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酒吧蒲公英
结束了官方的会谈,算是达成了框架协议,我站在这片土地上越发有底气。但是很多事不是官方协议就能解决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兵匪同时存在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和小彭斯的会谈,让我更加加深了对库恩商会的了解。其实说实话,我原本还是想先去西洋,找到二叔祖的亲人再说。可是完全没想到,初来南洋就遇到这样的问题。
有道是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如果这一次我选择逃避,只怕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不是这般光景。想要在此地打开市场,怕是比现在要艰辛十倍!
所以我决定,借着与本地官方的良好合作,一举奠定良好的基础,扎下根基,再考虑下一步的问题。
等我回到码头的旅店收拾了行装,便乘坐着小彭斯提供的马车,搬到了位于圣地亚哥城堡以北、通多大道以南、位于勒道大街靠海位置的一座大宅子里。
我细细回忆,这里在前一世,应该就是马尼拉的华人聚集区,被称为“中*国城”的地方。等我搬进宅子,出来左右溜达的时候才发现,小彭斯给我提供的这座宅院堪称豪华!
上下三层的独栋别墅,每层有超过七、八间的房屋,主卧位于顶层,下面是客房和各类生活区。厨房、卫浴、库房、地窖一应俱全,后院还有一片临海的后花园。房屋内外装潢十分典雅,应该是用上了最好的丝织品和布艺。周围的安全设施也十分完备,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手压式的灭火器!
小彭斯费心了!看来他还是十分看重我这个盟友的。尤其是对比周围的房屋,一种鹤立鸡群的荣耀感立即就彰显出来——尽管周围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人群聚集地,但是相比于我那栋豪宅,实在可以一概而论,称之为贫民窟了。
玛维担任起了向导一职,带领着我们几人去四处看看、转转。
我一路走着、看着,因为这里华人很多,所以有很多建筑颇具华夏风格。但是又融入了本地的特征,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有一番风味。
鸢和岚没啥别的追求,走了一路,买了一路——我是说,各种零食。嘴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我无奈摇头的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扭头问玛维道:“大厨,你说说看,这马尼拉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哪里?”
玛维眼睛一亮,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道:“船长问的在行!依我看,要是说官方消息,那自然是总督府最灵通。但若是小道消息,那恐怕就要数前面那家名为蒲公英的酒吧了!”
酒吧?我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弄得玛维十分纳闷。我心道,最近几次去酒吧,不是打架,就是打架,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不知道今天去酒吧能不能改改风头。
于是我指了指前面道:“就去酒吧!蒲公英酒吧!”
玛维笑了声:“得令!”便一马当先的朝着蒲公英快步走去。
推开栅栏门,头顶的风铃发出了“当当当”的连续脆响。响声很粗糙,却足够大,已经充分的彰显了这家酒吧的整体风格。
我们鱼贯而入,这酒吧里面很是宽阔,但依然改变不了通常酒吧存在的臭烘烘、乱糟糟的问题,这与来酒吧喝酒的人群和酒吧主题有直接关系。放在现代,如果是以约p为主题的小资酒吧,装修自然是看似高雅些。但若是这种喝滥酒的酒吧,则无论古代现代都差不多吧。
说白了,抽的都是二手烂烟,喝的都是三无假酒,约的都是百战公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随着我们一行人走进来,里面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看见鸢和岚时,这些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但是看到我们人人带着武装,长枪短炮的,顿时消停了不少。再看到前面带路的玛维,绝大多数人都乖乖的收回了目光,只剩下少数看起来格外彪悍的家伙们仍然时不时的往这边瞟一眼。
一个长相平平的酒吧女走了过来,热情的将我们迎了进去,还不忘客客气气的叫了声:“玛维先生!”
没想到,玛维这家伙在这里还是很有名望的吗!在他苦笑摇头,示意一会儿再说的眼神中,我们跟着酒吧女茜茜,坐到了位于东墙边最大的一张空桌子上——原本此处的两名顾客被请走了,他们本来很不乐意,但是看了玛维一眼,又看了看我们,便悄悄的点头离开了。
坐定后,我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扔给酒吧女两个银币,笑道:“给我们拿些酒食,捡好的上”。
酒吧女茜茜愉悦的接过银币,在手里掂了掂。在这平均消费都是几个铜板的地方,见到银币就一定是大客户,更何况还是两个,于是她二话不说,便乐颠颠的去了吧台位置。
玛维苦笑道:“船长您还真是阔绰。刚才的费用足够请整个酒吧的人喝酒了!”
我笑道:“请酒吧喝酒?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玛维没想到我有此一问,却依然很快回答道:“怎么说呢,如果您想得到一些特别的情报,又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那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我惊奇道:“哦!还有这种好事?”
玛维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他的身边又坐下一个人。我抬眼看时,是个混混。*着上身,穿着一条花裤衩,脚上带着草织的拖鞋。坐下之后,他重重的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鸢被吓了一跳,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抬头望着那个混混。
这个动作引得那混混——当然,还有跟着他的小混混一阵哄笑。这家伙口中说了些什么,是本地语言,我完全听不懂,但是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于是我苦笑着摇摇头。
我这个动作引起了不少误解。很多看热闹的人都认为我是怕了,只有我身边的人才知道,我是在自嘲这酒吧运还是丝毫未改,今天只怕又不能善了了吧!
玛维听了他的话,冷笑着用汉语说了句:“达旺,还没有告诉你,这位是我的老板,我的头儿!旁边的两位是他的夫人。”
说着,有意无意的摸了摸腰间的双刃,淡淡的道:“老板的手上至少有过百条性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那被称为达旺的混混一愣,随即有些愕然的看了我两眼,却仍忍不住瞄了一眼鸢和岚。这两个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女人让他有些失去理智,咬了咬牙,沉声用语气古怪的汉语道:“追猎者玛维!你不要说这些大话来吓我!你知道我吃软不吃硬的!”
说着,他伸出右手指着鸢说道:“我要这个女人!让她今天陪我,否则你们......”
话音没落,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周围的人只觉得脸上刮过一阵凉风!愕然间,便听见达旺惊声尖叫起来:“我的手!啊!我的手!”
周围的酒客们这才看清,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有看清的一瞬间,我已然收刀入鞘,而达旺的右手带着半截肘子,已经血淋淋的掉落在桌子上,兀自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我望着达旺,微微笑着道:“玛维还是不太了解我。我手下夺取的生命,应该在百人的基础上,再加三个零。”
在明朝时与草原人的数次大战,在东瀛时特别是贱岳山的那一战,我的队伍杀敌超过十万人却对不是开玩笑,所以我绝不是吹牛。语气上自然也就十分坚定有力。
我接着道:“消失吧!我的心情好,不想杀人。”语气极其平淡,却充满着肃杀的意味。
见我的刀如此之快,达旺一行连说几句场面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几个人搀扶着他去了,只留下淌了一地的鲜血,还在诉说着方才的雷霆一击。
玛维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半晌方道:“船长,没想到您这么神勇的!”
我淡淡的笑着道:“追猎者玛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
玛维苦笑道:“因为前几年时,我会时不时的帮助周围的人解决一些疑难的问题。偶尔也会接一些追杀啦、复仇啦之类的小单子,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称呼。”
我笑道:“原来你是厨子里面最有武艺的!”
玛维却摇头笑道:“看了您的雷霆一刀,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初学水平。以后还要船长多指教啊!”
我微微笑笑了,不置可否,却抬头叫道:“店家,我们的酒肉可好了?怎么半天不上?”
吧台后的老板见我发声,在我方才一击的威慑下,立即答道:“客人稍坐,马上就来!”
说完,急匆匆的准备了几样东西,想了想,又添加了几样,放在托盘上,让茜茜和他一起端了过来。
我见他一样一样将酒菜放在桌上,嗯,两桶麦酒,一只烧鹅,一盘小鱼,还有一些豆子青菜什么的,算得上十分丰盛。只是老板脸上的表情似乎十分紧张,放下酒菜的同时,用极低的声音悄悄说道:“这位先生,您刚才得罪了海狗帮的人,可要多加小心那!”
说完左右张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去了。我知道,他是怕人伤在我这里,会给他的生意带来麻烦。
茜茜也跟着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玛维说了句什么。
我耳朵尖,听到她说的是:“玛维,这位先生惹了*烦,你还是自己逃走比较安全!”
却见玛维摇了摇头,笑了笑。茜茜见他不听,才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去了。
我指着玛维怪笑道:“说吧!这姑娘为什么这么关心你?”
玛维假装没听懂,端起酒杯喝了口酒道:“可能是熟人,比较同情我吧!”
我还没答话,鸢却指着玛维叫道:“别装了!脸都红了!”
我再看时,玛维的脸的确红彤彤的,于是我们一桌子人发出了长长的“哦”的一声!
玛维见状,又喝了口酒,方才轻轻的道:“我是个身如浮萍的人,不知道明天要飘到哪里,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却纷纷沉默了。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人之不如意十之**,我自己的感情都如此磕磕绊绊,又有什么资格去指导别人?
于是我们一桌子人开始喝酒,说不上为什么喝,也没人提议敬酒什么的。似乎玛维的一句话,牵扯了大家的心情一般。
喝到第三杯,外面突然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
酒店里的酒客们神色紧张,老板和茜茜更是将目光看向了我们。
我知道,所谓的麻烦,来了。
212.什么是正义
人世间,到底什么是正义?这件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时候舍生取义是正义,有时候普度众生是正义,但在我看来,在没有对错的世界里,胜利就是正义。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越来越密集,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于是我从鼻子里哼着笑了一声,在九鬼政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九鬼政孝点点头,转身便去了。我和其他几人依然故我的喝着酒,全没有因为外面的动静而惊扰的意思。
酒吧女茜茜端着一杯饮料过来,放在我的面前,同时轻声道:“这位先生,海狗帮的人已经将外面包围了,我的意思是,在酒吧里面,他们也许不敢大肆胡闹,毕竟总督曾有过严令,不许他们在商家闹事,但是......”
说着,她颇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玛维,才咬着下唇道:“但是离开酒馆之后,便不受保护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小心才是!”说完,一步一回头的去了。
等茜茜走远,玛维才轻声道:“船长,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吗?其实只要不离开,海狗帮也奈何不了我们。方才你是派九鬼政孝兄弟去找总督小彭斯了吗?这的确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
我喝了口朗姆酒,砸了咂嘴吧,又在里面对了些果汁,再次端起来喝了一口,感叹道:“味道真不错!老板!再给我一些冰块!”
吧台里面的老板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随即才点点头,示意茜茜给我送些冰块过来。
茜茜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们一眼,去冰窖里拿了些冰块,给我们送了过来,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心里明显很是紧张才是。
等她放下冰块,我看着那露在冰桶外、高高堆起仿佛金字塔般的冰尖儿,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前世最后一次顺利执行任务的情形——就是在横滨解决了前田健太郎的那一回。不由自主的,我暗暗叹了口气。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两个金币,递给了茜茜。
这姑娘结果接过金币,顿时吃了一惊!她摇着手道:“不行!先生,我不能收您这么多钱!这已经超过太多了!”
我笑着说:“一个是给你的小费,另一个呢......”我用手指在整个酒吧划了一圈,笑道:“等会儿会有一场热闹。等热闹结束之后,请你帮我安排,我要请酒吧里的所有人喝酒!不够的话,我一会儿再给你。”
茜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去了。玛维沉默半晌,问我道:“船长,在这种形势下,很多人即使受了好处,也会有所顾忌,不会说出太多有价值的消息。”
我知道他的意思。海狗帮的人还围在外面,里面的这些水手、航海士们也是心有顾忌,不愿意与我走得太近。毕竟海狗帮势大,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是在这港口刨食,到时候又见面了,那该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啊!
我却笑了笑,轻声道:“区区一些蟊贼,不足挂齿。我只想知道,如果出现大规模伤亡,小彭斯那里会怎么说?”
玛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方道:“原则上讲,在城里是禁止械斗的。但是如果一方严重威胁到另一方的生命,或者财产,那么反击也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我笑问道:“你就说这里的规矩,不用有什么顾忌。”
玛维听了这话,倒是颇为豪爽的一笑道:“只是总督规定,发生冲突、造成重大影响的,要给总督府清缴一些环境维护费!”
我听了这话,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亮晶晶的金币和耀眼的银币来的有吸引力。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小彭斯倒是生财有道,怪不得他的花园那么华丽,原来有这门道啊!”
旁边的水手们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畏惧,随即又转过脸去。玛维沉默着,我继续问道:“这海狗帮可有什么产业?我是说,值钱的东西。”
玛维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低声道:“他们在码头上有些势力,名义上是给商家提供保护,实际上不过就是收些散碎钱币,最多是个酒钱。倒是在城里......”
玛维望了鸢和岚一眼,方才有些尴尬的说:“他们在城里也有一些产业,嗯......就是经营皮肉生意的那种,听起来似乎收入很不错的样子!”
说着,玛维睁大眼睛,颇有些戏谑的问道:“船长也对这些生意感兴趣吗?”
鸢瞪着眼睛接口道:“他敢!”
随即鸢在我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这一下倒是真用上了劲儿,我疼得直咧嘴!口中叫道:“不敢!不敢!”鸢才放开了手,我揉着胳膊呼痛不止,同时赔笑道:“我是那种人吗?”
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岚却在一边偷偷的捂着嘴笑着。
我扭头苦着脸问玛维:“马尼拉不禁止这个行业吗?”
玛维尽力忍着笑,点头道:“是的,这是合法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出卖的女子不能是强迫来的,再就是税收较高,达到了四成。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我点点头,微笑道:“那么,如果我们把海狗帮的这些‘产业’作为赔偿交给小彭斯,应该够了吧!”
玛维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在他眼里,我似乎还有些不明白眼下的情况——被包围的是我们,我却在打着对方产业的主意!
他刚要开口,忽然,只听屋外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枪声响起!子弹破空的声音就像雨点般划过!又几发子弹甚至打在了酒吧的墙面之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惨叫声随即四面响起,很明显,屋外有大量人员中弹!很多声音都是叫道一半便戛然而止,说明声音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控制权!
屋里的人全都勃然变色,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跑到屋外去看个究竟。酒吧老板则拉着茜茜,藏在吧台下面,并握着一把短铳——也就是单发手枪警戒着。
屋外的动静来的快,去的也快。大概就是五分钟的光景,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整个城酒吧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就在此时,酒吧的门被打开了,带头进来几个人。我头也不回的继续喝着自己的酒,直到那几个人走到我身边,向我行礼道:“先生,麻烦已经解除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抬头笑看着炙,这个脸上有着可怕伤痕的男人此刻是那么的可爱。九鬼政孝跟在后面,拍了拍炙的肩膀道:“坐下说!”
炙点点头,与九鬼政孝一起坐下,定定的望着我。
我声音不大,但酒吧里静的要命,他们肯定能听到:“干得不错!不过还要辛苦你们一趟。”说着,我指了指九鬼政孝和炙,微笑道:“等会儿,你们带队,去肃清了整个海狗帮的势力。不要留下残渣余孽,废物全扔进海里喂鲨鱼。”
我说的云淡风轻,旁人们却听的心惊胆战,尤其是玛维。他知道,海狗帮上上下下至少有超过一百人,刚才那一阵子下来不知道消灭了多少,但估计主力已经不在了。可是剩下的好歹也有几十号人,这么说杀就杀......
我却毫不在意的道:“与我作对,就要付出代价,特别是他们竟然敢打我的女人的主意!那么,我便赐予他们审判!”说着,回头笑着对玛维说:“至于他们的产业,还需要你带着兄弟们走一趟,接手之后,全盘交给小彭斯,算是我给他的第二笔礼物!”
玛维喉咙有些干涩的问道:“第一笔礼物呢?是什么?”
我哈哈笑着道:“我替他消灭了这么多社会渣滓,还不算一份厚礼么?”
玛维沉默了,九鬼政孝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小场面!不要担心,以后慢慢给你讲先生之前的大动作。”
我微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们还是要向前看吧!”这句话别提有多傲娇了!身边几人一愣,随即发出一片哄笑之声,紧接着又是一轮敬酒。
九鬼政孝和炙喝了几口酒,便先行去了。我依然故我的喝着酒,酒吧里的氛围却发声的微妙的变化,本来还有几个看着我们颇不友善的家伙,此时已经转过头去,不敢看我。但我能感觉到,已然有几道阴恻恻的目光依旧盯着我的方向,似乎颇不友善的样子。
我“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杯朗姆酒,叫了声:“茜茜,我请大家喝的酒呢?”
吧台下面的老板和茜茜早已探出头来,让小厮出去看了情况回来之后,却更加的呆滞。此时听我喊叫,二人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茜茜尖锐的嗓音结结巴巴的道:“马......马上来!先......先生!”
说完,他们几人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托盘,在上面放满酒杯,然后两人合力抬着酒桶,将每支杯子都注满!
老板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高声叫道:“刃海商会的孙先生请大家喝酒!哦!他可真是一位热情奔放的豪爽男人啊!”喊话的同时,老板的酒糟鼻子带着整个脸庞都红彤彤的,似乎情绪激动之下,血液加速上涌了!
整个酒吧里沉默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口哨声!
