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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殇全文阅读

作者:就差一杯     大明海殇txt下载     大明海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1.海上索敌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内部已经安定,接下来便要找出潜伏在外的敌人,并立即消灭他们!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安睡?

    大友宗麟派了一队人马,专门来保护我们商会的安全,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手就可以抽出来,全力参加到寻找敌踪的行动中去!在这一方面,我们的人远比大友宗麟要专业的多。

    这两日,依旧有博多的商会要人不断受到袭击,大都是在夜间。也依然没有对方的行踪。整个博多——连带着周围的山区都被搜查了三遍,还是没有踪影,这让我更加确定,敌人一定藏在海上!

    幸运的是,第四天早上,港口的人骑着快马来告知于我,岚的巨型船队在博多寄港了!她接到我的指令后,没有立即登陆,而是就地进行补给,随时准备出海作战。

    我闻讯后大喜,立即带着众人赶到港口,在码头上,终于看到了二叔祖留给我的遗产——五条改装过的盖伦战船!

    这种盖伦战船在当下的战船定级中属于三级军舰,已经绝对可以归为大型军舰的范畴。按照西洋的战舰划分,属于主力舰——当然,也可以称为战列舰,是海上作战的主要力量。

    五条船为同一型号,长七十四米,宽十二米,排水量一千八百吨左右,均为紫衫木制造,极为坚固。

    船只的风帆结构布局与上个世纪的卡拉克战船相似,不过在船首增加了斜帆,属于四桅翻船。双层甲板,每层每侧安装加农炮六十四门,船首炮五门,船尾炮八门,全船共有火炮二百六十九门!

    另外,船身还安排火枪射击口近二百个,近距离缆绳弩箭二十门,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战斗堡垒!

    每条船水手配备上限六百二十名,水手下限一百一十名,目前都按二百四十名的巡洋标准配置,不过面临战斗时随时可以就地补充。

    船只内部构造完善,各类设施合理。外部在双层紫衫木甲板的基础上,船舷、甲板等重要部位还加盖了熟铜装甲,进一步增强了防护力。船头增加了撞角,加装了圣女船首像,整条船看起来威风凛凛,具有十足的压迫感!

    船虽然属于大型船只,却并不算十分笨重,极限航速可以达到二十一节,绝对可以满足当下的巡航、作战需要。

    博多港的大量居民都聚集在码头上,争相观看这些庞然大物。估计看到的人们也是百感交集,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们,想到今后的海运之旅,估计大都在心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否在为之前的决定而后悔。

    我不关心这个,我感受到的,却是二叔祖对我深深的支持和期望!我在心里默默地道:“二叔祖,请相信我,我一定完成你的嘱托,牢牢的拖住东瀛,为大明争取更多的喘息之机!”

    怀着激动的心情登船,岚立即迎了上来。我下令,立即离岗,以免消息走漏之后夜长梦多。

    五条盖伦,还有以前的五条明朝战船同时出港,掀起的浪花涌上码头,在码头看热闹众人的尖叫中,我们缓缓离港,逐渐加速,向着北方逝去。

    船长室,我们齐聚在海图前,研究下一步的去向。

    从这里出发,往西是加唐岛、马渡岛,西南是一岐岛,这两处居民不少,如果他们藏在这里,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报告给大友宗麟。但是迟迟没有动静,说明他们不在这里,或者至少没有在这几处登陆的记录!

    那么他们会在哪里呢?根据他们出现个消失的时间,距离一定不会太远,我几乎可以划出一个半径来!盯着海图,我陷入了沉思。

    忽然,我在预估半径内的海图上看到一个小黑点,就在博多正北方向,再往北还有一片更小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我指着这里问道:“岚,这是什么地方?”

    岚看着那小黑点,想了想才道:“先生,这里是小吕岛,也是属于博多治下的地方,不过由于实在太小,上面只有不多的渔民会逗留。再往北这些小岛是玄界滩,礁石林立,是特别适合藏身的地方啊!”

    我盯着小吕岛、玄界滩,默默不语,继而问道:“开船到这里,大开需要多长时间?”

    接口的却是罗德里格斯:“船长,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赶到小吕岛大概需要一个时辰。不过如果是回程,因为逆水逆风,大概需要一时三刻至两个时辰吧!”

    我点点头,如此说来,这里简直就是甲贺忍者们藏身的绝佳场所!他们白天藏在这里,入夜前向着博多进发,趁夜捣鬼,天亮前再返回船上,继续藏在这小吕岛附近的层层海礁里!

    我说了自己的想法,航海经验最丰富的罗德里格斯和岚思考了片刻,都赞同了我的观点,认为敌人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不过,为了不错失敌踪、漏掉其他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我决定,把船队分成三队——九鬼政孝、墨分别带着一条盖伦和一条福级战船,向着加唐岛、马渡岛、一岐岛方向迂回搜索。而我则带着剩下的六条船向着小吕岛方向前进!无论结果如何,三日后,在博多位置集合。

    决定之后,我们立即划分战船,向着三个方向进发了。

    坐在船长室,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敌人真的在这里,我们该以何种姿态去追击?敌人既然是忍者众,他们的水上作战力量就一定不会太强。

    他们的船只只有一个用途——运输。所以势必是那种小快灵的战船,像小吕岛、玄界滩这样礁石丛生的地方,肯定是他们的最爱,而我们的大型战船就没那么容易进出了。

    所以,直截了当的追击肯定是不行的,一不小心搁浅了那就糗大了。

    我和几人凑在海图边商量着,不大会儿,却听水手长在甲板上喊道:“船长!前面看到小吕岛了!”

    我下令停船,船速慢慢的降了下来。登上甲板,我拿着望远镜来回扫视着这片小岛。的确小的可怜,岛上没什么植被,周围有一些小型渔船在来来往往。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露在海面上的礁石,这对我们这样的大船而言绝对是不友好的。

    远处的玄界滩则被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礁石占领着,看不清楚里面的详情,但是我有个感觉,敌人的船只就藏在里面!

    于是我下令,起锚,向着西北方向——也就是长崎的方向前进!

    这是佯动,因为对方并没有见过我们的新式船只,我们做出佯动的姿态,可以让他们减少关注,以为我们只是过路的船队,以免他们改变一直以来的行动规律,令我们更加难以找到敌踪。

    六条船向着西北长崎方向行驶了一个小时,确定已经离开对方视线之后,又向南下,再向东进,再次回到之前位置偏南的地方。

    我决定,再次分兵!将三条大船停留在必经之路上,而三条明朝战船则由东侧向玄界滩之北迂回,如果找到敌踪,便履行驱赶敌人进入包围的职能!

    想来想去,我把这一队船只交给了鸢,让罗德里格斯和史密斯辅佐她,砂也跟着他们去了。商量好信号,他们便作为迂回分队向着小吕岛北部而去!

    此时,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我们目送鸢的船队离去之后,便在海上静静的等待着。只要入夜,我们再实行灯火、声音管制,在这没有雷达、没有热成像的年代,我们的船队其实就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隐身!而这,正是我需要的。

    夜幕降临,海面上依旧静悄悄的。望远镜里,小吕岛那边也是一片黑沉沉的,没有丝毫的灯火。

    我知道,小吕岛在现代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但在十六世纪的今天,这里还是一片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吧。

    羽柴秀吉这次下手真狠!他知道我不好对付,便开始对付我的手下,以及其他商业同盟的重要人物,这是一招釜底抽薪的狠招啊!

    只要破坏了我牵头成立的自由贸易同盟,我便等于失去了后勤保障的根基,即使有着强大的海上力量,也最多算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绝对长久不了!

    幸亏!幸亏我的心腹们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使我躲过这致命一击!夙这几年在东瀛经营商会,里里外外都是大拿,如果他没有了,我们接下来的商业活动肯定要受到重创!要找到合适的、放心的替代者,那是需要一个周期的。

    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大战在即,我一定要先稳住脚跟,稳定后方,才能将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到前方,专心的与羽柴秀吉作战!

    而羽柴秀吉这一招,其实与我一直的招式异曲同工——我对他采用的那些手段,目的不也是迟滞他的行动,将他拖住,使他首尾不能相顾、进而陷入混乱么?

    黑夜里,我暗暗的捏着拳头。等剿灭了这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下一步我就要以牙还牙,要在决战前,给羽柴秀吉好好的上一课!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在陆地上,我可能难以与他敌对。但是在海上,那就是我的天下!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一定要让他记住!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找到和消灭这些贾贺忍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海面上依然平静。正在我有些彷徨、是不是赌错了地方的时候,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船长,不必着急!现在刚刚开始涨潮,如果敌人真的在那边岛礁里,这会儿才是准备起锚的最佳契机呢!”

    我嗯了一声,问道:“罗德里格斯,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啊!”

    罗德里格斯没有作声,静静的走到我身边,双手抓着船舷,默默的抬头望天。半晌方道:“当年,我带着妻儿从杭州往博多方向赶去,根据航线先到了长崎,才赶往博多,半途中路过了这里呢!”

    说着,他的眼中流露出苦涩之意继续道:“就在赶到这里之前不久,他们二人方才闭上了眼睛。所以这些年一有时间,我就会乘着船,回到这片水域转悠转悠......”

    说完苦笑一声,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他,思前想后,刚想开口,罗德里格斯忽然指着前方大叫道:“船长!你看那里!他们来了!”

    我急忙回头,之间大概两、三海里外的海面上,在不断升腾起的炮火映照下,前二后三共五条船、正互相追逐着向我们这边极速驶来!

182.收网捕鱼

    在身后三条船炮火忽亮忽暗的光线中,敌方作为运输船的安宅船仿佛风雨中飘摇的树叶,似乎随时会倾覆。但鸢出手很有分寸,炮炮打在安宅船的周围,掀起冲天的水花,却不会直接打中船只。

    说白了,我下的命令是驱赶,而不是击毁,鸢理解我的意图理解的很到位!安宅船似乎也看出了鸢的意图,以为鸢是有什么顾忌,不敢攻击他们,于是他们便调头准备反冲击鸢的三条船!

    见这些甲贺忍者敬酒不吃吃罚酒,鸢也不客气了,三条船一轮齐射,那条“狂妄”的安宅船顿时多处起火!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闯起来!

    他们见情形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对方根本不是“顾忌”什么这那的因素,而是有自己的战术意图,才对他们进行驱赶!

    忍者不怕死,但那不代表他们就会主动去寻死!一片惊呼声中,安宅船再次调头回来,仍旧向我们的方向驶来!

    在安宅船靠近到我们一海里左右的距离时,我遽然下令——开炮!一轮齐射,攻击敌船!顿时,三条盖伦战船的火炮瞄准了安宅船,引信点燃!

    轰隆之声连响,宛如天崩地裂!

    这轮齐射,因为是夜间射击,所以其实还是威吓的意味大于攻击的作用,敌船见到面前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炮弹,顿时被吓破了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甲贺的小船顿时像是无头的苍蝇,开始在海当中连续打起转儿来!

    见敌船已经丧失了逃走的希望和可能,我再次下令,打出灯语,让他们停船投降!

    开始时,甲板上还有敌人想要不服气我们劝告,做出一副宁死不降的架势!结果又是一轮齐射过去,冒气浓烟的同时,敌船上顿时升起了白旗!

    哈勒哈站在我身边,疑惑的问道:“先生,对敌人你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为何这次对甲贺忍者们如此费事呢?”

    我微笑道:“你是不了解这些忍者众的作风。对他们来说,他们派出忍者来攻击你,如果你反击击杀了他们的人员,便会视你为敌人,以这些家伙的作风,一定是宛如跗骨之蛆般缠上来,十分恶心?”

    哈勒哈疑惑道:“先生是要放了他们?”

    我却又摇了摇头。

    哈勒哈顿时不明白我的意思,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那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颇有内容的笑容道:“他们一定会回去,但他们也一定会死!只不过,我还要他们帮我做一些事情!”

    哈勒哈这次明白了,右拳一击左掌心,笑道:“原来先生要雇佣他们!”

    我却又摇了摇头,微笑道:“没用的!甲贺众臣属于羽柴秀吉家,不会接受敌对势力的雇佣的!”

    哈勒哈闻言,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个年龄不大的先生心里,已经推演出今后的步数,自己再多嘴,只能显示自己的无知!

    于是哈勒哈虚心的问道:“我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怎样解决方式,请先生指示?”

    我点点头,淡淡的道:“甲贺忍者这次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对付我们,就是按照羽柴秀吉的指示,将我们当做了大敌!无论如何,我们与他们都将成为死敌,所以我要利用他们一把!”

    说着,我摸了摸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瓶子,那瓶子通体银白,肚大颈细,瓶口处紧紧的塞着塞子,又用红布紧紧的缠着,一看就是严格的防止泄露!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哈勒哈看着,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凉……

    不大会儿之后,这队甲贺忍者的最高指挥官——源度平三郎乘坐着小船来到了我的座船上,他的身边有我方的四名下忍看守着——两名刀斧手,两名火枪手。

    见到我之后,这源度平三郎倒是十分硬气,并不祈求活路,而是高声问道:“你便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孙启蓝吧!”

    我淡淡的道:“的确,我就是孙启蓝。和你们的画影图形上长得一样吗?”

    源度平三郎愣了愣,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半晌后方道:“你本人比我们的图像上显得更年轻!”

    说完,紧紧攥着双拳道:“不要以为你抓住了我们便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们甲贺忍者没有投降一说!最多有一死罢了!”

    我点点头道:“我压根没想要从你们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对我来说,你呢不过是一群藏在土坷垃里的老鼠,你看,只要我跺跺脚,你们立即就得显形!说白了,我连杀死你们的**都没有!”

    听了我这话,源度平三郎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气愤的看着我,刚想冲上来怒骂,却被身后的下忍一脚踢在膝窝上!源度平三郎单膝跪地的同时,又是两刀柄砸在他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见他咬牙躺在地上,我淡淡的道:“其实你太高瞧自己了!我之所以还留着你的狗命,完全是觉得你还有点儿用,想让你干点儿小事,顺便救自己一命罢了!如果你不识相,很简单,我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另找一个人来替我办这事不就得了?”

    说完,冷笑不已。

    源度平三郎躺在地上哼哼道:“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谋杀自己主公的事我可做不到!”

    我哈哈大笑道:“就凭你这蠢样,也配做那么高技术含量的事情?说白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送两封信。”

    源度平三郎从地上抬起头来,惊奇的问道:“送信?给谁?”

    我拿出两个烫着火印的信封,淡淡的道:“一封给羽柴秀吉,另一封给你们甲贺忍者的首领。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所以只要你将信送到他们手里,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源度平三郎嘴巴大张,不是因为我的条件太苛刻,而恰恰是因为我给出的条件太简单了!简单到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源度平三郎磕磕巴巴的问道:“孙……孙先生,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送信,你就放我们走?全部?”

    我点点头道:“正是!在我本愿里,也不希望与贵方成为死敌,所以这个契机,还需要你来帮我达成!你可愿意?”

    源度平三郎终于忍不住激动,连声道:“愿意!我当然愿意!请将信交给我吧!我一定带到二位大人手里!”

    我点点头,将两封信递给他,他正要接过时,我却又一把捏紧信封道:“务必要送到二人手中!否则大战将起,你们会首当其冲受到惩罚!”

    源度平三郎不敢怠慢,立即在我的注视中将两封信认认真真的塞进怀里。

    就在此时,他们乘坐的安宅船终于船舷断裂,“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沉没进海中。而余下的人,则没有别的选择,都上了我给他们准备的小船!

    见我确实没下杀手,源度平三郎心中平静很多,甚至对了我有那么一丝感激!这么多年的中忍生涯,他见到了太多同袍被敌人抓住,死的惨不忍睹。

    今天被包围,源度平三郎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到此为止了,却不料,宅心仁厚的我居然一人不杀,还送船给自己!?一瞬间,源度平三郎深深为自己的作为而后悔!这孙启蓝,不像主家说的那样凶残啊!

    目送着源度平三郎返回小船,我下令,给这些甲贺忍者一些粮食淡水,至少要让他们能够划船回到自己的领地,将我的信件送到二位头目手中。

    粮食和淡水都是密封的,船上的忍者们知道了头目用两封信的手段换取了自由,一时间开怀不已!

    等到他们的几艘小船离开我们的船只大队,他们便情不自禁的发出高声的欢呼!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但是却一人不损,这不能不说是一次胜利!

    坐在船上,源度平三郎心道,以后再也不来执行有关孙启蓝的任务了!对这样的好人,他下不了手啊!

    从小吕岛启航,前往奈良,大概划船需要一天多的时间,第二天下午,源度平三郎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划船到了奈良的海滩!他们欢庆着,吃干喝尽了我给他们准备的粮食和水,开始向着甲贺方向全速奔跑!

    为了将手中重要的信件尽快送到羽柴秀吉手中,源度平三郎将队伍一分为二,自己带着一队人直奔羽柴秀吉的居城,而副手则带着剩下的人返回甲贺地方,将信件交给大头目!

