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直奔好望角
听到华梅的消息,我心里也是百味陈杂。但是之前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再帮她一次。无论她什么打算,我也算尽了道义,是吧?
当初我的离开是被逼无奈,在海上被她追击我尽力保全,听说李家出了情况我千里驰援,问题解决之后我初心不改。我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她提出自己出海,又拒绝了我几次提出的好意,难堪不难堪并不重要,拒绝我对她安全的担心与关注就令人很寒心了。
至于我后来作战中如何危险、南下之后遇到了什么,当然,那是我自己的事,也没有理由让她关注、关心,是吧!
再加上后来听到的那些传闻……怎么说呢,算了,就当是朋友之间帮忙吧!
据努诺*桑托斯说,大半个月前,华梅和那个……嗯……据说来自不列颠的王室成员朋友查理不知为何反目成仇,在索法拉附近海域展开激战!
查理势弱,不敌华梅,便一路且战且走,向南方逃去!想必是要绕过好望角,逃向西非英国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
我听的暗暗皱起了眉头,如果华梅进入了英国势力的包围圈,那恐怕是凶多吉少的结局!
所以,我必须全速赶往好望角,绕过非洲大陆的南端,开始向西北方向前进!
这与我的大方向完全吻合,只是行程有些仓促,而且……而且我们刚刚解决了桑托斯商会的威胁,此时后方不稳,这时候离开……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
伍丁看出了我的疑虑,他的建议是——暂且稳住,不要急于追击前方的舰队。
原因有三点:
其一:就是我刚才说的,刚刚占领了东非大面积的商圈,此时正是树立威信、增进与管理者和民众感情的大好机会!为了一个人、一个尚不知在何处的人离去,非常不值得。
其二:努诺*桑托斯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为了莫须有的消息就贸然追去,只怕是个陷阱也说不定。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潜伏在幕后的西班牙势力久久没有出头,他总觉得对方在暗中窥探,此时更应该集中力量、保团取暖才是!
我知道,伍丁这是真心为我考虑,怕我坠入陷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担忧——我不知道这种担忧来自哪方面,甚至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见我脸色不好,鸢劝慰道:“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但是伍丁先生说的没错,此时确不是离开的好时机。要不这样吧——精选船只水手,我和岚替你去解决担心的事,你留下来稳住大局,好不好?”
说完,她轻轻拉住了我的手,目光诚挚的看着我。岚听了鸢的话,虽然没有表态,但是目光同样很坚决的盯着我,那意思是说,她也愿意去。
我心中无比温暖!我知道,鸢是怕我出危险,所以宁可以身犯险!
心中情怀激荡之下,我哈哈笑了两声,突然拉住了鸢的手,又反手牵住了岚,朗声对着众人宣布:“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不知道我这突然犯了什么情况,都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我微笑着道:“其实我们早已商量好,承蒙不弃,我和鸢、岚准备成婚了!然后再说接下来的事!”
我心中清楚,鸢和岚之所以准备替我去,除了担心安全问题,未尝没有成全我的意思,但是我怎么可能答应呢?这样诚心对我的女人我不抓住、去追寻一个弃我于千里之外的女人?
众人呆滞了半晌,突然一起大声起哄起来!特别是最早跟随我的九鬼政孝、墨等人,他们和鸢、岚师出同门感情极深,更是激动的几欲落泪!
七嘴八舌之中,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比如老塔克问道二人谁大谁小的问题,我自然是回答:不分大小。
再比如九鬼政孝问道要男孩女孩的问题。鸢和岚羞得无地自容,我却坦然答道:来者不拒!
狼族们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是——算吉日!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没有能掐会算的人啊!
按我的意思,四海为家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可是这帮人却不答应,说什么必须重视、老祖宗的讲究之类的。
结果这帮人愣是从见习航海士中找到一个懂阴阳风水的,名叫徐坤的家伙——就是我们在马尼拉时、从蒲公英酒吧里招收到的那个华夏后裔,据说善于测量的那个,没想到还能掐会算!
这哥们儿不知从哪里搬出一本万年历,翻了半天,抬头皱眉道:“船长!本月的黄道吉日就在昨天!要是还要这样最是上上大吉的日子,恐怕还要到下个月!”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次吉的也可以啊!不用那么一片大好!”
老塔克瞪了徐坤一眼,随即笑道:“新郎官着急要洞房!你竟然让他再等一个月?”
众人大笑。鸢和岚大囧,直接藏到了我身后。
徐坤闻言,一拍脑袋,很是认真的掐算了半天,方苦着脸道:“船长!本月内的剩余日子确实不宜嫁娶!最早也要到下月初八呢!”
我刚要开口,鸢却接口道:“先生,你有这个心意,我们已经满足了!下个月就下个月,不着急!现在重要的是定下前途的事!”
听了鸢的话,众人都冷静下来。我微笑着望着鸢道:“这就是正事!”
说完,我忘了伍丁一眼道:“老兄,这里少不得还得多麻烦你操心!我准备让鸢和岚——我这两位准新娘都留在索法拉,准备婚礼的一应物件,我带队走一趟,无论情况如何,下月初八之前一定返回索法拉成婚!”
伍丁见我执意要去,咂了咂嘴巴道:“行吧!老板不在,老板娘也是一样的!你此去万事小心,按时回来办喜事!”
我扭头望着两位姑娘道:“我不可能让你们替我去承担危险!所以我肯定是自己去的,你们留下来做准备,好吗?”
两人却异口同声的道:“不!”
我无奈的苦笑道:“你们知道的,我和华……我和李家小姐毕竟有婚约在先,此去也算是尽道义,善始善终。这个别人也替不了!放心吧!我回来后,我们立即成婚。”
鸢却摇头道:“先生有始有终,我是十分钦佩的。我们的想法是,一起去!我和岚无论如何都陪着你!不管走到哪里!”
岚点了点头,方轻轻的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要去,就一起去吧。”
屋里集体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伍丁叹了口气道:“为情所困的人们啊!是九头骆驼都拉不回来的!像我呢,只谈情、不说爱,就没有这个困扰啦!”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送,微笑道:“谁有你伍丁大少爷这么好的命!我是苦命人!”
说完,我转头望着鸢和岚,刚要开口,两人却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坚决的道:“要么不去!要去一起去!”
最终,我留下墨和老塔克在索法拉,替我照拂东非的局面,使用从桑托斯商会缴获的船只。其他人则带着当初的五条船,准备南下好望角,开赴西非!
当天下午,给养就已全部整理完毕,毕竟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所有战备物资都是齐整的。简单补给之后便可以离港了。
然而就在我最后一遍检视船只时,旗舰的主桅杆却被突然刮起的一阵狂风吹的摇摇晃晃半天,最终“咔嚓”一声拦腰折断了!
众皆大惊!九鬼政孝自幼接受军事训练,他更是忧心忡忡的说:“出征前折断大旗,于主帅不利!先生,依我看还是暂缓出发吧!”
我心里也十分郁闷。这船自买来一直好好的,也反复检查了,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有心暂缓出发,却又一想:命令已经下达了,如果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就畏首畏尾,以后还怎么让众人效死拼命?
于是我哈哈大笑几声道:“我们常年漂泊在海上,遇到些风浪有什么可怕?如果这么点儿小动静就吓得不敢动弹,那以后还怎么纵横七海?凭什么与各个势力一争高下?”
众人默默无语,岚立即唤了木匠来,在哈勒哈的全力配合下,很快换好了主桅杆!
夜幕降临后,一切准备完成。我立即下令——出发!目标,好望角!
五艘船一字驶出了索法拉港口,在伍丁、墨、老塔克的目送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幕中。
说实话,这次出来我并非不担心有危险——放走了努诺*桑托斯,再加上背后的西班牙势力一直窥伺在侧,让我心中着实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多方面的因素作用之下,我不得不抓紧出海。可是出来之后,我却采取了很多办法提高安全系数。
出港之后,我命令船队径直向东行驶——不直接南下,而是绕过马达加斯加,再兜一个圈子往南!如果对方在这附近截击于我,他们肯定料想不到我的航线如此诡谲!
绕过马达加斯加之后,我们径直向南,直接从大洋中航行,却不向西南贴着海岸线近海行驶!这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这段路途大概多消耗了我们三天时间,但是为了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十二天之后,估算着南下的距离差不多了,我们便调转船头,径直向北行驶。大概一天之后,我们的东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块凸出来的陆地!
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就是好望角了!根据测量估算,也是这个结果。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西非的土地和海面上,不再是西班牙人的领地,而是英国人的控制范围了!
至此,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众人也放松了不少。毕竟,在西班牙人的领域都安然无恙,到了英国人的地头,难道他们的死敌西班牙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只是按时间算,恐怕赶不回去举行婚礼了”。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我笑着对鸢说道。
鸢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温柔的道:“婚礼只是个形式!不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心里有我,无论在哪里,我都开心!”
我闻言轻叹,再次将鸢轻轻搂进了怀里……
242.风雨圣多美
以好望角为界,非洲大陆南边儿这一半被分为东西两部分,毗邻印度洋的被称为东非,在南大西洋这边儿的,便是西非。
西非地区东至乍得湖,西濒大西洋,南濒几内亚湾,北为撒哈拉沙漠,面积十分广阔。在这个时代,西非的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也被视作西洋诸强的“富矿”。
在华夏明朝阶段开始兴起的西洋“大航海时代”,西非曾以象牙海岸、黄金海岸而闻名。罪恶的奴隶贸易在这里被西洋人操纵,无数的西非土著被贩卖到新大陆去充当开荒的劳动力。时至今日,在米国四处晃悠的黑皮肤人口绝大多数就是这个阶段从“西非”贩运奴隶的后代。
所以,新大陆的崛起历史,就是一部西非的“血泪史”。
前一世米国黑人作家亚历克斯*哈利于一九七六年所写的家史小说《根》,就是讲述了一个从非洲西海岸被白人奴贩子掳到北美当奴隶的黑人“昆塔*肯特”的故事。
书的跨度很长,既有昆塔*肯特幼年时在非洲的自由人生活,也有他和他的子孙在米国奴隶制下的苦难历程,当然,还包括这个家族获得自由后的经历。
这部小说曾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引起巨大轰动,我曾经看过原著,也看过很多版本的影视作品,而这些也提供了这一世的我对西非的大部分认识和理解。
沿着“西非”大西洋沿岸一路北上,我站在旗舰右侧船舷边向陆地上观望着。入目的绝大部分都是热带地貌和热带雨林,中间也间或有沙漠的存在。有不少动物在林间穿梭,却极少见到人类。
我们六天前从好望角出发,经过吕德里茨,在鲸湾港进行了简单补给之后,便继续北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鲸湾港的酒吧里我们还打听到,就在五天前,有一位“身着长老都从未见过华美服饰的东方女性船长”曾在这里寄港停留,并且追踪什么人的足迹继续北上了!
五天!这已经是一个可以琢磨的时长。在海上的五天,如果顺利,可以跨越半个西非,可如果不顺利,也许连一条尼日尔河都出不去!
而且这条信息也说明,至少华梅在近期内还是安全的!在茫茫大海之上,两只船队想要碰到的几率极小,华梅出身武勋世家,想必基本的谋略是有的,不至于这么手无缚鸡之力。
我让玛维打开航海图,仔细观察着西非北部的地形。大海上整体平整,但海面上星罗棋布着许多的小岛,极其容易隐藏行踪。在这里追踪敌人,难度很大!很大!很大!
两天后,我们到达了罗安达港,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但这反而说明,情况就在眼前了!同时也说明,现实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于是在罗安达,我做了两件事:第一,派出小船返回索法拉,告知伍丁和老塔克当前的情况,请他们在合适的时机给予后援;第二,再次进行了战斗强化,购买了不少原材料,提供给哈勒哈做准备。
再次出航,继续向北,这一天正行驶在布拉柴维尔附近的海域时,前方突然漂流过来一些东西!在瞭望手的呼喊声中,我们一起跑向了左侧船舷处,看着那些东西从船舷边划过。
“是船体残骸”!玛维沉声叫道:“上面有炮弹攻击的弹孔!在上游发生过战斗!”
是的,我也清楚这一点!洋流从北向南流动,从船体残骸的密集程度上来看,战斗的地点应该离这里不远!
“往北有哪些大型岛礁?”我高声道。
“再往北半天的路程就是圣多美岛,旁边是普林西比岛!旁边还有十几个小岛”岚的声音从船长室传来。
圣多美和普林西比?我的记忆中是葡萄牙殖民地,难道葡萄牙也参与到了这次的纷争之中?
我的眼前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起风了!天上的乌云开始翻滚着,由西向东,向着我们的方向压过来!
“要下暴雨啊!”玛维仰头往天道:“船长,我建议在圣多美港寄港,这样的风暴我们挺不过去!”
狂风吹着我的头发飘向脑后,前世我一直是短发,到了这一世却换了发型。不是因为爱好变了,而是因为在古代时、短发只属于一种人——犯人!
有身份的人都要按规矩将头发梳理成发髻,这是规矩。
离开大明之后,我的发型一直比较随意,都是根据场合在变更,近来更是无拘无束的随意在脑后一扎。
今天的风势好猛,只吹的我束发的绳子都不知飞向了哪里!望着天,我点了点头,问道:“最近的港口是哪里?”
玛维想了想,答道:“最近的恐怕就是圣多美。不过若是考虑洋流方向,返回罗安达倒是最快的!”
我略一沉吟,摇摇头道:“回罗安达的话,周期太长。再返回这里的话情况难料。赶到圣多美吧!到圣多美寄港补给!”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也是最恰当的选择,我的意志立即得到了贯彻,船队加速向着正北方向全速驶去!
乌云越压越低,金蛇般的闪电已经开始在头顶盘旋!一道闪电“啪”的一声打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激起阵阵电火花四散开开!看的人头皮发麻的同时,仿佛耳边还带着嗡嗡的声响!
雨水泼下来了!黄豆大的雨滴打在甲板上、船舱顶上,因为过于密集,已经听不出雨滴之间的间隙!浪头翻涌,我们的船队在怒海中翻腾,仿佛一片树叶在飞舞!
多少次我们的船只几乎要被击沉到海底一般,多少次又再次攀上高峰!我的心情随着海浪上上下下,细细品味,竟有三分恐惧、三分震撼、三分刺激、一分兴奋!
我忽然想起了高尔基的《海燕》,有那么一瞬间,随着船只攀上浪尖,我几乎觉得我只要张开翅膀就能飞翔!
船长室里十分的静默,见众人面色各异,我暗暗感叹,经历真是人最好的老师!岚和玛维明显长期出海,所以平静的多。鸢就稚嫩多了,紧紧抓住我衣袖的手,情不自禁的在微微发抖!
我无声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鸢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我是怕她害怕,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安慰她!
她立即揪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我回头看她时,她尽全力给了我一个微笑。我知道,她是在鼓起浑身的勇气,怕我担心!
我反握住了鸢的手,也用力捏了捏,意思是“我在”。鸢的手抖动顿时轻微多了。
我回头问玛维:“到圣多美港还有多远?”玛维在船身剧烈的晃动中展开海图,灯光晃动的根本看不清楚!他就用一只手,把油灯底座死死按在桌面上,方才得以清晰的看见海图。
“还有十五海里!”玛维答道:“船长,前面有暗礁,不过暴雨后水位高,比平时安全一些!应该可以通过”!
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他们按航线走已经十分不易,想准确辨线真的是强人所难了!于是我默默的心道:“愿上苍保佑,让我们能顺利到达圣多美!”
就在此时,外面的瞭望手突然叫道:“前面好像有船!”
声音在暴风雨里听不大清,但我却准确的听到了他的喊话!我高声问道:“在哪个方向?”
瞭望手的声音再次传来:“正北!船很多!似乎在交战!”
我顿时吃了一惊!在这么大的暴风雨里交战?担心之下,我冒着雨冲上甲板,仔细观看!
果然不假!前面似乎有十多条船,好像是互相摆出了攻击的位置和造型!
但我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喊道:“快转向!不!调头!调头!这是个陷阱!”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间,对面原本“互相呈攻击态势”的舰船突然打开了射击口,猝不及防之间,炮火的轰鸣声震天响起!
风雨中,无数的弹雨向我们飞来!
果然是陷阱!该死!这帮家伙根本就是把船只停靠在暗礁群里!风浪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影响!他们瞬间已经化身了固定炮台般,火力就像方才瓢泼的雨水一般,毫无花假的洒向我们!
“嗵嗵”两声巨响,前甲板被打出两个大洞!一转眼的功夫,桅杆也结结实实的挨了几炮!
我高叫着:“快调头!南下!立即调头南下!”
船只开始疾速转向!但是,敌方似乎不打算给我们这个机会,炮弹一轮紧似一轮的砸向旗舰船舷!左舷下沿甚至已经开始汩汩的渗水!
我心中暗道不妙,敌人的再次集火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波恐怕是真的吃不下了!
绝望感涌上心头!该死,跑了这么远,我tm这是千里送人头吗?送快递吗我这是!
黑暗中,对面的炮口开始闪烁!我口中的“弃船”二字刚要喊出,却见一直行驶在旗舰左侧的三号舰突然加速,正挡在敌船与我方旗舰之间!
连声闷响过后,三号舰船舱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但他们没有弃船打算,而是在船体断裂前,向着敌船打出一轮齐射!