对于这些水手和航海士而言,在他们枯燥的生活当中,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刺激的事情。毕竟出一次海,就是拎着脑袋从死神手下溜走一回。能回来,就是最大的幸运,放纵就成了接下来的主题。
绝大多数水手没有家庭,他们从海上回来,拿着分到的战利品,整日厮混在酒吧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打架——最好是见血的那种,从中找到一丝对寂寞灵魂的慰藉。
当然,也有些水手和航海士喜欢其他调调,因此海狗帮的“产业”便成了一块对他们吸引力极大的磁石。知道我要收缴这些“产业”,交给小彭斯经营,他们在暗暗心动的同时,却也深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能碰的。
很多水手在心里感叹,今天的酒可真没白喝,不但看了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场“酒吧冲突”,还得到了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喝不到的好酒!于是不少水手开始跟着老板一起喊道:“敬孙先生!”
“敬孙先生!”
整个酒吧里沸腾了!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遥遥的向着水手们致意,这帮家伙也端起酒杯回礼,随即仰头一饮而尽!酒水源源不断的送了上来,这帮家伙们也喝的极其尽兴!
我坐回椅子,再次灌下一口朗姆酒,装作恶狠狠的急色样子,在鸢和岚的身上一人捏了一把!两人娇嗔不已的同时,我却再次冷静下来,哼着笑了一声,望着玛维道:“玛维,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义?”
这个心高气傲的小伙子默默不语,我却淡淡的继续道:“大棒加美酒!这,就是正义!”
213.塔克的宝藏
这个世界,占据了大势之后,无论做什么事情的效果可以事半功倍,至少眼前的情况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在马尼拉霸道一时的海狗帮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永远化作了历史的痕迹。一时间酒吧里人心震慑,尽管我请客喝酒让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但人们已经明显的对我产生了畏惧心理——这一点,从酒客们尽量远离我这桌的样子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对我来说,与其让他们惦记着我的财富、女人、利益,不如让他们打心眼儿里害怕我,恐惧我。
毕竟,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一个没有法治的世界,一个拳头至上的世界,在这里遵循的不是文明社会的规则,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我心里倒是没起什么波澜,倒是鸢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特别兴奋,一个劲儿给我“敬酒”。不过她的所谓敬酒,其实就是一杯一杯的灌我喝酒,直到我吆喝着不行不行,她才笑眯眯的抿上一口。
我就纳了闷了,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于是我问她:“傻妞,你在这傻高兴啥呢?”
鸢却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就是高兴啊!咋了!”
我只能无语,旁边的岚见我吃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玛维一脸的尴尬,其余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美滋滋的看着热闹。
我又喝了口酒,撇了撇嘴,望着玛维无奈的问道:“话说,伟大的追猎者,你现在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玛维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回答道:“嗯嗯!对的对的!现在是个好时机!”
说完,他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着吧台走去。
鸢微笑着低声道:“先生,你这次倒是找了个有意思的人,比哈勒哈这土鳖有意思,又比拉克申老实,真不赖!”
闻听此言,哈勒哈用力晃了晃酒杯表示抗议,拉克申则板着脸咳嗽了两声,但他们都知道枕边风厉害,最终无奈的碰了一杯,开始喝闷酒。
就在鸢和岚笑的花枝招展的时候,玛维已经走到吧台边,向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点点头,和茜茜一起准备起来。
不大会儿,似乎准备好了玛维要的东西,这小子看了看,点点头,待茜茜和那小跑腿搬了张小桌子放在吧台前,玛维二话不说,“腾”的一声跳了上去。
只见这家伙举起酒杯,高叫道:“女士们!先生们!请看这里!看这里!”
酒吧里顿时闹哄哄的,不少人喊着:“玛维!你要说什么?孙先生还要请大家喝酒吗?”
旁边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玛维把杯子举的高高的,朗声叫道:“我的船长——孙先生,让我带给大家三句话!”
说着,他继续高叫道:“第一,祝在座的各位下次出海风顺浪平!”
这是每名常年泡在海上的家伙们最爱听的。毕竟对这些人来说,大海就是一个充满危机的宝藏,满载而归是渴望的,但每个人更渴盼的,却是能够安全回来。
于是几乎所有人一起喊道:“风顺浪平!”说完,在哈哈大笑声中,所有人举杯喝了一满杯。反正是我请客,他们大可不必省着,大有把酒店喝空的趋势。
不过我并不介意,说白了,几个金币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人们都喝完,玛维再次举起杯子,高声叫道:“第二杯,祝愿大家从海上回来时都能满载而归!”
酒吧里的酒客们再次举杯,齐声高叫道:“满载而归!”
一个满脸伤疤的海盗喝完酒,还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句:“最好还能找一个好身材的姑娘乐一乐!柳院里的玛利亚就不错!”
话音刚落,另一边一个满头灰白头发的长胡子水手跟着叫道:“别吹牛了!奎恩,就你那小豆芽,在玛利亚的攻击下数不到十,你准得缴械!”
周围发出了哄堂大笑,这是只有男人们才懂的笑声。这奎恩涨红着脸,指着那说话的水手喝道:“弗朗西斯,你要是能支撑过十个数,再跑来这里说大话吧!”
在周围的哄笑声中,那弗朗西斯哈哈笑了一声,举起杯子对着奎恩道:“有机会比比!”
奎恩立即举起杯子道:“在下次归来之后!”
酒吧里的气氛越发热闹,很多人停止了喝酒,都在等着玛维的第三句话。
而玛维也不负众望的第三次举起杯子,叫道:“第三,在座的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只要你手里掌握着有价值的情报,都可以到孙先生这里换钱!一个金币起!如果你是有能力的航海士,来孙先生这里报道!在刃海商会,你们可以拿到比圣马丁号二副还高的薪水!”
这话一出,屋里先生忽然沉默下来,紧接着突然爆发了剧烈的糟吵!这样在酒吧里招水手、招航海士的不少,但是能够给出这么高价格的却是绝无仅有!
圣马丁号,那是纵横地中海、大西洋和非洲海洋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旗舰!行走在海上的人们谁不知道?可是圣马丁的二副拿多少薪水,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广告么,没必要都说实话,是吧!不过我的舰队薪水真的很高就是了!
人们糟吵了一会儿,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航海士叫了一声:“追猎者玛维,孙先生如何确认情报的价值呢?你们靠什么担保会出那么多钱?”
玛维盯着那家伙,冷笑着道:“就凭着我们是刃海!如果不相信,你去问海狗帮的人吧!”
这话一出,那个航海士顿时没了声息。这里的人都是亲历者,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马尼拉港口的一霸——海狗帮送进了地狱。去问海狗帮?活腻了么?在这个实力至上的时代,拳头就是信誉。拳头就是证明!
同时,这也是暗暗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要拿假情报来糊弄人,不然的话,大家都懂的。
玛维软硬兼施之下,顿时有很多本来跃跃欲试的人缩了回去,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过依然有不少人看起来有想法,只不过都躲在后面,等着别人第一个出头。
我并不着急,重赏之下,必有勇父。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一个金币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用两个。
果然,在我将手里的杯中酒喝掉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我斜眼看了他一眼,身材不高,年龄在四十多岁,酒糟鼻,暗红色的头发几乎掺杂着过半的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他走到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我便闻见了一股......属于大海的味道!
而且我可以肯定,这家伙一定没有家室,因为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这股气味——这家伙,少说也有半年没洗澡了!我敢肯定!
鸢和岚皱起眉头,找了个借口跑去吧台那边了。我们几个男人倒是面不改色的看着这家伙,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咳!孙先生!愿海神保佑您!我叫塔克!”老水手自我介绍道:“曾经我也是一名来自塞维利亚的绅士,哦,我还拥有勋爵爵位。但是十年前的那次出海,我遇到了海啸,所以失去了船只、财富和这条右腿!不然周围这些人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叫我塔克先生,而不是老塔克!”
他的自我介绍让我不禁莞尔,我不无遗憾的道:“那可真遗憾,老塔克,你想告诉我什么?”
老塔克嘴里嘟囔了两句,颤抖着手摸进怀中,却半天都不拿出来。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还是在表演,嗯,他的营销策略!不过我不在乎,我继续端起酒杯,面带着微笑喝了一口。
老塔克见我并不着急,嘴里低声道:“孙先生,我这可是多年前得到的藏宝图,据说是南洋的海贼王遗留下来的藏宝图!绝对是孤本,并无第二份!”
我淡淡笑了笑道:“没有听说过南洋有什么海贼王。那种开着两条小舢板的玩意也可以称为海贼么?你想要多少钱?”
老塔克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我道:“我要十个金币!”说完,不等我开口,他继续补充道:“还要你带我离开这里,拿着那么多钱,我会没命的!”
我冷笑一声道:“十个金币!你疯了么?”
周围的人们听到我的话,突然发出了震天响的哄笑声!不少人嘲笑着喊道:“看那!老塔克第一百次推销他那藏宝图,可是又失败了!”
“是啊是啊,那是孤本!可是他从不给别人看,谁知道是不是鬼画符!”
“这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十个金币!”
“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拿钱来!你决然敢赌老塔克赢!拿来拿来!”
在周围的嘲笑声中,老塔克的脸涨的通红。他呐呐的低下了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我的声音:“这么宝贵的藏宝图,你居然只要十个金币?我给你二十个!一次付清!”
老塔克震惊的转过头,定定的望着我不说话,半晌方问道:“孙先生,您在说什么?”
我微笑着道:“我给你二十个金币,一次付清!你的条件我答应你,带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在我的船上担任水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老塔克激动的胡须微微颤抖,激动地道:“是!是的!孙先生,您有什么条件?”
我皱了皱眉头道:“马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二十个金币够你挥霍几年了!把自己整利索,马上带着你的藏宝图来找我!”
老塔克这次听清楚了,他想了想,忽然下了决心,从怀中一把拽出那张藏宝图,快步走过来,弯腰递给了我。
我皱眉笑道:“我可没说要现在给你钱!至少也要等到你洗完澡之后!你这样的状态拿着金币,金币会不高兴的!”
老塔克却是颇有内容的一笑,轻声道:“不,孙先生!之前这藏宝图一文钱都不值,所以我装在身上。如今它值二十个金币,我可不敢带着!”
我眯缝着眼睛盯着他,问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藏宝图跑了?或者不认账?”
老塔克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他略带这自信的傲慢道:“孙先生您本人——或者刃海商会的信誉,并不仅仅值这二十个金币!”说完,在周围看笑话的人群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怎么议论,我不在乎。鸢已经回到了座位,拽着我的胳膊轻声问道:“先生,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为什么花那么多钱买这么张破图?”
我右手轻轻掂着这张破旧的纸,微微笑道:“不!这就是一张藏宝图!最珍贵的藏宝图......”
214.寻宝前准备
很多东西,在懂得它的人手里,便是无价之宝。不懂的拿着它,便一文不值。比如字画,好多人爱的不得了,对我来说,我就觉得它什么都不是……
等老塔克在众人的万众瞩目之中回来,他已经将自己洗剥干净,并且换了一身清洁的衣服,连胡子都刮的利利索索,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我将那藏宝图再次递给了他,并且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二十个金币!
这老家伙哈哈笑着接过袋子,随便掂了掂,从中间取出一块金币,放在口中咬了咬,顿时眉开眼笑的叫了声:“货款已收到!船长!”
我嗤笑一声道:“收到了就快点儿干活儿!给我详细说说你的藏宝图是怎么回事?别磨磨唧唧的!”
老塔克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将藏宝图展开放在桌上,嘟囔着道:“您看,船长,这宝藏就在内格罗斯岛的西南部......”话音没落,他突然皱着眉头,将藏宝图卷了起来,神神秘秘的问道:“船长,您确定要在这里看藏宝图?”
我恍然大悟,重重的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该死!收起你那蠢透了的藏宝图!给我在一边儿乖乖等着!回去再说给我听!该死!你怎么不早些提醒!”
老塔克立即将藏宝图捐了起来,重新装进了怀里。眼睛贼兮兮的望着周围,生怕有人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他的表情令人感到十分羞耻,但他是为我着想,我还不好批驳他……
事实上,尽管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老塔克和他的藏宝图,但是几乎人人都想知道,这家伙的藏宝图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没想到,今天这传说中的藏宝图竟然卖出了二十个金币的高价!一时间,传说中的藏宝图又再次增加了一分神奇的色彩!
而就在刚才,人们分明听到老塔克说出了“内格罗斯岛西南”这几个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少人已经动起了这方面的心思。
而我在收到这张藏宝图之后,也明显有些失神。尽管后来又有几个人拿出了所谓情报,我也都给了他们不少的金币,但是都没有这张藏宝图来的金贵。
同样,也有几个航海士向我毛遂自荐,我看了看,都是平庸之辈,只有中间一个叫做徐坤的华夏人后裔,自称擅长测量术,如果是真的,倒是可用。
不过我将几人都邀请到了我的船上——当然,条件是要从见习航海士干起,这些失业已久的家伙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这酒一直喝到太阳下山,我告诉几个航海士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我位于勒道大街的宅子报到。我便带着一行人,哦,还有老塔克,一起在众人的目送之中,施施然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几名航海士就到我的宅子来报到。我把他们都交给了岚去安排,毕竟只是几个见习航海士,随便安排个位置先考察吧!而且,今天开始要做好远航的准备,他们来的也正是时候。
内格罗斯岛,是位于菲国中部米沙鄢群岛中的一个岛。它的西北面与班乃岛遥遥相对,中间隔着吉马拉斯海峡;东面则与宿雾岛隔着塔尼翁海峡远远相望。内格罗斯岛的北面是米沙鄢海,正是我们航行要经过的地方,南边是苏禄海,那边是通往土澳的必经之路。
不过,此时的土澳还是袋鼠的天下,英国的犯人群体还没送上岛去呢!所以苏禄海航行的机会极少,没有开辟正式的航线。
据玛维说,内格罗斯岛上的居民多为米沙鄢人,性格温和;而山区有黑矮人,听起来很凶的样子,事实上也的确不太容易打交道。据说跟他们打交道最好使的方式是火枪,我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个我擅长!
内格罗斯岛北部火山绵亘,有肥沃的火山土,森林茂密。南部也有两座火山。西北沿岸为冲积平原。一年四季的温度都不滴,平均在二十八度左右。
岛上旱季干燥,雨季多雨,河流短小,不能通航。岛上盛产甘蔗、椰子、稻、烟草等,特别是蔗糖的产量占菲律宾一半以上!岛上盛产木材,还有煤、硫黄等矿。总而言之,是个十分富饶的小岛。
不过,由于最近是夏季,雨水不多,我需要防备的更多是岛上的原住民。所以出航前的准备主要是武器保养......至于水手、船只,那都是现成的——我还是带着我的五条明朝中型帆船,水手大部分是从明朝和东瀛带来的,少数本地招募的水手,因为大部分具有同样的语言环境,很快也就融入了。
出航的时间定在一月中旬,在这期间,我又好好研究了从其他水手手中买到的消息。其中一个水手拿走我十枚金币,给了我一个“在马尼拉主的红衣·主·教手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黄金圣十字剑”的消息。我没费多大功夫,就让九鬼政孝他们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伪!
因为,这把黄金圣十字剑此时正在我的手中把玩着。而我也通过秘密渠道,将我得到这把剑的消息悄悄放了出去。
我并不想与红衣·主·教闹翻,毕竟他代表着这个岛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但是我依然要这么做。我要彰显实力,对吧。
时间很快到了一月中旬,启航的日子就要到了。尽管我一直尽力封锁消息,但是很遗憾,我要去内格罗斯岛寻找宝藏的消息依然不胫而走。在我准备出海的这一天,连小彭斯都专程到码头来送我。
站在码头的木板上,小彭斯给了我重重的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话。随即我们松开彼此,说了不少祝福和感谢的话。我便挥别小彭斯,又向着围观的吃瓜群众招收告别,方才扭头上了我的旗舰——宁远号。
船只缓缓启动了,马尼拉的棕榈树在晨曦中越来越远,到了后来,只剩下小小的几个黑点,很快就消失在海岸线上。
这次的五条船,我一共带了近七百名水手,其中还有近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火枪手——炙训练的精锐大概四十名,二十名后来加入训练的,还有四十名左右则是杂贺众的选手,他们过够了躲躲藏藏的生活,觉得跟着我干有前途,便向铃木重秀提出了申请。
铃木重秀虽然拿了我不少赠金,但是要养活这么多人依旧不容易,于是等于半卖半送,这帮熟练的火枪手就成了我的手下。
我们从马尼拉启航,很快就路过纳苏格布,看到了名为卢邦岛的小岛。岛上的居民看到船只经过,纷纷走到海岸边,向着我们友好的招手!
我们也向他们回礼,看着孩子们追着我的船队,喊叫着向前奔跑。
过了卢邦岛,不远处便是民都洛岛的海滨城市啪卢安,我们没有停靠的打算,而是继续目送着这座城市从眼前划过。
说是城市,其实不过就是大些的城镇罢了。最为当时菲律宾排的上号的大城市,其规模大概与大明朝京师以东的蓟州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县的规模。
船队当天夜里来到了班乃岛附近,此时的玛维显得相当沉默,我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故乡,位于班乃岛的王国。这也是位背井离乡的王子啊!我心道,小说里最终干了一番大事业的不都是这个出身么?想想也觉得神奇。
不过玛维相当识大体,他并没有现在就下船、返回故土回忆往昔的要求,而是目光闪烁的盯着海边的几块巨石,默默出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等这次回来,我给你在王国原址上修一座最大最豪华的纪念碑!”
玛维目光闪烁,没有作声,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把随即把脑袋扭向了另一边。
我微微叹了口气,背井离乡,总是让人黯然伤神的,我深深的理解这一点。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船长,我建议,在巴科洛德登陆!”是老塔克,此时他正担任我的向导,这也是我与他之间协议的一部分——如果他带着我找到了宝藏,他就是我船上的三副。当然,如果找不到,那就拿着他的二十个金币滚蛋!