    不知为什么,源度平三郎总觉得身上轻微发痒!大概是太疲劳,又出了太多的汗吧!他心里暗暗道。一定要加快速度,尽快送到,好好洗个澡,就一切都好了吧!

    第二天天亮时,源度平三郎的一队人马终于赶到了羽柴秀吉的居城,通报了身份,源度平三郎获准入内,向羽柴秀吉面呈书信。就在他准备进城之时,他身后的一个下忍却突然倒地、昏迷不醒!

    真丢人!源度平三郎心中暗道。回去之后,一定要提高训练强度,给这帮小崽子好好强化一下体质才好!省得才跑出这么些距离便一个个要死要活的!居然还当众昏倒!真是太丢人了!

    顾不得那么许多,源度平三郎平静了一下呼吸,郑重的掏出书信,随着卫士进入了羽柴秀吉居城的本丸……

183.奇怪的病

    天上掉馅饼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不靠谱,但真的有馅饼掉在自己头上,人们却往往认为是自己应得的。原因很多,比如,自己是特别的一个,或者自己长得好看、脸白,却总不愿认真去探寻,这些馅饼背后的鱼钩和鱼饵。

    源度平三郎进了本丸,战战兢兢的跟着卫士向里走着。他觉得浑身发冷的厉害,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许是太累了吧!源度平三郎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只要送完信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便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走着走着,卫士突然止步,示意源度平三郎在原地等待,自己则进去通报。站在屋门口,源度平三郎觉得身上的痒痒劲儿越来越厉害,厉害到自己忍不住想去抓挠!可是这里是羽柴秀吉大人的居城本丸!如果我在这里抓痒的话,岂不是太失礼了?我回去也一定会被看扁的吧!

    源度平三郎心中暗道,他用自己最强大的意志对抗着身上的奇痒,心中却焦急的期待着卫士出来通报,自己快点儿进去,快点儿出来,早些去洗澡才好!

    终于,他盼到了“苦苦思念”的卫士,两名卫士示意,秀吉大人同意源度平三郎可以进去了。道谢行礼之后,源度平三郎咬咬牙,忍着浑身难以抑制的奇痒,急匆匆的进了大殿。

    羽柴秀吉正端坐在几前,尽管外面天寒地冻,他的手里依然把玩着军扇,轻轻的摇动着,显得那么悠闲自得,智珠在握。嘴角依然带着微笑,透露着说不清的意味。

    源度平三郎在心中感叹一声,也不多话,跪下行礼后低声沉重的道:“主上!这次我们的任务失败了!但是目标人物孙启蓝让我带给您一封信,说有要事相商!在下不敢耽搁,全速赶了回来,将信件面呈于您!”

    羽柴秀吉“什”的一声合上扇子,用鼻子哼出声道:“真没用!把书信拿来给我看!”

    手下的卫士立即走上前去,从跪着的源度平三郎手中接过书信。就这么一个抬胳膊的动作,源度平三郎就觉得自己肋下的位置痒的几乎发疼!但他死死咬牙忍着,直到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卫士,他方才悄悄伸手入怀,在奇痒的地方挠了一把!

    疼!无比的疼!这是源度平三郎心中唯一的念头,他的手指挠到的地方,传来一阵痛痒交加的难言感受!那感觉就像有无数的虫子在肋下爬动着、噬咬着!源度平三郎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

    卫士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爬满了泪水和汗水,实在不雅,便喝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还不退下!”

    源度平三郎如蒙大赦,他将手从怀中抽出来,令他无比惊异的是,自己的手掌上尽然满是鲜血!

    心中大骇之下,源度平三郎越发觉得难受,站起来的着急,他只觉的自己一阵头晕,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不住的抽搐着!

    羽柴秀吉此时已经双手捏住了信封,见这忍者倒在几前,顿时觉得十分晦气,喝道:“还不把他抬下去医治!”

    卫士领命,过去四人抬起了源度平三郎,向门外走去,而羽柴秀吉则哼了一声,双手捏住信封,轻轻撕开火印信封,二指捏住信纸往外一抽!

    顿时,一蓬白色的细碎粉末从信纸里被抖落出来,粘的羽柴秀吉一头一脸都是!十分的呛人!

    羽柴秀吉十分不悦的扔下信件,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拍拍手,方才恨恨的恢复了坐姿。他气呼呼的看着地上的信件,想了想,又捡了起来,展开之后,轻声的念着:

    “羽柴筑前守在上,在下孙启蓝有事相告:之前双方已有盟约,在贵方与柴田氏决战之前,互相不再攻讦,一战定胜负。而筑前守你不守信用,竟然派遣甲贺忍者前来行刺于我!我十分不悦,特告知!”

    这是第一段的内容,羽柴秀吉看着,嗤之以鼻的自言自语道:“哼,一个商人,还敢跟我较长短!只是你命大,没有被刺成功罢了!这次不行,我还没有下次吗?”

    想到这里,羽柴秀吉见下面还有字迹,便继续读着:“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并非睚眦必报之徒,却也并非宅心仁厚之辈!展信后,贵样可能会感觉身体不适,请万勿惊慌,因为那就是我的目的!不知贵样命数如何,这次是死是活,就看造化吧!”

    信件到了这里,便没有了下文。羽柴秀吉正在奇怪,什么叫“展信后可能会感觉身体不适”?他是觉得自己会害怕吗?真是可笑!我可是堂堂大名!志在统一天下的大名!怎么会怕你一个小小的商人!

    羽柴秀吉把信纸来来回回又看了两遍,确认再没有别的文字,方才恨恨的将信纸扔下,心中琢磨着如何再次报复于我!

    然而就在此时,羽柴秀吉突然觉得头一阵发晕,脸上手上、特别是鼻孔里面奇痒无比!怎么回事?羽柴秀吉很是烦躁的在脸上挠了一把,却感觉一阵剧痛,将手收回来再看时,却见五指上血迹斑斑!

    脸上、手上、身上的麻痒感觉越来越厉害,终于,羽柴秀吉忍不住了,喊了声:“卫兵!卫兵呢?来人那!”

    方才的四名卫兵都去抬源度平三郎,此时听到呼唤,纷纷快步回到殿内,见羽柴秀吉脸上几条血道,卫兵们大惊失色,只道是进来了刺客!他们拔出刀来,四处寻找,却不得要领!

    只听羽柴秀吉喊道:“好痒!这是怎么回事?快叫医生来!快去!”

    一名卫兵闻声后立即答应,就准备往外跑——他的反应一直是最快的,羽柴秀吉不管要干什么,只要一声呼唤,他一定是最早领悟、最早动手的!刚才的源度平三郎就是他第一个伸手去抬,此时,他却也是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儿——他的手上、胳膊上开始奇痒无比,而且越来越痒!

    终于,这名卫兵在跑出大殿之前,实在忍不住浑身的痛痒,倒在地上开始抽搐!其他三名卫士见状,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也不对劲儿,先后开始爆发出症状来!

    一屋子五个人开始倒地抽搐,一个个高声呼叫着!外面的人听到主家的大殿里传出惨呼,再顾不得什么礼仪,纷纷拔刀冲了进来,却见几人正躺在地上打滚!这......这是怎么了?新进来的人都傻眼了!

    但纳闷归纳闷,救人还是要先救人的!众人一起涌上来,抬胳膊的抬胳膊,抬大腿的抬大腿,将大殿里哀嚎的五人抬出去,飞奔着向医所跑去!

    而此时,甲贺忍者众的聚集地里也发生了几乎一样的情节!两个地方开始被这种奇怪的病症肆虐,凡是碰到的人,无一例外的被感染了症状!

    而令这两地的人们无比恐惧的是,随着源度平三郎从海上逃回来的一些人症状最重,他们受不了奇痒,用劲的抓挠着自己的胸膛,其中一个人用力过猛,扑哧一声,居然拉下一块儿肉来!鲜血喷溅的同时,人们几乎看到了他跃动的心脏!

    而这个人不出意外的,在出现这个症状之后不久,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死亡的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表情!似乎这痛痒交加的感觉,比之于死亡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由于初期没有采取隔离措施,两地的痛痒病症已经开始呈几何倍数增长,此时想要控制已然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接触过病患的每个人,都哀嚎着加入了抓挠的大军!

    城里的医生被集合了起来,聚集在本丸齐心合力的研究这病症,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

    直到有一个最年长的大夫捻须道:“看症状,这似乎是一种毒!我早年见过类似的毒素,这样的毒素见血后威力大增,而且传染性极强!眼见的情景,似乎正是这样的症状无疑!”

    城里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没有被感染的大将们纷纷聚集在羽柴秀吉卧室门前,但是却干着急没办法!

    主公受难,而且看意思症状越来越强烈!他会不会......会不会像刚才自尽的那两人一样!这些人不敢想象那个情景,于是一咬牙,羽柴秀长对着下人们道:“去!把我兄长的手捆上!不要让他抓挠自身!”

    手下的人们战战兢兢的进了屋,此时的羽柴秀吉已经状若疯虎,口鼻中流淌着不明的汁液!为了让他不至于自尽,手下几人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牢牢的用绳索将羽柴秀吉的手脚都捆在床沿上!

    羽柴秀吉高叫着:“小一郎!让他们杀了我!快点儿!太难受了!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啊!”

    手下的人们面面相觑的望着羽柴秀长。羽柴秀长摇摇头,盯着那几名医生问道:“你们还没有想到对策吗?真的还想看着主公痛痒致死吗?”

    几名医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名老医生开口道:“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是怕解药不对症,反而害了秀吉大人啊!”

    羽柴秀长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对的,但心中还是按捺不住的火起道:“等到下药的人来!只怕主公已经活不成了!而且下药的是敌人,怎么可能给我们解药!你们倒是说啊!”

    好脾气的羽柴秀长都发了火,别人顿时一声不敢吭。

    气氛陷入了奇异的沉闷之中,只听见里里外外无数人在哀嚎!

    突然,本丸的门被打开,几个卫兵连滚带爬的滚进来叫道:“秀长大人!秀长大人!要外面有一个人要见您!”

    羽柴秀长喝道:“这个情景之下,还有什么人可见!你没有眼色吗?”

    那卫兵喘了口气,方连声叫道:“他说他有解药!有解药!解药啊!”

    “什么!解药!”羽柴秀长“腾”的跳了起来,快步走过去问道:“他是什么人?”

    卫兵答道:“他说他是孙氏门人!”

    羽柴秀长脸上面色几变,最终喝道:“快请!快快有请!”

184.最强警告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们只有吃了大亏,才会真正的长记性。又道是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亦无,有时候一旦吃了亏,人的心中就有了阴影,往往再分不清真假。

    羽柴秀长在大殿门前见了这位孙氏家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头号心腹九鬼政孝。此时正大大咧咧的站在本丸门内,昂首望着里面走出来的羽柴秀长。

    盯着九鬼政孝看了半晌,羽柴秀长方开口道:“阁下是孙指挥使样的门人?”

    九鬼政孝朗声道:“正是!”

    羽柴秀长又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脸上却尽力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宛如古井不波。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分析着我的意图,为什么此时派人来?

    九鬼政孝见他这幅表情,心中顿时暗道:“先生说的,对方一定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果然不假!看来他早已智珠在握啊!”于是他心中最后一丝恐惧疑虑都消失殆尽,微笑着道:“区区不才在下,名唤做九鬼政孝!”

    “九鬼政孝?”羽柴秀长轻轻的重复了两遍,似乎觉得这名字很熟,心中忽然想起九鬼嘉隆之前说过的事,顿时心下了然,开口道:“原来是九鬼家走失了的三少爷。不知你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九鬼政孝哼了一声,不悦道:“你们的门人实在无用,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带来了解药,这样的情报他都不报告吗?”说完,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宛如在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丘之貉!

    羽柴秀长此时心头正在无比恼火,见九鬼政孝语气表情十分轻蔑,顿时觉得火气有些压抑不住。用力忍了又忍,方才沉声道:“你只身到此还敢口出狂言,就不怕死么?”

    九鬼政孝冷笑道:“我怕死!不过要是想想,我死了,你们羽柴家至少有千人要给我陪葬,我似乎就不怕了!哦!对,还有你们的主家羽柴秀吉,不知他老人家此刻状态如何?可有感染啊!”

    羽柴秀长指着九鬼政孝喝道:“大胆!你此刻身在我方重重包围之下,只要杀了你,解药还不是信手拈来?”

    九鬼政孝哈哈大笑,丝毫不把羽柴秀长的威胁放在心上!在羽柴秀长等人愕然望着他时,他一直等到自己笑够了,方才冷冷的道:“先生早就料到你们会狗急跳墙!他已经交代了,让我带来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们且看!”

    九鬼政孝说完便轻轻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一个、又一个小瓶子。所有的瓶子似乎都长得一样,他就像在做游戏一般,将小瓶子平平的在面前摆了一排!

    做完这些,九鬼政孝缓缓坐了下来,指着羽柴秀长笑道:“来杀我吧!解药就在这些瓶子里面。你大可以拿去试试!”

    羽柴秀长默不作声,对方敢于如此态度,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只听九鬼政孝冷笑道:“只不过,这解药在这些里面不假,却是需要调配的。也许是两种,也许是三种,也许是十种八种!只要有一种不对,用药者死的更惨!所以来吧!不要迟疑!免得让人笑话!”

    羽柴秀长默默无语,的确,此时此刻的情景,如果对方不给出解药的配方,只怕连自己兄长秀吉在内的上千人都熬不过去!可是若是自己吐口了,谁知道对方要怎样漫天要价呢!

    羽柴秀长不说话,九鬼政孝心中却更加坚定——因为这些状况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这家伙此时的心中十分感慨,放在几年前,自己根本连踏足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和羽柴秀长这样的大人物面对面的讨价还价!

    “先生说了,对方不急,我就不急!”九鬼政孝心道,坐在地上,从兜背后摘过一个水囊,居然坐在那儿咕嘟咕嘟的喝起水来!

    羽柴秀长心中恼怒,正要开口,忽然背后的屋子里传出“啊”的一声惨叫!明显是羽柴秀吉实在受不了痛痒,方才张口惨呼。

    羽柴秀长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开口对九鬼政孝道:“说吧!孙启蓝想要什么?”

    九鬼政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道:“要你们解散熊野水军!你们可愿意!”

    羽柴秀长大怒道:“不要胡说八道!你们怎么能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九鬼政孝又是哈哈笑了几声方道:“哎呀!开个玩笑嘛!这条是我自己说的!其实先生让我带了书信来的!你要看吗?”

    羽柴秀长盯着九鬼政孝从怀中拿出的书信,却久久不敢去接!自己兄长羽柴秀吉才着了这书信的道儿,自己怎么会傻到再去以身犯险呢?

    九鬼政孝见状,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方轻轻撕开信封,坐在地上念道:“展信之时,估计羽柴筑前守正抱病在床,十分抱歉!不知听政孝读信的是秀长还是黑田?在下粗通文墨,还望高人多多担待!”

    说完,九鬼政孝还解释道:“先生说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语文不好,写的比较一般,希望你们能听懂!”

    羽柴秀长大怒道:“我能听懂!你只管读就是了!”

    九鬼政孝呵呵笑了两声,接着念道:“日前,石田三成等二人代表羽柴家与我定下赌约,在羽柴家与柴田家的决战中一决高下!此前、此后均不再互相为难。孙某来自中原,窃以为盛名之下无虚士,又道是秀吉金口玉言,不会反悔。谁知你等不守信诺,派人前来刺杀于我!我只问你们——愧也不愧!”

    “愧!”屋里传出一声嘶吼,却是羽柴秀吉在屋里听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闻声,羽柴秀长脸色又是一边,九鬼政孝却继续读道:“如果有愧,说明我未看错尔等。派遣政孝前往贵处送药也并非错着!只是希望尔等记住,此次乃是我的最后、也是最强警告!从即日起,若再有赌约之外的动作,便不会再有警告,而是不死不休!以上条件,你们可认?”

    羽柴秀长还没答话,屋里又传出一声怒吼:“认!我认!”却又是羽柴秀吉的惨嚎之声!

    九鬼政孝微笑着继续念道:“既然阁下已经认错,那便来领取解药吧!祝阁下身体健康,事事顺遂!”

    说完,合上信件,重新装回怀里。然后拿起几个小瓶子,仔细看了上面的字迹,将粉末全部兑在一个小瓶子里,又挥手将其他小瓶全部砸的粉碎,才抬手道:“这就是解药!拿去冲兑清水,命受感染者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不片刻即可缓解,一日之后即可康复!”

    羽柴秀长皱眉道:“谁知道这是真解药还是假的?”

    九鬼政孝冷哼道:“先生早就知道,你们必定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说了,你们若有异议,便将这解药毁掉!再无第二份可言!”

    却听屋里的声音传出:“我信!我信!孙将军高人高义!在下错了!在下相信!”却是羽柴秀吉,他实在受不了了,此刻只怕是毒药,也要拿起来试一试了!