“轰!”三号舰再次中弹!在雨水都浇不灭的熊熊燃烧中,三号舰终于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弃船啊!快弃船!”我含泪高叫着!却见三号舰上幸存的官兵没选择逃生,而是在船体沉没前,用对敌的火炮再次打出一轮残缺的齐射!
炮响!舰沉!
我紧紧的闭住了眼睛!我能感受到,旗舰已经完全调头了,目前正全速向着南方冲刺!可身后的敌船也开始起锚,他们是要赶尽杀绝!
但我知道,冲出去的可能性太渺茫了!敌人数倍于我们,火力太强了!再加上这暴风雨……
我紧紧抓着舱门,死死咬着牙关!不!我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弃!我高叫一声:“哈勒哈!”
这大个子立即冒雨冲到我身边,我喊道:“把东西都扔下去!别让他们轻松的追击我们!”
哈勒哈应是以后,正要去行动,玛维突然喊道:“船长!一号舰和四号舰向敌人反冲锋了!”
我惊怒交加的跑到右侧船舷边,果然,两条船未经授意,已经自行向敌人发起了决死冲锋!
“轰轰轰”!敌阵里发出了巨响之声!而我闻声之后,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败了!彻底败了啊!
243.永别了爱人
明知道逃走无望,一号、三号、四号舰向着敌方发起了反冲锋!除三号舰被提前击沉之外,一号、四号两条船成功的闯进了敌舰队之中!并将携带的特制炸*弹大部分送入了毗邻的敌船!
自然也有来不及送过去的,于是之后的连续爆*炸,既来自于敌船,也来自于我方船只!
我眼含着热泪,下令将剩余的水*雷掷入水中!这其实是断了反冲锋几条船的后路,但是不这样做,无法让他们的崇高牺牲效益最大化!
听着狂风暴雨中水*雷入水之声,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忍不住剧烈的颤栗!他们是为了保护旗舰!保护我!
在三条船的决死反击中,敌人的追击受到了严重迟滞!但是很快,两翼的敌船绕过火光,再次向着我船的方向围拢过来!
我方旗舰单侧进水,在风雨之中行动越来越迟缓!怎么办?我望着后面逐步追上来的敌船,最终下令道:“全员登上二号舰!旗舰准备弃船!”
听到我的命令,风雨中的众人都是一愣!海战中,旗舰弃船就代表着失败,这是规矩!我们刃海的人不习惯失败!是的!我不不曾失败过!
风雨中、炮火中,甲板上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我大吼道:“只有活着,才能为同伴们报仇!弃船!马上!”
听到报仇二字,人们才反应过来。风雨中,弃船的警报声呜呜的响起!刃海旗舰的幸存将士们喊着热泪开始行动!二号舰闻声迅速贴了上来,搭上了搭板,做好了接应准备!
我拒绝先行离开,指挥着一队队水手跳上二号舰。敌方越发追近了!
我出离愤怒之后,反而异常冷静下来,大声下令道:“将弃船打横!内部引燃!将所有火*药集中到甲板之下!点燃延时引*信!而后迅速离船!”
以哈勒哈为首的人们迅速将资材按要求放置到位后,我亲手点燃了长长的延时引*信!
火光照耀的我脸上互明互暗,一如我的内心波涛起伏!
我不害怕失败——虽然我极少经历失败——我痛苦的是,失败了,我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搞清楚,敌人到底是谁!
我的心中百感交集,但我深知,此时一定要当机立断,迟疑彷徨,只能加速死亡!
我咬牙道:“走!弃船!”
所有剩下的人开始快速奔走起来!站在旗舰的左舷上,我深深地回望了敌船前来的方向一眼!
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我看清了!
风雨中的敌船上,赫然挂着金底红边双狮子图腾旗!
是西班牙人!
我紧紧的攥住拳头!真的是西班牙人!
人无伤虎意,虎有噬人心!看来是我太仁慈!助长了敌人的野心和气焰啊!
我暗暗锤了自己一拳,慈不掌兵!是我的问题!我的错啊!
最后一个登上二号舰,岚立即指挥着舵手一把右满舵!二号舰藏身已弃船的旗舰身后,立即左满舵回归正南方向,全速在暴风雨中驰骋!
敌方在风雨中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放弃了旗舰,见到期间上“灯火通明”,立即全速冲了过去!结果靠近的同时,接连的爆*炸声连续响起,前面的几条船顿时陷入了无尽的火海之中!
我心中微微感到一丝痛快!我死死盯着后面的敌船,暗暗下决心!这只是复仇的开始!我一定将今天的苦与痛百倍的奉还给你们!该死的西班牙人!
后面的敌船被阻滞了,我站在后甲板,定定的望着狂风暴雨中渐渐远去的船影,心中着实在滴血。岚快步走到我身边,大声问道:“先生,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看着后面越追越远的敌船,紧握着拳头,又轻轻放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方才大声回答道:“全速赶往罗安达!维修船只!救治伤员!而后返回索法拉!”
这也是当前最可行的办法了。岚刚要执行,玛维的声音突然传来:“快卧倒!卧倒!船长!快卧倒!”
我极速扭头的同时,玛维正从另一侧船舷处奔跑过来!同时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就在他狂叫的同时,我突然惊觉——在他身后的无尽黑暗里,突然亮起了此起彼伏的火光!
雨幕中,这火光朦朦胧胧,伴随而来的爆*破声也极为暗哑!但我心中明镜一般——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到我船左侧的敌人在开炮!
一瞬间,我的心中闪过两个字——完了!!!
是啊,敌人不知何时已经追击到了我们仅剩船只的侧近!全舷齐射之下,我们唯一的船只哪有幸存的道理!
但是长期的训练让我练就了极为敏锐的本能!就在炮弹呼啸着划过体侧之前,我一把拽住面前的岚,狠狠一把把她摔倒在地!
一颗炮弹几乎是贴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但炮弹的呼啸声很快再次逼近!这次在我的右侧!
我急忙回头,鸢正站在我右后方的位置,显然,她并没有发觉炮弹已经朝自己袭来的事实!只是在尖叫着:“先生!快卧倒!”
我顾不得许多,右脚斜斜的侧踹而出,正勾踢在鸢的膝窝处,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极速掠过的炮弹甚至在她的肩头,带起一丝飞舞的血花!
与此同时,甲板上、船舱壁上被敌方的炮火击穿而出无数的弹孔!绝望之际,忽然一颗炮弹正正的击打在尾部桅杆的正中!只听“咔嚓嚓”一声巨响,那根桅杆向着岚的方向直直砸了过去!
岚的腿部似乎受了伤!应该是不知何时被炮弹擦中了,正汩汩的流着血!见桅杆砸向自己,竟然无力躲闪,只是望着我的眼神无比温柔,脸上尽然露出了柔情似水的笑意!
我知道,她已经绝望了,但我怎么可能让她死在我面前!我奋起全力,向着岚的方向扑去!身体临空之际,一把抓住岚的右手、借着身体的惯性向着船舷方向尽力一甩!
岚飞了出去,我望着她,微微笑着。我能感觉到,桅杆已经迅速落下,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生风!
危急时刻,我将全身的公里汇聚在背部,准备拼尽全力、去硬抗这躲之不及的重创!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我心中暗道。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不!”
我靠!是鸢的声音!来不及回头,我高声叫道:“走开!别过......”
“来”字还没喊出口,只觉得一具温软的身体伏在我的背上,同时,一阵巨大的力量重重砸下来!我顿时被毫不留情的砸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吐出一口鲜血,我竭尽全力想翻身爬起来,看看鸢的情况。但是却明显感觉使不出力气!比起这个更加让我无比恐惧的心寒的是,我的背后、脖颈后感受到一阵阵热流!那是鸢在流血!我知道!一定是鸢的鲜血!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着左侧全力一转身!鸢从我的脊背和桅杆之间落下,滑到了加班之上,而桅杆则砸在我右臂上,发出“咔嚓”一声响!
但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用身体扛着桅杆,腾出的左手用力摇晃着紧闭着眼睛的鸢,嘶哑的嗓音高叫着:“鸢!鸢!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啊!鸢!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似乎是听到了我声嘶力竭的呼唤,鸢微微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我还活着,那双失神的大眼睛慢慢的恢复了光彩!她又吐出一口血,艰难的张口道:“先生......”
我忽然觉得身上一轻!扭头看时,哈勒哈、罗德里格斯和九鬼政孝赶了过来,冒着炮火抬起了压在我身上的桅杆!我顾不得别的,用左臂一把抱住了鸢,看着她满面笑容、眼神却在一点一点的涣散,我猛地回头,大叫道:“罗德里格斯!救救鸢!救救她啊!”
罗德里格斯猛地扑过来,“扑通”一声半跪在地,看了鸢一眼,全身突然一僵!
他看的出,鸢的生命体征正在飞速的流逝!现在能救鸢的不是医术,而是神术!
是啊,鸢的鲜血已经把周围的甲板染得通红,我能感觉到,她的脊柱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最严重的伤势来自于她的后脑,我扶着她脖颈的左手已经感受到不可抑制的暖流!
岚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尖叫着!我顾不得许多,全力以赴将自己的气劲通过左手输送进鸢的身躯!看得出,鸢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我的眼泪狂涌而出,大声叫道:“鸢!你不会死!我一定会救你!会治好你!我们立即成亲!立即成亲!我要一身一世与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鸢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她缓缓抬起右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轻声道:“先生!有你的心意,我很满足!初见时我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对的人!我愿意把一切奉献给你!”
我拉着她的手叫道:“别说废话!我不会让你死!”说着话的同时,我再次加大了功力的输送力度,结果鸢短暂的清醒过后,似乎在微微的发抖!
发抖?是因为冷吗?我突然惊觉,我的九幽晶火诀是至阴至寒的功力!此时的鸢怎么受得了?她需要温暖!
可是,我只会阴寒的内力啊!我不会......不!我有!我有温暖的气劲!
突然间,我想起了二叔祖当初度给我的那粒元阳诀的功力种子!它一定还在!情急之下,我用气劲在眉间全力搜索,果然找到了沉睡的它!
再顾不得许多,我用气机牵引之下,强行将那粒灼热的种子从沉睡之中拽了起来!唤醒过来!不顾一切的将它引导向左手,源源不断的灌输进鸢的身躯!
鸢似乎舒服了很多,她的脸色居然从惨白变的出现了一丝潮红!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再次摸了摸我的脸,轻声的道:“先生,我多想叫你一声,阿娜达!”
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把将鸢抱在怀里,用整个身躯同化着元阳诀的同时,想用整个身体让渡温暖给鸢!伏在她耳边,我坚定的道:“你是我唯一的爱人!鸢!不要离开我!”
鸢听了这话,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眼角流出一颗泪珠!她微微笑了笑,轻声的道:“照顾好自己!阿娜达!爱我,就忘了我吧!”
我手臂一紧,刚要说话,一颗炮弹打在了我身边不足半米的地方!强烈的气浪的震动将我一下子掀翻在地!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我只觉得如果能随着鸢就这样长眠地下,也是一件幸事吧!
敌船的炮口再次抬起,这是装填完毕的意思。我知道,袭击就要再次来临了!我轻轻抱住了鸢,在他耳边淡淡的笑道:“亲爱的,我们一起走吧!”
说完,我紧紧拥抱着鸢,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在我说话的同时,只听见“咔嚓”一声巨响,脆生生的从方才射击的船只方向传来!
剧烈的震动传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244.意外的重逢
身体在微微摇晃,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与大脑同步。努力想睁开眼睛,感受到了阳光,眼前却模糊一片,很快再次昏迷……
似乎听到了声音……有人在说话,分不清是谁……好像是黑夜,左侧……左侧有灯光……
意识恢复的一刻,我只觉得喉咙干的像是要冒火。于是轻轻说道:“水……水……”
一个女声大叫着:“醒了!先生醒了!”继而便是人们快速走近的声音。我努力想坐起来,却觉得背上剧痛、半天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有人扑在了我的身上,大声痛哭着!我偏头一看,是岚!她哭的很伤心,我想抱抱她,右臂抬不起来!于是用左胳膊轻轻拍拍岚的肩膀,低声问道:“鸢……鸢在哪里?”
岚只是哭,却不说话。我心中急躁,只觉得嗓子冒火,又问道:“岚!鸢在哪里?”
旁边一个女声答到:“鸢姐姐她……她还没有醒来!”
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又感觉很陌生。我转过头,却看到一张心中惦记了很久的面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此行的目标、我的前未婚妻——李华梅!
我再次开口问道:“鸢在哪里?”
见我并不在乎眼前的她,而是依然坚定的关心着鸢,华梅微微叹了口气,侧着让开身形。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张软塌上,静静的躺着的那个人,正是我无论醒着、还是梦中,都时时牵挂着的鸢!
她的眼睛紧闭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呼吸看起来很均匀。罗德里格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船长,鸢小姐伤的很重,原以为很难幸存,但是不知为何,她的生命力似乎变得非常旺盛!旺盛的远超常人!”
我知道,那是我在危急时刻引动了二叔祖留给我的元阳诀种子,并将之一股脑送入鸢的后背导致的!不由得,我微微缓了口气,虽然我此时的脉象里空荡虚浮、就像从未习练过内劲一般空洞无物,但我并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只要能让鸢活下来,就算废了我一身的功力又何妨?
我看了看罗德里格斯,微微笑了笑,又问道:“她为什么还没醒来?”
罗德里格斯脸上的表情一滞,他沉吟了片刻,方低声道:“鸢小姐的生命力超乎常人的旺盛,但是她的精神力似乎非常疲弱!在你们昏迷的时候,我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刺激,船长你虽然没有醒来,但是对各类声音刺激都有反应,可鸢小姐......”
我皱着眉头追问道:“鸢怎样?”
罗德里格斯正不知如何回答,旁边一个女声传来:“鸢师姐的脉象十分健旺,脉气雄浑灼热,但心神不聚,精气散乱,只怕是伤动了本元。且依我这段时间的观察,鸢师姐五脏的伤势已经恢复,此时的伤势只怕是在头颅之内!所以一时难以醒转。”
我侧躺着,微微抬了抬头,原来是从马六甲的新伊贺训练营里招收的女性下忍——精通中医的“挚”。对啊!还有这个家伙!我轻轻叫了声:“政孝!”
拄着拐的九鬼政孝从旁边走到我面前,微笑着道:“先生,我在这里!”
我看了他一眼,彼此心里都是感触非常。这里面所有的人之中,他是我来这个世界之后最早遇到的人之一,也是跟我最亲近的朋友的亲信,无论在大明朝,还是在东瀛,亦或是出海之后的岁月里,他都紧随在我的左右。此时我躺着,他瘸着,这倒是第一次遇到的新鲜事!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活着就是幸运的吧!我朝他再次一笑,轻声道:“政孝,把玛玛哈荻先生的遗卷交给挚,让她认真钻研,一定能找到唤醒鸢的办法!”
九鬼政孝眼睛一亮,立即应了,拄着拐噔噔噔噔的向隔邻的房间走去。我知道,那本巫医玛玛哈荻对中医的心得体会遗卷放在存放重要物件的箱子里,走到哪里,都有专人携带着的。
不大会儿九鬼政孝回到了我们所在的船舱,将一个土黄色的小包袱递给了挚。
我看着这个年轻的下忍,轻声道:“这是一位行医几十年的老巫医交给我的东西,里面是他对中医、特别是《伤寒杂病论》的理解和感悟。这本遗卷十分珍贵,我现在将它授予你,希望你认真参悟,学成本事,能够让鸢早日醒转过来!”
挚的眼神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她知道一本高人的行医心得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于是挚单膝跪地,用十分坚定的声音答道:“是!先生!挚一定不负您的厚望!”
我嗯了一声,不再和她多说话。微微闭上眼睛,试着运转一下九幽晶火诀,谁知一运气之下,熟悉的冰冷气劲没有出现,灼热的气劲也毫无踪影!只剩下一股幽冷火焰般的气劲,还在我的脉络中奔腾流转!
我试着感受了半晌,哦,是我从吞光剑中学会的腐蚀内劲,以及从信长的黑石处继承的黑火!此时仅剩下二者,它们已经深深的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冰冷火焰!看来......看来我习练多时的寒晶诀和骤然引动的元阳诀相互抵消了!还顺带着吞噬了我多年来积累的进境......
唉,这便是命运吧!算了,无所谓,活着就好!我引动地火诀——姑且这么叫它吧,运转几个大周天之后,顿时感到力气回到了身上!我微微一用力,在背部剧痛之后,狠狠一咬牙,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的岚立即拉住了我,叫道:“先生,您别起来!罗德里格斯和挚都说,你要多休息,要静养!”
我扶着岚的胳膊,缓缓用力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鸢的方向挪了过去。经过华梅身边时,我一刻都不曾停留,就那么毫不停顿的缓步走到鸢的床头。
身上的多处伤口被牵动,我疼得满头大汗!挚叫道:“先生!您不能再走路了!请您立即回到床上休息!”
我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都在,虽然人人带伤,见我环视大家,都对着我露出微笑。我微微一笑,缓缓的道:“这一次遭遇突袭,算是我出道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大劫难!感谢上苍,虽然我方损失惨重,但核心骨干无妨!只要我孙某还在一日,这次的仇,便一定要报回去!十倍!百倍!”