我和玛维回过神来,我还没答话,玛维皱着眉头问道:“巴科洛德的水域并不开阔,我们的船只在里面航行相对危险。不如在杜马格特或者圣卡洛斯附近寄港,虽然会多走一些路程,但却安全的多,不至于发生水上的未知情况!”
我看向老塔克,这家伙自从登船开始,换了一身豆绿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有历史的沧桑感,头上则包着一块墨绿色的方巾......是的,墨绿色,文化差异真可怕!
这老家户手中提着一个酒瓶,含糊不清的道:“不不不!就在巴科洛德登陆!水路窄,自然有水路窄的好处!!”
玛维不悦道:“你这混饭吃的骗子!不怕把船队带进死路吗?”
老塔克并不生气,他轻轻动了动自己装着木棍义肢的右腿,发出“磕磕”的响声,同时微笑道:“年轻人,要相信经验。毕竟我是向导......船长,你相信我吗?”
我用右手食指抠了抠脸颊,微笑道:“当然,我的老塔克向导,自从你出来售卖藏宝图时,我就深深的相信你!见你说的,我们在巴科洛德登陆!”
老塔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呵呵笑了几声,灌了口酒,一摇一晃的去了。
玛维恨恨的盯着老塔克的背影,气愤的用手掌击打了一下船舷的栏杆,沉声咬牙道:“船长,你为什么要相信这个骗子?而且我之前已经跟您讲过,库恩商会的人就伺服在侧,您就不怕这样贸然来到陌生海域,会遭到伏击么?”
我又拍了拍玛维的肩膀,低声笑道:“年轻人,哦,对,你比我大两岁。好吧,年轻人,我这样相信他是有原因的。请相信我的判断,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好吗?”
玛维看了我半天,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前甲板上检查那徐坤如何测量角度去了。
九鬼政孝无声无息的走到我的身后,轻声道:“先生,都准备好了。”
我盯着玛维的背影,轻轻的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方才低声道:“希望一切如我所料,不然,我可真的会非常失望啊!”
......
当东方出现第一缕晨曦,领航员老塔克告诉我,内格罗斯岛、巴科洛德到了!
215.失落的宝藏
后世的巴科洛德市是菲律宾第五大城市,也可以称作描戈律市,是西内格罗斯省的首府,在当地拥有着微笑之都的美名。
然而,这一切的起始是在至少二百年以后,十八世纪中期开始,在西班牙人和原住民的共同努力下,这座城市开始逐步成型,后来经过西班牙、米国的轮流统治,第二次为世界大战时又遭到小鬼子的侵略,直到一九四五年,方才恢复了自由和和平。
但是,眼下的巴科洛德只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种植园,远远称不上城市,甚至连个市镇都不算。
本地的土著们在少量的西班牙人帮助下,种植了大面积的稻米、椰子、香蕉、番木瓜和芒果,但是最负盛名的,还要数本地的甘蔗种植——巴科洛德的蔗糖量大味美,绝对是此地的支柱产业。
我们在西海岸登陆,甫一上岸,我们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瓜果粮食之香。真是美好的地方!我暗暗感叹道。
老塔克在前面一马当先的走着,他的瘸腿似乎丝毫不影响行动一般,木质的义肢插在沙地上,发出“嚓嚓”的响声,却极其轻捷的始终走在前面——这动作让后面的人全都充满信心,他的手中似乎真的掌握着宝藏的信息!
他的身后是一大票的水手,在后面便是我带着几个心腹,两翼有炙的火枪队警戒,最后是一队忍者。我们进了巴科洛德之后,一路向着南方,直直的插下去,不久之后,便整队消失在苍翠的粮田和瓜果地里。
远远的,有人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我们,直到完全看不见。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大人,是他们!看来情报没有错,他们是来找那所谓的宝藏了!”
另一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巴科洛德,给那些田地做肥料吧!”
先前文化的那人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就攻击他们吗?”
上位者的声音又道:“不!还不是时候。这里的地形复杂,太有利于躲藏,不是一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等到他们登船,出海的时候——这里浅滩多,那时候伏击他们,这些家伙便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人英明!”
我们的队伍在茫茫的临海中穿行,我下了命令:采集种子!各种各样的种子——只要是成熟的植物。手下的人们有些奇怪,但是依然很好的执行了我的命令。很快,我们便收集了几十袋各式各样的农作物种子,堆起来几乎是一座小山!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一片芒果树林,这东西是我最爱的水果之一,路过的时候,我让几个水手去摘了一大把回来,我抱在怀里,边走边吃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芒果的香味环绕,幸福感十足!
玛维走在我身边,忽然问我道:“船长,你似乎对这次行动信心十足!难道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我将基本吃干净的芒果皮扔到地上,递给玛维一个芒果的同时,微笑道:“人生不能寄托在获得宝藏上。对我来说,这样的行动,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玛维皱眉道:“这么大的阵容出来寻宝,如果空手而归,想必也是一件憾事吧!”
我咬开另一个芒果,含糊不清的道:“唉,人之不如意十之**,又有什么可强求的呢?”
玛维闻言,默默无语。当然我也理解,我说的这么含糊其辞,换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吧!
夜幕即将降临,我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高处下令道:“到前面的山岭处扎营!”
手下的人立即开始行动。我选的地方十分合理,是周边的制高点。四周布下简易工事后,绝对的易守难攻。更何况,山上植物茂盛,一定有水源,更是为续航提供了良好支撑。
篝火哔哔啵啵的响着,我们几人围着火堆凑成一个圆圈,默默地吃着手中的东西。
玛维忽然问道:“船长,我们明天再去寻找宝物吗?我的意思是,拖延的太久会不会有其他问题?”
我微笑着看着玛维,轻声道:“这次出来寻宝,几乎是人尽皆知,身后肯定有无数人吊着呢!我们就在这里转悠,假装没找到宝藏就是了——当然,私下里我会派一小队忍者去搜索一番,我们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
玛维听了我的话,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作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九鬼政孝。
这小伙子立即道:“放心吧,先生,队伍已经派出去了,最晚明早就会得到反馈!”
我点点头,恢复了沉默,这片营地里便又只剩下哔哔啵啵的柴火燃烧声。
而老塔克听到了我和玛维之间的对话,同样默不作声,只是定定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笑意。我的目光与他微微一触,便立即分开,但彼此的意思我们已经都明白了......
当黎明再次来临,一队忍者返回了我们的营地,带头的领队却默默的黯然摇头。我们知道,他失败了——老塔克的宝藏根本就不存在!
一股失望的情绪笼罩着我的寻宝队伍。不过我却并不气恼,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走吧!回去!放心吧,不会亏待大家,该有的补助依然会有的!”
就这样,队伍的士气再次升高一些,依然没有人多说什么,我们的队伍调转了方向,向着来时的码头移动过去。
路上,玛维找到我,轻声的问道:“船长,不再找找了吗?我带是觉得这里很可能有所收藏!毕竟在这些岛上,有不少类似于我们之前那样的小国,找到遗迹的可能性不小呢!”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算了!昨天去寻宝的人,其实找到了一个类似于墓地的地方,不过那里到处是剧毒,实际上死了几个人!但是为了保持士气,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唉,只能等到下次再来吧!”
玛维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追问道:“找到了藏宝之地了?那我们加强一下防护,进去找找啊!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着问道:“你会解毒?”
玛维楞了一下,随即缓缓的点了点头,但他指了指一直跟在后面的船医罗德里格斯问道:“我们不是有船医吗?”
罗德里格斯摇摇头道:“我是西医!对这样的毒素无能为力,我需要一个实验室,才能提炼出抗毒血清!”
我无奈的摊摊手道:“可是这里没有实验室。”说完当先去了。
玛维跟在后面,在他的心里,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轻轻的松开手,看着我面带微笑的向前继续走去,而他愣了一会儿之后,也快步跟了上来。
目标没有达成,队伍的士气自然不会太高,但是出来溜达一圈也是不错的,尤其是还找到这么多种子——我告诉大家,这些才是最宝贵的宝物!只要转运到土地条件合适、气候适宜的地方,这些都可以作为原产物,创造巨大的价值!
水手中有不少人有过这种经历,顿时认可了我的说法,也开始觉得不虚此行。我们把种子扔在船上,我又下令:去摘些无主的水果来,我们回去酿酒!
水手们顿时放了羊一般,四散跑出去,不大会儿,便抱着或背着大量的水果回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就像过年似的。
对于这样的群体,我是说,并不具备多高的文化素质,自然也就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需要的或许不是多么高深的鼓舞,只需要一个群体行动——或许很无聊,但只要能体会到一时半刻的自由和愉悦就可以了!
这就是牧群效应,这就是乌合之众!所谓的管理,并不需要给他们多么高深的道理,不需要口号!只需要告诉他们:“尽情去跑吧!跟紧前面的!”就可以了。对于这些群体,管理,就是这么简单!
我站在甲板上,笑盈盈的看着下面的水手们忙忙碌碌,却一声不吭。等到水手们将五条船的货仓装的满满当当,我才下令:“启航!返回马尼拉!”
一声令下之后,船上响起了尖锐的哨子,这是约定的信号,意味着各船起锚!
于是满载的船队开始收起船锚,铁质的重家伙带着“哗哗”的水声,被拽起来、吊在船头处!五条船的船队开始沿着原路返回——再前进的话,是一条死路,但前面已然有很大的迂回空间,甚至可以调头就是了!
当然,往外走的话,这里的水道果然很窄,两条船并行都困难,所以我们一条一条的倒退着,我的目的是让船队倒着退出这条河道,等集体到了海面上,再调转船头、一路向北!
五条船吃水很深,缓缓的向后倒着——因为和来时正好是相反的顺序,所以倒着数的顺序是四号舰、三号舰、二号舰、旗舰,最后是一号舰。我站在旗舰的船尾,看着船队倒出去的方向,并不作声。
老塔克走到我身边,凑近我跟前,带着微微的笑容轻声道:“船长,‘宝藏’就要到了!”
我歪着嘴笑了笑,同样轻声的道:“来了?那我们就照单全收啊!不收多不好意思?”
老塔克闻言,领命去了。很快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水手当中。
九鬼政孝和鸢都听到了我的话,默默的微笑着。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左舷的玛维,很快又收回眼神——很快,我们就有答案了吧!
四号舰、三号舰已经退出去了,现在是二号舰正在退出河口。我的拳头微微的握着,却用上了力气——并不是害怕什么,而是对人心——我希望不要令我失望才是!
就在此时,蹲在桅杆顶部瞭望塔上的观察手忽然高声叫道:“南方有舰队袭来!敌袭!敌袭!”
顿时,甲板上乱作一团,所有的水手开始向着战斗位置跑去!我高叫一声:“政孝!”
不远处的船长室传来一声九鬼政孝兴奋的呼喊:“得令!”
顿时,船头响起了低沉而洪亮的牛角号声!这是全队前进的信号!整个船队的五条船不再倒船,而是开始向着河道里前进!
玛维奇怪的盯着我的指挥,问道:“船长!这里面是死路!我们进去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退回去!退回去啊!”
我听着玛维的眼睛,微笑着问道:“我亲爱的玛维王子殿下,你真的希望我们退回去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希望我落入库恩商会的天罗地网?”
玛维的脸色顿时便的苍白,他失声道:“什么?”
就在他问话的同时,后面的舰队开始向着我们猛烈开火!
弹雨袭来!
216.残酷的真相
在海战中,最重要的有这样几个因素。一是风向,二是位置,三是角度,四是速度,五是运气。
目前陷入战斗的双方正好呈一条长长的“一”字型,南北走向的排列着。
风是从西南方向吹来的,不存在对谁有利、对谁不利的问题。
至于角度,敌我的船只角度完全相同,几乎在一条线上,这样的角度是最不利炮击的,但是如果是想进行白刃战,这却是最有利于追上敌人的方式!所以我们受到的只是零星炮击,甚至我们的船尾炮都比他们火力更强!
速度么,都不算太快,因为我们先进了河道,后面的船只也跟了进来,大家都是差不多十节左右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考虑到前面是死路,按理说他们总会追上我们的!
至于运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老天似乎站在我们一边呢!
玛维的脸上忽晴忽暗,但却一言不发。良久,他方才开口说了句:“你是怎么发现的?”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船长!”
我微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巧了!”
玛维皱着眉头,已然平静的问道:“太巧了?”
我继续笑着低声道:“是的!太巧了!”说着,我扔下手中的芒果,找出帕子擦了擦手,方才笑着继续说话,那声音就像在与一位老朋友对话:“我们刚到马尼拉,你就主动找上了我们,几经曲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又透露了库恩商会将会袭击我们的消息!”
玛维皱着眉头继续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库恩商会的确有攻击你们的意图——即使不考虑你们借用他们的名头、袭击了熊野水军,并带来一系列损失的事情,单单你们进军南洋——我是说,不满足于马六甲商圈,染指库恩商会的预期领地这一点,就足够他与你们为敌了!”
我点头笑道:“没错!是这个道理,但问题是我们来马尼拉的时候,并没有打着刃海商会的旗号!你,追猎者玛维,在独力经营着一家酒店的同时,如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这隐姓埋名来到马尼拉的船队就是我们——刃海商会呢?”
玛维听了这话,愣了半晌,方才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的心思居然这么缜密!我认输!可是......可是你们也陷入了绝境,不是么?”
我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
玛维摇了摇头,继续无奈的道:“我承认,我害了你们,小彭斯也被欺骗了,他也以为我们是联合起来对抗库恩商会的。但是......但是我有自己的苦衷!而且......而且刚才你倒船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欺骗一个好人!所以我希望你们继续退出河道,至少,怎么说呢,壮士断腕也好,委曲求全也罢,旗舰总能逃出去吧!”
我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玛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疑惑道:“船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你还有什么依仗吗?或许你认为在这样的狭窄水道里,可以用自己的中型帆船对抗库恩商会的大型北海三桅帆船?那不可能的!”
说着,玛维指着下面不远处的陆地继续说道:“或者你打算登陆?在陆地上对抗敌人?船长,醒醒吧!咱们的人加起来不过几百,这是对方一条船的人数啊!毕竟对方的船只是进行过白刃战专门改造的!没希望的!”
我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停下笑声,方才眯着眼睛看着玛维道:“玛维,我欣赏你,可惜你却让我失望了!”
我的目光灼灼,刺的玛维不敢抬头。他低着头,喃喃的道:“是的,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你是一个好船长。说实话,认识你之后,我很多次想告诉你实情,但是......但是我妹妹真的在他们手里啊!”
说道这里,玛维已然闭眼流下两行清泪!他微微耸动着肩头,良久方才说了句:“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没有选择的!”
这时,旁边传来老塔克的声音:“船长,玛维说的是真的!玛姬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可是为了对付你,西门*斯库恩已经抓了玛姬!事实上玛维他......他也的确是逼不得已的!”
玛维扭头,死死盯着老塔克,良久才问了句:“你说了?”
老塔克点头道:“我说了!全部!”
玛维疑惑道:“你不要女儿的性命了?”
老塔克眉头连续皱了几下,方才淡淡的道:“我查清楚了,库恩商会已经杀了我女儿薇薇安,而不是像他们说的,将薇薇安软禁在别墅里!”
玛维尖叫道:“你胡说!她活着!她仍然活着!还有玛姬也是,玛姬也活着!你撒谎!”
老塔克望着不远处划过的零星炮弹,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金色的戒指,淡淡的道:“这是薇薇安的遗物,我花了大价钱才请人偷回来的!薇薇安和玛姬一起,被秘密处决了,尸身被推进了大海,算是海葬了吧!”
玛维看着那枚戒指,他认识这枚戒指,薇薇安寡居的这几年,却一直带着它。
玛维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道:“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老塔克收回了戒指,语气中带着悲伤道:“因为库恩商会需要一个好名声!一个专注于商业的商会,怎么会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通过攻击其他商会维护自己的霸*权?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不仅刃海要灭亡,我要死,玛维最终也是要默默的被抹杀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将戒指重新放回怀中,方才淡淡的道:“这就是现实!”
跪在地上的玛维已然泣不成声!他告诉我的情况里,有八成是真实的,包括他的妹妹玛姬,只不过玛姬不是从古老的王国被抓走,而是当着玛维的面被带走——条件就是,玛维作为牵线人,引我进入埋伏圈!
老塔克的状况也差不多,但是这位老人大半生都活在海上,见惯了彼此之间的尔虞我诈,包括他的那条腿——并不是因为海啸而是失去,而是因为遭到了背叛,他藏身在孤岛上,整整二十多天,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吃的,他就靠着砍下自己的一只脚作为食物,才硬生生活了下来,等到了救援队的到来......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库恩会放了自己的女儿!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据他雇佣的探子回报,薇薇安在将要遭到侵犯的时候极力反抗,她本身剑术就不凡,一连伤了几个库恩商会的打手!对方不得已之下,只能围攻上去,最终一刀杀了她!她死得很痛快,却也让她免受摧残之苦!
而玛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她死之前,还有很漫长的一个过程。当然,这些话,老塔克并没打算告诉玛维,不然这个长兄如父、照顾着玛姬长大的男人会崩溃的!
就像眼前这样,玛维哭的像一个孩子。自从父母早丧之后,玛维一直悉心照料着自己的妹妹,而这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已经成了追猎者玛维的唯一寄托!
他并不想欺骗我,据说玛维也曾去找过库恩——西蒙斯*库恩,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帮他们。二,领尸体。
望着眼前的一老一少,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心中的痛苦,我忽然心中十分恻然。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换了是我的话,又会如何抉择呢?
