慧的人耳求知识。我与您观点相同。”
“所以,我们先来谈谈您所说的纠葛我猜想,是不是前面有西班牙人在暗自拦截于我呢?”我抿着茶,语气平淡。
利玛窦很明显没想到我居然会先知先觉:“您怎么知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是说,我们的渠道向来是最快的,没有理由传到仍在海上的您的耳朵里!上帝啊!难道真的有神迹吗?”
我冷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脑袋道:“神迹什么的我不指望,但是用这里就能想出来。”
利玛窦随即说道:“这样看来,您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倒是我多虑了。果然是义人虽跌倒七次,仍必兴起。”
我没有接他吹捧的话茬,而是接着问道:“不如这样吧您的想法我已明了,您就跟着我走,看看我怎么消解眼前的问题,然后我们一起前往大明朝。不过......”
我笑的颇有内容:“我在大明朝的境遇未必比您更好,所以也许您是对托付于我这件事太过乐观了。”
利玛窦却一脸的高深莫测:“口吐真言,永远坚立。我坚信神的指示。”
说到这里,我和他相视一笑,其实对我而言,多一个利玛窦、少一个利玛窦都无所谓,但对他而言,事情却绝对不一样。
直到日后我才知道,这个老忽悠、老神棍看上我的不仅仅因为我是明朝人,更因为我在东瀛树立的崇高威信。到头来,我还是在他的计划算计之中啊。
见我们聊得火热,华梅也跑来凑热闹,在一边听着我们说话,饶有兴趣的样子。
利玛窦问道:“这位是公爵夫人吗?”
华梅微笑着补充道:“公爵夫人之一。”
利玛窦哈哈笑道:“强壮是年轻人的荣耀,公爵大人好福气!”
我摇头叹息道:“可惜,我的另一位妻子却因为一些原因而出走了,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利玛窦止住笑声,跟着我叹息了一声道:“东方的女性都充满着智慧和勇敢,尊夫人这么做想必有着自己的理由。”
说着,他再次感叹道:“年初返回罗马教廷路过南洋时,一次我曾遇险。有一只船队救了我,其领头者便是两名东方女子。虽然其中一名似乎有病在身、行动不便,但是却不减其智慧与威信,更是让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听到这话不由的心头一惊!正要开口问话,却听华梅着急的问道:“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那两名女子是不是东瀛人士?他们现在在哪里?”
利玛窦十分惊讶的望着华梅,又看看一脸急切的我,想了想才认真答道:“的确是东瀛人士,他们一行两艘船,大概有十几个人,衣着打扮都是通体黑色。所有人都以那两名女子为首领,行动举止都十分精明强悍。”
说完疑惑的望向我道:“怎么?公爵阁下认识这些人?”
我情急之下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利玛窦的双臂追问道:“她们现在去了哪里?你知道不知道?快告诉我啊!”
利玛窦被我抓的双臂生疼,但他依然强自镇定的道:“公爵阁下,容我略作思考可否?”
我长出两口气,紧紧盯着利玛窦的双眼,良久才缓缓松开双手。
利玛窦活动活动胳膊,沉吟道:“她们救了我之后,我曾询问过她们所在,目的是有朝一日可以答谢。我记得那名行动不便的女子说过一句我等乃是四海为家,这次是要前往东瀛的京都,探访一名最有名的名医想必是给行动不便者寻医问药吧!”
我听了这话,呆呆的立在当场,双目眼泪奔涌,再也禁止不住。
鸢这笨蛋!你要回来看病,要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寻找好医生都可以告诉我,我陪着你一起去,你何必要这样独自受苦呢?
听到这里,华梅激动的道:“启蓝!我们立即赶往东瀛京都吧!鸢说不定仍在那里!”
我知道,华梅一直因为自己间接导致鸢的受伤而自责,她是真心希望我能找回鸢来,因为她不像让这个成为我们之间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我深深的呼吸几次,摇摇头道:“既然已经有了消息,我们便可以按照这个方向去寻找。可是毕竟是半年之前的事情,只怕未必她还在那里。更何况,戚都督已经病入膏肓,只怕他等不起......”
“呼!”我用力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先去见戚都督最后一面,如果他状态好,或者......安葬他之后,我便立即启程东瀛,寻找这个傻姑娘!”
“嗯!”华梅重重点头,紧紧握住我的手:“我陪你一起!”
我正要说话,忽然南面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一阵炮火之声!望手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先锋舰队遇敌!已接火!正按照计划向西北调头迂回!”
看来是不悔遭遇到了假设中存在的敌人!我用力握了握华梅的手,看了利玛窦一眼,冷笑道:“神父阁下,有兴趣和我一起见证正义的胜利么?”
利玛窦一脸道貌岸然:“恶人的强*暴,必将自己扫除!公爵阁下,请!”
402.梦中的包围
东南方向的海面上炮声隆隆,很明显,前方的不悔舰队已经和西班牙人接上火了。
我站在船头的甲板上,静静的望着远方海面上一阵阵冒起的浓烟,思索片刻,大声下令道:“按照预案,右二分之一转舵,全速前进!”
船舵打向右侧,船身很快开始向右倾斜,这明显不是向着交战区域前进,而是作出一副规避战斗的姿态。
利玛窦来到我身后,似乎在举目远眺:“看来前面应该是西班牙人在与某支舰队交火,我们迂回避开战斗区域也是极为明智的。你当机警如蛇,纯良似鸽。阿门!”
我抿着嘴冷笑道:“不!和西班牙人交战的正是我的舰队!”
利玛窦大惑不解:“什么?那为什么......难道是牺牲?上帝啊!斧子已放在树根上了,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必被砍倒,投入火中!公爵阁下,您这样的举动是不纯洁的!”
我扭过头,淡淡的瞥了利玛窦一下,又转回头对着对着交战的方向,神色中满是不在乎:“安静的看吧。神父,战争,是要靠脑子的。”
利玛窦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默念了一声圣父圣子圣灵,便不做声了。
在狂猛的西北风中,我的舰队向着西南方向疾驶而出,不大会儿功夫便划过两三海里的距离。前方的战斗已经了然于前一支舰队正在向着正西方向撤离,同时炮火不断向着后方的舰队倾泻!
而跟在后面的很明显是高楼大舰的西班牙战舰在英吉利海峡大败之后,他们似乎也在反思,在原本全是水手舱房的船上加装了一些火炮,但是你懂得几十年不已打炮为主业,突然捡起来的行当,能有什么威力?
所以他们的火炮基本上也就是听个响,主要的作战手段依然是迫近敌方,白刃战决胜负!