众人无言的点头,此时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华梅听我说完,走了过来,轻声道:“这会儿别想着报仇的事了,还是多休息,早些恢复再做打算吧!”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说的是!我自然要与我的爱人一起好好休息,早日恢复的!”说完,我缓缓弯下腰,艰难的在鸢的床头坐下,又努力把腿搭在床沿上,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鸢的脸颊。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感受,此时我的心里,只希望我的轻抚能唤醒面前这沉睡的佳人,再次看到她面对着我时,那纯真而痴爱的笑脸!
“鸢!你这傻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营救我了?真是个笨蛋!”我微笑着低声说道,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流下一滴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了颌下,又低落在衣服上:“快点醒来吧!我们不再分开了!”
我轻轻握住鸢的左手,微微低下头,将她的手缓缓的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慢慢闭住了眼睛,再次轻声道:“醒来吧!我们成亲!”
身后似乎传来了立足不稳的声音,我知道是华梅,但是我不在乎。我此时此刻的心中只有面前这沉睡着的人儿。
屋里的人们感受到气氛不对,又见我已经醒来,便纷纷退出船舱,屋里只剩下我和鸢,还有立在一边的华梅,以及艰难的走到鸢另一边坐下的岚。
“你要和鸢成亲了?”华梅微微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凝望着鸢的脸颊,轻轻的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是啊!还有岚。”
华梅似乎在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极力压制着语调,低声问道:“为什么?”
我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她们爱我,我也一样。”
华梅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问道:“那我呢?”
我不答反问道:“最后是你救了我们?”
华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那我呢?”
我撇着嘴笑了笑,低声道:“你自然有自己要追寻的东西,可惜却不是我。”
华梅颤抖的很厉害,她忍了半天,方问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要不远千里赶来救我?”
我把鸢的小手重新塞进被子里,轻轻转了转身,望着华梅淡淡的道:“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尽道义!作为你的前未婚夫。”
华梅几乎是冲了过来,一下子坐在我对面,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盯着我!我就这么正视着她,面带着微笑。对于她,我的心里毫无愧疚,即使我作出了与鸢和岚成亲的决定,依然是如此。
华梅怒视我半晌,方忍住了情绪,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问我:“你是怪我不辞而别?”
我微笑不语。
她见我不回答,又轻轻偏着头问道:“你是怪我不去找你?”
我轻轻一笑,淡淡的道:“我说过了,你有你的追寻,可惜不是我。我曾经尽力去靠近你、抓住你,可是我没有成功。这段时间,我已经深深地感受到,真正爱我的人,不会躲着我、一年到头都没有个音讯。就像鸢,就像岚。”
我低头看了看鸢,又回头看了看岚,方才继续道:“即使不在身边,她们的爱意也始终萦绕着我,让我能够时时都感受到她们的爱!即使远隔千里,我也知道她们的心中有我!而不像你。”
我微微一笑,有些不屑的道:“或许你有更好的选择吧!所以我觉得彼此祝福才是我们最好的选项!”
“更好的选择?”华梅盯着我的眼睛,微微皱眉道。
她偏头想了想,忽然笑了笑,问道:“你是说查理?”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十分清澈,但是那又如何呢?我不在乎!
我重新低下头,望着依然沉睡的鸢,默不作声。
华梅低声道:“启蓝,你误会了!”见我不做声,她继续说道:“查理......他自称是代表伊丽莎白女王来给神宗皇帝送信的信使,却在海上遇到倭寇,最终漂流到了天津卫一带。我父亲知道此事之后,将他带到了京师,与他交流中,他谈到西洋医术先进,有治好我父亲肺病的可能。”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哦了一声,方说道:“忘了告诉你,我父亲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患上了严重的肺病。所以我才邀请查理一起出海,想要送他回到英国的同时,能够找到医治我父亲的药。”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淡淡道:“所以我说了,你该去追寻你要的。我这次来,无非是想最后尽一次道义,不想看着你命丧异乡罢了!”
说着,我看了岚一眼。她正低着头,轻轻的用毛巾擦拭着鸢的脸颊。
华梅的声音再次传来:“可惜,我被骗了!他不是什么伊丽莎白女王的信使!他是个西班牙间谍!”
我轻轻摇摇头,对于我无所谓的人来说,他是什么人,我根本不在乎。
华梅低声道:“本来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直到我无意间听到他与西班牙商会信使的谈话,知道你清剿了他们在东非的势力,而他们打算要在西非地方暗算于你,我方才知道自己上当!追击于他的同时,也火速赶来通知你,谁知还是没有赶得及!”
我回头望着她,华梅也望着我、叹了口气道:“鸢变成这样,我很抱歉!对不起!启蓝!但是我从来没有背叛于你!我本想解决了父亲的药物之后便去找你的!我还是......还是那样爱你的!”
“够了!”我低声喝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爱!收起你的表演吧!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话音一落,屋内落针可闻,只剩下华梅略显粗重的呼吸之声......
245.并非我无情
对我来说,生意不在友谊在,散买卖不散交情,只要不是故意为恶的人,我基本的忍耐还是有的。
扔给华梅那句话之后,我其实也有些后悔。何必呢?不能在一起,那是没有缘分,犯不着互相伤害,对不对?
于是我平静下来,望着华梅继续道:“可能我刚才话有些重,不过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当然,感谢你最后时刻的伸手相助!我会记得的。”
华梅沉默半晌上,方才幽幽的道:“启蓝,我们真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就因为我独自出海?还是因为鸢......”
听到鸢的名字,我再次怒火中烧!如果不是为了她,鸢怎么会受伤?怎么会昏迷不醒?
在我与人斗智斗勇、生死搏杀的时候,鸢永远默默站在我的身后,可是她呢?因为心情不好,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几次三番的伸出援手,却得不到一点儿回应?凭什么呢?就凭一纸婚约?
想着想着,我的脸色再次布满了阴霾,同时也沉默下来,并不再讲话。
华梅看着我的表情,估计是明白我的想法,于是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顿了顿,方缓缓的道:“启蓝,我知道你在怪我。其实当初我家里出事、你不远千里从东瀛赶回来营救,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我淡淡的道:“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我只是尽道义而已。”
华梅摇摇头道:“不!我要说!启蓝,我对你不忘情谊十分感激,也感激你救了我父亲。只是当时......当时我母亲突然逝去,我的心里十分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只能做出让自己最轻松的选择。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令你失望了!但是......”
她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道:“但是我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对你的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了解和关心的!”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到我手里。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皮质的封面上什么都没写,整体上大约有两指厚。于是我抬头看了华梅一眼,她用眼神示意我看看,我停了两秒,方才打开了那本子。
原来是本日记。
第一页,我看了看日期,正是我弃官而去、从烟台港乘船离开大明朝的日子。只见内容写着——
“他走了!他终于还是走了!他为什么能舍下我,独自离去呢?启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走了,我怎么办?”
“父亲说了,有人要对他不利,但是朝廷自有公断不是么?还有我父亲在策应,首辅也并未去世,他为什么要扔下我独自离开?”
“说过的山盟海誓、比翼双飞,难道都是骗人的吗?不是说好马上成亲吗?启蓝,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次偷偷戴上新娘的凤冠,就是幻想着与你结为夫妻的情景?每当此时,我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而此时此刻再抱着凤冠,我却只有泪水!”
“我要去找你!即使要分开,我也要你当面告诉我!启蓝!”
看着那熟悉的、娟秀的字体,感受着字里行间的感情波动,我的心里百味陈杂。感应到华梅灼热的目光,我没有抬头,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着。
接下来的内容,从我们在海上相遇、漂流孤岛,一直写到她返回明朝,后来家中出事,我千里驰援,林林总总,写的十分详细。
读着这本日记,我仿佛在与她轻声交谈,好像倾听着华梅在默默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说不清楚我是什么心情,我也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静静的看着,读着。
她独自出海之后,因为挂念我的安危,所以专门从他父亲李再兴那里要了一小队密探,派遣到东瀛,始终关注着我的行踪!
我在本州岛与九鬼嘉隆斗智斗勇、在九州岛和人比试枪法,包括到贱岳合战之时,被围困在贱岳山上,事无巨细,她都在关注!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几次想要前来营救,但是每次快赶到时,却总是收到我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
原来她一直关注着我啊!我心中暗道。不由得抬起头,看了华梅一眼。她正目光灼灼的望着我,眼睛里雾气蒙蒙,紧紧的咬着下嘴唇。
我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再次低下头,继续看着这本日记。
等我出海之后,她依然默默的关注着我,只是得到情报信息的渠道明显变窄了,写我的情况明显少了,更多的是她对我的担心。
中间也提到了那个假洋鬼子——查理,果然是为了药物。我不由的微微笑了笑,似乎轻松了许多,男人可笑的自尊心啊!
瞄了华梅一眼,她正看着我,看见我颇有内容的笑容,她呵呵笑了两声,轻声道:“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你想多了,启蓝!”
我不置可否,继续看着。从前段时间的记录开始,华梅更多的提到了“阴谋”这个字眼,于是我读的更加认真。
“查理居然是西班牙人!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启蓝在东非?与桑托斯商会发生了正面冲突!桑托斯商会表面属于葡萄牙,实际上却是西班牙人的势力?”
“听希恩叔叔说,英国和西班牙全面角逐已经开始,中间还夹杂着老牌海事大国葡萄牙和荷兰的种种利益,大明朝已成为英西两国必争之地。怪不得查理这该死的间谍会渗透到大明朝来!”
“难道查理其实是个双面间谍?他表面上是英国人,实际上却是西班牙人的探子?这样便解释的通了!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大明朝和英国的关系!难怪会如此!”
“查理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想在西非埋伏启蓝!不行!我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可是启蓝现在在哪里?他似乎失踪了......联系不到。算了,联系不到他,我去帮他解决前路上的障碍吧!”
“好望角以南遇敌!是查理的舰队!可恶的家伙,竟然还开着从我这里偷走的船!我要消灭你!”
“西班牙舰队在撤退,他们有什么阴谋?希恩叔叔告诉我,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于是我将队形分散成长长的一字队形,防止敌人偷袭。”
“罗安达西南三十海里遇敌!敌方一触即溃!他们有什么阴谋?迂回过去看看!”
“圣多美以西发现大规模敌踪!看来他们准备在此打伏击战!他们要伏击谁?难道是启蓝?”
“我们被发现了!开始战斗!敌人正从两翼包抄!加速撤退!”
“感谢老天爷!这场暴风雨真及时!加速撤离!”
“敌人又缩回了圣多美,他们没有追击!为什么?难道......”
“启蓝遇袭了!我要去救他!”
接下来的一页上,涂抹着许多没有规律的墨迹,看起来更像是墨汁被水沾湿之后弄脏的污迹,最下面甚至还有一点儿血迹!看起来像是手指抹开了血珠造成的痕迹。
血迹在本子打开后的最右端,我抬起头,却见华梅的右脸颊下面有一个小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的碎片擦破的。
见我看着她脸上的伤口,华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是撞沉袭击你的西班牙船只时弄的。我的船震动的很厉害,我摔倒了。不过很快会好的,伤口不大,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看完这本日记,这本厚厚的日记,我的心里百味陈杂。我又低头看了看鸢,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傻瓜蛋,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已经没事了,你知道吗?
我抬头看了看岚,她正微微抿着嘴唇望着我,却什么都没说。但我看的出,她对华梅是非常抵触的!当然,我非常理解,毕竟她和鸢情同姐妹,而鸢现在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华梅的原因造成的。
换了是我,也一样不会原谅她吧!
可是站在我的角度,从这本日记的字里行间、点点滴滴,我都读得出华梅对我的牵挂。我现在知道了,尽管一直不曾见面,但她却一直关心着我的安危。
相比之下,似乎是我赌气之下,关心她比较少才是真的......
当然,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把她当做自己的未婚妻,但凡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就像这一次急速驰援,我知道会有危险,但我还是来了。
而且,我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尽道义,但是内心深处呢?真的是如此吗?
我扪心自问,说真的,我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我十分清楚,之所以当初我铁下心、准备跟鸢和岚成亲,未尝没有以为华梅已经变心,自己确实心灰意冷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爱鸢,对岚也很喜欢,但是对华梅呢?也许在我内心深处,她才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初的,或者说真正的选择吧!
可是此时,鸢为了救我而陷入昏迷,这么久了都没有恢复的迹象,我不可能舍下她,去考虑其他的问题!我答应过鸢,永远不再分开!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轻轻合上这本厚厚的日记,将它重新递还给华梅。她默默的接过,轻声的道:“启蓝,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是......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处。尤其是母亲突然去世后,我的情绪很不好,所以......所以,求你不要怨恨我才好!”
我低着头,良久之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华梅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的道:“我真的想明白了!启蓝,你为了我,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性命!对于这样的男人,我不想、也不能再次错过了!如果你不反感我、不赶我走......我想和你一起,一起去西洋,可以吗?”
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道:“九鬼政孝他们和我说了你的打算。启蓝,给父亲寻找特效药的事情破灭之后,我没有什么计划,就让我跟着你吧,好吗?”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拒绝她吗?从她的种种可以看出,我和她的疏离更多的在于误会和距离。可是答应她吗?那是不是代表着我重新接受了她?那鸢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岚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岚一眼,她正默默的给鸢擦拭着纱布之外的脸颊。我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华梅突然道:“听希恩叔叔说,在圣乔治有一个名医,特别擅长外伤的治疗。不知道鸢的情况能不能治好!我们去试试吧!”
听到这个,我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追问道:“当真?”
华梅微笑着道:“希恩叔叔说的!据说这神医年轻时曾到南洋学习医术,在当地很有名气。后来随着商队来了圣乔治,才在那里定居下来呢!希恩叔叔当年受了重伤,那会儿连话都说不清楚,后来也是这个医生给治好的!”
还有这么高明的医生?我看了岚一眼,岚的眼睛里正喷发着希望的光芒,用力对着我点了点头!知道双方都关心着鸢,我们彼此相视一笑。
于是我转头望着华梅,压抑着激动说道:“好!那就这么办!我们全速赶往圣乔治,请神医给鸢治疗!”
246.分兵至东西
在海上漂泊两日之后,我们的混编船队在罗安达寄港,进行了修整和维护。我仅存的旗舰进行了大修,华梅带来的四条船——有一条在之前的追逐战中损毁了——并入我的船队。于是刃海第一舰队又恢复了五条船的编制。
她的四条船是清一色的北海三桅帆船,在性能上很全面。比起我唯一幸存的威尼斯帆桨并用战船,虽然在战斗实力上不有所如,但是在续航能力、加减速性能以及商务作用上,却着实强了不少。
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的夜雨带走了我之前舰队百分之八十的水手,以及四名充当舰船指挥官的见习航海士。这对我来说是个重大损失。但是客观的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保留绝大部分骨干实力,核心团队基本完整,已经是十分可贵的胜利了!
为了尽快恢复战斗力,我们按照惯例,对一些在战斗中受了伤、短时间内不愿意出海的,或者身体残疾无法再次出海的水手,按照比行价高一半的标准发放了遣散费,这在罗安达的航海圈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在航海界,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水手们就像水中的浮萍,漂到哪里算哪里,能够在结束一段旅程之后得到相对充裕的资金补偿,便算是人生的最高理想了。如果能有一段惊险经历供起吹嘘就更靠谱了——特别是那些在战斗中重伤未死的,更是会作为英雄被膜拜,酒吧里的小姐也会高看其一眼,“服务”更热心周到......
而从刃海脱离的水手很全面的占据了上述所有特点,一时间成为罗安达水手界被广为传播的话题。
与此同时,在罗安达的水手酒吧里,我借着势头再次掷出几个金币,请在场的水手们好好喝了两杯。提出加盟邀请之后,大批无事可做、滞留在港口码头的水手踊跃报名,当时的场景堪称盛况空前!我们招收一百名水手,两天之内报名的竟然达到了七百多人!于是我们进行筛选之后,留下了最精壮的,可以说效果出奇的好。
第五日上,我们从航海圈儿的消息中得到情报,前阶段“盘亘在圣多美和普林西比附近的舰队”已经南下,路上没有停留,而是绕过好望角,向着东非方向去了。
看来这帮西班牙人是准备撕下伪装、要去夺回自己的领地了!昨天下午的时候,伍丁派来的传信官带来了东非的最新消息——在索法拉、摩加迪休、莫桑比克、蒙巴萨等港口商圈,西班牙人留下的隐藏势力最近频频发难,令伍丁和老塔克他们十分被动!
这不难理解,没有人会甘心接受失败,尤其是长期独享利益成为一种习惯、又有足够的力量夺回失去的东西时,反攻倒算几乎就成了一个必然选项。很明显,西班牙人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样的局面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为了我并不看重的利益、耽误自己的主要目标,这是十分不明智的。而如今我确实已经陷入了这个误区,似乎并非我能够选择,不是么?
一直以来,我都遵循着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的原则。如今既然西班牙人主动找了上来,我便没有回避的可能!
但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前和今后一段时间里,西班牙人在海上仍保持着相当的霸权,而且是相对于其他国家的霸权,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我们仅仅依靠自己——或者再加上半个伍丁商会的实力,能不能作到与之分庭抗礼?
“很难,启蓝!”华梅听了我的顾虑之后,率先开口道:“孙子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对于我们的敌人,我们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对于我们刃海,敌人却不难掌握根本。所以这是不对等的,我不建议这样硬碰硬。”
听了这话,我心里微微点头。却未表态,而是继续问道:“那依你只见,我们当作何处置?”