    羽柴秀长叹了口气,也知道此时此刻,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便走过来接了解药,又皱眉道:“这些解药的分量......会不会不够?”

    九鬼政孝淡淡的道:“先生道:这种解药十分金贵,不可能人人都有。这分量约莫可以拯救百人左右,其余人等的生死,就当是个教训吧!”

    羽柴秀长皱了皱眉头,咬咬牙,将解药交给下人,轻声道:“先给感染的护卫试试,如有效,再给主公使用!”

    九鬼政孝冷笑道:“那你们就等着给羽柴秀吉收尸吧!”

    羽柴秀长怒道:“你还敢嘴硬!就不怕我将你拿下!砍为肉酱!”

    九鬼政孝摊摊双手,冷笑道:“你就那么确定我给你的药不会留下后遗症?”

    羽柴秀长指着九鬼政孝道:“你......”

    九鬼政孝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羽柴秀吉道:“我怎么了?出尔反尔的是你们!言而无信的是你们!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不等羽柴秀长说话,九鬼政孝继续道:“先生说了,你们必定不信药的真假,一定会先让别人试药!等到结果出来,毒素也已经进入了秀吉五脏,此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一句话:早用早好!不用早死!你们自己斟酌!”

    羽柴秀长咬碎钢牙,停了半晌,向下人挥手道:“给主公用药!”

    两个多小时后,九鬼政孝在大殿里见到了羽柴秀吉,尽管他还是十分虚弱,却比之刚才要好一万倍——至少不疼也不痒了!

    羽柴秀吉千恩万谢,并请九鬼政孝向我带话,他绝不会在赌约之外再搞小动作,这是以武士之名做出的承诺!

    当然,还让九鬼政孝带回不少礼品,表示谢意不提。

    坐在救生艇船头的甲板上,我拿着一根鱼竿,悠哉悠哉的钓着鱼,不片刻,已经有几条鱼上钩!身后的拉克申却半天没有收获。他望着不远处下锚休整的战列舰,忽然问我道:“先生,你为什么要让政孝去送解药?毒死了羽柴秀吉不是更好吗?”

    我给鱼钩装上鱼饵,再次甩出去,方才微笑道:“我的目的,是东瀛陷入割据,而不是帮助谁快速统一!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人比秀吉更适合做这个靶子!他是必不可少的,就像这鱼饵!”

    说完,我见鱼漂上下跳动几下,稳了稳鱼竿,突然使出柔劲儿向上一拉!又是一条大鱼上钩了!我哈哈笑着将拼命扭动的鱼摘下来,放进鱼篓里,笑着道:“没有鱼饵,哪条鱼会咬勾呢?自毁长城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言罢,鱼线再次甩进水里,轻轻的沉浮着......

185.又到新年

    今年的新年来的特别早。才下完第一场初雪,新年看看的就到了跟前。

    从前世开始,我对新年之类的年节就看的比较淡,倒不是不喜欢过节,而是现实条件所限。前一世,我的世界里无非就是我和铃木叔叔两人,过不过节,还是我们两人。

    而干我们那一行,年节庆典最是“业务高峰期”,有时他出任务,有时我出任务,过年过节反而人更少了……因此我一直是有些抵触过节的,尤其是春节。

    但是这一世却不同,我的身边有了这么多的朋友、亲人,每逢年节极是热闹,让人又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所以还是那句话,环境改变人心人性,环境才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

    姨夫燕雷、叶公、叶叔父,当然,还有长大了不少的燕珠从南洋专程乘船来到东瀛,为的就是一起过好这个春节!我心里十分感动,于是必选项目就变成了叶公最爱的喝酒......

    东瀛也过春节,在这里叫做“お正月”。但是东瀛的春节习俗可以分为两段——明治维新之前,东瀛与中原一样,都过传统春节,采取的是中原的传统农历;但是明治维新之后,东瀛全盘西化,虽然还保持着“过春节”的习惯,但却放弃了传统的农历,将春节定在公历的元月初一,也就是元旦之时。

    所以现代东瀛有个段子,说女子就像圣诞节,过了二十五就要嫁出去;男子则像春节,过了三十也没关系。说的就是现代的东瀛春节习俗。

    但是在明朝此时,东瀛在春节的传统上与中原并无二致,仍然是采用传统农历,这也让叔父姨夫和叶公几人倍感亲切。

    一晃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在东瀛,除夕之前的这一天叫做“大晦日”,鸢、岚带着青莲、玉荷几个姑娘一大早就跑出去采购,说是要扎扎实实过个新年,到中午回来时,居然满满当当买了几大包东西!

    我十分好奇,凑过去翻看包裹时,发现里面一共有三种东西——第一种,食物;第二种,食物半成品;第三种,食物原材料......

    于是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吃货真的是不分国界、不分朝代!从这一次采购,我就能看透这几个姑娘的前世今生!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正在教几个亲戚打麻将,鸢他们又流水价似的端上一碗碗的荞麦面,让我们务必吃光!

    边吃着面,叶公边笑着问道,为什么是荞麦面呢?这种面似乎并不经常吃才对。

    鸢吸溜着一根面条,抬着头把整根面都吃进嘴里之后,方才嘟囔着含糊道:“之所以是吃荞麦面,是因为荞麦面又细又长,在本地的文化里代表着细水长流与健康长寿,我们都希望长辈们能像荞麦面条般活的长久。”

    叶公听了哈哈大笑,叶叔父觉得有趣,就追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鸢此时已经把面条都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答道:“叔父,原因自然是有的呢!”

    说着鸢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微微用力,那荞麦面就断了。她眯着眼睛笑着说:“因为荞麦面条易断,所以长辈们都说,希望能够在大晦日这一天,将这一年的辛苦与烦恼都做一了断,不要带到新年里。还有一点是希望我们年轻人都像荞麦这种植物那样,生命力顽强,不畏贫瘠,不怕风雨,茁壮成长的意思。”

    叶叔父笑着点了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

    岚笑眯眯的接口道:“各位长辈,这荞麦面必须在零点前吃完哦!若是吃不完的话,据说会影响第二年的金运!这样可不行的!”

    听了这话,几位长辈立即笑呵呵的道:“那可不行!亏了金运,折损的可是启蓝的银子!我们可得多吃些!”

    说着,一边大口吃着面,一边笑呵呵的望着鸢和岚。

    吃完了荞麦面,叶公捻着胡子微笑道:“启蓝啊!”

    我哎了一声道:“在这呢!叶公,您讲!”

    叶公眯缝着眼睛笑道:“要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叔父都快出生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自己的事儿呢?要我说,你面前这俩姑娘都不错,你还在挑什么呢?”

    这话一出,我们当事的几个人都愣了,华梅的事我曾经在订婚时给叶公他们去过一封信,但后来这几经变故,谁知道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我正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鸢和岚也红着脸不开口,气氛一时间就尴尬在那里,不上不下!

    青莲在一边瞧着,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不依不饶的道:“叶公,你光看见人家长相俊秀的小姑娘,却忘了我么?那我可不依!我比别人少了什么来着?”

    玉荷在一边一听,嗯嗯,有道理,是该替少爷解套,跟着起哄道:“还有我还有我!我娘亲都说我屁股大、好生养,叶公你可不能忘了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佑熙在一边看着,哼着笑了一声道:“真不知道你们看上这呆瓜什么?一个个巴不得嫁给他似的,傻!要是我,一定要找到世上最优秀的男子才嫁!”

    鸢听她说我了,很不乐意,噘着嘴问道:“你说,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是什么样儿的?”

    张佑熙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大家又是哄笑。

    鸢和岚趁机搅和着要压岁钱。叶公一高兴也忘了刚才的事,笑呵呵的掏出红包来,给大家封压岁钱。

    我不敢看鸢,但我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于是我扭头看向青莲,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青莲望了望我,又看看了鸢,扫了一眼岚,最后又看向我,微微做了个叹气的表情。

    我心里也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上最莫名其妙的就是我吧!我连自己未婚妻此时在哪里都不知道,说什么解决终身大事之类的话,那都是空中楼阁吧!

    其实按理说,我上次明朝之行,以华梅给我的态度和做法,我完全可以就此撒手,完全可以不迁就她,但是我总觉得,人应该有始有终。而且她确是突遭大劫,心情激荡,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所我在等她的消息,哪怕为此辜负着鸢的感情,我也希望至少能有个说法,有个结果,再说其他的。

    一时间,我的心里乱糟糟的,好在他们没给我太多感叹和胡思乱想的机会,热闹非凡的发红包仪式便把我的思绪打断了。

    在东瀛,压岁钱被称作“年玉”,其实在范华夏文化圈,大家的讲究都差不多。传统文化中讲究人有三魂七魄,人们认为小孩子魂魄不全,容易为邪气所伤。为了驱邪、扶正,保孩子健康成长,大人将新年的祭祀供品撤下来后分给孩子们,后来逐渐演变为压岁钱。

    叶公包给我们几个的压岁钱都是清一色的十两,主要是人太多——整个孙记面馆的一二三层全都满满当当的摆着宴席,我们在三楼,包括我的心腹都在一起,下面一层是各方面的人手,最下面一层是各类伙计。

    我当初是本着人人同乐的想法搞得年夜饭,没想到人这么多,这红包可就不好发了!厚此薄彼也不合适,所以只能压缩单位数量......

    其他的长辈也都各自表达了心意,按规矩,领压岁钱是要磕头的。我和不悔两兄弟一起磕头毫无问题,结果鸢她们几个非要一起,旁边的九鬼政孝几人一看不乐意了,也要来。于是一来二去,整个一层的家伙们都凑在我旁边,扎扎实实给几位长辈行了大礼!

    叶公和叔父姨夫乐的,人上了年纪,就是喜欢热热闹闹。磕完头,继续吃酒喝茶的时候,叶公方才太激动,这会儿情绪还有些难以平复,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说了句:“不知道老三现在在哪里?怎么样?可惜老二再也看不到了!”

    说完,神色顿时安然下来。

    这两句话只有我听到了,见他难过,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大过年的,总不能让老人家自己伤心。于是我正色道:“叶公,二叔祖他一生位极人臣、纵横捭阖,可以说并无遗憾。至于人的寿命长短乃是天定,不可苛求。所以大可不必为二叔祖难过,明日里,我给二叔祖多烧一炷香,跟他多讲讲现下的事儿吧!”

    叶公默默的点点头。我又说道:“至于三叔祖,我倒觉得他这样挺好!”

    叶公奇道:“哦!此话怎讲?”

    我微笑道:“我和三叔祖虽然谋面不久,但是我深深感到他的爽朗豁达。在他看来,只要心安处便是家,走到哪里都是逍遥快活!而且,三叔祖身体倍儿棒,一定健旺着呢!或许哪天他转累了,便会回来寻您!要我看,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呢!”

    叶公激动地眼眶发红,问道:“真的?他还惦记着我?”

    我点头道:“是啊!见了离霜,三叔祖就像见了亲人一般呢!”

    叶公点头激动了一阵,又问道:“离霜呢?再给我看看!”

    我沉默了一阵,方道:“叶公,离霜我交给未婚妻保管了。”

    叶公点头道:“嗯,便是那李家姑娘吧!我听他们说了,是个好姑娘!只是为何她不来一起过年?”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叶公闻言,也是叹息不已,半晌方呐呐的道:“小姑娘家,遭受这样的大难,确是心头难平。你让她去转转也好!不过还是要常关心着,别让姑娘家在外面跑野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我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又不是现代,随时一个电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是。

    叶公又道:“我看这两个东瀛的姑娘也不错,真心处处为你着想,若是有一日......其实我对族类倒并不觉得有多么看重!”

    我点点头,默默不语。叶公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刚要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了连续的钟声!

    在东瀛,除夕夜里寺庙都要敲钟,共敲一百零八下。据说这是源自佛经里的“闻钟声,烦恼清”之句。佛门教义认为,人间的苦恼有一百零八种,因此新年的钟声要敲一百零八次,以消除人们所有的烦恼。

    叶公顿时不说话了,聆听着外面的钟声,若有所思。因为钟声每敲一下都需要等上次的钟声完全静下来才行,所以敲一百零八次大约要持续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据说,敲钟时要在除夕夜零点之前敲一百零七次,剩下的一次在零点之后敲,这样,就可以不再受过去一年的旧烦恼所扰,无忧无虑地迎接新年。

    果然,在大约十一点的午夜时分,钟声就开始响起,这个阶段里,大家都是静静的喝着茶,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默默的回顾着一年的情形,又或者在为来年祈福。就这样一直到零点,最后一声钟声响起时,叶公应景的端起酒杯,向大家祝贺新年,顿时楼里又是满满的欢腾!

    酒到杯干,我放下酒杯,眼神无意间扫过鸢那边,却见她正呆呆的望着我。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心中却是默默一声叹息......

186.河豚神像

    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亮,鸢她们几个姑娘就喊着要去神社。我昨夜打了一夜的麻将,这会儿正在迷迷糊糊,嘟囔着不想去,再说我又不信这个神,干嘛去拜他啊!

    可是这些姑娘们说啥都不行,非要让我去。拗不过这些环肥燕瘦,我只能滴溜溜的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她们一大早的跑去给神仙请安!

    东瀛一直就有这个讲究,新年第一次参拜,叫做初诣,就是在除夕夜钟声响后,无数的的东瀛百姓一齐涌向神社和寺庙,烧香拜佛,点签算命,祈求新的一年全家幸福平安,此为初诣。

    为此,现代东瀛的交通部门在除夕夜会彻夜营运,各神社也都打开大门迎接参拜,很是热闹。

    不过古时候嘛,交通没有那么方便,估计人们也没那么好事儿,所以都是天快亮才起床,兴冲冲的跑去拜佛。

    东瀛还有个讲究,就是大年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的年饭,都是在年三十之前的大晦日就要全部完成。这三天里不动烟火,全都是吃冷食。

    你说这大清早的,起来就灌一肚子冷饭,多难受啊?所以前世在东瀛的二十多年,这三天找不到一家做热饭餐馆的时候,我都是可怜巴巴的与方便面为伍。可惜今生再找不到方便面这种神器了!

    坐在神社门口,我端着向僧人讨来的热茶,一口一口的喝着,等着几个姑娘去里面参拜。等到天大亮了,这几个姑娘还在里面,后面起来的九鬼政孝、拉克申、罗德里格斯他们也陆陆续续赶到了神社,说白了,就图个热闹呗。

    等她们从神社里出来,一个个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么都听了什么歪理邪说,一个个得道高人似的。我摇摇头,也不做评论,结果这几个妮子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到了一个挂着“签袋”风幡的小摊,说什么也不走了,都嚷着要一人买一个。

    我琢磨了一会儿,这所谓签袋,其实不就是后世的福袋么?人们拜完神仙,出来一人买一个福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写着大吉大利啊!今晚吃鸡啊!不对不对,是万事如意啊之类的拜年话儿,图个新年的彩头。

    买就买吧,反正就是个玩意。于是我们一人买了一个,我是挑也不挑,随手摸出一个来。仔细端详,我拿到的是一个红底金边儿的签袋,拿到后也不着急打开,就看着他们先开。

    结果,鸢拿到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几个姑娘看到以后,一起发出了“啊啊啊”的尖叫声,拉着鸢使劲儿猛摇!鸢高兴地小脸通红,只是拿眼睛瞄我。弄得我莫名其妙。

    其他几个人抽到的不是财运就是官运,总之都是好的。男人们哈哈大笑,这几个姑娘却都十分不乐意的样子。我拽着鸢的袖子道:“你抽到的到底什么好签?我瞅瞅!”

    鸢却不给我看,把签移到了身体另一边。结果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去,盯着看了一眼,念道:“上等姻缘签!”

    不愧是搞情报的!他这一念,闹得鸢一个大红脸!追着打了墨半天!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表情怪怪的。算了,我还是不提为好吧!

    这时,几个姑娘都围过来,拉着我的袖子道:“先生,就差你的签袋没有揭秘了!快打开看看!是不是也是姻缘啊!”

    说着,一起拿颇有内容的眼神在我和鸢之间扫来扫去。

    我摇头苦笑,这帮家伙!被逼无奈,只能打开了自己的签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谁知一看之下,我的眼睛却被吸在上面,再也离不开!于是又认认真真的读了两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旁人见我不说话,脸色又这么差,估计是抽到了什么不好的签。一时间气氛僵住了,他们却又不好问。最后还是不悔劝慰我道:“启蓝,这个就是个玩意,不要太当真,过去就过去了!”

    鸢也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个就是闹着玩的。不过话说回来,到底写的是什么?签袋里从没写过不好的签呢!”

    我摇头苦笑了一下,淡淡的道:“倒也不是不好,而是......”

    想了想,我把签递给了不悔。不悔的东瀛文字认不大全,便递给了旁边的岚。岚好奇的接过,和鸢一次凑上来看了一眼,结果两人脸色也变了!想了想,没再往下传,而是递还给我!

    我叹了口气,接了过来,微笑着道:“看来这就是宿命呢!”