玛维哭了一会儿,忽然又不哭了,他抬起头望着我,咬牙切齿的道:“船长,我不奢求你原谅我的背叛和欺骗!我只请求,请让我作为冲锋队长,向库恩商会讨回血债吧!”
我看着他的脸,那是一张被血仇激怒的、宛如愤怒公牛的扭曲脸庞!
我淡淡的道:“你真的这么打算?”
玛维闭上了眼睛,沉下声音缓缓的道:“我没有完成父母的遗愿,替他们照顾好妹妹,是不孝。我背叛了你,让船长你身陷绝境,是不忠!我这样不忠不孝的人,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
说完,他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里面流下两行血泪,一字一顿的道:“我只愿,用自己的生命来赎罪!即使库恩商会最终会胜利,我也一定要西门斯*库恩的头颅!以祭奠玛姬、薇薇安在天之灵!”
我看了老塔克一眼,这老头儿哀伤的垂下了眼睛,却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船长,请再给玛维一个机会吧!他......我愿意替他担保!”
玛维茫然的望向老塔克,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此时,我和老塔克还是如此镇定!这是没有道理的。
他抬起头向后看去,我们的五条船已经过了最狭窄的河道,进入了可以两船并行的区域,再往里,便可以三船并行,水流也开始趋缓。
而后面库恩商会的船只也跟了进来,不过他们还在单船行驶的位置,正在向里面深入!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等他们走到大概三船并行的位置时,整个七条船的船队便可以全部进入河道、开始准备向我方发起白刃战冲锋!然后,他们就可以用六、七倍于我方的人数优势,将我们完全湮没!
可是,为什么船长如此镇静?还有老塔克!这个古里古怪的老家伙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却一点儿没老糊涂!他精明着呢,为什么面临这样的情况,他竟然不着急?
就在玛维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淡淡的叫了声:“玛维。”
玛维擦干净眼泪,望向了我,问道:“船长,您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吗?”
我摇了摇头。玛维低下了头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这样的叛徒、骗子罪不容诛,您不给我机会也是理所当然。那么,请杀了我吧!如果可能,请将我的尸体和妹妹的遗物葬在一起!嗯,请给坟墓上放一束鸢尾花!那是玛姬的最爱!”
我再次摇了摇头,玛维有些着急了,随即他又明白过来,充满歉意的道:“我倒是忘了,船长,对不起,要你为我的私情殉葬了!”在他的心里,我们是无论如何难逃一死的!
我忽然抬起手来,对着他的右脸就是一拳!玛维顺势倒在地上,随即吐出一口血,他苦笑着道:“果然,你不肯让我好死!也罢!我自己做的孽!随你好了!”
说着,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预期中的毒打没有出现,玛维只听到我的声音由近及远——“记住,你欠我的”!
玛维猛地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我的背影,在晨曦中镶着金边一般,正快步向着船长室走去。
217.打狗要关门
儿时总有个梦魇,每次梦到时自己总在被什么东西追赶!梦里它慢慢的靠近,每当退无可退的危急时刻,我总会一瞬间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按理说,今天的情景,似乎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但我的心里却并不惊慌。
因为此刻我醒着!因为,我有底气。
很多不明就里的航海士和水手开始惊慌,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又退到了死路上,正常人难免会惊慌。不过也有例外——我是说除了我之外,那几个新投靠我的航海士中也有格外镇定的!
这两个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倒是非常有胆量嘛!我撇嘴笑了笑,就佩服你们这样有胆色的选手。
我叫过炙,悄悄安排了几句。炙点点头去了,我又喊过九鬼政孝,大声道:“三分钟后,按计划执行!”
九鬼政孝也去了。我回头看着后面的库恩商会舰队,他们见船首的几门炮打了半天也没啥作用,便索性停止了射击,开足马力向我们冲过来!
只是他们的船吃水很深,进了河道之后明显磕磕绊绊的,显得非常吃力,特别是后面的船接到追击的指令后,想挤到前面来加速冲锋,当两条船几乎并排时,却首先将河道封锁了!
我看着他们的船,微微有些发呆——这并不是我预想中的战斗,我是说,我本没打算这么早和库恩商会开战,甚至毫不避讳的讲,因为曾经冒用他们的名头攻击熊野水军,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我心里是微微有愧的。
但是没想到,我刚到达南洋,就立即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看来库恩商会的野心和现实碰撞的很激烈啊!
这也侧面说明姨夫和叶祖父、叶叔父在南洋干的很有火候,已经成了库恩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我们汇合后、联*占自己的地盘,从而选择对我先下手为强!
我该做到哪一步呢?心里静静的思考,忽然有些惆怅——我的第一目标是去威尼斯,或者意大利的其他什么地方,找到二叔祖的亲人,也为了那奇怪的可以融合、可以召唤出神秘大门的石头!
可如果我和库恩商会真的杠上了,恐怕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脱身的。
可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让双方在这种情况下达成和议,如果库恩商会依旧不依不饶的在背后咬我几口,只怕到了那时候更得不偿失!
一时间,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战略上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就在此时,船长室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是九鬼政孝。各船上的指挥员听到之后,立即按照我之前秘密安排的指令开始执行!
他们没有瞄准开火,也没有举起任何武器,相反,他们大大减缓了船速,打开了船舱,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外倾泻船舱中的水果!
没错,是水果!离开之前,我让水手们将几条船的船舱屯得满满的,所以此时少说也有数十吨的水果被倾泻在原本就不宽阔的河道里!
而且由于水并不深,我们装着水果、吃水深的时候,几次都差点儿蹭在河床上,此时无数的水果“呼啦啦”的从船舱中倾泻而出,更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河床垫的高出许多!
也就是五分多钟的时间,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船舱里大半的水果被倒在在河床上,整条河看起来黄澄澄的一片!水流四散满溢,我们则加速向着河流深处的宽阔处开去!
西门斯*库恩站在旗舰的甲板上,志得意满的握着手中的佩剑。据说这姓孙的明朝人十分狡猾,在明朝和东洋颇有威名!
但是今天看来,哼,不过尔尔!遭到阻击时不想着逃往开阔地带、寻找合适的时机和风向回头再战,而是像鸵鸟一样,死命的钻进这死胡同里!
西门斯*库恩不由的哈哈大笑几声,咬牙切齿的道:“耍奸计让我蒙受损失的家伙!今天就是你偿还的日子!像鸵鸟一样把头躲进草堆里就安全了吗?就这样的本事,还敢学人来争霸南洋?受死吧!”
这位中年人转念又暗暗想着:“可笑的塔克和玛维,真以为我会将你们的人还给你们吗?幼稚!我们库恩商会可是正经商会,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污点?哼哼,值得庆幸的是,所有的知情人,今天就要全部消失了吧!”
西门斯*库恩面带着阴笑站在船头,忽然,他发现侧前面方的一号舰开始突然减速,一时间还有些不明所以。“这帮该死的南洋人!干什么都干不好!还是我们白种人最优秀啊!”
西蒙斯*库恩的心里暗暗得意着,随即他大声叫喊,让信号手发出信号,命令一号舰加速前进!
可是他完全没料到的情况发生了——在一号舰完全搁浅之后,他的坐船旗舰也被堆积还河床上的水果托住了船底,变得寸步难行!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西蒙斯*库恩跑到船舷边上,手扶着栏杆向下望去,顿时气得大喊大叫:“该死!该死的明朝人!居然用这么恶心的战术!”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佩剑扎在甲板上,愤愤的道:“那个明朝人他就不想想,即使他用阴谋诡计在这里拖住了我,却依旧改变不了他已经被困在死路里的现实!难道这些明朝人还打算自己能飞出去吗?”
西蒙斯*库恩的副官阿隆索闻言大叫:“不!提督,他们飞不出去!被困在里面之后,这些明朝人唯一的出路便是上岸,向着大山深处逃跑!可是我们的兵力数倍于对方,他们会像猴子一样被捉出来的!”
西蒙斯*库恩听了这话,不禁开怀的哈哈大笑!他重新从甲板上拔出佩剑,指着前面我们逃逸的方向道:“清理河道!我们追上去!如果对方弃船,那我们就分出一半兵力跟上去,歼灭他们!”
众水手轰然领命,开始准备器械,就想要加紧清理河道。就在他们干的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库恩商会船队的六号舰突然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
西门斯库恩皱着眉头,口中暗暗骂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竟然拉响了最高等级的警报!”说着,大声吼着下令道:“去查查看,后面这帮蠢货拉警报干嘛!”
立即有水手领命去了,等他们用旗语稍作沟通,传信的水手立即大惊失色!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西门斯*库恩,高叫着:“提督!提督!后面有船!有一个巨型的船队!”
西门斯*库恩顿时一惊,见那传令兵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涨红着脸,便皱着眉头喝问道:“说清楚些!什么船队!”
传令兵的脸上满是惊恐!他颤抖着右手指着后方,哆哆嗦嗦的道:“提......提督,后面来了一个船队,全是......全是盖伦军舰!”
西门斯*库恩听到盖伦军舰的名字,立即乌云布满脸颊,不过他仍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舰队只是路过此处,且不会对困在河道中的自己心生歹念!
当然,这些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现实——在这大海上,根本没有什么道义和王法可讲,胜者为王,失败者却连生存的空间都没有!这就是大海上的规则!
西门斯*库恩向前看了看,他疑惑的发现——前面已经开进河道里的五条船,也就是我带领的五条中型船突然不跑了,甚至还微微的倒船调整着角度!这是要准备炮击?
西门斯*库恩总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想法就在自己的脑海中旋转,可就却就差一点儿,好像无法准确的抓住这念头!但这种感觉却让他十分惊扰,总觉得心惊胆战。
就在此时,船队后面的位置突然响起了震天的炮击之声!西蒙斯*库恩听见这声音,口中喃喃的说了声:“完了!”——他知道,这是盖伦军舰单侧百门火炮齐射的声音!自己的船队一直是精善于白刃战,炮击战却不是特长!
更何况,自己船队的七条船,前面四条搁浅在“水果滩”上,后面的三天船也因为惯性牢牢挤在前面几条船缝隙里,此时被炮击......西门斯*库恩高声叫道:“有几条船?后面有几条船?”
不大会儿,有人在桅杆上高声回到道:“五条!提督!五条满载火炮的盖伦军舰!射程很远,我们打不到他们!”
话音刚落,一枚沉重的炮弹打在旗舰的主桅杆上,这桅杆“咔嚓”响了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上面的瞭望手“啊”的长声惨叫着,从上面掉下来,“扑通”一声砸在地面上,摔得红红白白的东西散了一地!
敌火已经在向前方的旗舰转移了!西门斯*库恩心道。此时若是再退出去,无疑是送去让对方打!唯一的办法,是清理河道的水果,向里面开!
西门斯*库恩正要发号施令,忽然只听近距离一阵密集的炮响,接着便听见剧烈的破空之声向着自己的方向袭来!
他一扭头的功夫,却意识到——这些炮弹是前面进了河道的家伙们发射的!他们......他们居然不是没头脑的瞎冲乱窜,而是有预谋的埋伏自己?
一念及此,西门斯*库恩只觉得浑身冰凉,忽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激灵,这位库恩家的二号人物反应过来,此时尚且在战场上,怎能失神?
他猛地抬头,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瓢泼般的向自己袭来!是炮弹!西门斯*库恩大惊失色之下,立即向着主桅杆后面就是一个猛烈的翻滚!这已经是他此刻能找到最靠谱的掩体了!
就在他的身体整个藏进主桅杆后的一瞬间,只听见“噗嗤噗嗤”的声音密集的砸在他的周围!甲板上顿时多了许多黑乎乎的大洞!此刻正向外“汩汩”的冒着黑烟!
同时还有几发炮弹打在主桅杆上,虽然还没断,但上面已经“扑簌扑簌”的掉下许多木屑,掉的西门斯*库恩一头一脸都是!
他的心中无比的愤怒!本以为这次是来打猎,却不料反而被猎物啄伤了眼睛!这对一个纵横海洋数十年的老提督属于莫大的耻辱!
但是此时此刻,西门斯*库恩却无暇去考虑报仇雪恨的事——危机就摆在眼前,船队搁浅了,自己成了活靶子!而更令人肝胆欲裂的是,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强大的一支海军队伍!
虽然看不太清楚后面,但是仅从炮弹的密集程度上就能听出——身后的敌人比前面的敌人要强大!强大的多的多的多!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姓孙的明朝人的援军?这是他的计谋?
西门斯*库恩不愧是多年的老船长、老提督,此刻也可谓临危不乱,他高叫着:“弃船!弃船!我们登陆到岸上去!”
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或者说,不是办法的办法。虽然逃到岸上无异于钻进了死胡同——就像刚才前面的船队一样,没有退路,但至少还能先保住性命!希望自己的兄长见自己久无消息,能够警觉的来拯救自己吧!
此时此刻,西门斯*库恩的心中就一个字:“苟”!他想先苟住,找到机会再翻身!想到这里,他探头出来,向着炮弹来袭的方向略一观望!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再次袭来!
“该死!”西门斯*库恩暗骂一声!这些明朝人怎么炮术会这么准的!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哐当!”“啪嚓”两声巨响,他只觉得一阵巨大的黑影向自己压过来!
一抬头,却是主桅杆断了!此时正不偏不倚的砸向自己!
西门斯*库恩瞠目结舌,但多年的经验再次拯救了他!就在桅杆将要落地的一刻,他奋起余勇,向着左侧猛地一扑!
巨响过后,尘土四溅!带土幕散去,右腿被砸在主桅杆下面的西门斯*库恩,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声嘶吼!
218.杀还是不杀
对面要弃船了!我站在旗舰的后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远远的望着库恩商会的情况。虽然对方有七条船,但是之前的情报已经明确的告诉我——这些明面上的商人、背地里的劫掠者是以疯狗般的白刃战著称的!
这么多年来,被他们登船的对手几乎没有过逃走的记录,但是历史记录显示,他们在火炮方面却很一般。从今天的实际表现来看,应该说是相当疲软才对!
被我的“水果八卦阵”困住之后,西蒙斯*库恩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他下达的命令应该是清理河道,继续追击。这应该来说也算是正确的决策,毕竟当时他的实力要远远强于我方。
而后面的船——我是说四号舰之后的几条船,其实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依然故我的挤了上来,于是对方的七条船就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在这狭窄的河道里塞得满满当当!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西蒙斯*库恩的心中,自己就是那黄雀,我和玛维、老塔克,还有那些假惺惺投靠了我的航海士们都是螳螂,或者蝉!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我在这一场海战中,给自己的定位始终是清清楚楚、心甘情愿的“蝉”的角色,西蒙斯*库恩他本人才是螳螂,至于黄雀,则是我早先就安排好、远远吊着库恩商会船只、隐藏在暗处的岚!
这里的地形我也是早有预谋的,这应该归功于老塔克——这个为爱女复仇心切的意大利老人用他饱满的经验,向我提出了非常合理化的建议。利用狭窄地形,困住对方舰队!再两面夹击、关门打狗,敌人一鼓可破!
这是我们商量出的结论,而就在刚才,老塔克再次向我展示了他精妙的炮术!一门蠢笨的火炮到了他手里,立即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够极其精准的瞄准旗舰的主桅杆附近——或者其他什么关键位置!在他的火炮引导下,我们的射击效率提升了不下百分之六十!
这就是专业的和非专业的区别了吧!我心中暗道。库恩商会本来未必会输,他的手下本来强人林立,但是因为一点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形象问题,却逼得老塔克和玛维完全投向我的一方。
尤其是老塔克,他的变节导致库恩商会的计划被提前暴露,我能够针对性的进行布局所以说,西门斯*库恩并不是输给了我的强大,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腐*败和腐朽吧!
不再想太多,我的命令就一条:“摧毁对方的旗舰!”
顿时,五条船的火炮开始向着对方旗舰集火!主桅杆断了!激起了喧天的尘土!继而船体上开始开出若干了小洞,直到“轰”的一声巨响!库恩商会的旗舰发生了强烈的爆*炸!位置在甲板下方,看来是被殉爆了!
所谓殉爆,就是指炸*药*爆*炸后,激发了一定距离外另一处炸*药的爆*炸。这在海战中是一件很悲催的事,一旦舰船被殉爆,那么这条船哪怕其他地方毫无损伤,也会彻底被击毁!
历史上最有名的殉爆惨案非“胡德号”事件莫属。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曾经的“日不落”帝国,英国海军还是保持了相当的战斗力,在浪漫的法国人一触即溃、立即认怂的情况下,不得不成为了西线海战的主力。
英国皇家海军建造的最后一艘战列巡洋舰——胡德号,服役时标准排水量达四万一千吨以上,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军舰。胡德号拥有四门双联装三百八十一毫米口径主炮和高达三十一节的航速!被视为英国皇家海军的骄傲。
在其服役生涯中多次作为展示英国国威的礼仪舰巡游世界各国,最为著名的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四年的“帝国巡游”,四处展示女王的威仪。
惨案发生在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四日,胡德号与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一起拦截德国的俾斯麦号战列舰,在随后的丹麦海峡海战中,胡德号被俾斯麦号的三百八十毫米口径主炮炮弹贯穿甲板装甲,引发弹药库殉爆!
在很短的时间里,胡德号在满天的烟火里舰体断裂、并迅速沉没,包括编队司令霍兰中将和舰长科尔上校在内的、全舰一千四百一十八名官兵阵亡,仅三人幸存......