可是不悔带着的全是加莱快船,清一色的加莱快船,又岂是西班牙人的笨重战船能够企及的?这场景就像一只巨熊在追逐面前的狡狐,拼尽全力,却连这灵活的小东西一根汗毛都碰不着。
当然反过来看,小狐狸也不能真正把大笨熊怎么着,最多也就是让它流点儿血、打的它生疼罢了。
利玛窦看得有些发呆,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任由己方的船只被敌方追击,而我却丝毫没有上去援助的意思。
就在此时,他的一个随员走到他身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利玛窦立即大惊转头,只见我方舰队后面的海平面上,又一支舰队正向着我们不断压迫过来!
这支舰队的规模大概与我方相当,如果他们不怀好意,与前方的西班牙人两面夹击的话......
老神棍不由的脸色发白,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上了贼船。可是这时候说要下船似乎确实拉不下这张老脸来,站在我身后扭扭捏捏的墨迹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公爵阁下,我们后面似乎还有一支舰队啊!”
我“嗯”了一声,十分的不以为意:“我知道。”
老神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可是......我是说,不知道后面的人是敌是友啊!如果被追上,怕是还要另起祸患吧!”
我“嗤”的笑了一声,心道这老狐狸是真心害怕了,于是又扭过头望着利玛窦:“您怎么不继续拽经典语录了?我听着怪不习惯的。”
利玛窦老脸微红,正在支支吾吾,我又看向交战区域,说话的语气也是可有可无:“那是我们的舰队,不必惊慌。”
老神棍再次大惊:“后面的也是我们的舰队?我......我之前为何没有看到?”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要是被你们看到了,西班牙人还敢来吗?”
老神棍顿时语塞。
我却不去管他的反应,高声下令道:“方向西偏南十度,降半帆前进!”
操舵手、操帆手一起行动,方向再次调整,船速也降了下来。
如此一来,前面正在交火的不悔舰队加速向我所在旗舰队正前方的海域驶去,大概二十分钟后,他们将在我们前面形成一条战列线。我率领的舰队将紧紧依托他们的战列线,形成第二道火力线。
至于后面阿迪肯的重型舰队,则是我们最为强大的火力堡垒!
三只舰队,终将在我所设想的位置集结,一如我早就猜到了西班牙人会在路途上对我们作出拦截!
西班牙人明显也看到了后面的舰队,当然,只是我所在的这一支,后面阿迪肯的舰队距离过远,他们看不到。看得出来,对方的指挥官很勇敢,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全力以赴的前冲,期望能在前面某处将面前的东方舰队拦住、包围、吃掉!
可是,这终究是他们梦中存在包围罢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们永远也无法实现这个近在眼前的包围网!
我方的三支舰队向着预期目标地点全速赶至,终于在西班牙人彻底醒悟过来之前完成了集结!
速度最快的舰队与西班牙人距离最近,同时火炮射程最短,形成了最近的火力线。而后是我的中型舰队群,最后是阿迪肯突然杀出的重型战舰!
西班牙人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了,他们的队形出现了些微的散乱,似乎在进与退之间开始彷徨。
我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高声下令道:“目标:敌方主力舰!急促射击!一个基数!”
船腹处的火炮口早已打开,磨刀霍霍的炮手们急不可耐的点燃了引*线!
“轰轰轰!”巨大的爆破声震得人双耳嗡嗡直响,弥漫的**味让海水的腥味都退避三舍!
远方位的西班牙舰队开始朵朵开花,他们的船帆在燃烧、甲板上冒起黑烟,有几艘不幸被集火的战舰开始摇摇欲坠!
他们怕了!英吉利海峡大决战的失败让西班牙海军的幸存者患上了深深的火力恐惧症!
听到这宛如梦魇的炮火声,西班牙人的舰队队形变得七零八落,丝毫没有大决战时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
很快,在两艘护卫舰、一艘主力舰沉没之后,西班牙人的舰队队形彻底崩坏了!他们就像被驱散了的羊群,开始没头没脑的向后逃窜!
然而,船只怎么可能跑得过炮弹?又是几轮射击过后,又有两艘中型弗兰德桨船沉没了!
不少敌船之上升起了白旗,九鬼政孝看到这一幕,立即跑到我身边,拱手行礼道:“先生,他们似乎要投降了!”
我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对方的船只一下一下被我们击中、侧翻、沉没。
九鬼政孝等了一会儿,见我不答话,便不再多问。他跟我时间最久,知道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不说话,那就是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何必再问呢?
老神棍却忍不住了,在旁边咳嗽一声,开口道:“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看见天主。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公爵阁下,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们是不是该停火才对?”
我奇怪的偏头看向利玛窦,疑惑的问道:“我们之间有过宣战的程序吗?”
利玛窦看了看西班牙人的舰队,他当然知道这帮家伙的作风,宣战?不存在的。炮弹就是宣战布告,懂了吗?
“应该没有。”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哦”了一声,又看向战场:“既然没有宣战,那就不存在投降一说。现在只是交火,没有什么战争规则。或者说,有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利玛窦却不甘心:“你们的光当在人前照耀,好使他们看见你们的善行,光荣你们在天之父。公爵阁下......”
我头也不回的问道:“如果输的是我们,我们升起白旗,西班牙人会饶恕我们吗?”
老神棍顿时语塞,良久才用他惯用的神圣语气道:“怜悯人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怜悯。你当宽恕,像父一样的宽恕。”
我哼了一声,冷笑道:“是不是宽恕他们 ,那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职责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说着我拔出童子切,高声叫道:“冲锋!彻底击垮他们!”
“吼!”三支舰队在我的命令被传达之后,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吼声!我们的船只一改撤退姿态,转而向前追击起早已丧失了信心的西班牙人。
见大势已成,我缓缓将童子切插回刀鞘,“咔哒”一声推好,方才悠然笑道:“如您所见,我这个人从来不记仇,因为当场就报了!尊敬的神父,您有您的哲学,我有我的理念,不过这里我说了算,对吗?”
利玛窦默默无语,只能点点头,眼瞅着西班牙人的舰队被一点一点撕碎,直到天色变暗,我下令收兵,才有几艘西班牙的战船趁机逃逸而去。
老神棍和随员们开始吟诵,我听得出,是葬礼上的悼词:
仁慈的天父,你拣选了他们作你圣子的仆人,在世上为你的子民摆设圣言和圣体的宴席。
你既召唤他回到你的身边,求你恩赐他在天国,与诸圣共享你永恒的盛宴。
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的圣子,他和你及圣神,是唯一天主,永生永王。
阿门!