华梅微笑道:“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
见旁人都不搭腔,华梅继续笑道:“换句话说,西班牙人如今行迹已经暴露,我方则由台前转到幕后。在此情况下,我们可以适当放弃一到两个城市的利益,将对方拴死在这两座城市上。而我方则逐渐抽离出来,对西班牙人采取骚扰态势,可以大大减轻其余城市的防守压力!这也是以退为进,你认为呢?启蓝。”
对于华梅的表态,很多人都有些面容古怪。九鬼政孝等“老人”自然是知道我和华梅的恩怨纠葛,也知道她的家世渊源,对于她说出这样的专业言论自然是见怪不怪。但是也有很多人并不太熟悉华梅,只知道她是我“走散了”的未婚妻,是我这次西进的主要目的之一。
在这部分人的心目中,华梅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大家小姐”、“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的女人”,又或者“传统观念淡漠的任侠之人”。却不曾想她一开口,竟然是人人赞同,而且细思之后,竟然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众人方知我之所以对她多次千里驰援,并非没有理由。
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也是好办法,但我依然有自己的顾虑。原因很简单——鸢!我必须先想办法治好她!所以我得向前,先到达圣乔治,找那个神医看看。
如果还不行,那我就继续向北,到西洋去寻找医生!如果还不行,我就带她回大明!我就不行,跑遍这个世界,还找不到一个可以医治鸢的人!
但是华梅说的对,眼下呢?眼下怎么办?当前的形势摆明了就需要再分兵,而且无论是救人还是救市都拖延不得!看来还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啊!
我扫视一周,适合担任方面舰队总指挥的人选......严格意义上讲,竟然只有华梅一人!至于其他人,有智谋的——诸如九鬼政孝——却并不是很擅长水军,擅长水军的——诸如岚——又因为牵心着鸢而走不开,既懂水军、又有智谋的——诸如玛维——我却有没有信任到可以交给他一整支水军的地步!
一时间,我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我正要说话,华梅却微笑着开口道:“启蓝,你是不是想让我带着鸢去圣乔治找神医,你自己带着队伍返回东非?”说着,目光狡黠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点头道:“是啊,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这也是眼下的实际情况,一船舱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吭声。
华梅忽然笑的像只小狐狸:“哦,你对我倒是放心,你就不怕我故意找不到神医?”
我为之一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旁边不少人、特别是岚和九鬼政孝都有些恼怒——如果不是因为华梅,鸢怎么可能受伤?这会儿还说这种话?
我也是这种想法,但是又不好开口,因为开口必然是争吵,于事无补。
谁知华梅又是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道:“你能将心爱的人放心交托给我,我哪有不尽心的道理?再说,当初在孤岛之上,鸢姐姐对我极是照顾,我怎么可能为害于她?更何况......”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坚定的道:“你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若是我还做出此等令你伤心难过之事,只怕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要感谢你一如既往对我的信任,但是我还是要说,启蓝,你的计划我不同意!”
我哦了一声,望着她问道:“为什么?”
华梅伸出三根手指,娓娓道来:“第一,西班牙人对你进行了详细的了解,针对你的特点设置了很多陷阱。若是你去应敌,只怕跌入陷阱尤不自知。”
我微微沉默半晌方点了点头。华梅说的有道理,我这次遭遇大败,就是因为敌军知道我救人心切、设下陷阱所致。于是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华梅的声音再次传来:“第二,启蓝你一直在大明朝及周边区域作战,对西洋战法并不十分了解。而我的几个朋友,嗯,就是跟我一起出海的几名航海士,都是来自西洋、或者精通西洋战法的,靠他们来作战,应该更加贴合实际。”
这话一出,我竟无言以对。
华梅看着我,又说出第三点:“而且,你把鸢交给我,自己却去打仗,心里一定不踏实吧!不如你陪着鸢去找神医,而我呢,则代替你去解决东非的麻烦,如何?”
原来......原来华梅是打算替我去作战?这!这似乎与我一贯的作风不符!对我来说,女人应该站在我打的身后,接受我的保护。让女人替我去一线,那不是我的作风!
周围的人听了华梅的话,无不在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但是我依然摇了摇头,哈哈笑道:“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能接受女人上前线打仗,而我却留在后方。还是我去吧!你比较熟悉圣乔治,鸢就拜托你了!”
听了我的话,华梅微微一笑,却不打话,而是看了旁边的杨希恩一眼。这名李家的忠实拥护者明白小姐的意思,立即看着我笑道:“姑爷!”
我微微一皱眉头,说实话,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杨希恩却不管这些,继续道:“姑爷,小姐说的都是实情,而且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能够为姑爷分担压力,也是小姐作为内人应尽的本分。若是少爷拒绝,反而显得生分了。依我之见,小姐的建议是极恰当的,还望姑爷三思。”
如此分兵吗?那自然是妥当的。但是……因为之前的很多不愉快,可能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抹平。总而言之……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想了想,我开口道:“这样吧。东非这边,就辛苦华梅先盯一段时间,我会着人尽快北上西洋,令陈奎从速组成舰队南下,并由我带队,开赴支援!”
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各自分头准备不提。
岚在一边听着,似乎微微出了口气。她的心情我理解,可我的心情,又有谁理解呢?
但是无论理解不理解,路还得走,日子还得过,仇还得报,事儿还得办。
这就是生活。
247.北上圣乔治
分别,总是让人心情复杂的,无论是何时何地。
因为要分兵,我们在罗安达港再次扩充了船队。当然,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船只出售,而且为了以最高效率出发,我们将船厂里整体状况较好的二手船几乎购买一空!
新购入的三条船,一条十五年船龄的卡拉克船——也是能买到最大最好的一艘,我安排到了华梅的船队,让她正好凑够五条船的标准阵型。而我则在保留的威尼斯战舰的基础上,增加了两条护卫舰。
这是一种小型船只,按照六级船只来衡量的话,大概是介于第五级和第六级之间。荷载水手在四十人以内,船速很快,转向灵活,火炮略等于无,更多的是起到预警和策应的作用。
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这次北上的行程并不长,战斗的概率很低,到达圣乔治之后,除了寻找神医,还有等待陈奎、充实实力,再调头回去报仇雪恨!
当然说实话,我对这种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的战斗没有太大兴趣。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不过那是个漫长的进程,需要大量的时间堆砌,也需要一些机缘和运气,到时候再具体看吧。
第三天下午,我们准备按照既定的计划分兵两路北上南下了。站在码头上,湿热的南风吹拂着脸庞,让我觉得心头颇感压抑。我定定的看着华梅道:“此去东非,不求有功,但求自保。能打则打,不能就早些退却。犯不着为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利益拼死拼活。安全第一!”
华梅看着我,微微一笑,半晌后方才说道:“之前有些莽撞,那是因为心无挂碍,又情绪不好。可是如今已然不同,我自然是安全第一。只盼启蓝你尽早赶来支援便是了。”
我点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方问了句:“离霜......你还带在身上吗?”
华梅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从怀里摸了摸,便拿出了一把紫色锦帕包着的短匕,从刀把上看,正是离霜无疑。
一时间我们竟没了言语,良久我方道:“收好吧!一定保管好它!”
华梅默默点点头,将离霜收了起来。看动作表情,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见我不说话,华梅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声:“珍重!我走了!启蓝”
而后,便扭头决然的去了。杨希恩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也跟着去了。
看着舰队越行越远,我长久的沉默着。岚在我身后,忽然轻轻说了句:“先生,我们也启程吧!现在出发,大后天天亮差不多就到了圣乔治呢。”
我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岚突然又道:“先生又心软了是吗?”
我偏头看着岚,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表情里充满着说不清的意味。见周围无人,岚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先生,那日我遇险之后,本以为已经绝无幸理,没想到您竟然飞身过来救我!”
说着,眼神中满是爱意的望着我。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咧嘴笑着。岚望着我,幽幽的说道:“先生的恩情,我永生不忘!今生我必不负你!也望先生不要负了鸢的情义才好!”
我知道,岚是见我似乎又原谅了华梅,怕我忘了自己的承诺。我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方才道:“放心吧!我有生之年,必不负鸢,也不负你。”
说完,轻轻的抱了抱岚。她浑身先是一紧,继而又放松下来,轻轻的环住了我的腰。南风吹在我的背上,暖暖的,怀里的岚却在微微发抖……
我们的小型舰队也了。三条船,按照护卫舰在前、旗舰在后的顺序,一路北上,直奔圣乔治而去。
大半天后,我们的舰队又到了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的周围。望着那天暴风雨中似曾相识的场景,周围的人无不唏嘘。
那天的惨败,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包括我在内,每一名幸存者的心里。我没有选择立即复仇,而是把这仇恨深深地记在心里!我一定会把当日他们给我的痛苦全部还回去!
我以自己两世为人的人格发誓!
圣乔治港就在不远处了,我站在船头,已经望见了圣乔治港的建筑物!
有些人很疑惑,现代的圣乔治港是位于巴哈马领域的加勒比港口,但是在中世纪时,西、葡、英、法的航海家们将现代尼日利亚南端的拉各斯、奥贡一带也称为圣乔治。
其实这不难理解,就和现在依然有很多地方被叫做维多利亚港一样,圣乔治只是个大众化的名字而已。
现代的是尼日利亚原首都,也是西非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西非第一大城市。拉各斯位于尼日利亚西南端、几内亚湾沿岸,由奥贡河河口地六个小岛和大陆部分组成。
这座城市真正开始开发是在十七世纪,英、葡两国的殖民者交替对这里加大了开发力度。到了现代,拉各斯已经被称为“西非威尼斯”,可见这座港口城市在当地的地位。
我们姑且按照当时人们的习惯称其为圣乔治。这里是典型的亚热带草原气候一年分为旱季和雨季。目前正是旱季特征最明显的时候。
当我们从维多利亚港登陆,哈马丹期从东北部撒哈拉刮来的带有层土的干燥的风吹在脸上,让我觉得嘴唇干燥的像要裂开一般!
根据华梅的介绍,到了圣乔治,想要找到任何人,一定要去码头隔壁的海马酒吧,找一个叫做“号手”的家伙——也就是酒吧的老板。他能带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我带着七八个人,一登陆之后,马不停蹄的钻进了悬挂着大大招牌的海马酒吧。
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港口酒吧并无什么不同。脏兮兮的扇门儿,黑乎乎的地板,糟吵的人群,难闻的气味。见我们进来,绝大多数黑乎乎皮肤的家伙扭头看向了我们。
那眼神里,有的是想找些差事,有的纯粹是将我们当做了肥羊。但是看到炙等几人一人腰间揣着一把短把儿火枪的时候,当我们是肥羊的家伙们纷纷收敛了眼神。
我给了玛维一个眼色,便带着其余几人走到了一处空着大半的桌子旁。原本坐在桌上的两人见我们来势汹汹,很自觉的端着酒杯去了长条桌。于是这一片儿便成了我们一伙的专场。
玛维到了吧台,也很直接,掏出一个金币,扔给了看到金币两眼放光的老板,用高出三杯的价格换到了一桶精品朗姆酒。这老板也知道,一般花大价钱买酒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让小弟送了酒到我们这桌之后,继续和留在吧台没有离开的玛维攀谈着。
“老弟!说吧!到底想买什么酒?”被称作“号手”的猥琐老板斜靠在吧台上,眼神里颇有内容的望着玛维。
玛维端起一杯大麦酒,抿了一口后并不急于说话,而是左右张望了一眼,笑道:“你这地方不错!怪不得人们推荐这里,说只要是在这周围的人,你都能找到!”
“号手”先是一愣,听玛维的意思是有备而来,顿时换了个态度,表情严肃了很多,压低声音道:“原来是熟客推荐的!好吧,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这位兄弟,既然有人推荐,你该知道我要价不菲的!”
玛维拿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摇晃了几下,笑道:“你会得到你应得的。”
“号手”的眼光在那袋子上扫了一圈,用更低的声音道:“说吧!你要找的是谁?屠夫哈利?还是黑刀弗兰克?”
玛维的眼神在“号手”脸上扫了一圈,方收敛笑容,低声道:“我要找的人是毒液卡拉西姆!”
听到这个名字,“号手”的面色大变,他似乎抖了一抖,方阴沉着脸道:“你开什么玩笑?兄弟!如果你是来捣乱的,我倒是不怕你们那伙人的几支短枪!”
说着,“号手”还伸手进柜台里面,抓着什么东西来回晃了晃。听声音,应该也是火器一类的东西。
玛维歪着嘴笑了笑,将钱袋向着“号手”的方向一推,低声道:“老板娘病的很重,老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毒液卡拉西姆!据说除了他,谁都治不好这个病!”
“号手”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毒液卡拉西姆出了名的残暴!他隐居之后,很多人想找到他的行踪,有的人想治病,有的人想报仇,但是无一例外都死了!死于他的毒液!”
说着,他将桌上的钱袋向着我的方向一推,有些恶狠狠的道:“金币是好东西,但是有命赚还得有命花!兄弟,你拿回去吧!这钱我不赚!”
说着,从柜台后面转出两个大汉!看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浑身肌肉紧绷绷的,腆着大肚子,一看就是打手之类的角色。听“号手”说话不客气,那两人立即站到玛维的身后,一副要赶人走的架势。
玛维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轻轻用右手食指敲了敲吧台桌面,对着“号手”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变个戏法!你看完再决定接不接这单!”
“号手”不耐烦的拍了拍桌面道:“我没心思看什么戏法!拿上你的钱,赶紧......”
“滚”字还没出口,就在玛维手指朝着身后其中一名大块头一指的功夫,不远处传来“轰”的一声枪响!一颗弹丸极速飞过,正好将那名大个子头顶上竖起来的、独角兽般的小辫子贴着头顶打断了!
那大个子只觉得头顶一凉!再伸手摸的时候,竟然直接摸到乐紧贴着头皮的头发茬儿!大惊之下,浑身上下宛如筛糠,斗大的汗珠顺着脊背滚了下来!竟然一声不敢吭的吓傻在原地!
不远处的炙收回短枪,悠闲的重新进行装填,片刻之后又将短枪握在手里,定定的看着吧台方向。
整个酒吧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竟然有人敢在“海马”酒吧里开枪,还是直接瞄准了“号手”的两名打手之一!酒客们顿时知道我们来头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商队,更不是很多人眼中的肥羊!那短枪也不是吓唬人的装饰品,而是分分钟要人性命的凶器!
万籁俱静之时,玛维的笑声再次传来:“你看!很有意思的戏法,是不是?要是觉得不过瘾,我就再给你变一个!”
说着,手指就要指向“号手”本人!
“号手”顿时大惊失色的叫道:“不要!停下!我接单!我接单!”
玛维微微一笑,将钱袋再次推给了“号手”,说道:“这样多和谐!有钱干嘛不赚呢!”
“号手”咬了咬牙,正要去接过钱袋,玛维却又一把按住,冷笑道:“希望你能卖给我合适的‘酒’!如果不是正品,或者有猫腻,你这个‘号手’就要改名‘哑巴号手’了!相信我,这不是威胁。”
“号手”咬牙道:“你们最好找不到毒液!否则遭了他的毒手,你们可不能赖给我!”
玛维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当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之后,只要货物合适,没人管你要售后的!”
气氛方才缓和下来,这单生意才算是正式谈成了。
248.神医名毒液
我真的无法理解,一个被称为神医的人,为何会被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酒吧老板“号手”惧怕至此!正所谓人的名字、树的影子,有如此凶名的人,真的能和神医挂起钩来吗?
“号手”最终收下了钱袋。对他来说,毒液卡拉西姆或许是可怕的,有可能因为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而迁怒于自己。但是“号手”心底深处更害怕像我这样的“流民”。
对于我这样的人,带领着船队四海为家,寻常的法律对我毫无约束力。说白了只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格局。而在“号手”能够着的距离以内,没有哪家势力会为了他一个酒吧老板,去和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海商翻脸。
或者说,即使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给他撑腰,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只怕等到撑腰的人到位,他的尸身都已经腐烂了。
既然收了钱,“号手”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立即发动了手下酒吧里厮混的小杂鱼们,不准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即使有朝一日,毒液真的找到了自己,也可以来个矢口否认!
我们一行被请到了酒吧后面的小单间里。“号手”站在我面前,对我这样一个年轻的领袖表示了热情的欢迎和敬意,同时在他心里对我的危险程度又提高了几分!因为“这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主”!所以他更加为自己方才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号手先生,对我们能够愉快的合作,我感到十分荣幸!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端着一杯朗姆酒,笑呵呵的对着面色复杂的“号手”说道。
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他似乎是习惯性的搓了搓手,笑着问道:“这位尊敬的先生!看起来你似乎不像是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不知您来自哪里,做什么发财啊?”
居然想套我的底?我歪着嘴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号手先生,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到了金灿灿的东西!所以在我失去耐心之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不然的话,我不保证自己手下一些不好的记录不会继续增加。”
说着,我把喝光了的朗姆酒杯往他面前一推,脸上逐渐冷了下来,随意的道:“之所以给你那些钱,是因为我的仁慈。对于你这样的角色,除了给钱之外,我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愉快的开口!倒酒!”