虽然震怒的英国王室派遣出几十艘战舰的庞大队伍追击俾斯麦号战列舰,并在两日后——由英国皇家方舟号航空母舰起飞的剑鱼攻击机猛烈空袭之下,靠着鱼*雷*海战术击伤俾斯麦号船舵,又靠着优势兵力最终将其击沉,但胡德号殉爆的惨案却成了英国海军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
直到现代,什么“伊丽莎白号”、“皇家方舟号”都冠名给新式战舰“还魂”了,但“胡德号”这个惨烈的名字,却被英国皇家海军永远封存了!
谁说西方人不迷信啦?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眼前的敌军旗舰殉爆了!他的船甲板下肯定是仓库,被我船发射的炮弹击中后引发了连环反应!黑烟中,本来就搁浅的敌军旗舰歪歪斜斜的倒下,开始剧烈的燃烧!船上的水手开始四散奔逃!他们惨叫着跳进海里,向着海岸边拼命的游去!
我命令炙分出一队人,以痛打落水狗的心态猛烈的射击水里上下攒动的敌人!一阵枪响过后,水面上敌人少了许多,但是依然有大量的敌人潜入到海底,想从水底逃生!
圆形的弹丸在水中根本没有威力,所以很多敌人旗舰上的人都通过潜泳游到了岸边。
结果刚一上到岸上,就遭到了陆上的突然伏击——那是我留在陆地上的忍者分队!为了歼灭敌人 ,我早就做了多方准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可以想象,他们的心中是多么的绝望!
话说人逃命时谁还会带武器?都是有多快跑多快、能游多远算多远,此时登陆之后,却遇到敌人的猛烈阻击,这些人只恨爹娘没有多生两只脚给自己!不得已之下,他们再次跳进海里,潜泳着向河道中心的“水果滩”游去!
虽然那也是一条死路,但是迟些死总比立即死要好吧!这就是人的本性。
奋力游回“水果滩”的敌军旗舰官兵突然发现,除了自己这条船之外,其余的船只都已经纷纷扬扬的竖起了白旗!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旗舰也想树白旗,但此时已经殉爆了,完全失去了投降的意义。
这也是中世纪海战的规则。旗舰被击沉、或者被俘虏之后,其余的舰只便会选择投降——当然,如果有充足的逃跑可能,这些失败者也一定会选择逃跑。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库恩商会的残兵已经像笼中鸟、池中鱼,再也没有一点逃跑的可能,只能乖乖的竖起了白旗。
九鬼政孝回到我身边,沉声说道:“先生,您之前让重点盯梢的几人果然有问题!他们方才趁着混乱想捣鬼,结果被我和炙领先一步,彻底制服了!”
我微微一笑,就知道这些家伙的心思,果然是想混进内部,寻机会捣乱!只不过他们的演技太拙劣,稍微一有动静,已经被我们观察的一清二楚,毫无秘密可言。
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老塔克和玛维站在我身边,默默地不做声。我知道,他们希望将库恩商会的人一个不留!切齿痛恨之下,两人的手臂都捏的发紫!脸上都是青筋暴起,只不过老塔克更沉稳,表现的稍微冷静一些罢了。
到底该怎么决断呢?
我在思考,经此一役,我们刃海与库恩商会便等于正式进入了战争状态。如此一来,我前往西洋的计划便要被耽搁,而且南洋这么广阔,如果双方真的打起了持久战,那必然不是短期内可以结束的。
更何况,我们是在海上,而不是陆上,想要捉迷藏简直不要太简单!一来二去,打个一年半载,还打不出个名堂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南洋的这些势力,其实我也有这自己的考虑,那就是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要一击必杀!绝对不能留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可是就目前来看,我们对上库恩商会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作为库恩商会的第二分舰队,西门斯*库恩都拥有着如此强大的船队——七条大型北海三桅帆船,如果不是我靠着地利将其困在此处,想要这样轻易的战胜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想而知,对方的第一舰队将是如何的强大?仅靠着我们现在的力量,想要碾压对方是不可能的!如果惹得对方火起,不计后果的袭扰刃海的后方,形成消耗战,那我根基尚浅的我们未必能耗得过在此地盘亘几十年的库恩商会!
可是,如果要和库恩商会议和,那就不能杀了西门斯*库恩。这样一来,眼下十分难得的两个人才——玛维和老塔克只怕再难留住他们的心。尤其是老塔克,他经验极其丰富,又十分睿智,还是第一流的炮击高手!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我扭头望了一眼老塔克,又看了看玛维。玛维状态很不好,他是阴谋被我识破,得到我的恩赐才饶他不死,站在他的立场,他没有理由站出来提什么要求,这些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老塔克之前立了大功,但是这个人做人做事极有分寸,却也不会在我决策之前,提出其他非分的要求。于是也静静的盯着我看。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今天,绝对不是杀了西门斯*库恩的最佳时机!想必以两人的精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在此时,前方投降的人群里发生了一阵骚乱——几个水手抬着一个人走到了我们的船舷边上,将人放下。
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穿着传统的提督服饰。尽管狼狈不堪,但是目光依旧矍铄——这想必就是我们的主要敌人,库恩商会的二号人物——西门斯*库恩吧!
我微微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准备讲话。下面的人顿时竖起耳朵倾听着——倾听着我对他们的宣判!
其实直到此刻我都在犹豫——杀?还是不杀呢?
219.不是在今天
快意恩仇、纵横捭阖,是每个人都有的梦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人都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束缚,太多的无可奈何。这就是生活。
望着下面瘸了一条腿的西蒙斯*库恩,我的心中杀意澎湃,但是......在西蒙斯*库恩的背后,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马尔斯*库恩!此人曾是西班牙海军重将,在地中海横行一时,据说连海贼王雷丁都曾在他的手下吃过亏!当年在西洋时,马尔斯*库恩也曾有过一个绰号——海王之叉!可见当年此人声名之盛!
此人极其勇猛,也颇有智谋,很长时间里他与西班牙海军统率巴鲁迪斯平起平坐,占据着西班牙海军的半壁江山。可以说在地中海,马尔斯*库恩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
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马尔斯*库恩离开了西班牙海军,被人追杀一路到了南洋,从此在这里扎下根来。对这件事,尽管人们众说纷纭,但我却能猜到个大概——对于这样的猛将,最大的可能便是来自政敌的迫*害!这几乎是此类人下场的通用模板——比如我......
我之前已经做了调查,马尔斯库恩的舰队在三十条船左右。其中商船、战船各占一半。商船自不待言,战船几乎是清一色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这种船载重量大、吃水深,机动性一般,稳定性极佳,特别适合远洋航行和白刃战!
可以说,如果我在此时与之彻底撕破脸,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苦苦应对于他,想想我都觉得头疼啊!所以,西蒙斯*库恩暂时——我是说暂时,还不能杀!
“我是大明朝将领孙启蓝,自出海至今已有多年,一直遵循与人为善、与人为伴的原则。现弃戎从商,在各地均有义名。如今我初来南洋,不知阁下何故攻击于我?还望从实说来,我也好参详下一步的行动。”望着船身下面、“水果滩”上已然放下武器的库恩商会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朗声说道。
下面竟然是长时间的沉默,想必西门斯*库恩心中也是无话可说,这样的连环计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良久之后,西蒙斯*库恩忍着剧痛道:“既然已经战败,我没什么好说的。悉听尊便就是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点点头,哈哈笑了两声,继续道:“果然是条汉子!看来我全灭了你们之后,在这里筑成京观,顺便还可以立个碑!以后每当有人来此,都会笑一声——库恩商会的草包不过如此吧!”所谓京观,就是用他们的首级堆起来,用土夯实,最终成为金字塔状的纪念碑,是不是很有意义?
这句话宛如一柄利刃,狠狠的扎进了西蒙斯*库恩的内心深处!他不怕死,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西蒙斯*库恩今年四十八岁,他哥哥马尔斯*库恩五十一岁。兄弟俩从十几岁出海至今,除了开始时为国奋斗的十几年,之后却一直是为库恩家在战斗!
他们抛撒过无数的热血,只为了库恩家的威名和辉煌!可是今天——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只怕库恩家几十年的努力都要被腰斩!
他脑补了一个画面,自己的哥哥走在路上,那些与自家不对付的行会头目或有意、或无意的投来鄙视的目光,无数的冷嘲热讽涌向自己的家族,而自己......只怕永远成了家族的罪人!那么自己的儿子、女儿,又当如何生存下去呢?难道又要向我们兄弟俩一样,再次出去四海飘零么?
西蒙斯*库恩想到这里,顿时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着指挥火枪手四面围拢过来的我,开口道:“孙先生!这次的确是我不对。如果可以,我愿意花钱,赎回我和所部的性命!还望孙先生仁慈!”
我呵呵冷笑了几声,淡淡的道:“只是不知道,西蒙斯阁下准备用什么来赎回眼前的一切?”
西蒙斯*库恩沉默片刻,扬声道:“我这里,除了人、就是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若孙先生信得过,我派人回去寻我的兄长,嗯......我愿用一百五十万金币赎罪,不知孙先生是否满意?”
我也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选一个心腹,带几个水手,划小船回去报信!书信由你来写!”
西蒙斯*库恩点点头道:“没有问题!”
我招了招手道:“把西蒙斯*库恩先生请上传来,我们有最好的船医,可以让你减轻一些痛苦!”
几名下忍立即抛过绳索,顺着绳索出溜到“水果滩”上,西蒙斯*库恩的手下有些不放心,但是他本人倒是十分坦然的道:“如果孙先生要下手,我们绝无幸理。既然对方派人来请,那便一定是好意。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尽量照顾好自己吧!”
几名下忍带着西蒙斯*库恩回到了大船上,其他人则被我驱赶到陆地上、一片稀疏的树林里。在我全面收缴对方船上的物资之前,他们都得呆在这里。
等我清理完船只、并且破坏了对方船只的操舵系统之后,他们便会被赶回船上,粮食则实行配给制——只有这样,这近千人的俘虏才能让我真正放心。
这些事自然有人去办,当西蒙斯*库恩来到我的船上,被几名下忍放在了我面前的甲板上。这名近五十岁的中年人狼狈无比,但目光依旧坚定。
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先是盯着看了我一眼,而后转头望向我身后不远的老塔克和玛维,又左右找了找,没有看到其他的奸细,方才若有所悟的道:“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本来周密的计划会突然失败,原来是你们俩叛变了!哈哈!”
不等这二人答话,西蒙斯*库恩继续道:“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么做,不怕自己的家人丢了性命吗?”
老塔克淡淡的答道:“莫非西蒙斯先生没听过黑水潭这个地方?”
西蒙斯*库恩闻言大为愕然!黑水潭,正是他们埋葬无名尸体的地方,老塔克的女儿、玛维的妹妹死后,都被埋葬在这里。所以当老塔克说出这个地名时,西蒙斯*库恩心中懊悔,但却无言以对。
气氛一时间尴尬在当场,他们双方三人互相怒目而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可能为了两个人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我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谈的是恩怨,我要谈的是生意。罗德里格斯,先给西蒙斯先生止血,好生照顾!他现在可值钱的很!”
罗德里格斯立即上前,让几人抬起西蒙斯*库恩,进了里面医务专用的船舱,自去救治不提。
我来到船舷处,看着下面的库恩商会水手们被驱赶到陆地上,团团坐在空地上,茫然的望着我的方向。不由得我深深叹了口气。
老塔克的声音传来:“船长,你的决定是对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与库恩商会全面开展的最佳时机。我们的实力还是偏弱,我理解的!”
我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却没有作声。玛维来到我身边,同样扶着船舷的栏杆,良久方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剿灭库恩商会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远方的山峦和岛屿,淡淡的道:“你看这浪头,明知道扑向礁石之后,自己会粉身碎骨,礁石已然岿然不动,浪头却依然毫不畏惧的扑上去!因为它们清楚,总有一天,它们会把礁石的棱角磨得溜圆!但......”
我扭头望着玛维,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的说:“但,不是在今天!”
玛维默默无语的低下头,我也保持着姿势,就那么看着他。只见玛维的拳头攥紧,又放开;再次攥紧,再次放开。终于,他的双臂舒缓下来,整个人也缓缓的单膝跪下,沉声道:“感谢船长能饶恕我的罪过,又给了我不死的机会!玛维此身此世,效忠于船长!只是......”
他抬起头来,坚定的道:“库恩家的两颗人头权且寄放在他们脖子上,终有一天,我要亲手拿下来!”
我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唰”的一声拔出童子切,用刀刃的侧面拍了拍玛维的肩膀,正色道:“我接受你的效忠!玛维。相信我,我理解你的苦衷,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你需要做的,就是为了刃海努力,哪怕献出你的生命!”
玛维深深的垂下头去,他的声音传来:“是!船长!”
老塔克在一边长叹一声,却不开口。幼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乃人生大不幸!我能深切的体会到老塔克的悲哀。于是我收回刀,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老塔克的胳膊,表示问候。
老塔克点点头,忽然轻声的道:“我十八岁时与妻子生下了薇薇安,薇薇安同样是十**岁的光景生下孩子,我的外孙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不好?”
我轻声道:“她在哪里?我们可以把她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平静的生活。”
老塔克笑了笑道:“谢谢船长!我的孙女名叫克里斯丁娜。克里斯丁娜*伊聂科。嗯,伊聂科是我的姓氏,我的全名是塔克*伊聂科。我的外孙女十七岁时加入了西班牙海军,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想必还是在海军从事。等我们到了西洋,请允许我去探望我的外孙女,船长。”
我嗯了一声,又望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船长室。
河道里囤积的水果已经快清理开了,人多力量大,更何况是基本上可以称为努力的库恩商会的水手们在劳作,他们为了活命,毫不吝惜体力的拼命工作,而换来的,却不过是生命安全和简单的午餐。
等到河道被清理通畅——包括殉爆损毁的库恩二号舰队旗舰“圣奥丁”号的残骸都被清理干净,我们的五条船方才缓缓的开出了河道,再次来到海面上。
库恩商会二号舰队一共七条船,除了旗舰损毁外,其余六条船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我让岚选出其中损伤较轻的五条船,修修补补之后,让我方的水手登船操纵,成为了我方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而损伤最重的六号舰,则被我们拆除了船舵,将所有火炮推搡进大海之后,重新牵引到岸边,命令所有的库恩水手再次登上这条船,而这条无法运动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则成了海上漂流的监狱,全时处于我们的监控之下。
到了第十天上,西蒙斯*库恩的伤势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拄着拐慢慢走路。
到了第十五天,他派去报信的小船返回此处并告知我们——马尔斯*库恩先生将在五天后到达这里,满怀诚意的赎回自己的弟弟。
我笑了笑,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希望马尔斯*库恩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220.交易与消息
五天之后的清晨,海平线上出现了一队船影。不多不少,正好十艘船。
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是清一色的十艘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这样的阵容无论放在那里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但是面对着我们的船队,却占不了什么优势。
而我们的船虽然多,但是水手却不够,有几条缴获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都是将将够航行最低人数。所以双方从总体上来说,算是实力相当。
看来马尔斯*库恩来之前是做了研究的,他综合考虑了我们双方的实力对比才做出这个决定。说白了,来的人太少,怕我顺势而为,一家伙灭了库恩家的首脑,库恩家群龙无数,从此再难成气候。
可如果来的人太多,未必能讨到好处是一说,他最害怕的还是我会“撕票”!毕竟,自己这弟弟却是无法舍弃,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西蒙斯这家伙都是必救之人啊!
当船队行驶到距离我方五海里处便下了锚,这个距离,大部分火炮打不到,想要冲锋也需要一个时间,对双方都是最没有压力的选择。
很快,马尔斯*库恩船队那边打出旗语,示意见面说话。而后便从他们的船队里行驶出一条小船,说是小船,其实也是接近于中型船只的吨位。
我想了想,从中型船队中选择相对吨位较轻的“海星”号出列,我带人登船,向着对方的小船驶去。
我们碰面的地方是双方中间的一座小岛,其实说是一块体积较大的礁石也不为过。岛上没有树木,整体上都是相对平坦的岩石。当我们到达时,对方也刚刚登岸,几乎差不多同时到达,于是双方顺着软梯下船,徒步走上了小岛。
对面下来了三个人。我看了看后面,除了我和九鬼政孝,玛维和老塔克也跟着,总而言之,人数对等。
双方越走越近,距离七、八步时,双方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开始互相打量着。
马尔斯*库恩和西蒙斯*库恩长得有八分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但马尔斯*库恩更苍老一些,头顶已经光秃秃的,油光锃亮。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刻,但是气度上却要更加雄浑一些,并不显得如何衰老。
“孙先生!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年轻的。”马尔斯*库恩开口笑道。知道我不太会说西班牙语,但是可以流利的讲英语,于是他也用上了英语。仅从这一点来看,这个人真的是相当有心思,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马尔斯先生过誉了。除了年轻,在下一无是处。又哪里比得上马尔斯先生的卓有作为呢?”我不露声色的恭维了对方一句,渊渟岳峙的站着。
“哈哈哈哈,果然是少年老沉!不如我们坐下说吧!年龄大了,站的久了累得慌!”马尔斯*库恩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向我招了招手。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也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事实上,不是随便找的位置。马尔斯*库恩就在我两点钟方向、两米五远的地方。只要稍微向前移动,他便会进入我的攻击范围。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先动手的,免得留下口实。
当然,如果有机会......还是算了,长远考虑吧。
马尔斯*库恩看了看我身后的老塔克和玛维,似乎有话想说,但是略微考虑了一下,还是望向我开口道:“这次西蒙斯私自行动,并未征得我的同意,却是有过在先!孙先生高义!能够饶恕西蒙斯的死罪,我十分感激!”