大概是死亡的人数太多,他们的祷告连续做了好几遍,持续的时间也不算短。
一些本地招募的水手看到这一幕,也随着他们脱帽致哀,等到悼词结束,方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我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制止。逝者如斯,生者做的再多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我不信这些,但并不反对这些,只要运用的好,这种思想上的枷锁就是最好的控制手段!
夕阳如血,舰队再次一分为三,航向上已经调整为面向正南,全速行驶而去......
403.非洲大流行
解决了面前的麻烦,这一路南下真可谓两岸猿声啼不住、千里江陵一日还,在突转的西南风作用下,我们的平均速度一度超过了二十节,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我们就绕过绿角,正式进入了非洲的地盘。
对于非洲,我心里始终有着难以名状的情感就是在这里,鸢为了救我而负伤;也就是在这里,我被逼无奈卷入了英西大决战的洪流。
就我本心而言,尽管这场战争给了我很多,但我同样失去了很多。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尤其是目前情况来看,鸢的行踪已经有了眉目,而我及我的势力也成长为不是任谁都能揉捏的角色!有时候我心里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触,或许这些就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十分难得的,一向以暴风雨频繁著称的非洲西海岸此时风调雨顺,我从绿角开往好望角的这个周期里,满满的全是晴天!不少水手甚至开始嘟囔,老天为什么不下点儿小雨,湿润一下干涸的嘴唇,让我不得不摇头苦笑。
绕过好望角,我们便开始不断遇到自家的商船和护卫舰队,罗德里格斯和克里斯蒂娜把非洲经营的不错。在开普敦的酒吧里,我就听到不少人在谈论我们美利坚商会。
其中以正面评价为主,当然也有羡慕、嫉妒、恨引起的酸溜溜的言论,这些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从这些水手和航海士的谈话中,我赫然得到了一个消息--以索法拉为中心,整个东非正在流行来自西洋的银器和艺术品。
在这里,在这个阶段,一件看的过眼的艺术品可以卖出它原本价格的三倍,白银加工制成的简单工艺品也解决可以溢价两倍以上!
这一波流行来的气势汹汹,让许多的商家都极为搓手不及!尽管出于多年的海商经验,各家各户都多多少少囤积着一些各色货物,但是绝对不足以应付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旋风!
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早有准备的美利坚商会赚的盆满钵满,他们似乎准备了数之不尽的银器和银制品、工艺品,仅他们一家的出货量就超过了其他商会出货量的两倍还多!很明显,这场流行八成就出自美利坚商会之手。
这也令诸多商会只能摇头叹息,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这些敢于和西班牙人正面对决、并将他们彻底拉下马的家伙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别的无论哪一家商会,始终都差些意思。
听着他们的议论,我跟九鬼政孝、阿迪肯、重回我身边的拉克申,以及凑上来骗酒喝的华梅相视一笑,在前一阶段西班牙决战前准备阶段,大量的黄金、白银涌入了欧洲市场,造成了事实上的货币贬值。
罗德里格斯想必是和玛维等人联手,从市面上收购了大量的贵金属,并提前着手贵金属的炼制和铸造,并预谋着要搞这样一场大流行!
按照罗德里格斯舰队的资本储备量,如果他比较激进的拿出一半来囤积黄金、白银,再这样的销售态势下,我的总资产规模就将翻一番!
这对我下一步的计划很有裨益,如果返回大明朝真的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海战,那么充足的现金流便是我的水手、战船、弹药的来源!
虽然之前已经有很多积累,但是这次的大决战消耗同样不小,利用这样的机会补充现金流,罗德里格斯不可谓思虑不长远。
其他商会之所以进退两难,完全是怕被打了时间差--他们当然也可以赶赴欧洲,大量的才顾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艺品,再把它们运回来,期望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这一波流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退,如果他们搭上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买回了预期中的商品,但流行潮却过去了,他们便只能沦为被收割的韭菜,将自己多年的急需拱手送进别人的口袋。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动过歪心思、小念头--一家西班牙籍的商会找了个借口,突然在海上对美利坚商会的商船队发难,却不料獠牙还没亮出来,便被忽然赶到的红发女海贼克里斯蒂娜打的人仰马翻!
人们都说,那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会当场就连本带息的还了--在那次海战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这个商会的人出现,从此不知所踪……
于是非洲各家商会郁闷之下,只能联手玩起了干瞪眼。好在美利坚商会的非洲总管罗德里格斯深明大义,将一些不太核心的运输、转运业务交给了其他商会,算是分给了这些可怜巴巴的家伙们一杯羹!
“先生,我们这次回去,您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拉克申见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我的几名亲信,便忽然开口问道。
我眯缝着眼睛,望着这名久违的亡国之子,微笑着问道:“你认为,我的目的主要是什么呢?”
拉克申也笑了笑,略做思考才悠然答道:“探望戚大帅固然是目的之一,但是这绝不是您的主要意图!否则……”
他顿了顿,指向了外面的其他十几艘战船:“我们根本用不着这么多战船,对吗?先生?”
我饶有兴趣的望着拉克申,轻轻抿了一口红茶,笑的很随意:“那么在你的观点看来,我为何要带这么多战船?”
“示威!”拉克申斩钉截铁的道:“您做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向大明朝示威!”
我不由的哈哈大笑:“那么你继续猜猜,我为何要示威呢?”
拉克申笑的有些苍凉:“富贵而不还家,犹如锦衣夜行。如今先生威震七海,正是衣锦还乡的大好时机!可惜,我是终身都没有机会再踏上那片梦中的草原了!”
作为王子,尽管只是一个被黑石炭部灭亡的小国王子,拉克申依旧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想必是我的行为触动了他,让他想起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国恨家仇吧!
凝望了他一眼,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如果你真的对此事念念不忘,我倒是可以在经济上支持你,你去招兵买马,为家国奋斗一回!如何?”
拉克申眼睛摹一亮,显然他真的动心了!但是仅仅三秒钟,拉克申就摇头叹息道:“算了!算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每天打打杀杀,实数不智。先生的心意我心领了。”
我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用手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扭头看向阿迪肯,问道:“阿迪肯,你是带领过海军的提督,你怎么看?”
阿迪肯笑的很随和:“船长,你们东方人的思维往往与我们西方人不一样,在我们的价值观里,如果要打仗,那么一定能得到比这场战争的付出大的多的收益。所以我很难看清您的心意。”
我又看向九鬼政孝,问了同样的问题。九鬼政孝跟我最久,也最了解我,便笑呵呵的道:“先生的决策无论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落实到位罢了!对我而言,从来不思考为什么,只思考怎么办!”