“号手”脸色又是一变,却不得不转身拿起酒瓶,给我慢慢倒了一杯酒。我继续说道:“我说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这句话既包括现在,也包括未来。我不介意毒液是什么人,如果他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我也绝不可能留给他还手的机会。你也是一样,如果你有二心......相信我,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号手”听了我的话,看了一眼周围黑洞洞的枪口,他没有勇气在这时候讨取口头上的上风,也没有信心——至少在查清我的底细之前,他没有信心与我发生对抗。于是很快,我就得到了毒液卡拉西姆的消息。
人称毒液的卡拉西姆是一名莫卧儿帝国的后裔,但是他似乎也有一半的明朝血统。十五年前,毒液从海外来到圣乔治港,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不少人把他当做肥羊,将他的财富一抢而空。可令人心惊胆战、至今提起依然恐惧不已的是——那些抢了他财富的人,在不久之后的几天里全都变成了尸体!
僵硬、冰冷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卡拉西姆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就是自那以后,卡拉西姆的家里就没锁过门。也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小偷想过铤而走险,或许能得到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宝物!但无一例外,他们获得了当初抢钱者同样的结局!
从那以后,卡拉西姆开始变得低调,他不愿意有人打搅自己的清净生活。据说他除了使毒之外,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药师、医生!可是凡是去找他寻医问药的人,无论是谁,无论身份有多高,结局都是一样的!
近五六年,除了定期去给卡拉西姆送米、送菜、送调味品的商贩会偶尔经过他的住所,将东西恭恭敬敬摆在门口便迅速离去之外,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这个随时可能带走性命的家伙!
即便是本地的领主也不例外!
在告诉我卡拉西姆的住所之后,“号手”为了表示友善,还额外告诉我这样一些消息,算是友谊的证明,我自然笑纳了。
去寻找“号手”的队伍被我进一步压缩了,除了我之外,只有九鬼政孝和罗德里格斯抬着担架,炙等四名火枪手远远护卫!
对于这样一个怪人,人多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增加出现问题的可能性!
我们穿过阿啪啪码头的堤防,来到码头后面的凸堤。据“号手”说,卡拉西姆的家就在凸堤之后几英里的那座小丘陵上。翻过那座丘陵,背后那座坟墓式的建筑物就是卡拉西姆的住所。
在视线可及那座建筑之后,我放了心惊胆战、唯恐被看到的“号手”离开,方才带着几人,向着那座圆顶的建筑物走去。
我的寒晶诀失效了,元阳诀更是彻底消失了踪影,但是目前仍然运转的吞光剑心法、以及来自信长黑石的冰火劲却并未减退!相反,这气劲似乎更加纯粹,在驱动来自剑铭的暗杀功法时似乎更加得心应手!所以我对周围的环境,那是真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卡拉西姆的小屋越来越近,我惊奇的发现,以那小屋子为圆心,周围的一圈似乎是个死区!没有任何植物、动物的存在,只有光秃秃的赤土!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他们停下脚步,然后独自向前走去,逐步靠近了卡拉西姆的小屋。炙等几人立即心领神会的四散开来,向着小屋方向举枪瞄准!只要一有异动,以炙的老道是不用我提醒的!
走到离门五米的地方,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腥甜的气息!这气味有毒?于是我尽力运起冰火腐蚀气劲,环绕在自己周围,让那腥甜的气味及体之前便被驱散或灼烧完毕!
屋里传出“咦”的一声,我知道,那是卡拉西姆看到我的做法之后,产生了深深的好奇!于是我开口道:“毒液卡拉西姆先生,我们是来求医的!”
按照杨希恩的介绍,我用的是汉语。卡拉西姆十分尊重自己的血统,所以在语言上继承了父母二人的母语。
“你们是大明朝的子民?为什么来这里?”屋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大概四十多岁,但是这样的怪人,不一定能用常理推测的。
我朗声答道:“正是!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妻子受到重创,听说先生医术神奇,特来求救!”
屋里传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呵呵呵!告诉你我医术高明的人,没有告诉你我凡是救一人、便要杀一人才行么?”
我哈哈大笑几声,方才收敛住笑声,问道:“毒液先生,你可还记得汶莱港的紫色珊瑚啊!”
屋里传出“啊”的一声低呼!半晌之后,那声音继续答道:“是杨恩公介绍你来的?”
我淡淡的道:“正是!卡拉西姆先生,我妻子伤势极重,还望先生念在往日旧情,伸出援手为盼啊!”
屋里长时间的沉默。只听那声音继续道:“既然是杨恩公的介绍,我自是不能推辞!但是......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说完这话,只听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走出一个光头大汉来!他的头上烫着六个结疤,竟然是佛门中人!身材魁梧,斜披着袈裟,但面色阴沉,似乎中了毒一般微微发青!嘴唇青紫,一看就是长时间接触毒物造成的后遗症。
静静的盯了我几眼,卡拉西姆方才嘶哑着嗓子道:“果然是大明朝的子民!肤色骗不了人!屋子里不干净,请跟我到后院吧!”
我点点头,示意两人抬着鸢,随着卡拉西姆进了后院,我又趁卡拉西姆不注意,朝远处挥了挥手,这是告诉炙,取消警戒。
到了后院——其实就是一片空地,依然是寸草不生的,但是却摆着一个棺材般的石台!卡拉西姆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请将尊夫人放在石台上!我要检查!”
九鬼政孝二人立即将担架平放稳当,退开几步,实际上却是隐隐警戒着。
卡拉西姆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搭在鸢的手腕内侧,竟然是在给鸢号脉!
片刻之后,卡拉西姆发出“咦”的一声惊叹之声,抬头看了看我,却又低下头,继续给鸢号脉,脸上的惊奇之色越盛!良久之后,他方才奇怪的道:“尊夫人可是修炼冰火双属性内力的高手?她的内力如此雄浑,怎么会受到如此重创?到底是何人所为?”
我苦笑着摇摇头,简单的说了我们遇到的情况。谁知卡拉西姆听完之后,面色瞬间几遍,二话不说朝我冲过来!
九鬼政孝只道他要行凶,就准备抽刀!我却大吼一声:“别动手!他没有恶意!”
这一声看似对着九鬼政孝,其实却是提醒远处的炙,告诉他不要乱开枪!
只见卡拉西姆冲到我跟前,“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叫道:“原来您是内家高手!先生救我!救救我!我找遍周边地方,也只有先生你能救我啊!”
听了他的话,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事情,真是太离奇了好吗?
249.绿石的行踪
卡拉西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他的悲惨遭遇。
十年之前,他从南洋学艺,因为一些机缘,成为一名内外兼修的高手。而他的师父,正是将一辈子医术心得交给我保管的玛玛哈荻!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对卡拉西姆的说法我还是有些怀疑——毕竟玛玛哈荻去世前说过,他徒弟和孩子全部都已不在人世!那么卡拉西姆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听我问起此事,卡拉西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的讲述了他的沉痛往事。
事情发生在那年冬天,沉迷于力量的卡拉西姆无意间找到了一块名为命运之石的宝物,靠着这宝物的神奇效果,他在自己最擅长的医术之外,天开眼般无师自通的用毒之术!
得到石头半年之后,卡拉西姆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用毒高手!而他最大的能力,便是对毒的控制上堪称收放自如!
而这一切的倚仗,都是那块三角形的翠绿色石头!
我越听,越觉得这石头似曾相识。于是我沉吟半晌,开口问道:“卡拉西姆先生,你所说的这块绿色石头,可是如大拇指般大小、会隐隐发出光线的?”
卡拉西姆大为惊奇道:“正是!您竟然宛如亲眼所见!难道您曾经见过那块神奇的石头?”
我摇摇头,从胸前拽出了那个石头坠子。卡拉西姆的瞳孔极速收缩!脸上的表情惊人的扭曲起来!除了惊奇,竟然还有着无限的希冀!
然而很快,卡拉西姆的表情又颓唐下去,原因很简单——我的三色坠子,对卡拉西姆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所说的绿色石头,一定和我的三色坠子是同一款的!于是我叹了口气道:“继续说吧!说你的事!如果所料不差,你说的那块绿色石头似乎正是我此行的主要目标!”
卡拉西姆看着我胸口的坠子,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因为他感应到了石头上似乎同源的力量,但明显跟自己体内的力量风马牛不相及。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格外的炙热起来!
“后来,我的毒越来越厉害,玛玛哈荻老师见我完全能够控制毒素,便也不禁止我用毒。而我则由毒如医,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医术体系。特别是对各种疑难杂症往往有奇效。”卡拉西姆接着道。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于是我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卡拉西姆摇头叹道:“那一次,我们师徒一行六人前往汶莱,去当地行医问诊。一开始非常顺利,我通过自己的毒医之术,救治了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而灾难也因此而起了!”卡拉西姆扼腕讲到。
原来,他的神奇医术除了吸引人们前来就医之外,也引来了一些人豺狼般的注视!
在一个雨夜里,卡拉西姆和师父玛玛哈荻的座船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猝不及防、又是寡不敌众之下,卡拉西姆一方遭遇了惨败!而敌人的目标正是卡拉西姆视作至宝的绿石!
尽管卡拉西姆拼死抵抗,靠着致命毒素杀伤了不少敌人,但是依然无法抵挡神秘敌人的强烈冲击,最终他失去了绿石,同行的师弟也伤重不治,离开了人世!
就在极端危急之时,一支路过的船队救了卡拉西姆和玛玛哈荻一行,不是别人,正是随着大明朝商船队来此经商的杨希恩一行!
神秘敌人遭到背后的袭击,失去了上风。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们开始撤退,而杨希恩在不了解敌人真实情况的现实下,停止了追击,而是对玛玛哈荻的船队进行了救援。
整个行医船队人员十去五六,然而打击还不止如此,失去绿石之后,虽然卡拉西姆依然有着使用毒素的能力,但是之前对毒素的收放自如却一去不复返了!
他的毒素开始肆虐,而首当其冲遭受重创的,便是拼命营救毒性失控的卡拉西姆、二十四岁的库玛罗——玛玛哈荻师父的独生子!
库玛罗中毒之后,很快生命力便开始急速流失!卡拉西姆和玛玛哈荻用尽了一切办法,却依旧无法挽救库玛罗的生命!就这样,玛玛哈荻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后代,伤心欲绝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但是,睿智的玛玛哈荻并没有将这件惨剧归咎于卡拉西姆,而是全力以赴查找着袭击己方的神秘船队!
一年后,他们通过多方线索找出了真凶——西班牙无敌舰队二号舰队的提督——保罗*拉卡斯!
愤怒的卡拉西姆和玛玛哈荻想要讨回公道,但是没想到势比人强,保罗*拉卡斯竟然反咬一口,说卡拉西姆偷了自己的至宝!更在同业公会中发出追杀悬赏,重金购买卡拉西姆的同党的头颅!
为了不牵连师父玛玛哈荻,卡拉西姆单方面宣布,自己与玛玛哈荻恩断义绝,从此再不是师徒!在玛玛哈荻的一再挽留下,卡拉西姆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南洋,向着印度洋方向逃遁!
可是保罗*拉卡斯却对卡拉西姆穷追不舍。可怜的人儿只能乔装改扮,一路向西逃遁,最终几经辗转,才来到这荒凉、荒蛮的西非!
为了营生,卡拉西姆不得不开始小范围行医,换取一些生活费用。但是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他一直极为低调,对于一些有心打探自己身份的人,他也是悄然下了死手......
而他现在最大的困扰,便是那一身可怕的毒素!这种毒素来自绿石,尽管卡拉西姆读书无数,却已然无法查找出这毒素的种类,解毒自然无从说起。
失去了绿石之后,他每次动用体内的毒素,都会造成生命力的大量流失!而离开了毒素,他却没法做到有效的救人——或者杀人。所以才有了他每救一人、必杀一人的“作风”,杀的那个人,为的便是吸取他的元气......
而近两年,随着毒素越来越强大,卡拉西姆即使不主动动用毒素,也依然会受到毒素的侵蚀,所以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对“元气”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原来如此!说到这里,我算是彻底解开了对卡拉西姆的疑团。原来这个身负凶名的家伙,竟然也是个受到西班牙人迫害的可怜人!
望着卡拉西姆,我先说出第一句话:“玛玛哈荻先生......已经病故了!”
卡拉西姆顿时呆在当场,半晌,他方才颤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你认识玛玛哈荻先生?”看得出,卡拉西姆对自己的恩师怀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这绝非伪装,也根本不需要。
我点头安慰他道:“是的!玛玛哈荻先生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痛。人上五十而不称夭折,你也节哀。他把行医心得留给了我,另外,我还遵从他的遗愿,将他的遗体带回了大明朝故土埋葬。”
卡拉西姆双目泪流,眼泪竟然是黑灰色的!这是毒素造成的吗?我暗暗心惊。卡拉西姆默默哭了一会儿,由面对我的站姿改为面向东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重新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我拱手道:“感谢孙先生高义!我深知先师的夙愿便是能够落叶归根,这也算是还了心愿!感谢!感谢!”
我对他摆摆手道:“玛玛哈荻先生医术精妙、宅心仁厚,作为晚辈,能够做到的事情,一定不会推辞。卡拉西姆先生,对于你体内的毒素,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你刚才说让我救你,又是什么意思?”
卡拉西姆擦干眼泪,向我行礼道:“我师父曾经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我体内的毒,除了找到那块绿石之外,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拥有同种同源力量的人,要么至刚至阳、要么至阴至柔,都能帮我化解体内的毒素!”
说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叹了几口气道:“你方才给我爱妻号脉之时,曾说她体内有阴阳两种内力。我也告诉了你基本情况,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对这两种力量的控制。”
卡拉西姆的脸色顿时阴暗下去,他知道我没说谎,因为从我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内力波动。我心中暗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有继承自黑石的能力——地狱火!或许能够帮助到你!”
卡拉西姆顿时又满面喜色!对于这样一个宛如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死抓住不放,更何况是面前这么大一根巨木!
顿时卡拉西姆又“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哀求道:“恳请先生救我!就算是看在玛玛哈荻师父的面上,拉我一把!只要能解除我这一身毒素侵袭之苦,在下愿以余生侍奉先生左右!决不食言!”
想了想,卡拉西姆又回头指着鸢道:“而且,只要我自身之苦一解除,在下便能对尊夫人全力施救!还望先生高抬贵手,在下一定铭记于心,绝不食言!”
我“嗯”了一声,他的要求也算合理。这算是互帮互助、互利互惠,只不过有点先钱后货的意思。但是我却并不怕他耍什么花招,既然有能力给他解毒,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日后若能为我所用,这人也算是一大助力!更何况,我还指望他救回鸢的性命,所以我是不会拒绝他的请求的。
至于那块绿石......我想那边是我今后一段时间追寻的目标。西班牙无敌舰队么?即使不是为了这绿石,我也已经和你们势不两立!既然有了这一层由头,那便更是水火不容!你们静静的等着吧!等着我来找你们清算!
连本带息!
250.互相施救治
按照约定,我首先开始了对卡拉西姆的救治。我们二人对面坐下,我首先要查探一下情况。
“收敛心神,放松气机!否则我没法帮你!”我对着卡拉西姆说道。
卡拉西姆面色虔诚的点了点头,盘膝而坐,他自然明白我的话是正理。这也是为什么武者之间通过内劲互相治愈的概率很低的主要原因。
信任!
放松气机,任由对方的气劲进入自己的经脉,实际上自身便相当于不设防的城市,任由对方来去自如。还有就是涉及到自身行功线路的问题,对方气机感应之下,自己的功法可谓秘密全无!
但是此时的卡拉西姆没有选择,他只能选择相信我。特别是他的先师玛玛哈荻选择将后事交托给我,让卡拉西姆对我的信心大增——这是一种认同,不是对我,而是对玛玛哈荻神医的识人眼光。
我双手成钳状,拇指死死扣住卡拉西姆的手腕,将残存的黑石地狱火气劲探入他的经脉。幽冷的火焰深入其中,很快便遇到了绿色气劲的阻截!
开始我还小心翼翼的用气劲试探着。有了当年三叔祖对我的魔鬼训练,我现在在气劲的微操上十分有信心。我的地狱火逐步的向前推进,走走停停;对面的绿色气劲节节败退,停停走走。双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节奏,忽然,我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想了半天,我靠,这不就是“星际争霸”里面雷诺和机枪兵的“走a”么?人们都说,不会走a的机枪兵不是好机枪兵,现在我要大声疾呼:不会走a的气劲不是好气劲!
在我的节节紧逼之下,绿色的气劲渐渐的没有了退路,于是它们有灵性似的,开始向着我的黑色地狱火气劲发起了反冲击!
双方剧烈的碰撞在一起!但预想中的激烈厮杀没有出现,而是渐渐的掺杂在一起。怎么说呢,就像酒精和煤油搅和在一起,因为互溶解性不强,双方只是机械的掺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斑驳的黑绿色气劲!
我胸前的坠子似乎感受到了与绿色气劲的互相攻杀,便开始剧烈发热!而与之相伴的,却是黑色的地狱火猛然升腾起来,一下子盖过了绿色气劲的势头!
渐渐的,绿色的气劲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渺小,更多的开始被黑色的地狱火气劲同化!到了最后,绿色的气劲开始放弃了抵抗,变得十分柔顺。而黑绿两色也不再互相吞噬,而是水*融在一起!
这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双方为了领地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结果力量不对等,弱势一方很快便服软投诚,双方渐渐的形成了一种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
就在地狱火气劲将要完全吞噬掉绿色气劲的前一秒,我心中忽然灵机一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股脑将卡拉西姆体内的绿色气劲一次性全部消解了,万一......在鸢的救治过程中出现了其他情况,万一卡拉西姆有二心,我又当如何处置?