    旁边的人都无比好奇,却又觉得无法开口询问。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轻轻的道:“是四句谒语!类似于上次在姬岛上,云狐婆婆告诉我的那几句话!”说完,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胸口那个红白石头的坠子上。

    不悔皱眉道:“云狐婆婆?”便没了下文,他知道,我对那次在姬岛上的事情十分看重,虽然他并不知道红白石头和那神秘大门的事,但他总觉得这事情不同寻常。可是又说不出的所以然来,只能沉默。

    我见气氛一时间尴尬了,便带头笑道:“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几句提示。应该......应该算是好事吧!毕竟有人提醒总比没人提醒好吧!”

    说着,我看了一眼售卖签袋的中年妇人,一脸的普通,绝不像是什么隐士高人,更无法准确的知道那个签袋会落进我的手里,来捣这个鬼吧!

    我摇摇头,又笑道:“走吧!我们去吃饭!走了半天都饿了!”

    张佑熙噘着嘴道:“就知道饿!早上就属你吃的最多!”

    我叹息道:“冷食不管饱啊!”

    众人又是大笑,商量着去吃什么。岚提议,去吃河豚!

    几个东瀛的家伙都拍手称好,来自中原的几人却不明所以。

    倒是罗德里格斯这个在东瀛泡了几年的半个东瀛人笑着道:“在东瀛,这河豚可是珍味!一般都吃不到呢!”

    哈勒哈也是海边长大的,疑惑道:“河豚?河豚不是有剧毒吗?我姨夫就是吃河豚中毒才没了,那个怎么能吃?”

    岚接口道:“沿海一带都盛行吃河豚的,那可是庶民买不起的高级货!吃河豚火锅,我们都叫“铁炮锅”,因为河豚看像炮筒啊!用鱼白泡制的“白子酒”,味道甚好,人们都叫它“西施乳”。河豚生鱼片可是“味之王”哦!”

    哈勒哈还是皱眉道:“可是那毒素......”

    我笑着补充道:“虽然我不爱吃鱼生,但是我知道。河豚鱼体内的毒素,据说比氰......嗯,比世界上最毒的东西还要毒一千倍!但毒素主要集中在卵巢、肝脏和胆囊等位置,要手艺相当高明的厨师才能处理干净!所以也有拼死吃河豚一说,可见这种毒物的美味是多么的诱人——虽然我并不爱吃!”

    说着我撇了撇嘴。岚叫道:“我认识一家专门做河豚刺身的老店,据我妈妈说,那家店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吃死过人!我们去吃吧!”

    我啧啧两声,什么时候开始,饭店吃不死人都成标签了!但是拗不过贪吃的姑娘们和好奇的小伙子们,便只能随波逐流了!

    穿过汹涌的人流,我们来到寺庙西边的一处居民区,不远处果然有一家二层小楼,挂着绘制河豚的风幡!我们几人一股脑的钻了进去,正好,里面有一伙人刚吃完,心满意足的往外走,我们就进去将小店全部占领了!

    不得不说,这家师傅的手艺真的不错,用这个年代的刀具,居然把河豚切得像纸片一样薄!摊开在盘子里,就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看得人食指大动,最后就连我这不吃生食的人都沾着葱花、辣味萝卜泥、柚子汁和醋调制的调料吃了两片,果然是入口即化,可是我就是不爱吃!

    于是我便丢下了筷子,静静的喝着配酒。

    罗德里格斯也是浅尝辄止,看着我笑了笑,忽然道:“船长,看着这河豚刺身,我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东西,对航海可是极有用处的!不过......啧啧!”

    说到这里,却没有了下文。我好奇道:“别卖关子了!你要说什么?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咋了!”

    罗德里格斯抿嘴一笑,又喝了口酒,方笑道:“据说,在长崎的神社里藏着一件至宝,正是这河豚的塑像。不过那可不是一般河豚,而是河豚神像!”

    我晒笑道:“河豚神像?能干嘛用?把毒刺当炮弹往外发射、扎死敌人么?”

    罗德里格斯还没说话,鱼生店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听了我们的话,哈哈笑着接口道:“年轻人,这个西洋人说的不错,那河豚神像可真是好东西呢!”

    我扭头笑道:“哦!那还请前辈讲讲,怎么个好法?”

    老板盘腿坐下,抽了一口旱烟,用嘶哑的嗓音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出海捕鱼。近海鱼少,可是安全;远海鱼多,可是危险。如果遇到个什么大风大浪,还不知道要漂到什么时候。这时候啊,粮食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我们静静地听着他讲,没有人出声打断他。老板继续道:“所以我们出海前,都会去祭拜一下供在长崎神庙的河豚神像!据说这样出海后粮食能节省三分之一!怎么吃都省三分之一!”

    闻言,我哈哈大笑,原来是个传说啊!

    见我不信,老板不悦的道:“年轻人!我说的可是真的!我就曾经在海上遇到大风浪,有一年就遇到两次!耽搁的时间差不多!我的船,每次都装那么多粮食,每次都是那么些人,但是区别在于,一次我去祭拜了河豚神像,一次没有去,你猜怎么着?”

    我微笑道:“怎么着?”

    老板眯着眼睛道:“祭拜了的那次,我们的粮食撑到了回来,还剩个底儿!而没有祭拜的那次,一船人却差点全都饿死!我们是靠着吃生鱼才活过最后几天!直到今天,还落下病根儿呢!”

    听了这话,我望了罗德里格斯一眼,这家伙正盯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里全是狂热!

    我顿时心中大惊!难道......难道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这可是一件无价之宝啊!把这个神像弄来,安在船头当船首像的话……岂不是美滋滋?

    忽然我想起那张签上的话:

    履约的青年人呦,前途坎坷;

    沸腾的大海水呦,危机同寸。

    勇敢的向前冲呦,命运门开;

    心中的亲爱人呦,此生难寻。

    ……

    亲爱人?此生难寻?这是什么意思?

    我望了鸢一眼,她也正望着我,咧着嘴,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的……会是她吗?

187.妙手空空

    说干就干,干就干好,干就干成,干就一流,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做人之本。凡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做人准则,于是大年初一晚上,我们就已经出现在长崎半岛西面的长崎湾。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在距离长崎港七、八海里的地方就停了船,毕竟大过年的,这时候寄港出港肯定格外敏感,尤其是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让本地人不太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们最终选择了乘坐小船,从偏僻的海滩上岸。

    当然,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但确实带给我更多的安全感。其实想想,在这与信息化八竿子打不着的社会里,所谓的留痕,更多的恐怕还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妄想吧。

    登岸之后,我带着九鬼政孝等几人,一路避开人间烟火,哪里黑往哪里钻,以绝对安全的姿态,像暗夜幽灵般摸向诹访大社。

    在东瀛,神社是深深融入文化血脉的一部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神社,供百姓参拜祈福,这本是没有问题的事。

    而在现代,华夏儿女多因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而对神社这样存在感到深深的敌视和反感,认为这东西是恶心的鬼东西,时时想着敌对以向,但事实上却是大可不必。

    东瀛的神社,其实就宛如华夏的寺庙和道观,本身并无对错,只是个别流派供奉的神(或者人),因为某种原因犯忌讳,所以遭到抵触罢了。总体上看,对待神社,还是应当采取尽可能公允的态度去评判和认可才是。这才是对待不同文化的理性态度。

    当然,咱是有原则的人,对于那供奉着战·犯的靖国神厕,还是早炸早好!

    我们将要赶往的诹访大社,是在诹访湖周边拥有四处社院的神社,同时是信浓国“一宫”,也就是此地等级最高的名神大社,换句话说,这是有资格祭拜神明的神社。神位是正一位,也是东瀛国内最古老的神社之一。

    诹访大社分为上社和下社。上社坐落于诹访湖的南侧,又被分为前宫和本宫。下社被分为春宫和秋宫,所以诹访大社是由二社四宫构成的。

    据说,社殿的四角矗立着形状独特的木柱,被叫做“御柱”。自神社落成以来,在每逢申年与寅年会举办六年一次的御柱祭,现在慢慢发展成为宫日节,是广为人知的东瀛三大奇祭之一。男性抱着柱子快速从山坡滑落下来的“木落”是最精彩的部分。

    在东瀛奇书《梁尘秘抄》中,素有“关东的军神,鹿岛,香取,诹访之宫”的歌谣记载,因此诹访神明是被作为军事之神和狩猎、渔业的守护祈愿神而广为人知。

    听鱼生店的老板说,他们当年祭拜河豚神像时,都是去诹访湖的南侧的本宫社殿,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是传统就是传统,估计是没有那么容易变更的。

    正月里的长崎,寒风似刀,暮霭如冰,我有寒晶诀护体,自然不觉得寒冷,九鬼政孝等几人却也有精良的装备作为凭依,就连鸢这小妮子都兴致勃勃,仿佛我们不是去偷东西,而是去郊游一般。每次我看向她,她的眼神里都笑意盈盈。

    这家伙,也太不知愁了!我心里暗道,随即回头,用两个指节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这完全是亲昵的举动吧。

    鸢捂着脑袋雪雪呼痛,正要说话,却用手一指前面,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因为我早已察觉到进入了神社的领域,而前边的坡道上,正缓缓走下两名身着白底红菱图案神袍的神官。

    这俩人一看年龄已经不小了,在这半夜里离开神社,八成是做了今日的最后一次祭拜,要返回住所去休息。神社的大门想必是不关的,毕竟,好端端的谁会来神社里偷东西?不怕遭到神灵的责罚么?

    对我来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来都来了,肯定是不可能走空,至于什么神灵愤怒责罚一类的虚妄之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待二人走过去,我轻轻招手,几人便随着我,沿着长长的石台阶潜往神社大门。敢走正门并不是我胆大包天,而是侧面地势太复杂,又有成片的茅草、灌木丛掩盖,那黑洞洞的地势就像一张大口,让人很有些望而生畏。

    走正门有很多好处,最起码台阶是平的,大门也仅有门柱上挂着两盏半明不暗的风灯,还罩着厚厚的白色灯笼纸,光线极其微弱。

    以我们的身手,潜行到神社门前二十步,再转入侧面小门,实在是最佳的选择。

    东瀛的台阶很细密,也不算高,我三脚并作两步,就到了台阶尽头的平台处。扭头回望,整个长崎的夜景尽收眼底,我不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儿石头,思前想后,我觉得是因为我对二叔祖的承诺,再加上云狐婆婆的预言,还有那扇神秘的大门,给了我回到现代的希望。

    为了这个目标,我一直让自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睁眼就想着眼下的事情,事事都以能不能有利于自己的计划为准则,功利的选择着自己的方案。但是话说回来,我这样真的对吗?

    能不能回去现代,截至目前那还只是一个构想,换句话说,就算历尽千辛万苦回去了,难道又要我舍下眼下的这些人?这些事?

    望着鸢看我的眼神,里面满是脉脉深情,难道我就为了几十年前的一段血仇,去放弃眼前的美好么?

    也许我真的被环境影响,在慢慢改变吧。这种改变,说不上好坏,但是至少,我的内心平静了很多,也开心了很多。还是应该珍惜当下,珍惜眼前。

    如果让我现在做出选择,留下,或者回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样选。回去了,我有什么呢?一段血仇,一段恩怨。等这些结束之后呢?我还有什么?

    只怕到了那时,我就剩下家徒四壁的孤寂,和对这些可爱的人们无比的思念了吧!

    当然,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去做,该完成的承诺我依然会去完成,因为那毕竟是个寄托,不是么?只不过我换了个心情,不再那么急切,也不再用以前那种非要如何如何的心态去面对了而已。

    想到这里,我低声道:“我们分头去找,政孝,你和砂去那边;墨带着弑,你们从后面找。我和鸢从正门进。谁先找到,谁发出信号。明白?”

    众人点头,纷纷去了。我头也不回,轻轻的拉住鸢的手,低声道:“走!”

    黑夜里,我明显感觉到鸢的小手震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微微颤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虽然我们不止一次有过亲密关系,但那更多的是出于异性相吸,或者说,激·情。而这种平静中的两手相握,才是真正的心灵碰撞吧!

    鸢的小手微微一扭,变被我牵着为十指相扣,她踮着脚尖在我耳边轻轻的道:“我不要你单方面守护我,我也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她的呼吸吹进我耳朵里,弄得我耳朵痒痒的。听了这句比什么情话都感人的话语,盯着黑暗中、鸢灼灼的目光,我轻轻的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微笑着轻声道:“先安心作小偷!专业一点儿好吗?”

    鸢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道:“是谁不专业来着?”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又立即回复到了执行任务的状态,精神满满的四处打量着。

    我微微一笑,得一爱人如此,夫复何求呢?在这一刻,我心中那满满的对华梅一事的遗憾,却渐渐变成了对眼前鸢的珍爱。我捏着鸢的手,微微紧了紧,又轻轻松开,当先往前猫着腰跑去。可以感觉到,鸢也跟在我身后,默默的随着我前进着。

    她的步伐无比轻快,一如她的心情。

    我们所到的地方是正殿。殿门里还有两道呼吸声,看来是值守的神官。隔着门板,我从门缝了往里瞧看,来来回回看了三圈,除了供奉的神灵之外,并没有别的物件。

    我对着身后的鸢摇了摇手,示意目标不在。我们二人便悄悄撤回门口,又沿着墙边向后面摸去。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三声狐狸叫。那声音栩栩如生,但是从声调的升降中可以听出,这是九鬼政孝的信号!看来他发现了目标!

    我对着鸢一打眼色,我们二人默契的一前一后,向着九鬼政孝发出信号的地方潜行过去。那里是神社本宫的后殿,处于层层叠叠的树木掩映中。一路摸过去,看到不少狐狸的雕塑,看来九鬼政孝选择学习狐狸鸣叫是有考虑的。

    真是机智!不过这大冬天的,狐狸……不冬眠吗?算了,管他呢,狐狸就是叫了,咋滴?

    靠近后殿的时候,我静静的查探着周围的情况,一共有四道气息,都很熟悉,应该正是一起来的四人!我们俩悄悄摸了过去,看到我们,九鬼政孝用手向里指了指,示意就在里面。

    我靠近墙边,贴着墙角摸到矮墙处,借着阴影向里望着,供桌上,真的平爬着一个放大版的河豚雕像!只不过这雕像的造型......实在是太过蠢萌,选取的是一只河豚——也就是气泡鱼鼓起肚子、将要爆炸的模样!

    看到这个,我几乎没笑出声来!左右望了望,似乎没有人,我便打出手势,留下鸢在门口望风,我们五个男的便悄悄摸了进去。

    殿里的确没人,我轻声道:“试试看,重不重?”

    这河豚的塑像足有一米高、一米半长,看起来威武雄壮的,若是金属的,我们今天就囧了。九鬼政孝过去一抱,似乎不太重的样子!原来是木制的雕塑,在外面刷了一层金漆!

    我们顿时大乐,几个人上去,一人抓住一根凸出来的河豚刺,另一只手托着河豚的胖肚子,悄悄的用力一抬,河豚神像便离开了基座!二话不说,我们就准备往外走。

    不大会儿,我们几人便抬着这胖头鱼离开了神社的范围,进入到后山的黑暗中。鸢看着这么萌的神像,眼睛里顿时露出小星星,一个劲儿呀呀叫着,摸个不停。

    我微笑无语,鸢摸了一阵河豚神像,忽然抬头道:“先生,你说这河豚神像突然没了,神社的人会不会报官、四处寻找啊!”

    我想了想方道:“很有可能?那怎么办?好害怕好紧张!”心里存着的却是调戏一下鸢的念头,偷东西还怕人找?这是什么逻辑?为了逼真,我还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谁知鸢却白了我一眼,微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一封书信才是......”

    书信?纳尼?

    于是第二天早上,神社的神官发现河豚神像不见了,顿时大惊!四处寻找之下,却发现河豚神像原来的基座上留着一封信。

    大神官闻讯后立即赶来,展信观看时,却是这么说的:“神社众神官闻言:我乃镇河之神河豚神是也!自从来到贵处,已有数十年光景。因自身修为需要,现返回大海潜修!不必找我,修道大成时我定归来。勿念!”

    大神官:......。

    神官:......。

188.彼此试探

    人的心理作用,有时候很强,有时候又让人很迷茫。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已经把这河豚神像装在了来时的船上,可是......可是大概是由于航程太短,实在体验不出粮食节省了多少。

    一定要说有......大概就是吃几口饭就有了微微的饱腹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第二天下午,我们全体已经赶回了博多,商会的人早已在港口等着,见我们回来,立即拿着巨大的帆布过来,罩住河豚神像,将它搬上了盖伦战舰的旗舰——毕竟,嗯,是窃来的东西,还是不要太张扬比较好吧。

    不大会儿来到刃海总部,叶祖父他们知道我们去干啥,看我们笑嘻嘻的回来,就知道得手了。也不多话,就是一个劲儿咂嘴,感叹什么启蓝长大了,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之类的。毕竟,记忆中多年的废柴突然翻身……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接受的事儿吧。

    晚上,我正在陪着叶公打麻将,忽然门人通报,有大友家臣来找我。我有些奇怪,这会儿谁找我?大过年的,啥事儿啊?