他的话一出,我和周围几个人再也忍不住笑,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笑的止不住,只能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九鬼政孝,带着咳嗽说了几声滑头。
这家伙却面不改色,任由我们笑他。笑着笑着,我却不笑了,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的说了声:“辛苦了!政孝!”
九鬼政孝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初见时那个稚嫩的小忍者:“这么多年,你是一点没变!早忘了我在门把手上涂的油漆了吧!”
这句话,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我和他能听的懂。那是当初百地丹波和声被擒之后,九鬼政孝来秘密营救时的典故。听我说起这个,九鬼政孝也笑了,只是眼中带着闪烁的泪花。
我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华梅:“你怎么看?华梅。”
华梅定定的凝望着我,良久忽然站了起来:“大明朝自洪武皇帝开国以来,雄据东方,地大物博、国力强盛。但自三宝太监几下西洋之后数十年,却履糟倭寇侵略,不得不实行禁海之策。”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这位将门虎女诉说,没有人做声:“禁海之后,大明朝越发脱离于世界范畴之外,尤其是当今西洋崛起,海上力量极大增强!尽管如今对大明朝仍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但无法保证这一天未来不会到来!”
“好!”听了华梅铿锵有力的说辞,我不由的鼓掌叫好,忙不迭的道:“继续说!继续说!”
华梅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昏昏欲睡于世界之极,不可谓不遗憾!想必启蓝是想做一根针--一根扎醒大明朝的针!是也不是?”
我望着这位明显清瘦了很多的未婚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理解我的心思,那就只能说华梅了--当然我是说现在的人里面,如果二叔祖还在,亦或者戚都督在身旁,他们也是一定懂的!
“启蓝!!”见我情绪激动,却不说话,华梅继续细声细气的道:“不是想给你泼冷水,只怕那小皇帝未必会领你的情,我怕……”
我捏着她的双手,重重的摇了摇:“我不求他理解我,我只要他疼!只要疼了,或许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对吗?”
华梅看着我热切的双眼,欲语还休,最后只能淡淡的说了一句:“只愿你抱着一颗平常心,胜顾欣然、败亦可喜吧!”
说着她反握住我的双手,轻声道:“我陪着你呢!”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心思却飘到了千里之外。
华梅所说,又何尝不是我之所想?明朝这些昏庸的皇帝,放着大好河山不知道励精图治,却只知道内部的勾心斗角!
华夏之衰落源于明朝晚期,却成于满清统治,既然让我回到了一切的起点,我又怎能不去努力一把,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这段历史呢?
皇帝再昏庸,他也终究是皇帝,在无法撼动的事实面前,也许他会做出改变!
至少,我不能眼看着堕落的历史再次重演!
至少,我要尽一切可能,去改变这段令人扼腕的--
大明海殇!
404.精兵与雄兵
索法拉的街头热闹非凡,各色皮肤的人们在这里来回穿梭,当然最多的还是黢黑肤色的水手,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的主场,别人--包括我们,其实都是外来者罢了
不过如今,很明显外来者已经占据了事情的主导权,看上去颐指气使的家伙们全是浅肤色的人种,而本地的土著则更多的从事着重体力劳动。
虽然说劳动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但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正常人还是愿意选择那种位高权重责任轻、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岗位的。
谁不愿意体面的活着呢?对不对?
再次见到罗德里格斯,这个续弦的幸福男人整整胖了一圈儿,而克里斯蒂娜则挺着一个大肚子!
动作好快呀!我们纷纷调侃罗德里格斯,这家伙脸红之下,呐呐的说出了自己其实有秘方的实际,这让包括九鬼政孝在内的已婚人士纷纷求教,惹得在场的女子们嗤笑不已。
坐在宽阔的会议室里,我倒是需要他们给我一些建议--在船上,我已经说明了我的想法,而手下的一众人员也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以阿迪肯为首的几人认为,应该采取精简队伍、精兵出阵的方式返回大明。如果西班牙人真的采取了进攻态势,我们可以快速袭击其后方,就像英吉利海峡的大决战一样,用机动力拖垮他们。
但是以华梅为首的几人却认为,这一次应该采取大部队的方式。无论是华梅还是九鬼政孝,他们都更了解东方人的思维。
在他们开来,如果我们采取精兵的方式、用技巧击破了敌人,在大明朝看来智慧觉得我们取巧,亦或者敌人原本就不堪一击。
这样一来,就根本达不到劝诫明神宗这小皇帝的目的。
而且,尽管这样一来成本会有所上升,但是更多的船也就意味着可以运载更多的货物。特别是本地盛产的红宝石、蓝宝石、**、珊瑚等特产,运送到东方之后也是颇为值钱的存在,绝对不会亏本的。
会议讨论的很激烈,但最终还是统一了意见--在尽可能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将船只的数量再翻一番!
这就涉及到一个周期的问题,如果时间过长,我担心戚都督的身体支撑不住!于是,我将目光投向了本地的地头蛇--罗德里格斯,希望他能给我个说法。
罗德里格斯整个脸上都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焕发了自己的第二春。毕竟克里斯蒂娜这样的人间极品不是人人可得,我也理解他的状态。
“船长,我认为如果没有更多的改进要求、仅仅是将船只的数量翻一番,在保证至少是四级以上船只的情况下,周期可以缩短到一个月之内。”
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很坚定,也很认真:“之前哈勒哈跟查理将新式的造船工具送来模型给我,我便立即着人仿制了多套--我的想法也很简单,之前我们和西班牙人水火不容,一旦真的打起来,我们需要大量的战斗船只,速度慢了不行!”
罗德里格斯话音刚落,克里斯蒂娜却接口笑道:“而且,罗德还做了很多其他准备工作。比如,他让人准备了大量的船坯,还培养了不少熟练的造船工人。”
见自己的爱妻说到自己的动作,罗德里格斯满是爱惜的看了克里斯蒂娜一眼,随即微笑道:“的确如此,这些人平时都是我们的水手和伙计,有建造任务的时候就变成了工匠。”
阿迪肯接着道:“这真是个伟大的构想!水手们老去之后往往无一技傍身,如果能让他们现在就学成造船师傅,也是对他们日后的保障,这样的水手忠诚度更高吧!”