我淡淡笑了笑道:“高义愧不敢当。说白了,这不过是一个生意。我最大的愿望是我们能交易愉快,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当然,如果大家都很愉快,也不排除双方达成长期合作的可能性!”
马尔斯*库恩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才过瘾一般。笑了一阵子,马尔斯*库恩收住笑声,却依旧带着笑意道:“久闻孙先生纵横东洋,无人可挡,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听着他这毫无营养的恭维,我微笑不语。马尔斯*库恩笑了笑,继续道:“诚如孙先生所言,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只要这次合作顺利,今后一定大有合作的空间!”
说着,他转身拍了拍手。只见他带来的那条中型船上又下去几个人,不过都没有登陆,而是乘坐着一条小船,远远的划开。马尔斯*库恩向着留在原地的中型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点点头,九鬼政孝便快步走出,走到对方的中型船下,纵身上了甲板,身形隐没进了船舱!
马尔斯*库恩的眼神从九鬼政孝身上收回,对着我笑道:“孙先生手下果然有一批能人,传言非虚啊!”
我撇着嘴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就在我们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时候,九鬼政孝又纵身跃下了船身,重新来到我身边,拱手道:“先生,赎金没有问题。只是除了赎金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我有些疑惑的望向马尔斯*库恩,这中年人淡淡笑着道:“都是一些小心意。算是利息。”
我哈哈一笑道:“马尔斯先生太客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请西蒙斯先生过来说话吧!”
九鬼政孝对着船上打了个手势,顿时船上放下一条小船,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操舵的下忍,另一人正是西蒙斯*库恩。
二人的小船伴随着轻微的划水声来到岸边,那下忍扔下船桨,过去搀扶了西蒙斯*库恩一把。两人一起站起来,缓缓的向着我们这边走来。
马尔斯*库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等到西蒙斯*库恩走到跟前,他站起身来,和西蒙斯*库恩紧紧一个拥抱,爽朗的笑道:“兄弟,你的气色不错!”
西蒙斯*库恩也是豪杰人物,并不矫情,也笑着道:“还活着!腿也保住了,还要感谢孙先生给了我很好的照料!”
说完这话,两人一起再次坐下。只不过西蒙斯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腿脚不便,马尔斯*库恩则重新坐回地上。
不等他们开口,我继续淡淡的道:“贵方的水手,除了已故的、重伤不治的之外,其余的九百一十一名都在贵方之前的六号舰上,当然,还配给了他们三天的给养。船舵拆除了,一会儿提供给你们。”
马尔斯*库恩抚掌大笑起来,良久方道:“孙先生果然想的周全!不愧是大明朝一等一的武将出身!话说回来,你我二人虽然年纪有差距,但经历上却是十分的相似,想必做人做事都有很大共同点。这次交易之后,希望能长期合作才是。”
我微笑道:“能和马尔斯先生合作,实在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我们从哪里着手比较合适?还望马尔斯先生示下!”
马尔斯*库恩似乎很是兴奋,他换了个坐姿,双眼放光的看着我道:“我们库恩商会长期在南洋南部经营,不敢说只手遮天,却也是根深蒂固。但在南洋北方,除了贵方刃海商会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商会掺和在里面。”
我听他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不打话。
马尔斯*库恩也没指望我能和他互动,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孙先生天纵之才,怎么可能久居人下?如果孙先生愿意合作,我倒是可以伸出援手,帮助孙先生统一整个南洋北部商圈,如何?”
我微笑道:“竟有如此好事?不知马尔斯先生如此仗义出手,需要什么样的价码呢?”
马尔斯哈哈大笑道:“我这是帮朋友,怎么可能乱要价!嗯,如果孙先生真有此意,我要的很简单——马六甲港百分之二十的经营权。如何?不过分吧!”
我微微一笑,心道老狐狸,你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马六甲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看似不多,但是考虑到地势的特殊性,却是绝对不小的一个筹码!
马六甲港紧紧扼着马六甲海峡的咽喉,是连接着印度洋、南洋的要害!这里目前由孟菲斯商会占着大部分经营权,我们刃海有着少部分的经营权。
但我们双方合作十分愉快,宛如一家——当然说实话,我们与孟菲斯商会的友谊完全建立在共同对抗库恩家这一命题上。如果有一天,库恩商会没了......
到那天再说吧,我并不是一定要独占的人,只不过,若是别人有了更多想法,我却也是不会手软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可能让库恩商会掺和进来!让他进来,那事情只会更麻烦!于是我呵呵笑道:“这个提议十分动人,且容我回去思索一番,尽快给你回复就是了!”
马尔斯听我推脱,知道自己的挑拨离间之计没有成功,也不气馁,而是转向老塔克那边,微微笑道:“老塔克,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啊!还有你,玛维,越来越精神了!”
玛维淡淡的道:“托您的福!我过得还不错!”而后便看向海面,不再说话。
倒是老塔克笑的很温和:“马尔斯,你不也依旧精神矍铄么?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
这话里已然充满了*味,但马尔斯*库恩并不生气,他叹了口气,指着西蒙斯*库恩道:“这次是西蒙斯驭下不严,才出了这样令人伤心的事。薇薇安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唉。”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马尔斯却似乎毫无所觉,已然自顾自的说着:“不幸的事真是从来都不单独降临,老塔克,听说你的孙女——克里斯蒂娜,似乎出了些不太好的状况呢!”
老塔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不悦的哼道:“你胡说!去年我还收到克里斯蒂娜的来信,说她这两年就准备完婚,事业也很顺利,你就不要杜撰了!”
马尔斯*库恩呵呵笑了两声,淡淡的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去年七月底,克里斯蒂娜的未婚夫乔治亚带领船队去了新大陆,在圣多明各港补给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当然,我们听说另有其事,有人看到袭击乔治亚的船队挂着‘红心十字’的旗帜......”
“什么?”老塔克顿时惊得站了起来:“红心十字?葡萄牙皇家海军的旗帜?他们为什么要袭击西班牙的船队?”
马尔斯*库恩无奈的摊了摊手,撇着嘴笑道:“道听途说,老哥你别当真!不过乔治亚一行遭遇了重创,他本人更是不治身亡。据说,你外孙女克里斯蒂娜为了给未婚夫报仇,向西班牙海军司令部申请出兵,想要攻打葡萄牙!不过......”
“不过怎样?”刚经历了失去爱女的悲痛,老塔克再经受不起外孙女的不好消息,他焦急的问道!
“不过,这样无理的请求理所当然的被西班牙海军司令部拒绝了!悲愤的克里斯蒂娜便叛离了西班牙海军,据说近期都是以无国籍海贼的身份,在地中海、西非一带袭扰葡萄牙、西班牙商船队呢!”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处变不惊的老塔克再坚持不住,双腿一软,重重的坐回地上!
221.意外的收获
马尔斯·库恩带着他弟弟,以及幸存的近千名水手离开了。我们双方约定从此以后互不侵犯,当然其实我们都明白,这种承诺不值一文,一切不过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平衡罢了。
我和老塔克、玛维谈了很多,这两人此时都有些魂不守舍,但都以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行的事情。
我知道,老塔克此时恨不得飞到地中海去,找到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外孙女克里斯蒂娜。可是从这里到地中海,就算一路顺风顺水,也得好几个月时间,更何况一切还很难讲,所以时间上真是不好控制,也不急在这几天。
不过我向老塔克做出了承诺,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西洋,只要路上没有什么牵绊,其实也是很快的。
老塔克方才感激的点了点头。我想,这种情况如果换了玛维,哪怕只给他一条小船,他也自顾自的先行一步了,老塔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稳得住。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命令全员就地休整,另一方面也要对新入手的五条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进行维修,还要进行简单的熟悉,这样出海才放心吧。
此时我也遇到一个比较挠头的问题——伤员太多,罗德里格斯一个医生处理起来手忙脚乱。而且现在的南半球正是盛夏,天气极为炎热,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伤员的恢复极为缓慢,有些人甚至出现了反复!着实令人头疼不已。
罗德里格斯也很无奈,他还是第一次同时面对这么多的病人,而且大部分都是火枪、火炮造成的伤势,特别不容易恢复。如果现在带着他们回马尼拉,只怕在海上环境恶劣,更是难以恢复了!
思前想后,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倒是老塔克思考了一下,忽然不太肯定的道:“船长,我在这一带行走了很多年,据说在岛屿另一端有个原住民的村落,听说里面有个出了名的神医。”
玛维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是说……玛玛哈荻神医?我也听过他的传说。他的中医十分厉害,据说可以生白骨、活死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惊奇道:“还有这样神奇的医生?在什么位置,快带我们去找他!”
老塔克点点头道:“按照传说,这位玛玛哈荻神医就隐居在此岛的东端!走过去要三天时间,坐船只要半天的。”
于是我下令,开一条船,尽全速赶到岛屿东端,延请那传说中的神奇医生。
内格罗斯岛并不大,我们的船朝发夕至,很快到了岛屿东端。下船后散开人手、四处搜索,很快就在一个海水的回水湾处,找到了隐居于此的原住民部落。
看着这些结草而居的人们,我忽然想起了陶渊明UU小说的桃花源,这里真真切切就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啊!屋子都不大,主体结构都是木头制成,屋顶上盖着竹子做的瓦片。周围的粮田阡陌相连,鸡犬相闻。
孩童们穿着小短裤四处玩耍,看见有外人来了,顿时惊叫着跑回家去,不久村里出来不少人,多多少少带着些戒备的神色望着我们。
一个村长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走到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用当地语言问了我们什么话。这个我是肯定听不懂的,不过好在有玛维这个本地人,他同样用本地语言回答了对方,那村长顿时神色恭敬了很多,似乎还很是缅怀的上下打量了玛维几眼,随即点了点头,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让大队人马留在村在,自己带着十几人随着村长向里走去。路上我轻声问玛维:“你告诉那村长什么话?为什么他的神色态度马上变了?”
玛维苦笑了一身,淡淡的道:“我说了之前王国的名字,我告诉他,我是王子玛维。这村长竟然还记得我!所以再无防备就是了。”
我不由得啧啧称奇不已。人情世故这个东西,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与能力无关,唯一的相关因素便是机缘......
进了村子,村民们听说是前国王的王子回来了,都跑出屋子来,沿着村落的小道站了两排,面带敬仰的看着我们一行人。不少人对着我们行礼,不过动作很不统一。几乎人人都带着笑,眼神中净是友善——这些淳朴的原住民,心地竟然纯洁如斯!
路上,玛维已经将我们的目的告诉了村长,村长也不含糊,立即带着我们去了巫医玛玛哈荻的家。
说实话,听见巫医这个词汇,我心里还是有些嘀咕的,总感觉这玩意不靠谱的样子。但是玛维和老塔克倒是信心十足,特别是老塔克,言语间十分隐晦,似乎他与这巫医还有这一面之缘的意思。
巫医的家不是村里最大的,但一定是最高的,因为它有二层!当然也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二层,而是在一层的基础上又搭建了一座阁楼,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是村落里常人无法企及的高技术了。
我让众人留在屋外,我带着九鬼政孝、玛维和老塔克随着村长进了屋,这巫医似乎早知道我们要来,正坐在正堂里等着我们。
我进门行礼之后,打量了这巫医几眼。瘦削、衰老,目光却炯炯有神!斜披着一件麻布的袍子,脖子上挂着不知道什么动物头盖骨制成的坠链。整个房子里阴森森的,放置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事,但是奇怪的却没有什么异味,令人莫名差异。
他见我们进来,微微低头行了礼,等村长用当地语言说明我们的来意,玛玛哈荻沉默了良久,眼神却一直盯在我的身上,那眼神无悲无喜,似乎能洞穿一切。
忽然,他张开干瘪的嘴唇,说话了:“来自中土的年轻人啊!你的命运之门在西边,要找到自己的宿命,你必须一路向西!向西!不要在此久待!切记!”
竟然说的是汉语!我不禁诧异万分!正要开口相问,玛玛哈荻却抬起手制止了我,他继续说道:“不必奇怪!我的祖上本是汉人,当年先祖随着三宝太监出海,却与船上的女官私自相好。走到此处时,女官行将临盆。按照大明朝的规矩,船内不能见血光,于是我的先祖夫妻二人便在此下船,来到这村落里。”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惊奇的道:“想不到竟有如此机缘!在这里竟然能碰到故乡之人!”
玛玛哈荻微微一笑,虽然比哭还难看,但是语调却更加温暖:“年轻人,坐下说吧!我这里都是药物,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
我们点头坐下,围着玛玛哈荻坐了一圈,他方才继续操着奇怪的嗓音说道:“你们的来意我知道了,我这里有一味药草,最是适用于筋骨外伤,内服外敷,七日必然见好!”说完,指了指物资角落上的一个大柜子,向我们示意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们受伤的足有百人,不知现有的药量可足够?”
玛玛哈荻颇有些疲惫的笑道:“这么多年来,我独身一身闲着无事,便囤积了大量药材,熬炼为成药后贮藏在这里。莫说百人,再多几倍也是够的!既然你们来了,便分一半去吧!剩下的便留给这村民,今后我不在了,他们也好有个留用的药物。”
我皱眉道:“前辈准备去往哪里?晚辈倒是准备出海,不知道是否帮得上忙?”
玛玛哈荻微微一笑,轻声道:“年轻人倒是热心,但是我的去处你暂时还帮不上忙——我要去的是极乐净土,自己独自前往便是了!不敢劳烦相送!”
我不由的惊问道:“此话怎讲?前辈精神健旺,却又何出此言呢?”
玛玛哈荻淡淡的笑道:“我今年已经九十有三,在此世已是极高的寿命,且我悟道多年,自然清楚大限将至。年轻人,此事实不必大惊小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罢了!”
我垂头默默无语,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方才见面的长辈,便这样坦然的说出自己大限将至,行将作古,我无言以对,只能嗟叹不已。良久才问道:“不知前辈还有什么心愿,晚辈一定帮助完成。”
玛玛哈荻看了一眼老塔克,微微一笑道:“你的脚好了?”
老塔克行了个礼道:“好了!还要多谢您当年出手相助,不然光是破伤风就足够要了我的命!”
玛玛哈荻却不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我道:“能在此时能遇到中土之人,便是机缘。你又和我的古人有交情,那便是缘上加缘。年轻人,我行医一世,没有什么别的积累,此时此刻唯一舍不得的,便是我这几十年亲手写下的行医心得吧!”
说完,他扭过身子,打开左手边的一个小皮箱,从里面拿出一沓本子。看得出,这些本子都颇有年岁,应该是当年他的先祖从明朝带来的东西,本地不可能有这样先进的造纸技术。
玛玛哈荻轻轻拍了拍这些本子,微微笑着道:“我五岁随父亲学医,十九岁岁出师,行医七十四年,我的点滴心得都记录在这里面。嗯,你看这个!”
说着,他拿出最下面的一个本子,递给我看。我接过来仔细看时,上面的字迹几乎都磨没了,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几个字《上海杂病论》!是张仲景的著作!
玛玛哈荻见我看得认真,微笑着将他的一大沓心得笔记递给我,轻声道:“我年轻时也曾随父亲出海,在汪洋上漂泊过十几年。在我看来,医圣的药方价值万金,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育一方物。海外的药草水土都与中原大不相同,所以,我又进行了梳理,写下这些心得。如你要出海,一定是用得上的!”
说着,他一本一本指着道:“这本是印第安周边的心得,这本是秋萨罗国以南的心得,那里的人长得颇黑,十分有趣。这一本却是西洋地方行医的心得,想必对你最为有用!”
我顿时大喜。在这个年代出海,最大的敌人就是伤病,在海上条件恶劣,一旦生了重病怪病,便只能等死。每年在海上非战斗减员水手的遗体,都是就那么往海里一扔,条件好的可能为他鸣上几枪,条件不好的就是一个水花的问题。
而有了这些心得便不一样了!我得找个中医大夫,最好是年轻点儿的,再把这些心得交给他,从此出海也多了一层保障不是?
高兴之余,我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前辈!这心得可是拓本?”
玛玛哈荻奇怪的笑道:“哪有时间去做拓本?都是孤本罢了!”
我不禁皱眉道:“孤本?那这个太珍贵了!我拿走了,您的传人怎么学习?本地人又怎么就医看病呢?”
玛玛哈荻不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摇头道:“我的心得都是用汉字写就,可这村里除我之外,再无一人识得汉字!我常年出海,唯一的孩子在海上殁了,也没有后人,如果这些心得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浪费,你们带走,至少它们还是真正有用处的!”
原来如此,我不禁默默无语。良久方道:“既如此,我时不时的安排人送来些时兴的药物吧!”
玛玛哈荻大悦,双手合十道:“如此甚善!年轻人,记住我的话,向西!向西!不要停留!”
说完,他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眼睛,微笑着吐出最后一句话:“我死之后,请将我的心脏带回中土!”
言毕即逝......
222.登临马六甲
回到大部队驻地时,我的心情十分难以形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说不清是高兴,亦或是伤感。整个人处在一种说不清楚的状态之下。
第一件事,我安排人开着一条小船,尽快返回一趟大明朝,将玛玛哈荻的心脏带回去埋葬,让这位漂泊海外、却心怀故土的人能够重回故乡的怀抱......