让事态完全处于自身控制之外,这真的是理性的做法吗?
放风筝,还要给风筝拴根线,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身份背景离奇的人呢?
想到这里,我的气劲微微一收,地狱火裹挟着大量的绿色气劲回到我的经脉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对我的修炼大有进益,但是目前还需要进一步的消化。
而卡拉西姆经脉里的绿色气劲,也在地狱火的折磨这下,由狂暴不安变的如潺潺流水,十分柔顺。
我缓缓收了功,卡拉西姆与我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在气机催动下,我“大汗淋漓”,显得十分疲惫的道:“大问题没有了!说实话,这绿色气劲十分霸道,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将其暂时压制,想要根除,很难!”
卡拉西姆认真体会了一下筋脉里的状况,顿时大喜过望,他站起身来,对着我深深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先生的帮助如重生再造!我被这东西折磨了多年,寝食不安,如坐针毡!今日终于又体会到一身轻松的感觉!至于能否根除,这个无法强求,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说这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虚弱”的摆摆手,咳嗽了一声,方才说道:“既然已经好了......”
卡拉西姆立即行礼道:“我明白!我立即开始对尊夫人的救治!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务求成功!”
说完他也不墨迹,立即转身进了屋里,出来时,手里攥着一个小盒子。
当着我的面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一盒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这是要针灸吗?
卡拉西姆看到我的目光,微笑着解释道:“先生,尊夫人是因为外力重创,导致失神。又靠着强大内劲吊住气息,方才有了今天的囧状。故我打算以针法为主,灸法为辅,尝试为尊夫人打通脉络!还请静观!”
我点点头,卡拉西姆用手指在银针上划了一遍,我的眼神跟着他的手指走了一遍。
这些针可谓根根不同,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圆有扁,想必是症状不同、穴位不同,所用到的针法不同,选针便也不同吧。
只见卡拉西姆思考片刻,一边下针,一边轻声说道:“据我观察,尊夫人乃是急病入络,跌扑脑损,气血瘀滞,脑脉不通而失神!故当选头脑大穴,以精微针法打通脉络,或可奏效!”
说着,他运针如笔,缓缓的、却十分坚定的在鸢的印堂、合谷、百会三大穴位连下三针!
用针毕,卡拉西姆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这针法十分耗费精神!他歉然的笑道:“方才先生帮我驱逐毒气,效用非常!而我此时也正是内外亏空,故行针较慢,还望担待。”
我点点头道:“一切以安全为上!”
卡拉西姆也面色郑重的点点头,再次拿起三根针。这三根针,却是冲着鸢腿上的血海、膈腧、内关三个大穴位下针!他同时道:“我的针法师承自玛玛哈荻先生,讲究周天大通,绝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故与常人手法不同。”
我嗯嗯两声,含糊道:“但求实效,方式无妨。”
卡拉西姆说了声“好”,似乎很赞同我的说法。于是他又拿出最后三根针,这三根,却是对着鸢双足的然谷、水泉、照海三大穴位下针。同时他轻声道:“内伤失神,首要疏通经络,清利头窍,以督脉及足阳明、足少阳经穴为主!”
九根针下完,卡拉西姆擦了擦额头上的额汗珠,开始捏着针尾,逐一以气劲催谷!一遍之后,他又拿出艾绒,开始对着鸢的督脉各大穴位施灸,辅助针法的效果。
不大会儿功夫,原本如沉沉入睡的鸢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我的心也随着激动起来!我站起身,凑到跟前,看着鸢的眉头紧皱,似乎十分的痛苦,嘴唇微微的瘪着,口鼻中发出痛苦的轻声。
我知道,这会儿正是治疗的关键阶段,于是轻轻伸手,搭在了鸢的手背上。
就在此时,鸢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接着被呛得连连咳嗽!我见状大惊!卡拉西姆正在施灸,脱不开手,于是他咬牙道:“清理淤血!否则掩住气管足可致命!”
我自然是知道的,于是我轻快而温柔的扶起鸢的脑袋,让她侧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用大臂轻轻的将她后脑抬高,鸢口鼻中的淤血在两声咳嗽之后开始缓缓流出!顺着我的衣袖滴滴答答往下淌着!
此时的我哪里顾得上什么干净不干净,只是帮助鸢处理着清出来的淤血。那血块黑红而粘稠,一看就是沉积多时的淤血,估计也正是导致鸢失去神志的罪魁祸首!
不大会儿之后,鸢停止了咳嗽,淤血也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不流了。卡拉西姆的头顶上开始冒起白的烟雾,我知道,那是将功力催发到极限之后,蒸腾出来的汗水化为气雾!只见他微微咬牙,将功力通过银针,全力激发着鸢百会、血海两处穴位!银针之上都隐隐冒出了绿色的光芒!
就在此时,鸢的身上忽然隐隐“亮”了起来!我大惊之下,却见她身上“燃”着的,却是白、红两色的气劲!白色的气劲我十分熟悉,正是我修炼多年的寒晶诀!那红色的可想而知,便是二叔祖让渡给我的元阳诀了!
鸢体内的气劲在卡拉西姆气劲的作用下,自发的产生了应激反应,开始抗拒外力的入侵!卡拉西姆脸色巨变,他知道鸢的体内有两股强大的内力,但却不知道它竟然强大如斯!
卡拉西姆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我知道,他是敌不住鸢的气劲反冲!这样下去很危险!
我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发问,我轻轻伸手,按在鸢的丹田之上!
对于寒晶诀、元阳诀的行功方式,我十分了解,甚至我对着股气劲本身都是异体同源!于是我将手按在鸢的丹田,微微透出现有的冷火气劲,仿佛在向着那一冰一火两股力量挥手致意,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果然,两股熟悉的力道感受到我的“呼唤”,很快将注意力瞄准了我这边,但是却不像刚才对着卡拉西姆的绿色气劲那样抗拒。对着我,就像对着自己至亲的亲人,它们表现出了十足的亲昵,巨大的抗力开始逐渐缓和下来。
而卡拉西姆也借着这个机会,缓缓抽离绿色气劲,在全军覆没之前,主动鸣金收兵。
等到绿色气劲完全撤离,我又安抚了冰火气劲一番,方才抽离而出。与此同时,鸢忽然蓦地睁开眼睛,失神的看着前方!!
她醒了!我惊喜的叫道:“鸢!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
听到我的呼唤,鸢微微转动眼珠,看了我一眼,由于刚刚恢复神智,她的肌肉十分僵硬,做不出微笑的表情,但她的眼神里分明是满满的温柔笑意!
她轻声缓缓的道:“先生!我们不分开!”
我顿时泪如雨下,紧紧的握着鸢的手含泪急道:“不分开!我们不分开!”
鸢对着我,再次“笑了笑”。似乎是一股气劲用完一般,鸢就像停电之后的灯火,瞬间失去了动力,脑袋微微一偏,再次昏迷过去!
我紧张的握着鸢的手,呼唤着:“鸢!鸢!你醒醒!醒醒啊!”
鸢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只是一直锁着的眉头,似乎舒缓了很多......
“刚才也许是强烈刺激之下,尊夫人才短暂的恢复了神智吧!想要持久清醒,只怕还需要一个过程。”卡拉西姆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死死盯着鸢紧闭的双眼,紧紧的攥着鸢的小手,咬牙坚定的道:“有个好的开始,这便是最好的!我一定会努力,想一切办法让你醒来!一天不行,两天。一年不行,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无论多久,无论到哪里,我会一直带着你,直到你醒来!我的爱人,鸢!”
251.定调圣乔治
在出现了短暂的复苏之后,鸢又没有了声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再让她哪怕微微睁开眼睛。
我半跪在鸢的旁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起身。我心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一半是对鸢的怜惜,一半是对西班牙人的愤恨!
我知道,现在返回东非、与西班牙人斗争是不明智的,但是华梅、老塔克和伍丁正在那里奋战,也许他们形势并不好,急需要我的支援也有可能。而且,人的这一生是不是只能用对与错来衡量?有没有超出对错、超出利益的事情存在呢?
答案一定是有的。
所以,在陈奎的舰队到来之后,我必须第一时间赶回东非去!支援友军,尽一切可能打击西班牙人!
于公于私,这都是我目前必然的选择!
卡拉西姆知道我与西班牙人的恩怨之后,毅然决定加入我的团队。虽然在我的治疗下,他已经脱离了对绿石的依赖,但是有些账是必须算的!
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心,他从南洋被追杀到非洲!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心,玛玛哈荻师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心,卡拉西姆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承受着不受控制的绿石毒能量侵袭!
这些账,他一定要算!
而对我来说,因为鸢,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婪带给我的苦痛和伤心,我与西班牙人又何尝不是势不两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卡拉西姆在用毒上、医术上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把他拉进队伍里,以后未尝不是一柄剧毒的藏锋!
返回圣乔治港之后,等待陈奎的这段时间里,我再次对舰船进行了大改造。
原本我的旗舰——威尼斯战舰是以白刃战为主要目的建造的战船,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因为我们下一步主要是远洋海战,真正用到白刃战的可能性极小,所以我委托圣乔治的造船厂对旗舰“复仇”号,以及两艘护卫舰进行了全面火炮强化。
“复仇”号是我新进改的名字,含义不言而喻。我们用几天的时间,对船腹的水兵集所进行了压缩,腾出来的空间尽可能的添置了火炮射击口。
这次改造耗资很大,购买火炮的经费几乎与我购买这条船的经费一致了。但是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看着原来平整的船腹一下子伸出如针刺般林立的炮口,我的心里杀意再次沸腾了!
看着鸢紧闭的双目,我心中暗暗咬牙!即使是两败俱伤,我也要拖着西班牙人一起沉向海底!
陈奎的舰队在十一天之后到达了圣乔治港。我十分惊异,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但是看到他带来的船之后,我顿时明白了——为了加快速度,陈奎一条大型船只都没带,而是八艘清一色的加莱快船!
盖伦军舰都留给了不悔——本来不悔想来接应我,但是二人商议再三,这次来可能更多的是海战为主,因此最终带队来的是更擅长海战的陈奎。
圣乔治码头的宿屋里,陈奎向我讲述了目前西洋的整体情况。我们认真的听着,越听越觉得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从一四九二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来的近一百年里,西洋各国围绕谁是霸主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最早崛起的葡萄牙人,他们利用哥伦布发现的新大陆航线、绕过好望角的小亚细亚航线攫取了大量财富,很快崛起成为西洋海事强国。
一四九四年,葡萄牙和西班牙共同签署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意图将世界瓜分为二,开始了共同对外殖民的道路。
但是好景不长,野心勃勃的西班牙不满足于与葡萄牙瓜分世界,于是用了几十年时间,借助姻亲手段重新将葡萄牙揽入怀中,实质上将葡萄牙打压成为自己的番属国。
然而令西班牙人无奈的是,地中海东岸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不断兴起,严重截断了欧洲人的中亚商路,而红海一带的海路则向来为阿拉伯人垄断。
东方商品的缺乏使得其价格水涨船高,以西班牙、葡萄牙为首的西洋商人迫切希望找到通往东方的新途径。这也成为基督徒同穆*斯*林之间的敌视与仇*杀的源头和*。
这这些年来,西洋人有足够的理由以上帝的名义号召教民,以十字军或者海上十字军的名义去打破阿拉伯人独霸东方商路的局面,这也为绵延几百年的大航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正如恩格斯所说:“葡萄牙人在非洲海岸、在印度及整个远东地区搜寻着黄金;黄金这两个字变成了驱使西班牙人远渡大洋的符咒…”
而在西班牙北方,英国人、荷兰人的悄然兴起,也令想要独霸世界的西班牙人十分不爽。所以目前的西洋,正呈现出一副西班牙咄咄逼人,英国、荷兰联合防御,意大利的两面派们四处打短工,奥斯曼帝国虎视眈眈的格局。
听完陈奎的介绍,众人都在思索,西班牙人势大,我们这样与之面对面抗衡,到底是对也不对呢?
我们的事业全在海上,而我们的敌人是海上霸主。这个命题是不是有些可笑?
所以屋里的气氛是沉默而压抑的。毕竟除了岚、玛维等少数几人外,绝大多数人随我对抗西班牙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愤怒,他们并不了解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是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威尔*史密斯那小子情况如何?他当初说自己是英国皇室远亲,那家伙是不是胡吹大气呢?”
陈奎微笑道:“船长,威尔倒是没有吹牛,他的确算是皇室远亲,只不过却是很不受待见的那种。但是,随着他从大明朝历险归来,倒是引起了一些皇室贵族的兴趣,不悔船长也借助他的引荐,成功的混入了英国皇室的圈子里。”
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当时救下威尔*史密斯和阿芙拉,并让他们随着不悔一道返回西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布局,为我们有朝一日来到西洋、去英国建立根据地打下基础!
于是我拍了下桌子,朗声道:“这次西班牙人先是陷害我们,我们又在西班牙人的伏击下遭受重创,此仇不报绝非君子所为!不过……”
我环视众人一圈,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们不可能仅靠自己和西班牙对抗,那是自寻死路!”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接下来的话语。在他们看来,我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的,于是都静静地等着我说话。
我伸出右手,指着位于西洋西北角、孤悬海外的英伦三岛道:“大家看这里!尽管看起来英国地域狭小,且与西班牙的斗争中处于下风,但是它今后必然焕发出巨大能量,走上世界顶峰!”
众人十分震惊于我的言论。毕竟,这才是我第一次前往西洋,为何能够如此深刻的把握到西洋乃至世界发展的趋势。
我继续说道:“正所谓,捧热灶不落人好,捧冷灶却得人心。锦上添花毫无意义,雪中送炭始有人情。所以我们必须依靠英国,与之联手对抗西班牙!”
众人点头,这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上,忽然出现了耀眼的灯塔。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却毫无疑问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方向。
而且,当他们知道我从很久以前、让不悔开赴西洋时就已经在为今天做打算时,更是坚定了众人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的信心!
玛维又问道:“船长,投向英国、抗击西班牙确实可行。但目前东非局势如何处理呢?我们是否还得靠自己,先打赢这对付西班牙的第一仗?”
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如今这座圣乔治港,执政的却是何人?”
墨答道:“最近我们派出人手进行了查探,这个港口的实际统治者是来自葡萄牙的赫尔南德斯伯爵,他是圣乔治总督。”
我饶有兴趣的问道:“哦!介绍一下这个人!”
墨拱了拱手道:“是!赫尔南德斯伯爵是个坚决的反西班牙派人物。尽管西班牙用联姻的手段兼并了葡萄牙,但赫尔南德斯却是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的,所以明里暗里一直在从事着反抗行动!”
“哦!竟有此事?”我饶有兴致的双手十指交叉道:“这么说,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了?”
九鬼政孝接口道:“正是。据说这位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女儿在去年早逝,原因正是西、葡两国的宫廷内斗。赫尔南德斯本人也是为此耿耿于怀,一直视西班牙人为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
我点头问道:“信息可靠吗?”
九鬼政孝答道:“多方考证得出的结论,应该可靠。赫尔南德斯伯爵是逢西必反,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十分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赫尔南德斯伯爵啊!看看能淘到什么宝不能!”
说完这话,众人只放我是在打趣,以淘宝做比喻,来说明找到援军的快乐心情。实际上我却是内心喟叹,来自前世的记忆顿时又涌上心头。
好怀念电商时代的生活啊!我轻叹着。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再回到曾经的过去……
252.葡萄牙伯爵
西非的商路实际上实在英国的控制下,但是本城的执政者却是个葡萄牙人,这不得不说是件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在葡萄牙名义上与西班牙成为一个国家的基础上,这件事更是显得扑朔迷离。
我曾经想过寻找本地的英国人海上势力——爱丁堡商会。但是据墨带回来的情报,爱丁堡的三支舰队都已出海,留守的不过是些小虾米,没有洽谈的意义。所以我的首要目标,就成了那位“爱国”的葡萄牙伯爵——赫尔南德斯。
见到赫尔南德斯伯爵时是在他位于圣乔治西南沿海的庄园里。不过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个庄园,不如说是一片原始丛林更合适。
可可树、椰子树遮天蔽日,柑橘、玉米、御谷、木薯、山药和甘蔗同样密密麻麻。无数皮肤黢黑的劳工——或者说奴隶在其中劳作,监工不多,偶尔出现的监工也是态度平和,并不见凶神恶煞。
由仆及主,可见赫尔南德斯伯爵本身并不是一个专横跋扈的人,这也让我与他合作更多了一份好感。与一个讲道理的人合作,总好过与莽夫纠缠。
管家“扣扣”——这个音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翻译,姑且这么叫吧——是个黑白混血,他十分绅士的邀请我们一行前往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内院,对于我们这些来自远东的客人,他们总是抱着十足的好奇。
“既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啊!”扣扣看着我们的肤色,惊叹的道:“是这样一种独特的淡黄色,比起我褐色的肤色看起来漂亮的多啊!”
我对于这样的恭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扣扣似乎也明白,我这样的人物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恭维感兴趣。便自嘲的笑了笑,向着内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偌大的内院可称为花团锦簇,群芳丛中,摆着一张木制的小茶几,做工考究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红茶。
见我进来,中年人微微向我点了点头,并不起身,向着另一边的椅子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微微一笑,看来这赫尔南德斯伯爵对我并不重视啊,这完全是听属下汇报工作的节奏。但我却不说话,而是顺着他的手势,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赫尔南德斯伯爵很是有些傲慢的向我示意道:“下午茶,请自便。”
大概是之前我派人来沟通见面之事时用的是英语,赫尔南德斯伯爵便也用上了英语。只是那语调里尽是轻浮,似乎邀请我坐下、用茶都是赏赐一般。
我对着他拱了拱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没下肚,便“噗”的一声把那红茶全吐了!顺手还把剩下的半杯茶泼在地上,不屑的道:“这种喂马的草料怎么能拿给人喝?”