“但是。”阿迪肯微微皱眉:“如果一味地追求数量,造成舰队臃肿,会不会反而降低了战斗能力呢?我以前在剿灭海盗之初。曾经采取过大部队的方式,但是效果并不好,知道我换了小型舰队,战绩才渐渐回升上来。”
话音刚落,华梅却撇撇嘴:“人家夫妻俩唱二人转,你在这插什么嘴呢?”
旁边的哈勒哈、拉克申、九鬼政孝等人立即与我一起大笑起来,阿迪肯却不明白:“啥是二人转?”
一群无良的家伙笑的更凶了。
笑归笑,我却大大赞赏了罗德里格斯的工作。他的准备将大大缩短我们的工期,为我的回归提供更多的资本和实力。
对于阿迪肯的疑问我也做了回答--并不要求所有舰队都能成为主力舰队的实力等级,但是一方面他们可以提供火力掩护,另一方面也可以运送更多的兵源和物资。
哪怕不得已上去白刃战,是不是我们的水手也更多?
阿迪肯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不再有什么异议。最终全票通过,扩军备战。
于是我我做了个分工,由罗德里格斯安排人手,迅速将他准备好的那些船坯做成成品,并挑选水手,充实新组建的船队。
阿迪肯则带着他的舰队到周围去扫货,近期银器大流行,相应的宝石、珊瑚、皮草的价格都会相应下跌--因为生意少,不好做,而黄金价格则会相应上扬,入手并不值当。
罗德里格斯准备的船坯全是北海三桅帆船,这种船只航速中等、防御中等、火力中等、运载量大、耐波性好,特别适合远航,绝对是此时建造的最佳选择。
我不由的感叹,选对一个人,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便的简单。
建造计划推进的比预想的还快,仅仅十天时间,有五搜新建的船只已经开始下水海试!这几艘之前其实已经是半成品,在加装了火炮、修改了内部格局、装满了辎重之后,就立即可以成为即战力。
其他的船只也在迅速的成型,所以我们的水手招募计划便必须提前了。
在招募水手时,我提了两条要求:
第一,黑人的比例不能超过百分之十。
第二,每个进入队伍的水手都要接受政审。
第一条很好理解,罗德里格斯也十分赞同,理由很简单--这些黑人实在是太懒了!用好吃懒做、人傻事多来形容这些家伙简直不要太贴切。
这些散发着浓重体味的家伙们还有一个制造事端的爱好,无论是当今还是未来,都是如此。
至于第二条,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政审”,我当然不能按照它的原意来解释,只能含糊的道:“其实就是西班牙人不要,有案底的不要,行为存疑的不要,有病的不要,有其他不合适录用条件的不要。”
我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战争方才息止,哪怕就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这个港口里有多少各方面的间谍和暗探。
如果把他们吸收到我们的舰队里来,那么无疑是给自己备了一颗定时炸*弹。
但是这个情况又不可能绝对杜绝,所以只能在招募前期,加入一道政审的关口。
尽管这道关口也不可能将有异心的人完全拒之门外,但是至少多一道门槛。而且墨他们还有着深厚的反间谍经验,这帮家伙招募进来之后会被打散分配到各个岗位,自然有人去甄别他们的好坏,再做出处理。
怎么处理?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吧。大海之上,消失个把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听书风头正劲的美利坚商会要大规模招人,这些整日瑟缩在港口酒吧里的失业水手们都闻风而动,甚至连周围几个港口的水手都听到消息,专程来到索法拉应聘面试。
我们的待遇很好,更有各种技术培训的“职业规划”,这对于这些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斗的文盲、半文盲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招聘现场排起了长龙,整个应聘点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几天我一直在招聘点对面的楼顶上喝茶,其实就是观察这些水手的素质。
从我观察的结果来看,这些水手的综合素质简直令人惊奇!
不是因为太差,而是因为太好!好到我甚至可以从招聘到的人中凑出一支精锐分队!
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因为战争的原因,大量的各国商会被挤兑破产,以前的雇工、水手只能解雇遣散,只能流落他乡,聚集在酒吧里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待机会。
不过,由于大量的黑人应聘者被拒绝,这些眼看着好事无门的家伙们开始聚集在门前嚷嚷个不停。结果在炙和他的小弟们一排枪响过后,所有的意见就像退潮的水,怎么来的,怎么消失。
不过,我也并非一刀切,所有的黑人一个不要,有特长的、有绝活儿的我也愿意留下来。
比如,我亲自面试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比较特别。
这名黑人名叫可可,也可以写作抠抠,反正我不知道他到底发了个什么音,总之就是介于coco和keke之间的一个读音。
看着这家伙一脸憨笑,我给他定下来个名字--coca--抠卡,我甚至不无恶趣味的想,再找一个叫cola的,这不就是世界名牌了么?
选择这个家伙完全是因为他不同于别的黑人那样慵懒怠惰,抠卡十分精壮同时,还拥有着十分强大的丛林战斗技巧。
当我问起他的出身,他用手指了指大海道:“我,来自,那边,大海,对岸!我的家园,巨大,岛屿!”
他说的是并不流利的意大利语,据他说,是一个救了他命的意大利医生交给他的。
马达加斯加?我不由的笑了:“你们那里森林茂密,的确需要丛林作战技巧。不过不这张弓也太大了!丛林里有需要这样大的弓才能射倒的猎物吗?”
抠卡轻轻拉拽着几乎和他等高的大弓,咧着嘴笑道:“我们那里,大,什么,都大,花豹,立起来,一人高!还有,鸟,比人还高,大的鸟,小的,射不倒!”
我又笑了,让墨拿出一本动物图鉴,指了指鸵鸟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吧!”
谁知抠卡看了一眼后,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紫云鸟,用不着,大弓!大鸟,比紫云鸟,大,大的多!”
我不由的收敛笑容,比鸵鸟大的多的鸟?马达加斯加?
难不成是渡渡鸟复活了?想到这里,我让人拿来纸币,从鹅毛笔在上面草草花了个图案。
如果放在现代,人们应该能看出我画的正是人们对渡渡鸟的复原图,可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认识这个东西。
抠卡看到我画的图之后,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奇无比的神色:“神鸟,船长,见过?”
我没有回答,而是追问道:“你所说的神鸟真的长这样?你见过?”
抠卡点点头,十分敬畏的道:“船长,先知!神鸟,少,大山,深处,别人,不知道!”
我缓缓的坐回座椅上。如果抠卡说的是真的,那说明渡渡鸟实际上并未彻底灭绝!它们仍然活在马达加斯加的某个地方!
而到了现代,渡渡鸟已经确认灭绝了,也就是说,在这之间的几百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忽然,我下定决心!利用造船的这段时间,随着抠卡去一趟他的家乡,至少带一对活着的渡渡鸟回来!