我没有来得及询问,也不知道玛玛哈荻的故乡在哪里。但是从他已然不太纯正的口音中、那若有若无的咬舌音可以听出,他的家乡一定是在秦岭淮河以南。所以我告诉回去的人,将它埋在泉州——那里是郑和下西洋时最大的补给基地,埋在那里,是最稳妥的决定。
同时,我还命他们绕道跑一趟马尼拉,把情况告诉翘首以待的小彭斯。这家伙估计盼的脖子都长了,这下可以安心了。
目送着小船走远,我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见到玛玛哈荻以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我不知道这样独居于异乡九十多年是种什么感受,但我突然觉得有些恐慌——玛玛哈荻的母语别人听不懂,可我又能比他强到哪里去呢?
是的,我的语言是通的,甚至不止一种语言。但是我所思所想的呢?又有谁会懂?
我怀念前一世的种种,遇到问题时,我会想到百度或谷歌,走远路想开汽车。我不喜欢喝酒,我喜欢可乐,加冰或者不加冰都行。我想听音乐,想看电影,想打游戏,想吃雪糕,我太怀念前世的一切,可惜......可惜似乎我再也无法拥有这些了!
所以,我和客死他乡的玛玛哈荻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由自主的,我用力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边,有朗姆酒,也有这几天水手们鲜榨的芒果汁。无可奈何的将芒果汁兑进朗姆酒,大大的喝了一口,一阵清凉下肚,方才稍稍缓解了我心中的郁结之情。
“先生,你怎么了?”端着一大盘子水果进来的岚问道。我还没回答,鸢却在后面探进头来,坏笑着道:“从找药回来他就这样!我看那,准是在那村子里见到了漂亮姑娘,却没来及上手,心里郁闷也说不定啊!”
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放下手中的水果,又结果鸢手里提着的酒瓶,一并放在我的桌上。她们在我身边坐下,岚微笑着道:“先生带回来的药非常有效,伤员们用了之后恢复神速!有几个我们本来放弃了,却看看的见好!真是神奇呢!”
我挑了挑眉毛问道:“哦!果真如此神奇?”心情不由得又好了两分。
岚笑着点了点头,笑着道:“前几天我的三副胳膊上还皮开肉绽,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喊疼!今天都下地活动了,一高兴还喝了半瓶朗姆酒呢!”
我把身子往座椅里面缩了缩,微微笑道:“那就好!再休息两天,我们便要往西去了!不能再停留了。”
鸢奇怪的问道:“是因为那老先生的话吗?他说这些有什么依据吗?干嘛这么着急呢?”
我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确是因为玛玛哈荻的语言,但是,没有依据。是的,完全没有依据啊!
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依据,却依然现实存在着!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所遇到的每一件神奇的事情都应验了!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不在乎这些看似超乎寻常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又想起玛玛哈荻临终时的那句话,不禁长叹一声。从某种角度上讲,玛玛哈荻还是幸运的——至少在他死后,他的心灵可以回到故土。可是我呢?
可是我呢?我呢?
不知不觉得,我又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再次喝了一口酒。岚温柔的笑问道:“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么?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与你一起承担不好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看着远方的景色,情不自禁的吟诵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正是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吟诵已毕,又是满满的饮了一口酒,却抬瓶口用力过猛,酒洒了一身!
岚连忙过来,拿着块帕子在我身上擦拭起来。鸢见我这么不开心,方才收起笑脸,凑近过来亲昵的问道:“真的不开心了?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吧!我和岚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我见这家伙这么调皮可爱,不由得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轻声的道:“我也说不清楚。如果哪天我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发愁,我再告诉你们吧!”
鸢噘着嘴哼了一声,皱着小鼻子道:“还藏着心事不说?那我也不管了!”说完自顾自的剥开一个芒果,就要放进自己嘴里之前,却缓缓的转了个弯,最后塞进了我的嘴里。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柔声道:“男人总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心事。女人不懂。不过先生放心,鸢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在哪里!只要我还活着!”
说完,她把脑袋靠在我的胸口,倾听着我的心跳。
岚在一边微微笑着,擦干净我的衣服之后,又默默地倒了一杯酒。
鸢却抬起头来,指着岚笑道:“岚这家伙最是含蓄,明明心里和我想的一样,却总是有话说一半!不,一半都不到!憋着不难受么?”
岚把酒杯递给我,温柔的笑了笑道:“可爱的有你就足够了。我喜欢默默的做事,默默的喜欢,这个强求不来的。”
两人互相看着,却同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似乎被她们的笑容感染了,我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我一把抓住鸢,又逮住岚,一起往怀里一拉,轻声道:“突然响起那次暴风雨了!”
我说的,是我们第一次前往东瀛时遇到暴风雨,在小道上停留的那一次,我第一次占有了鸢和岚。两人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但偏偏鸢这家伙不老实,用手戳着我的胸口道:“什么暴风雨?马上出海了,还不祈求风平浪静?瞎想什么呢?”
我笑着正要开口把话题往深入引导,忽然有人敲门道:“船长!我可以进来吗?”
是罗德里格斯的声音。这哥们儿最近累坏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直到我们找到特效药回来,他见确实有效,方才能缓下心神来,抽空子休息休息。
鸢和岚“倏”的从我怀里离开,又恢复了一个剥水果,一个整理桌子的动作。我方才笑着道:“请进吧!”
罗德里格斯推门进来,见鸢和岚都在,顿时一愣。随即,他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道:“要不我过会儿再来?船长!”
我呵呵一笑道:“有屁快放!别墨迹!”
罗德里格斯挑了挑眉毛道:“好吧,既然您要求了,那我就说完再走!是这样,您带回来的药物十分有效,伤员已经基本恢复了。即使没有痊愈的也已经在全面好转!”
我点头道:“那就好,继续观察!嗯,你估计,还要多久我们可以出海?”
罗德里格斯微笑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船长,如果您是打算直达西洋,那我们便不能等了,应该马上走!”
我哦了一声,问道:“说说原因!”
罗德里格斯清了清嗓子,走到我对面墙上的航海图边,指着说道:“我们现在走,预计四月份左右可以通过印第安,到达印度洋地方。”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罗德里格斯用手指在印度洋上划了一条横线,继续说道:“我们将度过安达曼海,渡孟加拉湾、渡保克海峡,经锡兰到达卡里亥特。此时,我们要利用阿拉伯海上的夏季季风,快速到达索格德拉,再航向非洲之角的摩加迪休!”
说着,他双手在航海图上比划了几下,我看得出,说的是风向,他继续道:“如果现在不走,一旦夏季季风过去,我们恐怕就要再等半年时间了!”
我点点头,拍了下桌子道:“好!你告诉我,现在能出海吗?”
罗德里格斯笑道:“伤员情况很好,可以出海,船长。”
我拍了拍岚的肩膀道:“那么岚船长,你准备好出海了吗?”
岚笑了笑道:“当然,时刻准备着!”
鸢却在一边坏笑起来,不知道听见岚的话又想到了什么,总之表情十分的有内涵。
罗德里格斯看了我们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船长,我说完了,这就走!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几乎是跑了出去,又“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船长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三人,但是此时我们却都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心情,或者说,气氛。于是岚站起身来,微微行礼道:“那我去准备一下,随时准备!”
我点点头,岚便转身去了。
鸢轻轻的重新靠进我,低声道:“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似乎总有一种担心。”
我问道:“你担心什么?”
鸢抬起头,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道:“我怕自己不能陪你到最后,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我一把将鸢抱进怀里,恶狠狠的道:“别在这胡说八道!你还想跑到哪去?”
鸢在我怀里笑了笑,却依旧道:“我哪也不想去,但是......谁知道呢!好了,不说这个,我去再找些新鲜的水果来,出海之后可就没有这么新鲜的了!”
说完,挣脱出我的怀抱,站了起来,向着舱门走去。
当她的手抓住门把手的一刻,忽然又牛回头来笑着道:“不管我在哪里,心都是和先生在一起的!”说完,对着我比了个心。
见鸢开门出去,我苦笑了一声,这家伙,神神道道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船队就整体离开了内格罗斯岛,一路向西行驶而去。我么度过南海——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南海,来到印度尼西亚的吉阿丁,做了充足的补给,卖掉一些易腐烂的水果,买入一些吉阿丁特产的珊瑚和锡矿石之后,便在此出海,一路奔着马六甲去了。
这一路上,着实是顺利非凡,风向、水向都十分给力,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我们就到达了南洋的心脏、东西大走廊——马六甲港!
223.该不该放手
我的到来,让叶祖父、叶叔父和姨夫十分的惊喜,当然,还有经营着店面的“营销达人”青莲、玉荷。晚上在商会大宴,少不了又是觥筹交错,但是心情好,怎么喝也不会醉就是了。
酒宴毕,该休息的自去休息,该玩耍的还在玩耍,而我则与核心圈的人士聚集在一间大屋里,我们需要对接下来的事情做个计划。
最近的马六甲刚可谓风起云涌,绝对谈不上太平。除了库恩商会屡屡有小动作,巴林和汶莱两地都已见到了库恩商会的踪影,就连马六甲港,最近也充斥着关于孟菲斯商会和刃海商会的传闻。
人们都说,想要创造一件东西很难,但是想要毁掉它却极其容易。孟菲斯商会在马六甲经营三十年,就连刃海也苦苦发展了好几年时间。之所以两家能够各平共处,又能够一起坚守住阵地不动摇,一方面是两个商会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另一方面,也于库恩商会强大的压力分不开。
“孟菲斯*陈是一个混血儿,父亲是明朝人,母亲是不列颠人。今年五十五岁。为人精明强干,但是因为上了年纪,冲劲儿不足,守成则是有余。”叶祖父端着一杯茶,给我讲述着情况:“所以他非常欢迎我们的存在。毕竟,有个可靠的伙伴帮衬,也可以更多的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我们三年前到了马六甲时,孟菲斯正与库恩商会打的不可开交。刚开始,我们抱着与人为善、与人为伴的态度,想要两不相帮。但是库恩商会确实欺人太甚,孟菲斯商会又有同乡之谊,所以我们就出手帮了孟菲斯*陈。”叶叔父微笑着道。
“这几年下来,我们双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对外贸易上明晰划分领域,互不干涉,互不干扰。”叶祖父放下茶碗,继续说道。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对!这是一条合适的路子。毕竟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一个熟手帮衬。孟菲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叶祖父,您刚才说的领域划分,是怎么分的呢?”对于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精英模式,我很是有兴趣,不免多问几句。
叶祖父哈哈笑了两声,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我。我一看,是账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数学这东西一直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我更喜欢做整体的决策,或者微观的执行,但是唯独讨厌算账,想起数学就头疼。
前世铃木叔叔给我弄来的国际贸易本科学位,也是让我着实头疼了一阵子。刚到单位,肯定是打下手,算小账,一来二去弄得我头疼不已。后来老板看我确实不喜欢算账,又觉得我这个人可用,就把我安排到营销部工作。几年下来,已然爬到了金牌业务骨干的水平。这就是人的能力不同,强求不得。
叶祖父看我边看账本便叹气,便哈哈笑着接回了账本,改成叙述:“马六甲这里特产品很多,其中橡胶占了半壁江山。孟菲斯*陈家族的主业便是经营橡胶,所以这个领域我们是不涉及的。”
我微笑着问道:“那我们主要做什么?”
叶祖父笑道:“槟榔、生姜、糖胶。什么赚钱做什么,孟菲斯不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几年下来,我们刃海在这几个领域已经做到了南洋最大。库恩商会完全无法和我们比拼,其他小商会更是不在话下。而我们也与印度洋的一些港口签订了贸易协定,目前进展顺利的很!”
我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敬了一下,几位长辈很愉快的喝了。
姨夫燕雷更关心我个人的问题,见旁边殷勤侍候着的鸢和岚出去端水果,他低声问我道:“启蓝,你个人的事情呢?怎么个说法?那李家小姐前些日子带着船队去了印度洋,我们倒是劝了一阵子,那边还是不太平,可是劝不住,她执意要去,我们非亲非故,也不好阻拦,只得由着他去了。”
我皱眉道:“华梅在印度洋?她去干嘛?”
姨夫叹了口气道:“走之前,她说她母亲在世时最喜欢印度洋流传过来的一种龙涎香,她想去买一些,回去祭奠母亲。”
我点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她去了哪里购买?”
姨夫定定的盯着我半晌,方才叹气道:“启蓝,当初她走的时候,我还提醒她,你还在东瀛作战,若是有时间,她该去东瀛看看你。但是......但是她根本无动于衷,还是决意要去印度洋。所以我觉得,怎么说呢......”
我苦笑一下,接口道:“您是觉得,她的心不在我这里?让我放弃,对吗?”
“这也是我们的意思。”叶祖父沉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启蓝,花开当折堪需折,莫待花谢空折枝。你身边的两个姑娘都不错,又是诚心待你,你何必死认一家呢?”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回座椅上,仰望着屋顶。其实,怎么说呢,鸢和岚比起华梅来说,除了身世,别的一点都不差,但是对我而言,什么身世根本就不重要。我更看中的是那种感觉。
鸢和岚,特别是岚,是那种特别传统的东瀛女子,虽然干着航海的活计,但是本性上还是传统的。或者说,与我期望的另一半似乎不太一样。我需要的是一个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能够给我弥补和提高的人,而不是单纯的情情爱爱,繁衍后代的对象这么简单。
可是话说回来,华梅就是合适的么?我不肯定,至少现在已经不太肯定了。我们都在顺风顺水之时,双方确实很谈得来,有很多共同语言,让我觉得在这几百年前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心里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特立独行的姑娘。
但是,自从我离开明朝,她的家里又出现了颠簸起伏之后,华梅的性子似乎变了。变得冷漠,变得自我,变得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其实我也在纠结,我该不该为了自己心里憧憬的美好和向往,便去等待一个注定等不到的人呢?
就在我发愣时,叶叔父又开口道:“启蓝,其实我本不想说,但是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李家小姐来的时候看,并不是独自带队,而是和一个来自不列颠的年轻人一起,虽然名义上那个叫查理的年轻人是顾问和副官,但是以我过来人的眼光看,两人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听了这话,不由的挑了挑眉毛,问道:“哦?还有此事?”
姨夫接口道:“正是,李家小姐船队的核心圈里,除了她和杨希恩两个熟人,还有几个帮手的航海士。东瀛人白木行久、高加索人易安*杜可夫倒没什么,虽然也是杰出人才,但是明显只是朋友。而那个查理却对李家小姐大有意思,看起来李家小姐也不十分抗拒的架势。”
说完叹了口气道:“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但又怕你陷在里面,无法自拔,所以索性还是告诉你,你也好做决定。”
我正要说话,鸢和岚端着盘子进来了。这两个家伙去后厨弄了很多热带水果来。她们笑嘻嘻的放下盘子,在我身边坐下,鸢还从身后摸出一个特别大的芒果递给我道:“这个是熟的最透的!我偷偷藏起来给你的!”
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明自己馋的流口水,却偏要留给你吃!女儿家正是不中留啊!”
鸢大囧道:“我只是想和启蓝分享罢了!”说着拉着我的手到:“快剥开!快剥开!尝尝甜不甜!”
我轻轻刮了一下鸢的鼻子,才拿起那芒果,用小刀一划,再揪住两边一分,顿时芒果就成了两瓣儿!
我拿起其中一半,在鸢和岚的注视中大大咬了一口,嗬!好涩!这芒果看起来这么漂亮,吃起来却格外难吃。但是我扭头看见鸢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一暖,口不停蹄的把这一半吃了个精光,还着力表现出津津有味的样子。
伸手去拿下一半时,鸢却抢了过去,皱着小鼻子道:“看起来很好吃!谢谢你和我分享!”
说完,拿着那半个芒果就是一口咬下,脸上的表情却是晴转多云、再转阴,眼看就要下雨了。她哭丧着脸对我道:“明明这么难吃,为什么你吃的那么香?你是不是傻了?分不出好不好吃?”
我笑了笑,揉了揉鸢的头发道:“你拿给我的,都好吃!都甜!”
鸢闻听此言,眯着眼睛笑了,笑的很甜。几位长辈见我们说的高兴,也不打搅我们,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东西,聊些生意上的事情。
岚听了这话,也笑着低声道:“嘴上抹了蜂蜜,可不甜还咋地!好了,甜的别人都给你了,再吃个不甜的清清嗓子吧!”说着,递给我一兜子新鲜的槟榔。
我接过槟榔,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既得陇,复望蜀,是每个人的通病。眼前有这么好的女孩子陪着自己,还是两个,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嚼着槟榔,又吃了口鸢塞过来的芒果,我说不出心里什么味道。但是有一种东西味道很美,它的名字叫做“当下”。珍惜当下,可能才是我最该做的事情吧。
等到众人都睡下,我独自走出商会,向着海边走去。夏日的夜风十分清凉,让我觉得浑身舒畅。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我一直在急急忙忙的赶路,似乎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好好欣赏身边的风景。今天跟几位长辈谈完话,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美好。
走到海边的沙滩上,我一屁股坐下,定定的望着远方的灯塔。我爱的,爱我的,似乎选哪个都对,但是终究能在一起的才是正确的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鸢。她走到我身后,轻轻用手蒙住我的眼睛,粗着声音问道:“你猜我是谁?”
我不由得暗笑,多大了还玩这个?于是我故作惊喜的道:“岚!你来了!”
鸢听我叫出岚的名字,气呼呼的放开手,哼了一声也背对着我坐下道:“人家心心念念着你,巴巴的跑来找你,先生你却只想着岚!哼!”
我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的揉了揉鸢的小耳垂。鸢被我揉的发痒,咯咯笑着转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看着面前这张宛如盛开的花朵般的脸庞,感受着她对我真挚的爱意,我轻声问道:“鸢,你愿意嫁给我吗?”