    出去一看,坐在前厅里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大友家排名仅在立花道雪之后的高桥绍运。见我出来,他露出一个笑容,转眼就变得相当严肃。

    我心中奇怪,口中却不怠慢,连声道:“高桥殿新年新禧!快坐快坐!来了杵这儿干嘛?先喝口茶!”

    高桥绍运轻轻将茶碗推开,低声道:“柴田家和羽柴家有动作了!”

    我闻言眉毛一挑,哦了一声,坐下之后低声问道:“消息确切么?走!到里屋说话!”

    高桥绍运二话不说,就跟我进了内进二楼,关上房门,屋里就剩下我们二人和闻讯赶来的拉克申。

    高桥绍运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高桥绍运明白这人可靠,立即用极低的声量道:“前期的情况兄弟你是清楚的。去年秋冬两季,柴田家和兄弟你联手,的确给羽柴秀吉造成了大量的麻烦,但是说实话,柴田胜家的能力并不适合争霸天下,立冬后又被羽柴秀吉连下两城!”

    我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庸才也。我也知道天命不在柴田,但是......唉,家家都有自己的苦衷啊!”

    高桥绍运理解的看着我道:“我倒是多多少少听说了兄弟你的事情,十分理解其中苦楚。柴田胜家不行是实情,但是正因为羽柴秀吉厉害,我们才要协力牵扯住他的脚步,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正色道:“这个是自然!我一直致力于扶柴田而削羽柴,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详细说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高桥绍运从怀里拿出一筒卷着的纸,就着桌子慢慢展开,我抬眼一看,正是余吴湖以北的山势地形图。这里就是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势力的交界点,也是最终决战发生的地点。

    只是从目前的绘图上来,双方的主力还相距在五十里外扎营,双方出击、撤退的路线也可以看出,彼此都还在试探阶段。

    这样就好,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我最担心的,就是一切时间都会提前。一旦发生那个情况,只怕我之前的很多布置都要扯淡。

    就在此时,高桥绍运的声音再次传入我耳中:“去年秋天以来,羽柴军被兄弟你掣肘,很是削弱了一些,所以在军力上相对柴田军,其优势已经由以前的二比一、变成了一倍半比一。这对柴田军无疑是个喜讯!”

    我嗯了一声,其实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军势上的差距,而是——人的问题。

    柴田胜家当初之所以输掉贱岳合战,一方面,是佐久间盛政这个莽夫轻敌冒进,被秀吉包围,导致节奏大乱。另一方面,却是柴田胜家的重将前田利家临阵脱逃,造成阵容大崩坏!可是,这两人一个是胜家的亲外甥,一个是他自以为是的“心腹”。

    有道是疏不间亲,我又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呢?直截了当的说:“佐久间盛政是个蠢蛋,别让他当前锋!前田利家是内应,别让他带兵上前线?”

    如果我这样说的话,只怕柴田胜家第一个先将我拒之门外。算了,一会儿再想这个问题,于是我开口道:“高桥殿分析的是!如今大雪依旧封山,柴天军仍需除雪前进,速度缓慢;羽柴军虽然情势好一些,但也仅指后方,到达这片主战场并全面展开,只怕还需一些时日吧!”

    高桥绍运嗯了一声,思索了片刻方道:“预计双方正面决战会在三月之后。这一带!”他用手指着余吴湖、琵琶湖画了个圈儿道:“到了二月,此处多有大雨,估计双方战斗可能极小。最早也要到三月,甚至四月!”

    听了这话,我心中对高桥绍运一万个佩服,不愧是大友家的重臣,大友双壁之一的绝顶武将!他仅凭着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就推断出了交战双方的天时、地利,这一点上绝非我们这些依赖惯了天气预报的人可比。

    我拍了拍高桥绍运的背,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如此说来,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高桥绍运反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是我们有两个月时间准备!”

    我疑惑道:“大友氏准备派兵出战?这似乎不符合大友家的利益啊!”

    高桥绍运点头叹道:“感谢启蓝理解,我与道雪多次劝说家主,应当趁此机会,扩大我军的影响。但家主似乎更顾虑毛利家与岛津家。对于本州岛上的战事,他的关心大于实际举动!”

    我皱了皱眉毛,却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苦笑道:“那你刚才说我们有两个月准备时间,这不是逗乐吗?”

    高桥绍运微笑道:“非也!并非如此!”

    我疑惑道:“愿闻其详!”

    高桥绍运又看了一眼拉克申,方才低声道:“大友家主虽然无力帮助你直接出兵,但是却可以间接帮助于你的——昨日宴罢,嗯,我便来找你了,可你家人说你出游了——家主召我与道雪密谈,他已修书,并着犬子前往京都拜谒官家!”

    我一拍大腿,几乎是跳起来道:“又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之前曾提醒过柴田胜家,让他派人赴京都拜见官家,在这方面做文章,买通官家重臣,怂恿天皇下令命秀吉与其他势力相互攻侵,可惜柴田胜家兴趣不大,此事便不了了之。说吧,你们的选择是长宗我部家还是毛利家?”

    高桥绍运盯着我半天,忽然正色道:“启蓝,你这样漂泊四海,真的就是了局么?如果你愿意,大可以与我、与道雪同朝为官,何不快哉?”

    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小弟在明朝为官已有时日,确实已看透了官场上这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干完这一单,我就出去专心当我的商人,像你说的云游四海,只怕以后你想见我都难!”

    见他还想劝说,我继续催问道:“快说啊!你们的目标是谁?长宗我部家还是毛利家?我估计,倒是长宗我部家更合适。”

    高桥绍运叹了口气,方摇头道:“既然兄弟你真的志不在此,那哥哥我也不再强求。你猜的不错,是长宗我部家。至于原因,以兄弟你的谋略,是一定可以猜到的。”

    我微微一笑,却是看向拉克申,我的这位高参最近东瀛语言突飞猛进,已经可以正常交流。

    只听他微笑着道:“据先生介绍,毛利元就死后,家中三子拧成一股绳,事业并未见衰退。如今在中·国地方,毛利家已然可称为根深蒂固,再加上……嗯,毛利辉元虽然不大成器,但毛利两川却是不世之材。”

    高桥绍运点头道:“看你的眉目像是草原人,想不到马背上长起来的人里也有如此聪慧的!”

    拉克申微微一礼以示谢意,方才微笑着继续道:“想要劝服毛利两川,特别是小早川隆景,绝对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即使有天皇诏书,只怕他也有办法推脱!长宗我部家则不同!”

    说着,他指了指四国的土佐地方,微笑道:“长宗我部元亲已然高龄,在四国行将统一的情况下,必然迫切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向秀吉报复当年一箭之仇!是也不是?先生!”

    我接口笑道:“正是!长宗我部元亲与秀吉素来不睦,若是有天皇诏书,只怕他是瞌睡遇上枕头,急急忙忙就要出兵的。况且,长宗我部元亲已与德川家康结盟,德川这只潜伏的最深的老虎,巴不得面前的狮子们互咬,如果得到消息,只怕他也会劝说元亲进攻秀吉吧!”

    高桥绍运哈哈笑道:“这一点我们倒未曾想到!还是启蓝足智多谋!正是,长宗我部元亲自与德川家康结盟后,多次有攻讦秀吉的意图,只是一直没有付诸实践。”

    我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淡淡的道:“这么说,德川家康这里也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点啊!”

    高桥绍运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惜我们大友家与德川家并无交情。”

    我将茶碗向他微微一推,微笑道:“说道德川家,我还是有一些门路,倒是可以去试试!”

    高桥绍运惊喜道:“果真如此?启蓝休要夸口才是!”

    我哈哈笑了两声,方道:“这有何值得夸口?不过是手下有牵线搭桥之人,我正好可以说上话而已吧。”

    说着,我指了指冈崎地方,对高桥绍运继续道:“而且,即使最终没说成,也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以德川家康的老谋深算,最多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罢了!”

    高桥绍运这才放心,奋然起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速速禀告主家,尽快派犬子出发!前往京都!”

    我也缓缓起立,叹了口气苦笑道:“那就希望宗茂此去京都一切顺遂!唉!我这劳碌命,大过年的,自然也是要速速起身,前往冈崎、去说服德川家康才是!”

    高桥绍运辞别于我,兴冲冲的去了。我却陷入了沉思。

    这次我准备去找德川家康,并不是只为了贱岳合战这么“一件小事”,而是有我更加长远的考虑。

    毕竟,要盖大楼,还要找好的栋梁。既然柴田胜家不是好栋梁,那我就另找一根更好的!

    而当世能称为栋梁的,除了远在东北、年仅十六岁的伊达政宗,便只能去找眼前立即可用、潜伏最深的德川家康了!

    只是诚如高桥绍运所说,想要说服这只老狐狸,难那!

189.以退为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一些人成功在自己的性格,一些人失败也在自己的性格。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我、他,亦或是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

    作为东瀛战国最杰出的三个人,织田信长、丰成秀吉和德川家康,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鲜明性格特点。而这也贯穿于他们争霸之途的始终,成为他们取得各自成功的最大基石。

    有一个段子,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都想要让一只鹦鹉开口说话。

    织田信长的办法是: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丰臣秀吉的办法是:说吧!说出来,我给你很多好处!

    德川家康的办法是:不说?那我就这样等待,等到你自己开口说话为止。

    三种不同的做法,三种不同的性格,而这也正好符合东瀛战国三个阶段的情况,成为三人面对自己所面对复杂形势的无上法宝。

    织田信长面临的情况是国弱家贫、内忧外患,强敌环伺、四面楚歌。

    他积贫积弱时是这样,他强大起来以后也是这样。如果没有狂霸无双的气势,他绝不可能冲出四面围困的信长包围网,成为战国时首屈一指的大名。

    而他一往无前、“天下布武”的狂霸决绝,也为后来结束群雄割据的局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总的说来,他的性格特点与三国时的曹操颇为类似,属于胆汁多血质更多一些。

    丰成秀吉面临的形势是,织田信长死后,他成为织田信长的实际继承者,他身份低微,却身处高位,除了利益、权谋,他一无所靠,所以他只能靠着自己无双的智谋破浪前进,最终形式上统一了东瀛。

    而他的性格,则倾向于多血粘液质。

    至于德川家康,他在年幼时和织田信长结为朋友,从那时便深深的认识到,自己这位老兄的无比强大,于是长大后和织田信长结盟共同作战,成为信长的忠实小弟。这是德川家康第一阶段的蛰伏。

    本能寺之变信长死后,德川家康认为,丰成秀吉的权谋天下无双,自己实在难以抗衡,所以依然实质上隐藏在幕后。这是他第二阶段的蛰伏。

    在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经过几十年的蛰伏,实力已然冠绝全东瀛,他终于像一条趴在草丛里的响尾蛇般突然暴起!一举掌握了全国的统治权,开创了江户幕府——也称德川幕府。

    在他的身上,充分的体现出一个“苟”字的精髓。他的经验无比真实的告诉我们——只有苟住,才能进决赛圈;只有先进决赛圈,才有吃鸡的可能!真的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的真实典范......

    至于他的性格气质,则是毫无疑问的粘液抑郁质。

    而我此来冈崎,就是要说服这位一直在苟在圈外的lyb加入战圈,成为刚枪团队中的一份子。说实话,我没有太大成功的希望,但是至少我能肯定,即使他自己不来,也一定会忽悠自己的队友先来看看——这就是德川家康——东瀛战国最能苟的男人的思路。

    当初我告诉高桥绍运,我有接近德川家康的渠道,其实并非虚言。而渠道就在我身边最忠实的心腹——九鬼政孝身上。

    当年,九鬼政孝被自己的兄长九鬼嘉隆追杀,不得不逃到自己母家——伊贺忍者众,成为了一名见习忍者。而他的师匠,正是德川麾下重臣、世袭石见守、德川十六神将之一,人称“鬼半藏”、“神奇半藏”的服部家第二代头目服部正成,又称服部半藏的传奇忍者!

    服部半藏相当看好九鬼政孝的潜质,在其年幼时就曾作出“此子终可为顶尖上忍”的评价,这是极其难得的评价了。

    因为在东瀛忍者中,下忍主要在负责具体动手,所有那些武刀弄枪的事情都归下忍干,这个群体的数量约占忍者众总人数的百分之九十左右。

    中忍负责战术指挥,属于中层,不参与决策,也一般不直接动手,但是身手也不会太差,他们大概占总人数的百分之八、九左右。

    而上忍则是忍者集团的核心,属于决策制定者、高级指挥者,决定着忍者众的战略动向、去留上下,是为实际上的头脑。

    所以服部半藏对九鬼政孝的评价可谓极高,后来九鬼政孝跟我干,服部半藏还多次致信于他,一直保持着联络,感情上一直未见疏远。所以这一次我们与德川家康的碰面,最终还是着落在服部半藏的身上。

    前往冈崎,要路过熊野,为了避免遭到伏击,我索性带上了自己的盖伦战舰队,一方面是彰显实力,另一方面,也有加把火、撺掇德川家康合谋的意思在里面。

    出海第三天下午,大年初五,我们已经过了熊野滩,来到冈崎近海。出于慎重考虑,我并没有立即登陆,而是让九鬼政孝带着几个人先去了冈崎,寻找服部半藏。同时,我还让墨带着一个团队,隐蔽策应,确保九鬼政孝自身无虞。

    至于他怎么找到服部半藏,如何说服服部半藏,服部半藏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搞定了德川家康,我并不在意,我得到的消息是,德川家康想在冈崎城外、位于海边的别墅“橘屋”会见我。时间是......今天夜里。

    从德川家康的举动我就能深深的感受到他内心的矛盾。他想见我,因为他知道我一直在为击败羽柴秀吉而努力;他又不大敢见我,因为他至今仍没有对抗甚至战胜羽柴秀吉的可能。所以在时间、地点的选择上都是如此的保守、谨慎,甚至是......苛刻。

    九鬼政孝见到我时,表情十分愧疚,因为他也能深深的感受到对方的毫无诚意——也许这次见面只是一个答对人的幌子吧。

    毕竟如果你真的想见到一个人,一定会尽可能去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在一个合适的地点,以一个合适的契机去见他或者她。德川家康的选择却是*裸的将轻视二字写在脸上,没有其他。

    事实上,我对德川家康这样的选择十分理解,设身处地的想,作为一名天下最资深的lyb,如果突然张扬起来,那反而让人心生怀疑吧。

    可是理解归理解,我却不打算接受这样的安排,于是理所当然的,我挥手下令道:“起锚!咱们走!”

    作为船队指挥官的岚立即疑惑的问道:“我们去哪里?先生?返回博多吗?还是去冈崎?”

    我摇头笑道:“不,不去博多,也不去冈崎,我们去江户!”

    听了我的话,原本黯然失神的九鬼政孝顿时眼前一亮,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江户是北条氏的领地,北条氏在上代家主北条氏康的带领下,一跃成为东瀛最强大的大名之一。

    而如今,在越后的上杉氏、甲斐的武田氏纷纷衰落的前提下,关东的北条氏已然成为了德川家康背后最大的势力!一山不容二虎,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德川家康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好,我在江户还有一个据点,虽然不大,但是却负责整个东瀛关东及东北的贸易,这次正好去看看。至于德川家康,他怎么刻薄的对待我,我就怎么无所谓的晾着他好了。

    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充分考虑到北条氏与德川家康之间的关系。世人皆知,北条氏是贵族,世世代代都是贵族,所以极其看不起瘪三出身的羽柴秀吉,也不太看得起破落户德川家康,他们一直自视为正统贵族,与群雄的关系也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因为在北条氏的字典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不存在永远的利益,对他们北条氏来说,最重要的只有永远的看得起与看不起。所以我这次跑去江户一趟,足够德川家康吃味很长一阵子了。

    既然有了决定,我便索性放下了眼前的这些乱七八糟,专心的踏上了自己的回忆之旅。

    船队随着海波一路向东,距离我前世待过多年的横滨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再次回到横滨,能不能看到一些前一世的影子呢!

    这已经成了我心中难以磨灭的希冀!

    终于到了!船队路过八景岛时,看着海滩的轮廓,那块高耸着的鲸鱼般的巨石,我的眼泪顿时止不住喷涌而出!这里就是我熟悉的地方!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而那块巨石,就是当年父亲带着我偷渡至此时,深更半夜里,我最先接触到的、也是我记忆中最早的东瀛痕迹!

    我回来了!父亲!我又回来了!沿着当年的足迹!你看到了吗?抹去眼泪,我在心中高声呐喊,脸上却挂着令人不解的沉默。

    只有鸢,她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悸动,悄悄的来到我身边,伸出小手,默默的牵住了我的手......