就当是我为地球的物种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405.踏足蝙蝠岛
据抠卡说,他从家里来到索法拉用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乘坐的是一条“慢慢的大船”。
上面有很多他的族人,他们因为骁勇善战,被荷兰人聘用为雇佣兵。
但是好景不长,抠卡和他的族人们虽然英勇,但似乎总是和其他人处不好关系。他们习惯了直来直去,没有什么弯弯绕,可是雇主和与他长得差不多的白人一个个心思好重,抠卡他们受不了。
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不欢而散,不少的族人们回到了家乡,作为酋长之子的抠卡却不想回去。
临行前,他曾经向父亲做出承诺--一定要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和漂亮的东西才回去,那样可以证明他的实力。
可是如今,抠卡已经没有了收入来源,仅靠着之前的存余勉强度日,再加上两个还没走的族人兄弟比他更穷,他作为酋长之子有帮助族人的义务。
一来二去,闹得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招募水手,抠卡只怕就剩下沿街乞讨和铤而走险两条路可走了。
据我推断,抠卡的家应该是在马达加斯加以东的毛里求斯。在现代,毛里求斯从英国手下独立之后,靠着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是非洲少有的富庶国家。
但是此时的毛里求斯还几乎是个不毛之地!我与罗德里格斯商议,这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二十天,请他务必加紧工期,在我回来之前完成船队的建造。
罗德里格斯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我带着五艘船准备出海,向东去探索神秘的毛里求斯!
这几天的航程着实不足赘述,天气始终潮湿闷热,连夜里都闷腾腾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再这样的环境里,船上储备的粮食特别容易腐坏。好在出来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能够尽可能得确保粮食的干爽,降低了食材腐坏的概率,进一步讲,则是保证了水手和我们的安全。
我们全速向东行驶了七天,第七天上午,领航员在甲板上大叫着到了!到了!指挥着船只准备靠岸。
而在水手们准备靠岸之前,九鬼政孝的特战队和炙的火枪队早以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应对突发情况。
从这几天的天气和这倒上氤氲的雾气来看,这里八成会随时说风就是雨,火枪大概率会遇到故障。
所以这几天里,哈勒哈与查理将新式的防水包装安装在了每支火枪之上。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我们所有人在火枪之外还另带了弓弩防身。
靠岸了,我们登上了不是抠卡的家族所在地--罗德里格斯群岛,而是旁边的圣布兰群岛。当然这是现代的叫法,目前抠卡他们将这座岛称作“摸米诺”,在他们的土著语言里就是蝙蝠岛的意思。
当然,这个名字在荷兰人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得到了应证,由此可见这岛上肯定蝙蝠丛生!不过据抠卡说,这里的蝙蝠不咬人,而且肉质鲜美,烤着很好吃。
我听着一阵倒胃口,不过可以确定这里应该是以果蝠为主,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前面自有抠卡带着特战队开路,我处在居中位置,带着不干寂寞的华梅紧跟先遣队踏上了岛屿。
泥土好软!或者说,这应该是沙土。海边上有大概五百米宽的狭窄平坦地带,往里走便是茂密的丛林和突兀的高山!
不大会儿功夫,我们便来到了林边,在船上看这边只觉得一片郁郁葱葱,走到跟前才发现,这里的树木长得远比索法拉之类的东非海岸要茂盛,那里尽是沙漠。
如果一定要相比,大概和非洲西海岸中段的热带雨林类似。看来气候条件总体是相仿的。
时值正午,阳光从茂密的树木缝隙里照射进来,给静谧的丛林里平添了几分神秘和瑰丽!
华梅看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一个劲儿低声对我说着“好美!好美!”一边用力的揪着我的胳膊,看来这家伙实际上还是有些紧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我自然是不会拆穿她,只能任由她拽着我的左臂,右手提着童子切,尽可能得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我们带来的是最训练有素的队伍,所以整个丛林里除了轻微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叫虫鸣,则显得格外的奇异和神秘。
我心中有些疑惑,拽着九鬼政孝紧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九鬼政孝,低声问道:“这里不是叫做蝙蝠岛吗?怎么这么久了,一只蝙蝠都没有见到呢?”
九鬼政孝也在纳闷儿,便几步赶上了前面的抠卡询问。谁知这家伙也是哼尔哈嗤的说不清楚,在九鬼政孝的再三追问下,他才红着脸说出实情!
原来,抠卡也只是第二次来这个岛,他的部族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岛上,只有在发生资源紧缺、自然灾害的时候,他么才会来到包括圣布兰岛在内的其他岛上,避难或者寻找资源。
作为“太子”,抠卡自然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干苦力,只有一次祭祀的过程中,他们要寻找渡渡鸟的头骨作为法器,而他的父亲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抠卡才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来过一次。
听到这里我不禁大皱眉头,这个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野里,最怕的就是情况不清楚。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高手--事实证明,抠卡的战斗力还不错,但是对于这座岛,他知道的比我们其实多不了多少!
此情此景之下,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妥,甚至动了撤退的念头。
但又一想,我们全副武装,就算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应付得来。而且特战队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存在的吗?如果遇到威险就撤退,那么特战队的实力如何打磨提升呢?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华梅,我是希望她回去--大不了我先把她送上船,再回来这里跟着特战队一起前进。谁知华梅亮了亮自己的袖口,早以扎的严严实实,裤脚也一样扎的密实。
“你别小看我,启蓝,我可是在南蛮之地的大山里生活过的!你当我是绣花枕头空好看的么?”
说话间柳眉倒竖,我只能无奈摇头苦笑,随即扭头看向抠卡:“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猛兽了?”
抠卡用力的捧着脑袋想了想:“有!花豹!山猫!”
我追问道:“没别的了?”
抠卡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我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据抠卡说,翻过这个山头,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渡渡鸟--也就是他们口中“蠢鸠”的地盘。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也就再需要三个小时就能到达。
然而令人郁闷的是,就在我下令全速赶路之时,天上一声闷雷响过之后,瓢泼的大雨便从空中倾泻下来!
那雨势就和英吉利海峡上与西班牙人大决战之前的雨势相当!豆大的雨点打在脑袋上微微生疼!
天色瞬间黑了下来,整个树林里宛如进入了黑夜一般!凄厉的闪电“啤咔”“啤咔”的闪过,印照的旁边每个人脸上黑一阵、白一阵,那情形相当的骇人!