赫尔南德斯伯爵顿时脸都绿了,放下茶杯盯着我。我看都不看他,傲慢的道:“随便拿些能喝的茶叶来!用我自己的茶壶!”说完,把那只珐琅的杯子随手扔在桌上。
杯子在桌上发出“当啷啷啷”的连续清响,最终“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听的赫尔南德斯顿时脸都绿了。
他粗声粗气的对我道:“孙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我颇为不悦的道:“赫尔南德斯先生,你拿出这喂马的草料招待客人,还问我什么意思?”
赫尔南德斯气鼓鼓的道:“你刚才打碎的是我们葡萄牙精品的茶器!该死,我只有这么一套!”
我轻蔑的哼了一声,冷笑道:“荒蛮之地,果然见了什么都是宝。你别急,我随车带着套粗陋茶具,也顶你这十套还有余!”
就在赫尔南德斯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九鬼政孝带着挚进来了,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长盒子。
挚迈着稳稳的步伐走到我身前,我淡淡的道:“沏一壶能喝的茶。”挚点头应是的同时,赫尔南德斯的脸又绿了。
挚微微一笑,将盒子放在桌上,轻柔而利索的打开,从里面一件件拿出茶器来。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一套官窑的青釉茶具,算不得精品,但拿到这里也算是顶好的了。
挚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的“格朗”一声清响顿时引起了赫尔南德斯的注意。
他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快,向我眼眉示意,意思是能不能看看这茶具。我也学着方才进来时他的动作,随意的向着茶杯挥了挥手,含糊道:“自便吧。”语气里虽无嘲弄,却也是不屑之意满满。
赫尔南德斯微微有些怒意,但他也清楚,是他傲慢在先,才有了我的满不在乎。所以他默默不语,端起青釉茶器细细观瞧,口中则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
等到挚娴熟的泡好一壶祁门红茶,如龙点水般倒进我们二人的茶杯,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鼻而来!赫尔南德斯“咦”的叫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茶?”
我端起茶杯,吹着抿了一口,方才含糊的道:“祁门红茶。”
根据美国韦氏大辞典记载,“祁门红茶”原产地——中国安徽省祁门县,创制于光绪年,也就是公元一八七五年左右历史。但是其前身可追溯到唐朝。
根据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记录的“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 的品茶心得,隶属歙州的祁门在唐朝时就开始了炒茶、制茶、饮茶的历史。
赫尔南德斯端起杯子,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十分满足的“啊”了一声长出一口气,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又抿一口,第三口时便将脖子好好抬起,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挚又给倒上一杯茶,赫尔南德斯却不着急喝了,而是放下茶杯,以客气许多的语气问道:“孙先生,您来找我的目的我大概清楚了,我想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也放下茶杯,微笑着淡淡的道:“对我来说,与西班牙人不过是些私怨,并没有什么国恨家仇。但是对伯爵你却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是抱着施舍的态度,我大可转身走人,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赫尔南德斯顿时怒气又往上撞,憋着气道:“我堂堂帝国伯爵,与你一个海商还有什么平等可言?”
我冷哼一声道:“五十多岁,混了个亡国伯爵犹自沾沾自喜,真是井底之蛙。”
说着,我拿出自己的子爵玺符,对着赫尔南德斯亮了亮,冷笑道:“区区不才在下十八岁便是大明朝一等子爵。区区伯爵,不过是我面前的一个台阶罢了。”
赫尔南德斯皱眉道:“十八岁?一等子爵?这怎么可能?”
我淡淡的道:“若是你也能全歼蒙古人十万铁骑,便会知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赫尔南德斯顿时一愣,见我说的风轻云淡,一时间没了主意。只是口中兀自嘟囔着:“听说你们的商会在圣多美大败而归,又有什么可神气的?”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作势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淡淡的道:“东非取胜,西非尝败,不过是兵家常事。活在奋斗里,总好过鸵鸟似的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混吃等死!”
说完,我抬脚就往外走,口中冷笑道:“呵,伯爵。啧啧。”
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身后的呼吸声越加粗重,就在我将要步出花园之时,身后传来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声音:“阁下,请留步!”
我却毫不理会,继续大步向外走去。临出门又说了句:“真是浪费我一壶好茶!”
说完,带着人走过长长的果林,走到大门前,就要上车。却听赫尔南德斯的声音再次传来:“子爵阁下,请务必留步!方才是我怠慢了,还请院内一叙。”
我停住脚步,一只脚蹬在马上踏板上,一只脚踩在地上,扭头望着赶出来请我的赫尔南德斯。
只见他一脸诚挚之情,显得十分真诚,再次向我做出邀请的姿势。
好吧,见好就收是应该的。于是我收回迈上马车的腿,在赫尔南德斯的邀请下,再次进了院子。这次没有再到花园,而是进了伯爵府的客厅,再次分宾主落座。
这一次再谈的时候,氛围就比刚才融洽的多的多!因为经过权衡,赫尔南德斯觉得与我合作将是一个机会,至于到底能做到哪些,得到哪些,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尽管这些年自己一直很注意保养,但是客观的说,又还有多久能供自己奋斗呢?若干年后,即使自己还活着,又是不是仍然有动力去拼搏呢?
最近五、六年,自己就像一个富家翁般生活在这海边的农场里,过着很多人羡慕的丰衣足食、毫无压力的生活。但是,自己也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曾是一名航海士,一个终日和大海搏斗的勇士!
看到我意气风发的样子,再次唤醒了老赫尔南德斯心中的热血!是啊!我曾经是个战士!赫尔南德斯对着自己在心底呐喊!
我要找回自己曾经的样子!绝不能让西班牙人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爱莎的死……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我……加比尔*让*赫尔南德斯,是葡萄牙人!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老赫尔南德斯在他的庄园里整整密谈了两天,用现代的话说,谈话成果丰硕,达成了建设性的合作意向。这是一次团结的会晤、友好的会晤、胜利的会晤!
临走的时候,我自然是将那套茶具送给了朋友,又留下很多祁门红茶。老赫尔南德斯自然是千恩万谢,也送了我不少礼物。其中我最看中的,是一把明显有年份的圣骑士剑。
虽然并不清楚它的实际价值,也不会派上多大的实际用途,反对我这样一个冷兵器控而言,这的确是一件难得的礼物。
再次出港,我的舰队变成了八艘加莱快船,由岚和陈奎分别指挥四艘,成前后队形南下而却。
而我之前的复仇号和两艘护卫舰则交给了熟悉地中海的船医罗德里格斯,让他干回老本行,作为船长带队,大张旗鼓的打着我的名号一路北上,直奔英国而去,抓紧和不悔汇合,开始我的下一步计划。
所以,等着我吧,西班牙人。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这个过程不会太短暂的,我保证!
253.奇怪的信息
自从在圣多美袭击了那个东方人,他就仿佛失去了踪迹一般,再也找不到踪影。据罗安达的眼线汇报,似乎曾有一个极似东方人的家伙在那里寄港,随后又不知所踪。
这个情况每次想起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但是回过头再想想,他远离本土,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呢?
西班牙海军第五舰队提督弗兰克*肯佩斯如是想到。
当初,为了栽培努诺*桑托斯,自己在东非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财力和人力,毕竟这家伙名义上是个葡萄牙人,具有先天的迷惑性——尽管我大西班牙已经通过联姻夺取葡萄牙控制权近四年时间,但是在自己心里,却始终认为那些伊比利亚半岛西面边缘的家伙们和自己不是同宗同族。
据说这个姓孙的东方人来到东非之后,是努诺*桑托斯首先发起了攻击,对方是被迫还击——这无可厚非,尽管在远东我们的势力有限,但是截至印度洋,已经大部分是我们西班牙的势力范围了!
作为一个远东帝国的军官,祈祷有生之年我们的海军不要侵略到你们的家乡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居然敢将触角伸到我们的领地!
据说他当时只是想通过......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个幌子,再说了,通过也不行!说白了,通过东非,抵达西非,无非就是想绕到西洋去做生意。那里是我们的地盘!当然,地中海里并非我们一家说了算,那些爬虫般肮脏的意大利人和粗鲁愚昧的奥斯曼人都想分一杯羹!
至于西面沿海,葡萄牙人......嗯,勉强把他们算进我们西班牙海上帝国的版图吧!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实际势力依然很大,不在我们之下——如果我们二者能够真心合作,瓜分世界未必不可能,就像我们前几年签订的《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沿着佛得角以西三百七十里格处划界的“教皇子午线”为界,我们东西分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但是可惜,这帮伊比利亚西端的家伙们好像并不死心啊!他们一直明里暗里的在谋求分化与我们之间的联系,再加上北方的家伙们——我是说伊丽莎白那个老女人的顽固海上卫队、风车之国的狡猾商人,还有斯德哥尔摩那些披着裘皮的瑞典人都不老实!这也让我们西班牙海军操碎了心啊!
弗兰克*洛佩斯坐在索法拉港南端的别墅里,默默的品着红茶。自从他们撕下伪装、开始反攻东非的一刻,那东方人和阿拉伯人联合的势力便主动后退了!
对方占据着比勒陀利亚、纳卡拉等莫桑比克港口,还有蒙巴萨和摩加迪休。我方几乎是兵不刃血就取得了索法拉及以南的势力,这不得不说是十分奇怪的。
又有谁愿意放弃到口的肥肉呢?除非......除非是他们有阴谋!
据说东方人的指挥官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子,好像就是查理当初极力去勾引的那个明朝显贵的女儿,可惜对方似乎对他毫无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婚约造成的。而且这名女子似乎十分精明,居然识破了查理的身份,当真了不得!
至于那些阿拉伯人,来自巴士拉的富贵哥儿,似乎也是个很有思想的人,看来想要对付他们,还需要好好做个规划才是啊!
“当当当!”橡木制成的门板突然被敲响,弗兰克*洛佩斯轻声道:“进来!”同时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头望着进来的人。
进来的是副官德*席尔瓦*贝拉斯克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留着一丝不苟的胡须,一头棕黄色的头发微微带着自来卷。呵,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有神,就像我年轻时的样子啊!
“贝拉斯,有什么情报吗?我是说,关于那个东方人。”弗兰克*洛佩斯带着微笑问道。
贝拉斯克斯立正行了个军礼,唤了声:“提督”!而后方才走近几步,顺着弗兰克*洛佩斯的手势,恭敬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想了想,轻轻的打开手上的本子,看了一眼后抬头说道:“有些消息......不是关于东方人的,但是我想您一定想知道。”
弗兰克*洛佩斯撇着嘴笑了笑,自己已经跟这个小伙子说了很多次,不用这么拘束,但是他似乎从来记不住。这个毕业于皇家海军士官学校的家伙总是绷的紧紧的,就像一棵木桩子,难怪那么多对他有兴趣的贵妇都被他吓跑了!真是个无趣的人啊!
心里想着的是花花绿绿的事情,嘴上却正色道:“哦!什么事?贝拉斯,快说给我听!”
贝拉斯克斯依然满脸严肃的道:“提督,是这样的——最近从西岸传来消息,似乎有些葡萄牙的贵族不满被我们统治,企图从殖民地着手,蚕食我方势力,继而达到脱离我方管控的目的。”
听到这话,弗兰克*洛佩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之前他一直在地中海活动,当年为了马德拉岛的归属问题,曾经和葡萄牙人闹得十分不愉快。如今又出现这个问题了吗?
他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纳闷——葡萄牙人选择的这个时机有些微妙啊!东非地区的我们正在和东方人角力,西非的英国人也在明里暗里作着手脚,难道葡萄牙的家伙们真的打算趁这个机会,一举脱离我们的管控,重新由自己说了算吗?
他们未免太小瞧菲利普二世陛下的手腕和威望了!既然已经控制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又怎么可能在他的手下把这些人再放出去?可是......这件事却不得不防啊!
弗兰克*洛佩斯缓缓松开了皱起的眉头,问道:“消息确切吗?来源是哪里?”
贝拉斯克斯立即严肃的答道:“情报的来源很多,似乎对方小动作很频繁,这个消息传得很广,最近连索法拉的酒吧里都在传这条消息了!”
弗兰克*洛佩斯似乎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于是他接着大声问道:“赫尔南德斯那老家伙呢?他有什么动静?据说他是最反对并入我国的!”
贝拉斯克斯微微皱起眉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据探子报告,赫尔南德斯伯爵那边毫无动静,据说他最近迷上了一种红茶,每天都在研究制茶技术,从不过问外界的事情。”
弗兰克*洛佩斯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有那个东方人的消息吗?我是说,除了那个女人之外,那个姓孙的明朝军官的消息。”
贝拉斯克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半天方道:“提督,那家伙据说北上去了西洋!”
“去了西洋?”弗兰克*洛佩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让情人牵制住我们,自己却脚底抹油,跑了?”
“更有可能是去寻找救兵!毕竟,我们在地中海的敌人并不少。”贝拉斯克斯回答道。
“嗯......”弗兰克*洛佩斯沉吟道:“有这个可能性。但是这对我们目前的形势没有什么太大影响。那个明朝人名气据说很大,但明显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提督。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头解决葡萄牙人的问题,要把这势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你认为呢?”
贝拉斯克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正是!提督阁下。明朝人或可能介入我方殖民地,可那不过是疥癣之患。但如果葡萄牙人真的借这个机会起事,若是再有英国人趁机辅助的话,只怕整个非洲都不稳当!”
说着,不等弗兰克*洛佩斯回答,贝拉斯克斯紧接着压低声音道:“当时我们初到非洲的时候,尊敬的海军总司令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a.佩雷斯*德*古斯曼先生交代的很清楚,新大陆势在必得,但是非洲同样不能荒废。在我们与其他海洋强国决出胜负之前,这两块宝藏一块儿都不能丢!否则......”
弗兰克*洛佩斯顿时打了个寒噤,他一想起总司令的那双眼睛,即使是盛夏季节也会觉得不寒而栗!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活动,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挪动了几下屁股,又清了清嗓子才道:“嗯!所以,解决葡萄牙人的问题是当务之急!”
说着,他与贝拉斯克斯一起展开航海图,弗兰克*洛佩斯用手指一路划过西非的地形,沉吟道:“自好望角开始,鲸湾、罗安达、阿比让,嗯,包括达喀尔,都是值得注意的地方!我们逐步由南向北清扫,绝不能给葡萄牙人留下可乘之机!”
“是!提督阁下!”贝拉斯克斯答道。而后似乎有些为难的道:“我们整体都开赴西非吗?那索法拉这边怎么处理?谁来留守呢?”
弗兰克*洛佩斯思索了一会儿,很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努诺*桑托斯那家伙准备装死到什么时候?让他马上滚回来!给我好好当好索法拉以南这片海域的看门狗!”
说完,又咬牙切齿的道:“如果在我们的明确支持下还什么都做不好,那么留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贝拉斯克斯的脸上毫无表情的应了声:“明白!”再行了军礼,便退出屋门去了。
听着贝拉斯克斯的脚步越走越远,弗兰克*洛佩斯觉得有些心烦。自己早已经向海军总部申请了支援,但是......德*古斯曼那老头儿就是不派援军!还说什么“连这片荒蛮之地都管不利索,那让他还是回老家去酿葡萄酒吧!”
“碰”!弗兰克*洛佩斯一拳砸在桌上,可是再愤怒,也改变不了德*古斯曼的话语近似于王命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那好吧,只能先解决葡萄牙人的问题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站在德*古斯曼那老头儿的位置上,我一定......唉!
弗兰克*洛佩斯的心里生出一阵无力感。自己年纪不占优势,军略、武力上都排在几个提督的后面,想要爬上那个位置......算了,洗洗睡吧。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从墙上摘下自己的佩刀,“呛郎”一声拽出鞘来,似乎有些上锈了啊!
弗兰克*洛佩斯心里如是道。打完这一仗,自己就主动隐退吧,回老家酿葡萄酒......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254.好望角鬼船
据说盘踞在索法拉的西班牙人动了!他们只留下少量守备力量驻守口岸,主力舰队却开始秘密的向着西非转移!
这条消息,几乎是同时送到了我和华梅、伍丁的手上——没有走水路,而是选择走旱路。我们之间没有时间做沟通,一切只能靠默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我相信,华梅他们一定会及时作出反应——现在的情况就像两者生死角力,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他们感受到来自西班牙人的压力骤然减轻,再加上得到的消息判断,稍加判断,便会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背后捣鬼!