    这一夜,我就坐在横滨港的沙滩上,定定的等着日出。这一刻,我的心情就像是朝圣,等待着那一刻的灿烂!

    前一世,多少次我因为寂寞,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等候日出!而每当红日喷薄而出、带来满身红霞的时候,我才能觉得,心中的寒冷在一点一点融化!

    今天,当我在熟悉的位置、看到熟悉的太阳升起时,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找回了前一世的什么东西。那似乎是一种精神,一种气质,一种记忆,一种怀念。说不清楚,却又很真实。

    脑海里盘亘的,是前一世的点点滴滴。熟悉的海风,熟悉的阳光,熟悉的沙滩,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躺在沙滩上,我似乎感觉到整个人又回到了过去,那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

    我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感受,因为作为领导者,我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过多的影响到整个队伍,但我能深深的感受到,鸢似乎明白我的心情!

    她的眼神,一如亲人般温暖,我们紧紧牵着的手,也再没有松开!那种温暖就像沐浴着的阳光,温煦,而又热烈。

    其实,我真的又何必去强求已经失去的东西呢?就像现在,不是很好嘛?也许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同时,也可能只有失去了,才有所得。

    人的一生,就像一个圆,再高也不是顶点,再低也不是地狱。

    珍惜现在,珍惜拥有吧!

    晨曦中,我与鸢紧紧相拥......

190.直钩钓鱼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就像昙花,就像彩虹,所以我们要学会熟悉平凡,珍惜精彩。

    我和鸢在横滨的沙滩上度过了一个梦幻般的早晨,又在不悔、九鬼政孝等人暧昧的笑容之中,我们携手登车,我一声令下,大部队就准备向着江户前进了。

    当初我选择在江户——也就是现代的东京建立据点,并不仅仅是看重了这里日后的辉煌,更多的,还是考虑当世的情形。江户城位于武藏国江户乡,最早出现在镰仓时期的书籍《吾妻镜》里,名字意思是江川——或者荒川的出海口。

    这片土地几经风雨,在十五世纪初,江户城方才真正建立,那时候那只是个拥有一百多户人口的小城。

    而在北条氏获封关东土地管理权后,加大了对这个地区的开发,再加上江户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前有“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城为屏障,后有横滨、藤泽、横须贺为出海口,真的可谓能攻能守、能进能退。

    尤其是近些年,在重商重农的北条氏康不断努力下,江户在经济上,已经成为不下于京都的豪华地界,成为东瀛人人眼红的热土。

    所以我选择这里作为据点,因为只有这里,才能有效的辐射东瀛东部和东北部,成为我下一步东瀛商圈全攻略的有力踏板!

    来到江户之町,我并没有直奔据点而去,而是先在贸易街上转了一圈。现在江户还没有银座,没有新宿,没有东京塔,也没有迪士尼、麦当劳,有的只有战国时特有的、处处透着植物气息的繁华。

    眼下的整个江户之町被分为几个区域,地形西高东低,境内河道纵横,区域也是依据地形地势而建的。除了农产区、制造业区,最繁华的大概就是商业区、歌舞伎町和表演“能”的剧团町。

    这一点古今中外似乎都一致,大明朝京师最热闹的貌似也是八大胡同的风月场吧……

    于是我兴冲冲的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对这后世东京都的前身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在这里,我真切的体会到一种熟悉却又陌生、两世情怀与感受交织的体验。这很奇妙,着实令我流连忘返。

    几个姑娘们也是花枝招展,东一头、西一头的寻找着好玩的物事,就像几只花蝴蝶在上下翻飞。

    鸢和岚是东瀛人,但是他们自由接受艰苦的训练,没有多少机会来到这花花世界,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大为新奇;张佑熙和阿芙拉则是异域来客,更是看得眼花缭乱。

    不大会儿功夫,几个姑娘已经化妆成歌舞伎,涂着一脸浮世绘般的装束出现在我面前,一个劲儿摆弄着怪样子,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吃饭的时候,我们选择了一家特别传统的小饭馆,店里就老夫老妻两人,售卖的不过就是乌冬面、烧麦、寿司、渍物——也就是酱菜一类的小吃,再配上自家酿造的清酒,十分爽口,却让我吃的很是舒心。

    吃饱喝足,姑娘们继续跑去购物,代替夙暂时负责贸易的墨去据点交接货物,我则继续留在小饭馆里,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清酒,看着窗外的大千世界。

    拉克申凑了过来,轻声道:“先生,我们就这样等下去吗?”

    我微笑着斜眼盯着拉克申,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更合适?或者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拉克申微微坐直了身子,还是轻声的道:“我的意思是,听您的介绍,德川家康极其能够忍耐,我们这样消极的等待,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喝了一口清酒,“咕噜”一声咽了下去,望着远方,若有若无的问道:“很有可能!但是你觉得,我们如果按照他的节奏去接触,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拉克申默默无语,因为他虽然绝顶聪明,但是却不大了解东瀛人士——特别是这些高层人士的思路。

    于是我扭头望着九鬼政孝,问道:“政孝,你说说看。”

    九鬼政孝之前为了会面协调不力的事情很是低沉,但见我并不以为杵,反而兴高采烈的来了东瀛,他方才情绪逐渐高涨起来。跟了我这么久,再加上他本来就天资聪颖,很快就明白我是在和德川家康角力。

    但是即使他对我有着十足的信心,面对德川家康这个天字一号lyb,还是不敢轻言必胜,于是他考虑半晌,方才谨慎的道:“我觉得,先生的做法应该是对的!至少不能算错!”

    我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九鬼政孝也喝了口酒,放下瓶子,眼睛盯着瓶子缓缓的道:“如果我们按照他规定的时间、地点去碰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痛宰一刀!却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见我并不作声,他就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德川家康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两头不想得罪,既不想让秀吉知道他与我们接触,也不想让我们觉得明显薄待。但是很明显,由于我们处于明面上的弱势,所以他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倾向性!”

    我嗯了一声道:“继续说!很好!”看着九鬼政孝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九鬼政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实可谓以退为进,北条氏与德川氏之间一直关系暧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是互相之间的提防却从未降低。”

    拉克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接口道:“所以,我们现在的举动就像一个女子,既然甲男子表现出与我们若即若离,于是我们便去与乙男子眉来眼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若首选——也就是甲男子接受不了这个,放下架子身段一路追来,那我们便半推半就的回去......”

    九鬼政孝眼睛放着光,微笑道:“若是他不来,至少我们也有个备胎!倒也不算吃亏!”

    说到这里,这两个聪明的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哼了一声,喝了口酒不屑的道:“自己把自己比作女子,还在那里得意!真不知道你们高兴什么劲儿!”

    见两人大囧,我却微笑道:“不过道理却正是这么个道理。与其求他珍爱于我,不如另辟蹊径,使他钟情于我。你们说的倒是话糙理不糙!来,喝酒!”

    我么几个一起碰了酒瓶一下,我端起瓶子喝酒的同时,却给了不悔一个深深的眼神——我是多么的希望,每次能第一个给我建议的、给我最有力有效建议的是不悔啊!

    因为归根结底,他才是最值得我信赖的人啊!

    然而可惜的是,不悔在这方面似乎一直有些不太开窍。我觉得,这与他的性格有关——朴实无华的人总是容易与世无争。也与他的生长环境有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绝对养不出纵横捭阖的枭雄!

    有时我在想,也许不悔需要的是一些挫折,或是一些伤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慢慢成长吧!

    不悔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心中着实有些愧疚。我给了他很多机会,但他似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并不大。但是他的性格一直以来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绝不会不懂装懂,而这也是我信赖他的根本原因吧。

    不理会有些愣神的不悔,我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我们越沉得住气,可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大。所以这几天呢,咱们就尽情的玩耍、放淡,如果北条氏发出邀请,我们就去谈谈。但是记住,只谈生意,不谈别的。明白吗?”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就这样说着喝着,回到据点时已经是下午,门人热情的迎接我们,同时告知,由于我们这次带来的商品恰是江户地区大流行的货物,造成了市场轰动。北条氏政遣人来告知,希望我们能与北条氏江湖地区的奉行做一次洽谈,为今后更广泛开展贸易打个框架。

    我同意并接受了北条氏的邀请,不过既然对方是派一名奉行来谈,那我就不出面了,拍了拍不悔的后背,我微笑着道:“老兄,这一次,由你代我去谈!”

    不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并不是十分有信心,但是我希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不断成长。同时,我又指派九鬼政孝和墨辅助于他,不悔这才放心了一些。

    至于接下来不悔和北条氏的江户奉行怎么谈,我并不关注,横竖跑不出我的预料。而我看似稳坐钓鱼台,实际上,我的心里却并不如表面般平静。我多么希望下一个推开门的门人会告诉我——德川氏发来了邀请,请我们到冈崎城一叙。

    其实这种心理也真的很微妙,就像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被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里一样,男人也希望在一些场合能够得到相当的尊重。

    对于有自信、有底线的男人来说,如果没有尊重,宁可没有开始。

    所以,我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三天时间,不悔与北条氏的谈判进展很顺利,基本上敲定了未来一段时间、双方各方面的供销协议。而不悔也如我所料,慢慢的在成长。从一开始谈条件就脸红,到现在可以毫无顾忌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进步。

    因为我一直认为,不论是搞营销还是搞管理,最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敢于说出自己的意愿,无论它是对是错,只要有利于谈判,有利于事情的推进,就应该去做它。

    如果迈不开这一步,那么说其他的都是白搭!

    第四天,该谈的谈完了,该玩的玩完了,德川家康的使臣还是没来。看来他的确是不想为了与我们的交际,而破坏了自己苟到决赛圈的战略战术。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社会,谁也犯不着非求着谁不可!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谈妥了北条家,我们继续北上,去谈上杉家、伊达家!

    就在我们准备启程离开江户时,忽然门人通报,有一个打扮奇怪的人来访。

    我心里微微一动,淡淡道:“请进来吧!”

    来人不大会儿便走进屋子,此人个子不高,浑身上下穿青挂皂,紧趁利落,一看就是武技高手。而我旁边的九鬼政孝则失声道:“师匠!你怎么来了这里?”

    来人是服部半藏?呵呵,看来,我的直钩在最后一刻,方才钓到了这条大鱼啊!

191.半推半就

    有些人,你给他机会的时候,他并不珍惜;等你转身走了,他却又回来苦苦追寻你。对于这样的人,我是非常鄙视的,而我的态度也很坚决,那就是——加价,或者远离。

    面对着眼前的传奇忍者服部半藏,我感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名四十岁出头、声名在外的传说中的忍者,却给我一种沧桑而衰老的感觉。尽管可以感觉得出他浑身内敛的气势,但与其几乎是忍者代名词的身份对比,却着实显得不值一提。

    不过我并非以貌取人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九鬼政孝的师匠。即使是出于给九鬼政孝面子,我也应该对其表现出十分的客气才是。

    他立在我面前,向我行了礼,我微微起身,淡淡的道:“原来是久闻大名的神奇半藏!快请坐吧!”

    说着,指了指我对面的座位。

    服部半藏点点头,看了九鬼政孝一眼,方才坐在我对面。略微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孙先生,还要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政孝这孩子一直的照顾啊!”

    我轻轻笑了笑,客气却淡然的道:“哪里!还要多感谢你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后辈,他是我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所以不存在感谢和照顾一说。”

    服部半藏点了点头,似乎笑了笑道:“良禽择木而栖,遇到明主也是政孝的幸运!不知孙先生怎么看?”

    这句话,明面上是在说九鬼政孝,实际上却是在说我。的确,我现在一副流落于江湖的样子,再加上之前的威名,正是这些战乱中的枭雄眼中的肥肉。可惜我对侍奉一只老乌龟并没有兴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是现代来人,不可能满足于屈居某个地界之内,憋屈的终此一生。

    我要的,是另一种幸福吧!

    于是我依然十分客气的道:“明主不敢当。在下只是个草莽商人,承蒙各位照顾,混口饭吃而已。”

    我这话看着客气,实际上却是暗暗将服部半藏拒之门外,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头往下出溜的意思。

    九鬼政孝却接口道:“若是先生你都是混饭吃,那我们只怕便唯能算是乞儿了。”说完,苦笑着摇头翻了个白眼。

    这话一出,我顿时被他逗乐了,服部半藏也露出一丝笑容,淡淡的道:“以孙先生数次击溃、击败鞑靼人、女真人的战绩,又在东瀛大展神威,若是再如此自谦,便真的令我等无用之人汗颜了!”

    我不想继续这些无用的话题,见从人已经给服部半藏上了茶,便微笑问道:“半藏殿,这些年来,我与伊贺众也算是很有渊源,不知百地首领南归之后,如今的东瀛还有多少伊贺众的门人?”

    听了这话,服部半藏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虽然他侍奉德川家康,但说到底他还是伊贺出身,前年时伊贺地方被织田信长攻略占领,伊贺众死伤无数,势力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作为一名忠实的伊贺弟子,服部半藏多次想返回本家,帮助百地三太夫抵御织田信长,但是于公于私,他最终无法舍弃德川家康,便暗自咬牙留在了德川身边。

    而这,也成为服部半藏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最大的痛处。今天被我问起,他摇头哀叹着道:“说到此,倒真的要先对孙先生表示谢意!我去年曾收到百地首领的信函,说当日若不是孙先生,只怕伊贺众便断了香火!在此,半藏再代表尚在东瀛的二百余伊贺门人,向孙先生表示诚挚敬意!”

    说着起身向我行了一记大礼,我也以武士之礼还了,并正色道:“伊贺忍者以忠义和兵法取信于天下,不应当如此灭绝,我也只是尽己所能,略尽绵力罢了。”

    服部半藏却摇头道:“孙先生太过自谦了!百地头领及石川五右卫门二人尚在人世,这是对伊贺众最大的财富。若无此二人,只怕不日伊贺绝技便要失传大半了!”

    我没接话,而是跟着点了点头。服部半藏见我不吭声,又感触于我对他本家所作的善事,便接着开口说话,而内容也比起刚才要诚恳的多:“孙先生,日前政孝曾转达你的想法,欲与家康主家会面。我自是知道,主家的安排有些唐突,但是确是出于各方面考量,并非有意薄待于先生。”

    我不置可否,却不答反问道:“半藏殿,你实话告诉我,德川骏河守到底有没有勇气面对秀吉?如是没有,我便不去费这番唇舌了!”

    这番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实际情况,尽管服部半藏侍奉着德川家康,却也无法立即辩驳于我,而是略微纠结了一下,方才正色道:“家康主家他并非是没有勇气,而是极为隐忍,信长死后,主家他并非没有其他考虑......而是......”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似乎在考虑有没有必要这样交浅言深。我却不屑的道:“而是觉得自己尚不是秀吉的对手,所以尽管在信长家继承人一事上多番作出幕后小动作,面子上却始终与秀吉一团和气。我所言不差吧?”

    服部半藏闻言大惊失色,右手甚至不经意的抽动了几下,那是摸向背上忍刀的准备动作,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沉默着,思考着三个问题:

    第一,这个明朝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第二,如今该怎么回答?

    第三,接下来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他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打算。见他纠结于此,我哼着笑了一声道:“响当当的鬼半藏竟然纠结于这些小事,真是可笑。难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服部半藏不悦道:“孙先生何出此言?方才所说之事并非小事,而是关系到冈崎、三河、骏河三地军民安危,关系到德川家与羽柴家走向的大事。”

    “无论大事小事,事实就是眼前的事实。”我也沉下脸来道:“我还是那句话,德川家康到底有没有与羽柴秀吉破脸的勇气?若是没有,我便去找其他人商谈合作之事了!何必在此多费唇舌!”

    服部半藏又沉默了,半晌方道:“说实话,主家他正在彷徨,他似乎没有信心借此机会一举击倒羽柴秀吉。可若是给了秀吉喘息之机、无法一击毙命,那么以主家对秀吉权谋的认识和他自身的个性,那么他是肯定不会参与和动手的!除非......”

    我淡淡的道:“除非什么?”

    服部半藏望着我正色道:“除非孙先生能说服主家,让他确信你的计谋可以击倒——至少大大削弱羽柴家的势力,给德川家十年!不!至少七、八年的发展时间!”

    我哼了一声,冷笑着道:“德川骏河守真是打的好响的算盘!秀吉胜也好,败也罢,其实于我无非是争意气之事,大不了我出海往他出去,羽柴秀吉却又能奈我何?但此事于德川家却是生存空间大小的问题,若是羽柴秀吉扳倒了柴田胜家,你自己想想!”

    说着,我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边绘画边说起来。服部半藏也是听的聚精会神。

    “若羽柴秀吉击溃了柴田胜家,泷川一益之流必然树倒猢狲散。到了那时,羽柴秀吉背靠着坚实盟友毛利氏,下面是望洋兴叹的长宗我部氏,东北是宛若屏障的上杉氏,东南却是虎视眈眈的德川氏。神奇半藏,动动你神奇的脑子,你来告诉我!”