我们披上厚帆布制成的雨披,竭力钻进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避雨。这山洞入口足有两米多的直径,然而进去之后却更加宽阔,容得下六七人并行!
前面的特战队员举着枪,点着火把深入洞穴里面侦查,以防突然蹦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和华梅就待在洞穴中段一个巨大的空腔里,我举着火把探了探,这里大概有六十多平方米,四米多高,算的上开阔了。
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华梅一边抖着身上附着的雨水,一边轻声的跟我说着话:“你还记得吗?”
我收回手中向外探着的火把,望向华梅:“记得什么?”
华梅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那会儿,也是这么个山洞!”
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我刚离开大明朝那会儿,华梅以为我背叛了她,带着船便追我出海!
在海上相遇之后,恰好遇上了巨型的暴雨,我们正准备搭板说话,却被一个大浪打进了海里!
鸢舍身相救,我们三人一起漂流到小岛之上,就是在这样一个洞穴里,我们度过了安详的那段时光。
每每想起,总是感叹,要是没有那么多纷争,就像那样与爱着的人度过一生,是不是也挺好的呢?
想到这里,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华梅从我的眼中看出了郁结之情,轻轻拉住我的手,低声说道:“放心吧,启蓝,鸢一定会找到的,好吗?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华梅的双手。
正要说话,洞穴深处突然传出了猛烈的枪声!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吼!”
这一声震耳欲聋,连外面的天地之威仿佛都被遮掩过去!紧接着,洞穴深处传出杂踏的脚步声,我侧耳倾听,声音急促而不慌乱,体现出特战队员过硬的素质。
“船长!快撤!硬拼对我们不利!”
最先冲出的特战队员高叫着:“您和夫人先撤一下,我们好腾出空间来对付这个大家伙!”
说话间,其他几个队员也冲了出来,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受伤,里面的大家伙并没有给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
想到这里,我把华梅虎崽身后,大叫道:“大敌当前,岂有主将先退之理?不管里面是什么,给我干掉它!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
战士们听了这话,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抽出武器准备战斗!
却见抠卡这家伙从旁边闪出来,用他怪异的声音急声叫道:“不要!见血!蝙蝠!”
我正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却听耳边又是“吼”的一声咆哮,一个足有三米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火光照耀的视线之中!
它,来了!
406.蝙蝠岛惊魂
事实证明,蝙蝠岛上除了蝙蝠和花豹,还有这种堪称史前怪物的巨熊!
黑暗的洞穴里,火光若隐若现的闪现,根本不利于瞄准,只看到恍惚中那个身影格外高大,看起来颇为骇人!
九鬼政孝带着特战队,向着那黑影不断开火,效果似乎十分有限!瞄不准要害部位,对这样的大家伙来说不是什么太难应付的事情。
火光闪动,一颗子弹打在那黑影旁边的石头上,“铮“的一声蹭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当我看清那黑影的面目时,心里不由的打了个秃噜!
好大的一头巨熊!就在我看清它的一瞬间,它正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我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几枪响起,这该死的巨熊居然会格挡!闪烁的火光里,我分明看到它举起巨大的臂膀挡住面目,圆形的弹丸打在上面,发出“噗噗”的闷响!
看来这样的攻击对它来说虽不至于宛如搔痒,但绝对难以形成致命伤!
而这头巨熊立即被激怒了,狂吼声中,迈着地动山摇的大步向着我这边直冲过来!
抠卡磕磕巴巴的大叫着:“不要!血!跑!跑!快!”
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听见洞穴深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仿佛螺旋桨式飞机发动的声音!扑棱扑棱之声绵密至极,与那巨熊一道向着我们冲来!
只听抠卡再次大喊着,大多数听不懂,听懂的却是一句:“蝙蝠,吸血!”
我顿时大惊!这样密集的振翅声,如果真是吸血蝙蝠,那我们一群人绝无幸理!
危机之下当机立断,我高声叫道:“后撤!撤退到狭窄的地方!”
几乎同时,只听“呼”的一声裂风之声在耳边响起,我来不及思考,一把推开华梅,顺势风声的来势向下一倒!
“嚓!”锐利的爪尖擦着我胸前的衣襟划了过去,立即扯开了我胸口的衣服,只觉得胸前一阵微凉!
是这巨熊的熊掌!
黑暗中,它似乎再次举起的巨掌,我借着这个档口向后一滚,拉着旁边的华梅连滚带爬的向着洞口方向躲去!
火枪鸣响,巨大的熊掌被逼的调头护主!我拉着华梅撤到几人身后,才来得及穿吸一口气:“你快些往外撤!我带着他们拖延时间!想办法干掉那个大家伙!”
华梅也不矫情,立即后撤几步到了洞口,在跟炙说着什么!
巨熊被牵制,当先冲出来的是那群扑闪着翅膀的蝙蝠!
它们飞的极快,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叫声,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过来!
“铮铮”之声连响,九鬼政孝等人抽出佩刀,同时左手的弩箭向着洞里发射出早以上好弦的箭矢!将空掉的弩一扔,便向着火光映照之下飞扑而来的黑影劈去!
火光、刀光、血光!
不断地有蝙蝠惨叫着掉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扑闪着翅膀!也不断地有人受伤,被这些黑暗中的恶魔用利爪和牙齿拉出一道道的伤口!
见血之后,这些蝙蝠更加的兴奋狂躁,叫声更加尖锐,速度似乎也更快了!
这些蝙蝠数量太多,再加上视线不清,根本把握不住它们的路线!这样打下去对我们极为不利!
直接后撤,也不行,在巨熊和蝙蝠的双重追击之下,后面的人必死!该怎么办呢?
忽然,我想起抠卡刚才喊出的一个词“血!不要!”
这些蝙蝠喜欢血!
想到这里,我对着后面大喊:“把诱饵血包拿来!扎开了扔到熊身上!”
立即有特战队员打开行囊,抓出猪膀胱做的血宝,用匕首一扎,紧接着便投向防御着子弹的巨熊!
“啪啪啪啪!”血包打在巨熊身上,溅起一滩滩的血花!整个洞穴里立即弥漫起一阵刺鼻的血腥气!
只听带头的大蝙蝠发出“吱嘎”一声凄厉的尖叫,火光中便看见那道疾飞的洪流调转方向,向着巨熊方向冲去!
“吼!”巨熊被蝙蝠包围了!这些可怕的家伙们密密麻麻的覆盖住巨熊的表面,就像给它穿了一身铠甲!
他们疯狂的噬咬着,尽管每一口都不大,但却胜在数量恐怖!