鸢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大跳,呆呆的问道:“先......先生,你说什么?”
我拉住鸢的手,再次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次鸢听清楚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望着我的双眼顿时满溢出泪水,尖叫着扑进我的怀里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我们在静谧的沙滩上紧紧相拥,却没发现不远处的渔船后,岚默默叹了口气,悄悄转身离开......
224.武庙耍大刀
谈婚论嫁之后,鸢的顾虑突然多了很多,比如,她觉得自己身份低,在这个势力的世界里,我跟她在一起也许会被人看不起。再比如,身材没有岚好,还像个小女孩。如此这般,她居然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说到最后甚至眼泪汪汪。
我怜爱的将鸢搂进怀里,轻声道:“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懂吗?只要你愿意!”
鸢又是一阵呆滞,良久之后,才再次投进我的怀里,闭着眼睛轻轻的道:“我愿意!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使我人不在,心也会跟你在一起。”
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轻轻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假装恶狠狠的道:“你还想怎地?想飞到天上去?告诉你,放出你五百米,招招手你还得给我回来!”
鸢满怀深情的抚摸着我的脸,呵气如兰的道:“我哪都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我答道:“好!”
鸢忽然抬头问道:“岚姐姐呢?她怎么办?”
我微微笑着道:“我喜欢的只有你。”
鸢皱眉摇头道:“可是,这样对岚姐姐不公平......要不你把我们不分大小娶了吧!我们也好有个伴儿!”
我苦笑道:“还有你这么大方的?”便不耐烦的嘟囔道:“再说再说!”
鸢还是不依的道:“其实岚姐姐对你的爱绝不下于我,只是她不喜欢表达,才让你觉得似乎要冷淡些。如果我们在一起,却忽略了她,她会很难过的!”
说着,摇晃着我的胳膊道:“我们从记事起就在一起,都想此世不分开!先生你就当成全了我们,好不好?”
我看着这家伙的眼睛,似乎我不答应她就得泪奔当场,便轻轻点头道:“好!”
鸢又笑了,眼睛眯缝成了小月牙。
寂静的夜,甜蜜的吻,温柔的浪花声......
第二天,我向几位长辈和朋友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鸢和岚羞的钻进了里屋,长辈们笑眯眯的自不待言,这帮圈内的伙计们顿时嚎叫着要喝喜酒。
我板着脸道:“乖乖干活儿去!喝什么喜酒!”
众人不依。后来我才告诉大家,我跟鸢和岚都商量了,此去西洋时间紧急,来不及就此完婚。所以先定亲,等到我们从西洋回来再完婚不迟。反正只要心中有彼此,形式上的东西,我觉得不重要。
众人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为了赶上印度洋的季风,我们是得抓紧启程。
于是这件事儿就先记在心里,却是暂时放下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叶祖父的带领下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孟菲斯*陈。果然如他人所介绍,是个老沉持重的人。他得知我重创了库恩商会、俘虏了西蒙斯*库恩,并且与库恩商会达成了互不侵犯条款之后,惊诧的张大了嘴巴!
但随即又极为高兴,能够重创敌军,还收缴了敌军大量船只、资材,大大挫折了强敌的士气,这无论如何也是一件好事!至于互不侵犯条款,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
不过孟菲斯倒是提出,鉴于我对两家同盟的巨大贡献,他愿意让出马六甲港百分之十的股份,允许刃海进行购买——目前,孟菲斯占马六甲港的百分之六十股份,刃海占百分之四十。他让出百分之十、刃海购买后,双方便都成为百分之五十。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现在的刃海已经度过了开始几年的艰难期,已经可以和孟菲斯商会一样,站在同样的高度去管理和经营这个港口,已经周围的势力。
这也是明智之举——毕竟,只有平衡了,但是最稳固的。
至于细节,我没有多说,自有叶叔父、姨夫他们去操心,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不过孟菲斯到底提起一件事,似乎很挠头,一说之后,叶叔父和姨夫竟然也是十分苦恼。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说过,近期港口里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很多传言,说孟菲斯商会和刃海商会参与奴隶贸易,赚黑心钱!这个情况我自然知道是没有的,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道是三人成虎,谎话说三遍也成了真话。
现在的马六甲港尽管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而且是对孟菲斯、刃海十分不利的暗流!很多合作伙伴在洽谈贸易时都表示了担忧,本地的总督甚至还专门约谈了两家商会,并且做了严肃的告诫,警告两家商会不要参与法律禁止的业务。
闻言我不禁挑了挑眉毛,哦?流言?这一手玩的很溜啊!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是库恩商会在背后搞鬼!
要说散布流言、搞环境破坏,我才是最拿手的啊!我手下那么多忍者,各个都是散播假消息的高手!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库恩商会明的不行来暗的,好么,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关公庙门耍大刀、鲁班街口玩大斧。既然你敢伸手,我就教你做人!
而这,也是我走之前必须完成的事情。
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发现问题,于是我叫来九鬼政孝和墨,将事情如此这般的说了,二人心领神会,点头便去落实了。
他们具体是怎么办的我不知道,但是两天后的早晨,发生了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家背后检举揭发孟菲斯、刃海商会参与奴隶贸易的小商会秘密库房被发掘出来,内部囤积了大量南洋土著奴隶!
经核实,这些奴隶主要来自周边小岛,这家行会采取的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策略,但是久而久之,没有新地方可发掘,他们便反复在一个小岛上抓人。卑劣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边岛屿的恐慌,多个部落都向马六甲的总督提出申请,请求彻查进行奴隶贸易之人!
而这家名为“诺兰”的黑心商会怕事情败露,在有心人的指引下索性猪八戒倒打一耙,将脏水全部扣在了孟菲斯和刃海头上!
此时人赃并获,诺兰商会自然是名誉扫地,商会高管层全部入狱,总督更是得到“神秘高人”指点,严刑审问诺兰诸人,力求一举挖出背后的主使人!
另一家前期自称掌握了孟菲斯、刃海两家商会贩卖“麻*药”罪证的名为“高特兰”的商会更是倒霉,商会七名高层骨干被查证出全是瘾君子,当天夜里还睡梦之中,不知被何人打晕后绑在广场上的大柱子上。这些“绑*匪”还夺走了他们延续快感的药物,到了天亮之后,这几人逐渐开始发狂,挣脱不开绳索,就使劲儿用头撞柱子!
这就是麻*药的可怕力量!完全令人失去了自主意识和控制力!其中几名瘾君子实在受不了“断顿”的折磨,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说都是库恩商会指使他们这么做!如果他们不答应对方要求,抹黑孟菲斯和刃海商会,库恩商会便会停了他们的麻*药供应!
广场上,七人的鬼哭狼嚎远近可闻,不相干的人看了听了赶到无比气氛,被陷害的人看了听了觉得大快人心,参与了这些肮脏事情的人看了听了却心惊胆战!
第二天一早开始,总督府里络绎不绝的来了许多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自首!
这些之前从各个方面泼了,孟菲斯和刃海两家商会脏水的人们,在看到昨天的两场“热闹” 之后,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于是不等铡刀落下,他们自己先跑来自首了!
总督府一时间变成了教堂的忏悔室,每个进来的人都在重复着这样几句话:
“我不是人!”
“我不该听信了库恩商会的谗言!”
“我说谎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如果我不答应,库恩商会就会......”
“请上帝原谅我的罪过!我污蔑了好人!”
叶祖父、叶叔父和姨夫他们自然知道是我做的手脚,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却只道是天公开眼,使得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两家商会得以沉冤昭雪。
闻言,我也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对我来说,这一切还没完。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库恩商会明的不行玩阴的,那我不露一手实在对不起观众。
于是,十来天后的雅加达总督府——库恩商会的据点设在雅加达——来了一群义愤填膺的人。
他们有的来自税务所,指正库恩商会偷税漏税,而且拿出了确凿的证据。
有的来自警务所,列举了库恩商会所属的“娱乐场所”中出售麻*药,造成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最终家破人亡。
还有的来自教会,他们得知马尔斯*库恩和西蒙斯*库恩兄弟二人生活上十分不检点,虽然二人都是教徒,但是却做出很多不符合教义的事情。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教会营救出几名被兄弟二人囚禁的男童、女童,这几个孩子无不表情呆滞,怕人,怕见光。等总督府安排人详细询问之后,他们受到的待遇令人发指!
如此这般,不一而足,到了下午时,雅加达的总督府已经开起了库恩商会的批斗大会!尽管这名总督收了库恩商会不少钱,但是却依然不能随意放过。于是只能一件一件的问,一件一件的查,一件一件的解决。
最后库恩家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摆平这件事,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太轻松——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你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当然,我更加专业就是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事件就这样得到了完美解决。从结果上看,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个自不待言,斗争本来就有输有赢,这也不奇怪。
解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西进的计划再次被提上了头条。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那边是久违了的东瀛传奇忍者——百地三太夫,以及我交给他的忍者训练营。
225.海港新伊贺
现代的马六甲,依托着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周转量,成为了国家上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在五百年前,这里却也是商业最发达的地方。市镇中心土地价格高企,所以百地三太夫的新据点,设在当前的市郊地区——马日丹那附近。
这是一片很大的庄园,靠海,整个建筑凸显出一种东西方融合的特点,看得出来,这庄园之前是西式装修的,但是院子的主人后来又进行了东方风格的改造,远看之下,颇有汉唐遗风。
我带着几人走到庄园门口,立即就有人拦住了我们询问来意。我淡淡的笑道:“现在当家的可是石川五右卫门?你只告诉他,就说孙启蓝来了。”
守门的下忍似乎是本地人出身,没有见过我绝对不足为奇,但是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这小伙子二话不说,让其他人先跟着我们,自己却飞快转身,跑进了院子。
不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了数道破风之声,几个矫捷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我的面前——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缺少了一只眼睛的石川五右卫门。走到离我五步的地方,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二话不说,立即单膝着地,向我行了大礼!
“原来是先生到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石川五右卫门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还是铭刻于心,见了我之后,表现的很是热诚。旁边的小角色怎么行礼、怎么想法我不知道,我快步走过去,双手扶起石川五右卫门道:“一别三年,石川君可还好?百地首领呢?”
石川五右卫门颇有些激动的道:“是啊!三年了!我至今还会想起先生营救我们的那个夜晚!我还好,训练新手的事情我在行,也训练出一些可以出外勤的好苗子。只是百地首领他......”
我皱眉道:“他怎么了?”
石川五右卫门抿了抿嘴,方靠近了我低声道:“百地首领来到马六甲之后,一直说自己住不惯这湿热的地方,跟儿子百地合生商量后,已经独自搬到了那霸隐居,只是我从未告诉别人。”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道:“人没事就好!住在哪里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不要约束老人家!”
石川五右卫门咧嘴一笑道:“正是!我专门派了四个小家伙去照料他,还有两个老手专职保护,想必没什么问题!”
说话间,我们已经进了庄园。里面又是另一番光景。从外面看,这里像是个种植庄园,进来后才知道,果然是个“种植庄园”,只不过种植的是优秀的忍者苗子!
简单的说,庄园的高墙里面,就是一个完整的忍者训练场,山水林木,亭台楼榭,绳索栈道,蜿蜒小径,凡是训练会用到的设备和地形,这里全都有。用石川五右卫门的话说,因为这里商业发达,很多材料本身比较好,所以建造的效果甚至超越了伊贺忍者众本身的据点!
出身伊贺的九鬼政孝、鸢、岚、墨等人都啧啧称奇,想不到在这万里之外的南洋,伊贺人又建起了一座新的家!
我看着眼前这些器械,倒是别有一番感触。前一世铃木叔叔训练我,也是捯饬了这么一套全地形适应设备,让我很是脱了几层皮。今世遇到三叔祖之后,在锦州笔架山训练时,虽然没有这么多正规的设备,但是加上那里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效果却是只好不差的......
到了正堂,影壁上大大的悬挂着“忠义”的牌匾,两边的墙壁上则满满的书写着兵法。自有下忍来上茶,我抿着茶,听着石川五右卫门述说着这几年的事情。
当年,我从泷川一益和九鬼嘉隆手下救出了百地三太夫,还有伤了一目的石川五右卫门,带着他们出海,又击败了追击的九鬼嘉隆之后,在海上分手。
我自回明朝,随即遇到了三叔祖。陈奎和已然不知去向的慕容沁带着一条船去了西洋,买回了五条加莱快船。而百地三太夫与石川五右卫门则带着最后一条船和我资助的启动资金,一路漂洋过海,来到了马六甲。
百地丹波合生见到父亲之后自然是惊喜交加,涕泪横流。他走的时候,东瀛的局势已然相当不好,他只以为自己是为了百地家“留后”才仓皇出逃,没有想到还有与父亲相见的一天!
得知又是我仗义出手相救之后,百地丹波合生也是感慨万千,知道我想让他们在这里建一座忍者训练营,只训练自己的亲信时,已然小有积蓄的百地丹波合身立即慷慨解囊,捐出了这处大庄园,作为所有工作的据点。
百地三太夫此时已是心灰意冷,所有的事情便交给石川五右卫门去做。这个热血的汉子远离了东瀛的杀戮与被杀戮,本来就有些不适应,接到这个任务之后自然也是欣喜非常。
不过开局却不那么容易。一来大多数人语言不通,与本地人交往十分费劲;二来此地的人们对忍者这个群体不太了解,出于职业的隐秘性,他们又不好大肆宣传,所以吸收新血上十分吃力。
直到第二年,两名懂得汉话的忍者在本地娶妻之后,这个群体方才慢慢融入了当地的社会。或者说,本地才开始接受这些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家伙。
他们的业务也逐渐展开,当然,主要是一些情报刺探、消息传递之类的“软业务”,相应的,一些需要见血的“硬业务”则主要针对海外。不久前,孟菲斯商会来邀请他们,想要对西蒙斯*库恩进行刺杀。他们要价很高,对方也很痛快。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西蒙斯*库恩,时限过了,合同只好作废。
当然,由于孟菲斯家提供的情报不准,石川五右卫门还是按规矩收了三成定金。孟菲斯商会也没啥异议,只说以后再合作。今天他们才知道,找不到西蒙斯*库恩的原因是他被我捉住了,这真是让人不知从何说起啊!
这几年,整个新伊贺运转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规,原来的老人慢慢的都到了管理层,也就是至少到了中忍以上,新血则充实了下忍的阶层。
按照我的要求,这些下忍选自不同的群体。这一点,从肤色的五花八门上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里,我也说明了我的来意——去西洋之前,我需要找一些能够应付不同情况的人——原因很简单,我目前的团队里,除了船医罗德里格斯是白人之外,其他的一看都是东方面孔。到了西洋,很多时候需要隐秘行事,这张脸就成了最重要的隐身利器。
石川五右卫门自然是没有二话,他想了想,给我推荐了四名下忍。
四名下忍,三男一女,所精擅的领域也各不相同。四个人有三名白种人,一名肤色则十分黢黑,厚厚的嘴唇一看就是非洲高原下来的选手。一问之下,这家伙也是水手的后代,秉承了水手走到哪里、生到哪里的原则,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在哪里,只知道伊贺就是自己的家,我就是他们老板的老板,自己一定会听我的话。
我点头微笑,小伙子很上道,我喜欢。这小伙子能说五种非洲语言,还会一些西班牙语。当然汉语和日语也是会的。我掐指一算,喝,这小子也是会七种语言的高端白领啊!名字叫“幽”,我记住了。
三名白色人种的下忍分别擅长不同的领域。特别引起我关注的是被称为“挚”的唯一女性下忍,她的专长竟然是——中医!
好吧,我准备让罗德里格斯多考察考察她,如果人品过硬,技术过关,我就准备把玛玛哈荻的中医心得交给她,让她成为我们船队里的二号大夫、首席中医。
另外两人,分别是擅长吹拉弹唱、吟游诗作的“绘”,以及精通口技、拟声的“簧”。好吧,现在我才知道,这些家伙的名字都是根据自身特点起的,也好,一目了然!
吃吃喝喝的事情自不必提,知道我来,特意赶回来见面的百地丹波合生更是带来了珍贵的礼物——百地三太夫珍藏的暗器——日月流星。这套暗器共三种九件,极是难以操作,不过对于掌握了鹰羽式的我来说,却并不是难事。
百地三太夫的意思,他已经远离了江湖,自然不需要这些雄凶器,于是一并赠与了我。
对于这样的心意,我自然是笑纳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启程离开了新伊贺忍者训练营,只是队伍中又多了四人。
回到刃海商会总部,我最后进行了安排——五条从库恩商会抢回来的大型北海三桅帆船,全部留给叶祖父他们,我主要是担心库恩商会暗地里报复,所以尽一切可能加强本地的实力。
叶祖父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叶叔父提出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到了西洋之后,多多照拂不悔,哪怕不成才,至少也要安全。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
玛维本来想留下,帮助叶祖父几人经营商会。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想找机会去袭击西蒙斯*库恩。我跟他详谈了一次,说了自己的顾虑。我建议从大局考虑,他能先跟我走,至于库恩商会,下次再见时,我们一定新账老账一起算。
玛维听了我的话,再没有其他表示,接受我的安排,一起赶赴西洋。
又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天,对五条中型船只进行了加固和补给,隔日天亮时,我们便到了再次离开、向西而去的时候。
叶祖父等人自然是送到港口,看着我出海,我们启航之后,不住的招手送别。我不禁泪目,也不住的挥手道别。直到互相再也看不见了,我方才离开甲板,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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