    说着,我用手掌在刚才用水迹画出的地图上重重一拍,正拍在德川家康那一块儿位置上,同时阴恻恻的问道:“你认为,秀吉下一个会先攻击谁?”

    服部半藏脸色大变,却不言语。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的道:“半藏殿,我言尽于此,至于德川骏河守,我也没有见他的打算了。你只告诉他——如今已然开春,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两军主力纷纷向着余吴湖以北靠拢,大战一触即发!

    服部半藏脸色再变,我却理也不理的继续说道:“想必你主家也知道长宗我部氏的最新动向,现在如何决断,还望他自决!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失了......”

    服部半藏有些紧张的盯着我,我却冷笑着道:“只怕神奇半藏就要再次展现‘神君伊势穿越’的神技了!”

    服部半藏终于色变,我说的“神君伊势穿越”不过才是去年的事。本能寺之变发生后,织田信长一死,织田家顿时大乱,整个东瀛中部都陷入了混乱之中,特别是织田家重臣们围绕政权落入谁手的问题,明里暗里展开了激烈斗争。

    而本能寺之变发生时,德川家康正在堺港——本来是去见自己的偶像大哥织田信长,却不料大哥暴毙!其他人顿时翻了脸,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德川家康,目标无非是他治下的冈崎、三河两块靠海的沃土!

    因此,为了活命,为了保存实力,德川家康急取近道、欲要穿越奈良、伊势返回三河,可是两地都在秀吉治下,信长一死,二人关系微妙,只怕这一路并不好走!

    于是这一次归程被家康称为“生涯第一艰难之旅”。这一路上都是半藏先行探路,再由茶屋四郎护送家康通过,旅途中担惊受怕,历尽艰辛方才免遭危难,而这跨越一千里的行程,也被后世称为“神君伊势穿越”。

    但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有且只有一次,因为它不可复制的属性。想想那时的艰辛,服部半藏突然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想到这里,他突然咬了咬牙,皱眉盯着我道:“仅靠眼下的这些,仍然无法确保必胜!”

    我淡淡的道:“柴田胜家加上长宗我部元亲,如果再有德川氏在背后出手,任羽柴秀吉有天大能耐,也不敢轻易言胜。”

    服部半藏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够!”

    我盯着服部半藏的双眼,他也盯着我。半晌,我才低声道:“当然,我也会借助浅井氏遗孤的兵力参战,在关键时给予羽柴秀吉致命一击!同时,我还说服了杂贺众与本愿寺的残部,他们也会与我一起行动!”

    服部半藏的脸上再次现出挣扎之态!他在纠结——来之前,德川家康其实就赋予了他临机判断的权力。他从一开始的毫不信任,到慢慢确信我的确有把握重创秀吉,心理上渐渐开始发生动摇。

    最后,服部半藏问了我一句话:“战胜秀吉之后,各家将何去何从?”

    我撇着嘴笑道:“猛虎既倒,德川氏还惧怕其他群狼么?”

    服部半藏听了这话,终于下定决心!他奋然道:“在下恳请先生再去一趟冈崎,与主家详谈后事,若是事成,主家定然不会薄待于先生!”

    我淡淡的道:“既如此,那便请半藏带话——若是真有意思相见,那便在三日后,在骏河之町见面吧!”

192.冈崎之主

    当你笑容可掬的面对着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那么就一定是因为利益,或者就是你恨他,想要潜伏在侧、一击致命。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

    三天后的正午,我在骏河之町靠海的大宅院里,见到了这位冈崎的领主,也是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人——德川家康。这个面目阴沉的男人,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十分的不喜欢,甚至是厌恶他!

    可以说,见到德川家康之前,我心理上就不太喜欢他;而见到他之后,我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绝对没有错。

    很多人都在讨论一个问题——日本战国时代的“三英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在这三人当中,古往今来的东瀛人最喜欢的是谁?最讨厌的又是谁?

    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人气度最高的一定首先是织田信长,因为他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是最能够煽动人心的人;

    其次是丰成秀吉,他白手起家,创造了一段奇迹;

    至于德川家康,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各个阶层的人对德川家康爱憎交织,但基本的倾向还是可以归于不喜欢,这个是一种大趋势。

    为什么不喜欢呢?在我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德川家康便是东瀛史上第一伪善者!

    他在织田信长面前装作绵羊,在丰成秀吉面前装作绵羊。但是,信长死后,德川家康面目一改,立即向着这位曾经顶礼膜拜的老大哥的后嗣伸出黑手!虽然未遂,但是其心可诛!

    而丰成秀吉死后更惨,德川家康不仅彻底露出獠牙,一口咬向了丰成家的后心、篡夺了丰成秀吉的权力地位,还歹毒的将丰成家全部斩尽杀绝!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个典故——据说大阪历来一直有一个神奇的民间组织,叫做“家康咒骂会”,这个组织唯一的作用就是——会员们专门定期开会,变着花样诅咒和戏骂德川家康。

    大阪人不喜欢德川家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家康篡夺了秀吉的权势也就罢了,居然还残忍地断了秀吉的后代,连八岁的小孙子国松丸都被斩首!

    德川家康统一东瀛的大阪之战实际上是一边道的屠戮!大阪人永远忘不了——在大坂城陷落后,仅德川家康下令割下的首级就达一万四千多个!目的就是断绝一切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隐患!

    而且德川家康这个人性格残忍古怪,是绝对的粘液抑郁质气质。疑心之重令人发指!生活习惯更是令人鄙夷!

    他每天睡觉的榻榻米下面,都命令下人用木板封死,就是怕有刺客潜伏,暗杀于他。

    所入口的每一份食物做好之后,都要用火再烤一下,唯恐有人下毒。

    他从来不碰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倒不是他品格高洁,而是怕有梅毒,所碰的女人都从熟悉的身边人下手......

    每次ooxx的时候忍着不开炮是他的专长,因为怕损元气。

    到了晚年死之前的几年,每天晚上都要召唤青春少女与他同床,倒不是为了发生**关系,而是听信了巫女的建议,想要吸取少女身上的充满青春气息的能量,以此来恢复自己的精气。

    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理论依据,但德川家康确实精力充沛绝伦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六十一岁时还与侧室生下后代赖宣,六十六岁又生下女儿市姬......

    德川幕府时将军家中寿命最长的是十五代将军庆喜,七十七岁。其次就是家康,七十五岁。

    他将死之前后,封自己为“东照大神”,与天皇“天照大神”遥相对应。而之前被追封为“丰国大明神”的丰成秀吉,在德川家康灭了丰臣家后,收回了他的大明神封号还不算,家康还派人爬上京都的东山阿弥陀峰,摧毁了丰臣墓碑,连“神格”都不留给秀吉......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东瀛史上最伪善、卑鄙、残忍、无耻的人。对他来说,生活没有远方和诗,唯有眼前的苟且。

    而这个苟且的男人,正道貌岸然的坐在我对面,嗯,五米远的地方,超出了*能攻击到的最大距离两倍。

    他的背后放着一面铁屏风,估计是怕遭到枪击......

    左右不远处都坐着武士,当然,服部半藏也坐在他身后,唯一的正面留给了我,可以说,这是一幅全神贯注、保证安全的架势。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是按照我说的时间地点来赴约,但是却依然给我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那感觉......嗯,就像骑着自行车,嘴里进了一只苍蝇,吐出来之后却无处漱口的感受......

    但是,为了大局,我只能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

    说实话,与德川家康怎么谈的,我不愿回忆。总而言之,他就是一直在追问,我到底有多大把握,能够对抗羽柴秀吉这只猛虎。至于他能提供什么帮助,只字未提,缄口不语。

    于是我反将他一军,质问他能为胜利付出什么,提供什么?还是只想着坐收渔利!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浪费这个时间谈判,各干各的事情得了!

    可德川家康又不愿意,他是在不想放弃眼前这么大的一个机会。对他来说这样挫败大敌的机会不抓住,那才是彻头彻尾的怪事!

    于是我们就不住地扯皮,不住地扯皮。最后我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无论这次谁胜谁败,我都不想让德川家康成为最后的赢家!换句话说,除了他,谁赢我都乐意!

    最后我索性摊牌了,我是这样说的:“目前的形势很明朗。如果德川骏河守愿意加入,那么自然是天下之幸,事成之后,无论柴田,还是各方参与势力,必然有所区别。若是无意,那在下就言尽于此。至于秀吉倒台之后如何见面,那便看时运吧!”

    说完,我就隐隐有了离去之意。不太明显,但是以德川家康的眼力,绝对不会看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德川家康终于才露出狐狸尾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孙先生,请你将我的要求带给柴田大人——若我出兵,或者至少在背后佯动牵制于羽柴秀吉,那么事成之后,你等必须协助我,对抗东面的北条氏,并瓜分秀吉之领土——伊势地方归我,奈良东部也应划入我之辖区!”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是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伊势、奈良东部的管辖权,并将我们栓到他的战车上,对付东面看不起他的北条氏。而他的盟友——长宗我部元亲,则得到奈良西部的领土。至于柴田胜家,拼死拼活,只能得到近畿周边的土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如意的算盘。如果真按这个走,只怕柴田胜家要吐血!

    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呢?说实话,我对德川家康、柴田胜家,还有什么长宗我部元亲之类的都没什么兴趣,我要的只是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一人落下一身残疾,谁都无力统一,那才是最好的吧!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到了这一会儿,我心里若有若无的,有一种对秀吉的同情和愧疚——他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受了多少非人能忍的罪,他一步步从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杂兵混到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别的,靠的全是他自己的努力!

    而我,正是要剥夺他的努力成果,虽然我是为了民族大义,但是我又有什么权力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的身上?我来自未来,我有最强大的外挂——历史课本!这样对秀吉是不公平的!不是么?

    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要和这么多我根本不喜欢的人合作,去对付一个我十分欣赏、全力拼搏奋斗的人,说实话,我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答应将他的条件要求带给柴田胜家,我们便匆匆结束了会面。说实话,很是有些虎头蛇尾,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面对这只老狐狸,和他的每一句交谈都让我觉得踩在云彩上,从来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跟他交流让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这一点,从岛津义久、大友宗麟等人身上都没有感觉到,只有他,这个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人身上才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真正的政治家?这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只有这样才能笑道最后?

    我忽然想起了在明朝时,那些官员之间的互相倾轧,不也是这样一般无二的面善心狠吗?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在这样黑暗的土壤上生存、壮大、笑傲江湖吧!

    忽然觉得好难过,是不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虚伪度日呢?

    离开骏河,我的心情是十分低落的。说不清楚原因,大概是源自对现实的失望。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觉得羽柴秀吉是恶的,是该被打倒的。只有打倒了他,才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无力向其他国家侵略,给大明更多的喘息之机。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的认识是错的。所谓的民族大义,都不过是上位者给自己的口实。作为一个人,我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一名奋斗者不懈奋斗的权力呢?

    我默默的喝着闷酒,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的心腹们、朋友们知道我心情不好,便都不想来打搅我,包括鸢——大概她认为,男人该有自己的空间吧。于是她进来收走空瓶,换了新酒,抱了抱我,便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端起了酒杯。我回头看时,却是不悔。

    于是我苦笑一下,与不悔碰了一下酒杯。

    不悔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我小的时候,祖父曾告诉我,当你找不到路的时候,就往前走!”

    说完,又给我和他自己都满上了酒。

    往前走?这句话好简单,但是似乎确实是如此!

    再彷徨又有什么用,再伤心,再哭泣,明天起来擦干眼泪,洗干净脸,一样还要上班。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脚踏实地,往前走!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何必考虑太多?犹犹豫豫,哭哭啼啼,必然于事无补,绝不可能走出胜利者的路!

    我不是和秀吉有赌约么?那就一战定胜负好了!如果他输了,那我就帮他!我不想看到一个最努力的人无端的失败!当然,如果他还有侵略明朝的打算,那我就尽一切努力,再次击倒他好了!

    忽然,我觉得自己又再次充满了力量!我感激的看了不悔一眼,端起杯子,和微笑着的不悔用力一碰!

    再不彷徨,往前走!

193.大战将起

    返回博多之前,我先把自己拾掇拾掇,收拾的别人认不出来,然后便坐着小船去了一趟堺港。

    这里其实倒是没有什么重要业务,但是却又一个人在那里的等我。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派去配合本愿寺显如发动一发一揆的浅井蓝翔。

    如今一发一揆已经结束,他一定正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着我的到来吧

    随着春天雪化,我分明能听到战争的脚步在靠近。据探马报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的先头部队已经在余吴湖以北布下阵势,而之所以还不动手,却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夹雪。

    长这么大,在海洋之国东瀛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印象里有一年连续遭遇台风,嗯,学名叫热带风暴,我在东瀛时曾经见到过连续一个多月的雨。那会儿家家户户都拿木板钉住窗户,风浪最急时,人们都藏进了高处的掩体,拼命地囤积粮食,闹得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而这次我却见识到了绵延最长的春雨。这雨下的人心里毛乎乎的,说大吧,不算大;说不大吧,粮草枪药运输都一定会受潮。所以双方军势就这么隔着一道山梁,远远的对望着。

    水路上得到最新消息,长宗我部元亲的部队已经开始集结,这个老干将真的是不服老,总惦记着找回场子。

    可老乌龟德川家康那里形势就不明朗了——尽管我已经让人带话给柴田胜家——且我估计,柴田胜家虽然不擅长玩手腕儿,但是这样的空头支票应该是问题不大的,然而几天过去了,德川家康依然默默的潜伏在自己的领地,毫无动静。

    见到浅井蓝翔时,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小伙子似乎长高了!原本他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吃得多、跑得多,自然就长个子。他向我汇报了与本愿寺显如合作发动一发一揆的事情,结果怎么说呢,基本符合我的预想。

    在长滨城附近,的确还有很多人怀念着浅井长政的威名,选择投入了浅井蓝翔的麾下,成为一支规模不算小的义军。

    而这小伙子的确不愧将门之后,在他潜伏回来之前,已经将这些义兵化整为零,潜伏到了今天的敦贺、今庄、坂内一带,而且不知道什么路数,这些人竟然有了基础的武装,这是我不曾料到的。

    称赞了浅井蓝翔的功劳,我答应给他二千五百人的全副武装,但是他必须将这人训练好,成为随时可以冲锋陷阵的猛士,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月,最多一个月!

    当然,这是基于他所招揽的人都来自浅井家的旧部,具有很好的基础,这次征召,只是将他们从田间地头重新带回行伍,需要的只是熟悉、熟练,和统一思想而已。

    并且我们约定,二月十五,我要他率领队伍来到余吴湖以北三十里处的行市山处隐蔽,并就地展开训练,随时等候我的调遣——同时,这里也是我将提供给他武器装备的地方,此地沿海,却十分荒凉,正是一支隐秘之师潜伏的绝佳地段。

    浅井蓝翔领命去了。我坐在堺港的秘密据点里,思前想后,还有三件事必须要完成——

    第一,我必须提醒柴田胜家,关于佐久间盛政和前田利家的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直白,但是这样憋着是肯定不对的。如果这两人还是如历史上一般那么坑,那我之前的所有布置又有何用呢?

    所以,我在书信里旁敲侧击的讲了自己的观点。对莽夫佐久间盛政,我建议柴田胜家给他派一个副官,得力的副官,越老沉持重的越好,防止他再次犯浑,成为整个军势战败的*。

    至于前田利家,我没有说更多,只说最近风闻,前田氏的信使与羽柴氏来往密切......当然,这是我杜撰的,但却绝对不是臆造,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前田利家绝对和羽柴秀吉有串通!我这样说,只是给历史书的记录披上了一层更可信的外衣!

    第二,我让鸢和墨去了一趟四国,带着两条船,目的只有一个,把之前约好的杂贺孙市——也就是铁炮达人铃木重秀及他的杂贺众残部,于二月十五前带到行市山去。

    那里正是我与浅井蓝翔约定的地方,将会成为我这支奇兵的聚集地,只是不知道在那样大规模的合战中,这样的奇兵到底能产生多大的作用......

    第三件事,我跟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说,这件事我交给了岚,由她和在那霸以南潜伏的陈奎共同完成——这也是源自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担忧——这次对羽柴秀吉的作战,到底会不会失败?如果失败了,东瀛是否还是我停留的长久之地?

    在我看来,这次战役无非又三种结局,其实无论哪一种,都还算可以接受的。

    如果柴田为首的联军胜利了,那么一切好说,我自然有自己充裕的活动空间——倒不是我相信柴田胜家会兑现诺言,而是我压根不把他的管理能力放在眼里,他的手腕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如果双方战平,这其实是我最希望得到的战果,那么东瀛将再次陷入乱世,至少是分治的开端。

    届时两面逢源的情景几乎可以预见,那时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状况——可是达到这样的形势并不容易,因为有着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只能说,这是一种理想状态。

    如果柴田胜家败了,尽管我曾与羽柴秀吉定下赌约,我要“开间茶馆,请他们常来惠顾”,实际上却是表达了隐退之意。即使羽柴秀吉考虑到面子问题,对我以礼相待,以我的个性,待在这里依然是不自在的。

    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了岚和陈奎——岚带着盖伦船队,在东瀛周边游弋,作为我参战的后援军,而陈奎......我让他带着船队,有不悔负责,带着夙、砂和史密斯、阿芙拉兄妹,先我一步,前往西洋!