巨熊很快就被咬的怒吼连连!它发疯般的拍着身上的蝙蝠,就像拍苍蝇一般,没一掌挥出都会带来几具尸体!
可是蝙蝠太多了,而且在血腥味的刺激下越发的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的冲向了愤怒的巨熊!
“停火!撤退!”我压低声音下令道。
趁着怪物们互相残杀,我们抓紧撤退到安全的区域才是王道!
可谁知,那巨熊被攻击的晕头转向还不忘看着我们这边的动向!大概是太久没有见过这么鲜美的食物,再加上蝙蝠们虽然多,却咬不透它的厚皮,于是见到心心念念的食物要跑,顿时浑身一震、暂时震开了包围它的蝙蝠,大踏步的向我们追来!
当然,由于它被蝙蝠耽搁了片刻,我们已经撤退到下一个拐弯之处。我们方才拐过弯,炙带着的火枪队已经在华梅的安排下严阵以待,只等巨熊现身,便准备开枪阻敌!
见我们全部撤离,特战队员们立即将几个火把扔了进去,照的整个拐角处宛如白昼!
“吼!”巨熊终于追过了拐角,炙大声下令道:“三段狙足击!发射!”
第一排蹲着的火枪手立即开火!“轰轰”连响之中,一排子弹瞬间击出,有三五颗准确的命中了巨熊的膝盖!其他的则打在腿上,掀起片片雪花!
巨大的冲力让巨熊一个侧歪!它险些稳不住身形跌倒在地!速度自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第一排的火枪手立即后撤,第二排补位之后再次开火,同样准确的打在巨熊的膝盖之上!
巨熊的防御虽然蛮横,但是它依然只是生物,既然是生物,就一定会遵循生物的规律!
那就是关节!关节处一定是脆弱的、缺乏保护的、易于攻击的!它能够用前肢护住头脸,却护不住膝盖!
三段射击,绝大多数子弹都打中了巨熊的左膝盖,终于将它的左膝盖彻底击碎!有了视野,火枪手们的威力再度爆发!
其结果,便是估计重达数顿的巨熊轰然倒地、掀起了冲天的灰尘!
它怒吼着想要爬起来,继续追击这些打的自己剧痛无比的“粮食”,可是碎裂的膝盖骨却让它无法支撑起自己庞大的躯体,只能无比愤怒的躺在地上嘶吼!
就在这时,巨熊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打在自己的头脸之上,这些东西软软的,还从里面溅出甘甜的汁液!
它忍不住伸出舌头,往那些汁液上舔了舔,是血的味道!
这味道让它再次发狂,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继续追击!可是身后却传来连续的振翅之声,是那群蝙蝠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火光中,我清晰的看到蝙蝠围着刚被投掷了血包的巨熊头脸猛咬猛抓,巨熊无比愤怒,挥舞着爪子猛烈的驱赶着这些该死的蝙蝠!
那只带头的、特别大的红蝙蝠似乎也特别狡猾,它总是趁着巨熊拍开自己同伙的硬直,快如闪电的冲上去撕下一块血肉,便立即后撤,绝不停留!
几次下来,它甚至还抓瞎了巨熊的一只眼睛!
从怒吼声中可以听出,巨熊这次绝对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些该死的蝙蝠,平时都远远的躲着自己,绕着自己飞来飞去,从来不敢挑衅自己的尊严,今天居然敢下死手!
巨熊简单的意识里,它无法理解蝙蝠发生如此巨大变化的原因,但是它知道,如果任由这些小东西继续撕咬下去,没准自己真的会死!
于是巨熊装作力气不支,发出长长一声怒吼之后便仰天后倒,闭着眼睛,仿佛昏厥一般!
我在一边看着只觉得暗暗心惊,这巨熊难道成精了不成,居然这么会演戏?
就凭这演技,已经绝对的超过了现代那些只会抠图的演员!
红蝙蝠果然上当了!它绕着巨熊徘徊了两圈,见巨熊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仍由自己的小弟们撕咬着血肉,便再无疑心,“吱嘎”尖叫一声,向着巨熊的咽喉闪电飞下!
就在这道黑色的闪电即将咬中巨熊咽喉的一刻,大家伙仅剩的一只眼睛突然睁的滚圆!它不知道蝙蝠根本看不见,却依然做了全套的戏码!
“啪!”巨熊的双掌由两边向中间一夹,使了一招类似于古典武术中“双峰贯耳”的招式,结结实实的将红蝙蝠夹在双掌之间!
而以它的力量全力施为,那红蝙蝠连挣扎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生生的被打成了肉饼!
巨熊解气的将红蝙蝠几口咽了下去,还恶狠狠的磨了磨牙来泄愤!
周围的小蝙蝠见红蝙蝠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似乎被彻底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袭击巨熊,“吱吱”叫了一阵,便向着洞里一阵风似的飞了回去!
它们走的十分决绝,直宛如海水退潮。如果不是留在地上满地的蝙蝠尸体,直让人以为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巨熊吃完红蝙蝠,喘了几口气,似乎恢复了一点元气。它转过头,借着火光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似乎通灵一般,定定的盯了我一阵子,似乎摇了摇头,缓缓起身,居然一扭头,向着洞里面艰难的爬了进去!
看来它是知道了自己无望获胜,所以选择了放弃吧!
炙走进前来向我请示,我摇摇头,示意不要开枪。
我就这样目送着它爬进拐角,最后扭头看了我一眼,才毫不犹豫的爬进了洞穴深处!
直到此时,我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华梅走到我身后,低声问道:“启蓝,你没事吧!”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没事。放心!”
华梅仍有些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借着火光左右打量我一番,方才出了口气,低声道:“你为什么放它走了?不怕它再来袭击我们吗?外面雨这么大,出去似乎不现实的。”
我轻轻拍了拍华梅的手,轻声答道:“这岛上仿佛灵气所聚、造化所钟,产出的动物一个个颇具灵性!正所谓造化钟神秀,我们此来是要挽救一种动物,怎么能不问黑白、杀掉这样已具神智的动物呢?”
华梅点点头,我继续说道:“这大家伙很懂事,它知道我留了它一名,当不会再来挑衅。”
而后扭头看向九鬼政孝:“伤员抓紧治疗,而后留下岗哨,其他人抓紧休息吧!”
九鬼政孝应诺去了,整个山洞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只有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在左右响起。
我生起一堆火,坐在了火堆边上,一如当初在孤岛上那样。华梅笑了笑,从背囊里抽出一张毛毯披在身上,又往我身上挤了挤,似乎很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不大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宁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