以华梅多年的军政家庭耳濡目染,伍丁在印度洋生死历练、官商沉浮,在得到这样好的机会之后,只要排除了基本的风险可能,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在大海上航行的人,无论男女,其实都有一颗勇敢的心。懦夫不适合大海,也一定会沉沦在波涛汹涌的沉沙之中。
现在的西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舰队的司令官弗兰克*洛佩斯其实并不清楚。他从副官贝拉斯克斯那里得到的,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些信息片段,而他是靠着自身的主观判断将这些信息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情报链”。
这就是情报不足的最大危害啊!我看着手中关于弗兰克*洛佩斯的资料——来自葡萄牙反抗组织重要人物、我们的线人赫尔南德斯伯爵——我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有心算无心,果然是上帝视角,一如前一次他们在西非埋伏我是同一个道理。
弗兰克*洛佩斯今年五十三岁,出身于西班牙南部港口城市塞维利亚的一个渔民家庭。他四岁丧父,九岁丧母,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因为贫困,还在幼年时就夭折了。
于是,失去父母扶助的弗兰克*洛佩斯自幼便在塞维利亚充满鱼腥味和海水咸味的环境里干些无本生意,十一岁便成为当地有名的金*手*指头儿。
一五四二年,西班牙王室在利马设总督府,建立了秘鲁总督区,致力于将秘鲁建成西班牙在南美殖民统治的中心。
与之相应的便是西班牙航海队伍的急遽扩充,包括塞维利亚在内的所有港口城市开始了一次大征兵,无数的游民、混混、痞子套上西班牙海军制服,成为航行游走于各个大*陆之间,那批臭名昭著的、名义上的海军、实际上的海*盗。
当时秘鲁商业发达,西班牙商人操纵着大部分南美的进出口贸易,这些贪婪的家伙从南美掠夺的贵重金属及其他物资均从秘鲁运出。他们在秘鲁大肆侵占土地,强制推行“米塔制”,迫使印第安人到矿场从事苦力劳动,导致了印第安人大量死亡。
为反对西班牙残暴的殖民统治,印第安人举行过多次起*义,西班牙人自然对其实施了残酷的镇*压。而弗兰克*洛佩斯正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崭露头角,地位逐渐升高,慢慢的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情报描述中的弗兰克*洛佩斯残忍好色,胆小谨慎,在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几位提督中,年龄最大,战功最小,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这么多年来,犯错误也是最少的。
在弗兰克*洛佩斯的字典里,没有创新这个词汇,尤其是当上提督之后。出身贫寒,让他十分珍惜眼下的地位和生活,所以他总是表现出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和刻板执行。
尤其是对现任的海军总司令——受封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的a.佩雷斯*德*古斯曼先生,他更是发自灵魂的恐惧——他害怕出现失误,导致自己丢了这份相当优厚的差事。
所以,在他沧桑的意识里,深深的镌刻着这位严苛的海军总司令的忌讳之事,而排在首位的,正是那些“不老实的”葡萄牙人。因为这关系到西班牙帝国的核心利益,“那是不容侵犯的、神圣的权益。”
直到今天,弗兰克*洛佩斯闭上眼睛,也能清晰的回忆起三十多年前、时任西班牙战舰队船长的a.佩雷斯*德*古斯曼先生的那段激情洋溢的讲话。
其实他自己也是被德*古斯曼先生所忽悠、在那一战中拼死杀敌,方才得到了这位船长的欣赏,并随着他步步高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三十多年的时间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他一定会扔下所有的事情,按照德*古斯曼的好恶去解决问题——我深深的相信了这一点,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些举措!
......
四月份的东非,随着太阳直射点逐渐向北偏移,处于南纬三十至六十度的中纬西风带整体北上,压的副高气压带进一步靠向赤道,而南半球的低纬信风带则会越过赤道,成为北半球的信风带。
所以弗兰克*洛佩斯一路南下,却是极不顺利的。他迎头顶着刮向东南的风力,却要尽快驶向西南,可想而知那是如何一种的憋屈。不过好在此时的东非海岸有着南下的厄加勒斯暖流,给逆风的弗兰克*洛佩斯提供了一臂之力。
十天之后,当弗兰克*洛佩斯终于顶着北风绕过东开普敦,向着西开普敦的好望角一带航行过去时,天色突然变了!
之前虽然逆风,但是至少没遇到什么太大的浪头,船只航行的慢,却十分稳健。可是一到达非洲南端,天色却像孩子的脸,阴晴雨雪一时间都来了!
弗兰克*洛佩斯望着船舱里忽明忽暗的烛火,心中十分烦闷。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作风,除非是之前伏击那个明朝人这种强度的突发重要事件,其他情况下他是宁可躲在港口里烤暖炉、也绝不愿意顶风出行的。
这样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航行!可是......可是恐怕那些葡萄牙人是不会安心等着、老老实实自己过去攻击他们却不知道躲藏的吧!弗兰克*洛佩斯心道:“即使是为了在德*古斯曼那老家伙面前表示殷勤,这次我也必须第一时间到达啊!”
叹了口气,弗兰克*洛佩斯下令船队加速,全速赶往鲸湾进行补给,并查找当地的葡萄牙人怀有不臣之心的线索。
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分舰队开始加速!他们就像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之时,仿佛黑色的闪电,在乌云和大海之间高傲地飞翔。
他们的船队由五艘弗莱德桨船和两艘威尼斯炮舰组成,水手总数超过一千三百五十人,应该说具备相当强大的白刃战能力,这样一支船队航行在海上,即使是心无旁骛的在航行,周遭的船队也对会动避让的——万一人家起了歹心呢?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缠住,一般的商船队可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尽管气候十分不好,但是弗兰克*洛佩斯却并不担心——这样的风浪完全在自身船只性能的航行许可范围内,而敢于直面自己的敌人......在这片海域,想必是不存在的吧!
大海在怒吼,狂风在咆哮,弗兰克*洛佩斯坐在船舱里,品味着手中那杯来自波尔多的红酒。很快就会到达鲸湾了,该怎么处置那些骚动的葡萄牙人呢?这些该死的顽徒,就该把他们流放到韦拉克鲁斯的矿山里去,让他们在那里终老、病死、衣食无着!
弗兰克*洛佩斯发狠般的一口喝下大半杯红酒,仍然不解气的愤恨着。就在这时,甲板上忽然响起了水手们的叫喊声!风雨里,他们在喊什么完全听不清,但是从他们的声音里,却明明听出了惊恐和慌乱!
严重的惊恐和慌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弗兰克*洛佩斯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惊慌,他深深知道,自己手下这些水手,实际上都是一些亡命徒!能够让他们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顾不得许多,弗兰克*洛佩斯拽起自己的佩剑,“呼啦”一声拽开船舱门,顿时一阵雨水打在脸上,整的他不由的缩了缩脖子。但是这位老兄深知,此时自己作为船长,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去,否则......可能会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三脚并作两步,弗兰克*洛佩斯冲上了甲板,风雨中、顺着水手们所指方向看去,啊啊啊!那到底是什么!
就在距离旗舰不足两海里的地方,随着闪电劈过,那沸腾的海面上赫然漂着一艘......一艘破破烂烂的......幽灵船?
这艘恐怖的船,看不到任何灯火,只有鬼影憧憧!
在那个年代的海上,如果要问到人们最恐惧的是什么,除了素未谋面的女海妖——塞壬,恐怕就要数这种神出鬼没的幽灵船最为可怖!
一瞬间,弗兰克*洛佩斯只觉得自己背上冷汗都流了下来!脖颈上的鸡皮疙瘩被风吹的冰冷瘆人!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艘幽灵船,半晌之后方被风雨叫醒,高叫着:“开火!向它开火!都给我打啊!右满舵!右满舵!全速前进!”
狂风暴雨中,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舰队的旗舰、三号舰——因为它靠的最近——开始向着海面上那鬼气森森的幽灵船猛烈开火!可是......却毫无作用!
那幽灵船似乎不像寻常的船只在漂,却像是一种诡异的“浮游”状态!它的船速说不清是快还是慢,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分稳定!尤其是当炮弹打上去之后,风雨中的船身上似乎激起了一点残破的木屑,但却看不到任何一丝有生息的迹象!而那鬼船,却是不退反进、冒着炮火向着己方旗舰加速驶来!
“啊啊啊!快跑!右满舵!该死的!右满舵!快跑啊!你们想死吗?还不快跑!”弗兰克*洛佩斯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或者说,完全败给了传说级的恐惧!
第五舰队的队形开始散乱,再也无法保持制式的巡航或战斗队形,而是七零八落的绕过好望角,进入了西非的范围!
身后的幽灵船......还在追赶!
255.还本时付息
常年漂在海上的人,没有不为这样的灵异事件心胆俱裂的。当看着那艘“浮游”在海面上的幽灵船离自己忽远忽近,船长和水手们的血压也随着忽上忽下。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第五舰队的航行阵型由工整的梭子型,被压缩成了没有形状的长条,错落有致的向着北方逃窜。他们的想法都是逃到鲸湾,抓紧寄港避难。
没有人想到就地登陆这个问题。理由很简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天气里,去探索一片并不熟悉的浅水域,极容易造成船毁人亡,这是比幽灵船还可怕的存在。更何况,面对幽灵船,我是说,一条幽灵船时,自己不需要比所有人跑的都快,而只要跑的比最后一艘友方船只快就行了......
因此,有些“聪明”的船只指挥官开始率先偏离航线,理由很多,比如雨太大,船只不好控制;比如没看见信号,不知道往哪里跑,再比如没有什么理由,先跑赢幽灵船再说吧。
于是,本来已经乱糟糟的队形变得越发杂乱无章,弗兰克*洛佩斯愤怒的命令副官贝拉斯克斯给其他各船发信号,集中攻击幽灵船——实际上他也发觉了自己的船落后的事实——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相应,只能在愤怒和恐惧交加中狂叫着诸如回去之后把这些叛徒、胆小鬼全部送上绞刑架之类的句子。
又追又逃了大半夜,第五舰队渐渐驶出了暴风雨区域。等到几艘船收拢队形、聚集在一起时,却惊恐的发现旗舰不见了!是的,不见了!
刚才忙着逃命,各舰只的指挥官都是怎么快怎么跑,谁在乎后面是谁,反正只要有人顶缸就行了。当看见远远有一艘船——似乎是旗舰,明显落后于其他船只的时候,这些指挥官的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个别人甚至有些期待的意思在里面。
理由?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跳进前面的坑里,是不是必须要先拔掉前面的萝卜?本来想尽办法都做不到的事情,今天居然因为这么和谐的一个理由做到了——幽灵船!天!那谁控制的了啊。为提督默哀吧!
旗舰“格拉纳达”号到底去了哪里?这些从属的船只开始疑惑,毕竟还是有一部分人有着基本的军人素养,首长不见了,难道不需要找回来吗?
于是第五舰队的幸存者们再次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部分同意调头去找格拉纳达号,持这一观点的占百分之六十六点七。六艘船里,有四艘开始调头,剩下两艘以“抓紧赶往马德里汇报情况、加速回来救援”为借口,开始继续北上。
四艘船调头之后,开始小心翼翼的南下,至于谁先谁后的问题,这帮人动了不少小心思,闹了不少龌龊。可是路终归在走,等他们一路走回好望角,却依然没有见到格拉纳达号的踪影!
众人开始背脊发凉!难道......难道真的被幽灵船抓走了?
一些胆大的指挥官提议,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将搜索空间向着南方、东方适当扩展一些,其他几艘船也是半推半就,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四艘船,按照两两一组的模式,开始分别向着南方、东方扩大搜索范围。
南下的是第五舰队的二号舰“昆卡”号和四号舰“阿维拉”号,这一小队暂时由二号舰指挥官朱塞佩*罗纳德尔指挥。
这是一名来自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的中年人,几十年前,他的父亲作为第一批参加远洋航海的雇佣兵离开巴勒莫,几经辗转后,流落到了西班牙,并在昆卡与当地一名农场主的女儿结了婚,生下了朱塞佩*罗纳德尔。
这位四十五岁的中年船长幼年时曾经因为自己模仿父亲的西西里口音而受到伙伴们的嘲笑,所以他十分抗拒自己的意大利后裔身份。十五岁时加入了西班牙海军,在海面上辗转飘零了三十年,混到了今天的船长位置上。
严格意义上说,并不算太慢,但是如果考虑到他是西班牙海军当中为数不多的能写会算、可以用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完成年度工作汇报的知识分子,而且头脑十分清晰灵敏,那么大家就普遍认为,他的确爬的慢了很多。
而这一切的症结还在于他的血统。郁闷的罗纳德尔为了扭转这个问题,每次战斗都身先士卒,经常执行断后任务,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在西班牙,收入与付出成正比的前提条件是同种同族。而罗纳德尔从生下来就不具备这个条件。
可以说,这是罗纳德尔做梦都在咒骂的一件事情。不过想想意大利那羸弱的海军,以及窝囊的国际形象,罗纳德尔不禁又叹了口气。
这一次,提督弗兰克*洛佩斯失踪,罗纳德尔认为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想象一下,一个能够从幽灵船的淫威之下救回提督的人,那和传说中的屠龙勇士相比几乎不逞多让!自己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完成给血统“镀金”的过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在南下还是东进的问题上,罗纳德尔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危险性更高、也更容易碰到幽灵船的南下方向。与他的狂热相比,同行的四号舰指挥官赫塞*加西亚则无奈的多。这名来自巴斯克地区的青年船长心态沉稳,并不急于立功,之所以南下完全是因为手气不好......
两艘船沿着好望角正南方向南下搜索,可是找出去近四十海里、天都亮了,还是没有旗舰的影子。罗纳德尔郁闷不已、加西亚暗自庆幸的同时,他们谁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勇敢的“找死行径”,反而让他们获得了一条生路!
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几个小时。
暴风雨里,第五舰队格拉纳达号因为舰身过于庞大,转向性不强,导致自己在撤退队形中越落越远。到后后来竟然被甩出两海里有余。弗兰克*洛佩斯无限的咒骂着天气、咒骂着鬼船、咒骂着自己手下这些叛徒和胆小鬼,然而却完全没有发现,在前方一片巨大礁石的后面,正悄然转出几个迅捷的身影!
那些水面上的黑影似乎是船只,又像是某种大型鱼类,雨幕中完全看不清楚。但是下一秒钟,当那些黑影之上爆发出喷薄的火力,炮弹向雨点般打向自己的座船时,弗兰克*洛佩斯才知道——自己遇伏了!
就在惊怒之间,两发炮弹正打在他身边的立柱上,只听“咔嚓”一声,这根承载着瞭望台重量的立柱拦腰截断,轰然砸下!
弗兰克*洛佩斯急忙躲闪,却依旧溅得一身水花,脑袋也随着船只摇晃、重重撞在左舷的甲板上!他咒骂着爬了起来、准备指挥手下还击之时,却见左前方一个不大的黑影直冲冲的对着自己的船只冲来!
只听“噗嚓”一声,那船只狠狠的扎进了格拉纳达号的左舷,片刻之后,更是发出了一声震彻耳膜的巨响!
“轰”!一艘满载着火*药的护卫舰就像一颗大型鱼*雷,直插威尼斯炮舰的左舷!剧烈震荡之下,内部的火种倾覆,引燃了周围的火*药!接下来的爆*炸直接炸断了格拉纳达号的龙骨!
我的船就在格拉纳达号十点钟方向一海里处游弋,我亲眼目睹了这艘巨舰的沉没过程,当然,为了加速它的沉没,我还指挥水手们不断的向着那庞大的黑影进行炮击!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格拉纳达号的龙骨承受不住舰首和舰尾的下坠力量,最终“咔嚓”一声,彻底断裂!
格拉纳达号就像电影中的泰坦尼克号一样,从船身中间断成两截!船首和船尾首先下沉,周围的海面上出现了大量的气泡!船腹的断裂处高高翘起,大量的海水从船舱的窗户、裂口、弹孔灌进去,格拉纳达号已经成为了历史!
沉船周围,出现了大量的小型救生艇,这是格拉纳达号上比较机灵的人们在逃生!大概三分之一的人上了救生艇,三分之一的人在想办法追赶救生艇!一些人拼尽全力,抓住了救生艇的船舷,想要爬上去,结果被已经在船上的人挥刀剁下,带着一蓬鲜血和断肢,再次坠入海中!
我在远处的海面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的死亡表演。不久之前,我们刃海被击沉的几艘船也是这样的情况吧!一股怒火再次充满我的胸腔,我大声下令道:“攻击救生艇!还有水里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
剿灭水中求存、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大概只用了我们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风雨渐小,我们留下仅存的那艘护卫舰继续追剿残敌,其余的八艘加莱快船则继续北上,我怎么可能放过其余那些凶手?
在加莱快船绝世无双的航速加持下,我们在距离鲸湾三十海里处追上了那两艘想直接返回西班牙报信的船只,八对二,虽然我们的船小一些,但是火炮上有优势,数量上有优势,速度上就不要提了。对方根本连逃跑的**都生不出来,就被我们悄然送进海底。
没有活口。
调头南下,寻找刚才毫无声息绕过的四艘船,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家伙居然有胆量再赶回方才发现幽灵船的海域!而且,他们还再次分了兵!被我们盯住的是东进的那两艘。
所以前前后后,我们一共消灭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分舰队的五艘船!应该说,这支舰队可以从无敌舰队的序列里抹去了!
可是我们在海面上又寻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最后的两条船!找了一天,我知道找不到了,于是我们的舰队开始东进再北上,向着索法拉驶去。
直到今天,我才让那些攻击我的西班牙人还本付息,而这我想应该才仅仅是个开始!
当然这些事情,作为第五舰队的幸存者——罗纳德尔和加西亚是不知道的。他们怎么返回西班牙,怎么开始新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现在要做的,是赶回索法拉、消灭西班牙人留在那里的残余力量。当然,还有接下来的后续问题。
我不可能自己去独力面对西班牙人的,不是么?这种好事,还是大家一起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