    不为别的,我希望他们去不列颠,接住史密斯莫须有的“皇室血统”——哪怕就是自力更生,凭借着东洋的珍惜货物,他们也一定能在不列颠拥有立足之地!而他们,将为我下一步的全球之旅钉下一枚坚实的钉子!

    等我分派完任务,张允修和张佑熙兄妹俩跑来找我,我忽然想起来,曾经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去西洋学习,于是不悔的队伍里又增加了张家兄妹二人。

    堺港的事情已毕,我们一起乘船回到了博多。知道不悔要带队去西洋,叶祖父和叶叔父清楚,我这是要培养不悔,让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二人不免担心的同时,却也十分的欣慰。

    不过二人均表示,在不悔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之前,他们不会去协助不悔——因为他们担心会使不悔产生依赖,这对他的成长不利。

    倒是姨夫不放心,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燕珠踏上了不悔的船队,随着船只缓缓离港,一路向着西方去了。

    叶祖父和叶叔父过完正月,知道大战在即,便也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一遍遍告诉我刀剑无眼,让我自己小心。尽管知道我早已非是吴下阿蒙,但在他们眼里,我依然是那个胆小怕事的三儿。

    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里十分难过,尽管并无血缘关系,但是长久以来的相互关心,已经胜似亲人了吧!

    而我也再三叮咛两位长辈多加保重,等我这边战事一毕,我立即前往南洋找他们,到时候再商量留在南阳,亦或是前往西洋的问题。

    都走了。忽然,我觉得心里有一些空虚,却又笃定了很多——就要开战了,如果亲人们还在这里,如果后路没有铺平,大概才是真正值得担心的吧!

    这段时间里,似乎嗅到了本州岛上紧张的气味,大友家的探马和信使几乎比以往增加了三倍!他们穿梭来往于本州岛和九州岛之间,来来往往的探听着那场可能会决定整个东瀛未来走向的大战情况——因为那场紧紧拖住双方的暴雨已经停了!

    二月十一,柴田胜家命亲外甥佐久间盛政发兵近江,领命的盛政等将率军由越前北之庄出发,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不断除雪前进,进入近江后,以极其威猛的姿态迫近天神山上秀吉方的堡垒,并于木之本附近放火!

    这是柴田胜家对羽柴秀吉决战意志的试探,也是一次示威和挑战。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得到老谋深算的羽柴秀吉正面回应。

    于是,柴田胜家气势更盛!二月二十日,胜家亲率大军冒着雨雪到达柳濑布阵,展开对长滨城的诱降。不久,听到消息的羽柴秀吉挥军北进,企图截断柴田胜家的退路!

    作为军事长才,柴田胜家毫不迟疑的撤退至柳濑北面内中尾山,置本营于此。

    同时,筑防御工事于周围的橡谷山、林谷山、中谷山、别所山、行市山等地——他在行市山阳,而山阴的峡谷里,就是我的奇兵埋伏之地——至此,柴田胜家想象中已经对秀吉形成了合围对峙之势,认为自己占据了主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论作战,秀吉可能不如柴田胜家勇猛,但是在战略战术上,特别是行军机动上,秀吉却绝对在柴田胜家之上!

    二月中下旬至三月初,羽柴秀吉趁着柴田胜家主力与自家的佯动部队对峙之时,亲自率领大军由美浓快速入伊势!包围峰城,夺取龟山,强占国府城,至此,又切断了柴田胜家与泷川一益的联系!

    得报柴田胜家进入近江的消息后,羽柴秀吉留下摇摆不定的织田信雄平定伊势的形势,却又另分兵一路防范织田信雄有二心,自己则引军迅速北上近江。

    三月初时,羽柴秀吉的军势已经牢牢的占领了贱岳一带的高地,置本阵于木之本,并于左弥山、堂木山、神明山及田上山、岩崎山、大岩山和贱岳等地筑垒,扼守各山路关隘。此外,还请丹羽长秀出兵海津口,防御可能出现的水路袭击!

    到了此时,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的主力军均已到达了余吴湖以北,并且正面相对!

    形势上,羽柴秀吉的军势在五万四千左右,而柴田胜家的军势在三万八千左右。考虑到双方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实际双方可称为势均力敌!

    大战,一触即发!空气中都弥漫着难以消散的*味!

    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194.玄幡冲阵

    这一天是个艳阳天,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中下旬,天空中的雨雪已经尽皆散去,现出了久违的太阳,照的人身上暖暖的。

    柴田胜家坐在中军帐里,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心情愉悦的望着对面山头隐隐动弹的人影。

    那里是羽柴军的军营,他们处在比较矮小的山头上,自己这边望过去几乎一目了然!柴田胜家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只要不去贱岳那边的高山挑衅秀吉的主力,这边的分队都不在话下吧!”胜家心里暗暗的道。

    目前的形势比预想的好得多——尽管之前自己曾经一度处于劣势,但是自从那个明朝人来了之后,自己的运气好了很多啊!不但与背后的心腹大患上杉家紧急结成了同盟,还分化了羽柴家内部的势力,更是明里暗里削弱了羽柴秀吉不少实力。

    虽然,嗯,自己也遭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比起羽柴秀吉,真的是轻微很多啊——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检讨的意思,而是将之归结于运气不佳。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的盔甲的铿锵声!听这步速,应该是自己的外甥——佐久间盛政吧!这小子,今年都三十一岁了,走起路还像二十岁似的虎虎生威!真是一员虎将啊!

    柴田胜家心道,那个明朝人似乎对胜政有疑虑,嗯......还是我更多的了解我的外甥吧!

    “舅舅!”佐久间胜政的大嗓门儿在军帐外近处响起:“我进来啦!”

    话音刚落,这个大个子外甥便大踏步走进了军帐。

    他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前笠具足,依然那么的虎虎生威!进屋之后,佐久间胜政摘下头盔,望着自己的舅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胜政来啦!”柴田胜家温和的道。自己没有儿子,与义子的关系又极其不佳,说到底,倒是这个外甥更像自己的孩子一些。胜家心中说不出的疼惜这个孩子,尽管已经三十多岁,但在他心里仍然觉得——胜政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舅舅,天放晴了!今天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呢!”佐久间盛政的大嗓门儿再次响起,他是个积极的主战派,一天不打仗就急躁的不要不要的!

    柴田胜家是相当了解自己这个外甥的,于是他用铁质的军扇轻轻敲打着胸甲,微笑道:“不!胜政,不要着急!现在形势对我们有利,我们越沉得住气,就越有好处!”

    佐久间盛政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舅舅,你说的什么话!我看对面山上那些羽柴家的军士,一个个就像他们的主家——猴子一样,有什么好等待的!只需要拿出一往无前的勇气,就能一举击溃他们吧!”

    柴田胜家很喜欢这小子的个性,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勇敢,热情,豪爽,不计后果!

    可是柴田胜家依然摇了摇头,微笑道:“不,胜政,现在还不是进军的时候,敌军扎营比我们早,他们一定比我们先进入疲惫,那是才是我们跟他们山地决战的最佳时机啊!”

    佐久间盛政换了个坐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噘着嘴道:“怪不得您被世人称作鬼柴田,果然是智谋惊人呢!”

    这句话听起来是夸奖,实际上却是讽刺的意味占了绝大多数。

    胜家笑而不语,又喝了一口茶。

    佐久间盛政见柴田胜家不吭声,便急躁道:“舅舅,我们打入敌方的将领已经被寝返,他已提供给我第一手消息——秀吉最近根本不在阵中!”

    柴田胜家“什”的一声合上扇子,皱着眉头问道:“此话当真?”

    佐久间盛政大大咧咧的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说织田信孝在背后捣鬼,羽柴秀吉这猴子亲自带兵回伊势去灭火了!”

    柴田胜家急切的追问道:“消息确切吗?”

    佐久间盛政哈哈笑道:“就知道舅舅你要这么问!昨天晚上,我派几个忍者去了敌方据点查看,锅灶少了近一半!可见秀吉本队的确不在此地!”

    说着,佐久间胜政坐下来,往前蹭了蹭,继续急切的道:“舅舅!秀吉不在,对方的这些人就像土鸡瓦犬,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击倒秀吉的偏师!等他回来,只能是追悔莫及,大势已去啊!”

    这话说得柴田胜家怦然心动,但是理智告诉他,秀吉不是这样容易被击垮的人,在他心底,还是觉得自己稳健的战术更靠谱。可是作为心疼晚辈的长辈,他又架不住佐久间盛政的反复折腾。

    只听这鬼玄幡胜政又带着嘲笑的口气道:“舅舅,你不会是怕了那只猴子吧!”

    柴田胜家作为织田信长手下头号家臣,自然是眼高于顶的,要说他怕羽柴秀吉,那他是一万个不会答应的!于是胜家不悦道:“说的什么话!我只是觉得坚守的战术比较稳妥!”

    佐久间盛政却急道:“舅舅,等你坚守到秀吉回来,我们的兵力又进入劣势,那时候想要决战,只怕已经晚了啊!我恳求您,让我带兵冲对方一阵!如果实在不合适,我尽快回来就是了!”

    说道这里,佐久间胜政已经开始对柴田胜家连哄带骗。在他的字典里,何曾有过退回来这个选项?说这些,不过是想骗着胜家让自己去罢了。

    柴田胜家却怦然心动,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啊!就让胜政去冲一阵,如果秀吉真的不在,那可真是天赐良机呢!

    见柴田胜家的脸色已经缓和很多,佐久间盛政接着道:“放心吧舅舅,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您就瞧好吧!行吗?”

    柴田胜家盯着佐久间盛政,半晌后方道:“只许打一仗,无论胜败,都必须撤军,能做到吗?”

    佐久间胜政耳朵里只听到“打仗”二字,别的疑虑没听见,嘴里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柴田胜家又是思虑再三,方才答应,让佐久间盛政去冲一阵!

    这鬼玄幡胜政得了这条军令,就像开笼出闸的猛虎一般,兴高采烈的去了。

    柴田胜家望着佐久间胜政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隐隐不安。但是很快,他又压下了自己的念头,毕竟这是自己的外甥,他的勇武,自己是完全知道的。

    可是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喊了声小姓,叫来了自己手下大将前田利家——利家跟自己十多年了,算是自己的心腹了吧!那明朝人居然连他都怀疑,真是可笑!

    “利家,我已经命令胜政为先锋,去冲击敌方阵营。现由你作为策应指挥使,远远吊在胜政的后面,以保证他的安全。其他几支军队,也交给你管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啊!”柴田胜家语重心长的对前田利家道,全然已经忘了我的警告。

    “得令!”前田利家答应的很痛快,很快便带着几名副将,追着佐久间胜政的背影去了!

    不得不说,佐久间盛政的确是名善于作战的将军,他带着自己手下的八千人,从行市山阳出发,绕过集福寺、祝山,又潜行度过了川并,终于到达了贱岳一带的高山上!

    站在山顶,佐久间盛政的心里满怀豪情——不是说贱岳附近有敌军的主力么?怎么一个鬼影子都不见?秀吉果然是跑了吧!

    想到这里,佐久间盛政心中一片火热,他再不顾忌其他,带着手下的八千儿郎,猛虎下山一般,向着位于大岩山的中川清秀部杀将过去!

    这里在历史上是由小西行长驻守的,但是这名将领在我第一次海上救援佐久间盛政时已经被他擒获,从此生死不知。所以这里的驻军将领变成了中川清秀!

    中川清秀在秀吉阵容当中,只能算是个中庸之才,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等他发现身后有敌人时,佐久间胜政的八千儿郎已经冲到了己方阵营的半里处!

    在中川清秀的无比惊恐当中,佐久间盛政的军队就像势不可挡的洪水一般,呼的涌了上来,中川清秀的两千人马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就被这支猛虎一般的军队吞噬了!

    其他山上的秀吉军将领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见中川清秀在敌军的偷袭中一触即溃,全军覆没,顿时军心动摇,出现了轻微的混乱!

    佐久间盛政心中杀得火热,完全忘了舅舅说过的,只许打一仗、无论输赢都要撤军的要求,军刀一指,这名被称为鬼玄幡的勇将,便带着自己的八千儿郎,继续冲往了下一个山头——岩崎山的敌人!

    驻守岩崎山的不是别人,正是羽柴秀吉的亲弟弟——智勇双全的羽柴秀长!

    他见己方军势在对方的奇袭之下产生了混乱,立即站出来进行安抚,只听他高喊道:“诸君听令:羽柴筑前守的计谋已成!敌军已放弃坚守,前来与我军决战!各位务必坚守岗位,以待筑前守返还,一举歼敌!”

    总而言之,他将己方的防守不利、被敌军偷袭成功归结为羽柴秀吉的计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己方的官兵确实相信了他的话!军心迅速得到了稳定,将士们开始依托山上的工事抵御佐久间盛政的猛攻!

    如果说,佐久间盛政的攻势像洪水,那么羽柴秀长的防守便像礁石!任凭佐久间盛政怎样勇猛,羽柴秀长的防御就是稳稳的守着,没有丝毫崩坏的迹象。

    这一仗,直从白天打到了夜幕降临,佐久间盛政的军队已疲,连勇猛无比的鬼玄幡本人也有了撤下去、休息休息的打算。而他也不断的回头,想找到上午时隐隐约约看到的、应该是舅舅派给自己的援军的位置,请求协助,待恢复力量之后,转头再战!

    可是,事情却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啊!

    在他身后的前田利家,早已在二十里外就扎住了阵脚,并不前进,几名副将尽管有些奇怪,但是却无法质疑主将前田利家“在此静候鬼玄幡佳音,不要去抢其功劳”的说辞。于是一万多人就驻扎在贱岳山以西,便那么呆呆的看着佐久间盛政在前面厮杀。

    就在离此地五十公里远的美浓国,羽柴秀吉一早就听说了柴田胜家进军的消息,而且打听到进军的先锋是佐久间盛政这个莽夫,心中大喜!于是,他带领着自己手下的两万主力,开启了一段被后人与他之前的“中·国大返还”相提并论的急行军!

    而这,也成为整场战役的转折点!或者说,整个东瀛走向的转折点!

195.疾速返还

    人的一生,大多是平平淡淡,关键时刻就那么几次。有的人抓住了,就飞黄腾达;有的人抓不住,就穷困潦倒。这里面既有命运,也有机缘,真的很难说清。

    贱岳山周围战斗从早打到晚,佐久间盛政感觉到疲惫,羽柴秀长却也在苦苦咬牙支撑!二人坚持的点其实差不多——佐久间盛政赌的是羽柴秀吉赶不回来,而羽柴秀长赌的是自己这位同母异父的杰出兄长一定能及时赶到!

    那么此时,秀吉到底在哪呢?

    羽柴秀吉的一生,是特别善于把握关键点的一生,即使称之为传奇绝对不为过。虽然其中难免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基础是错不了的,他本来就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在羽柴秀吉的生涯中,有过两次改变东瀛历史的大转移、大撤退。

    一次是之前讲过的,本能寺之变后,羽柴秀吉为了夺取讨伐明智光秀、赢得家族话语权的先机,紧急与毛利氏议和,从中·国地方紧急撤回的“中·国大返还”,改变了信长死后的天下局势。

    另一次就是贱岳合战中,悄然离开贱岳、前往后方美浓城处理织田家动荡的秀吉,于中午时分接到柴田军进军的消息,开始全速赶回贱岳的大转移!

    这一段距离大概有五十多公里,据在前线作战的佐久间盛政等人估计,羽柴秀吉要赶回来,最早也要到次日凌晨,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攻破了岩崎山的秀吉军势。

    秀吉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山路的道边,紧紧拉住了一名百姓的手——善于做群众工作的秀吉,派人骑着马,沿着美浓到贱岳战场的路线大声呼喊宣传!

    “叛军在贱岳山一带作乱,羽柴筑前守紧急赶往平叛!大家一定要给予羽柴筑前守帮助!凡是今天帮助羽柴大人的人,来日必当十倍返还!”

    “叛军沿途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帮助羽柴筑前守就是帮助自己!为了尽早剿灭叛军,百姓们,用你们的手去支持羽柴筑前守吧!”

    一路上,骑兵们大声呼喊着,沿途的百姓听了他们的喊话,议论纷纷。

    “羽柴筑前守秀吉大人真是辛苦!这么远途去剿灭叛军!”

    “可恶的叛军,据说都是吃人肉的!秀吉大人加油!”

    “秀吉大人是为了百姓!我们去支持他的队伍!”

    “说是提供多少,要十倍送还!想必秀吉大人是不会说谎的吧!都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啊!”

    “走!一起去!”

    于是,在秀吉赶回贱岳战场的山路上,出现了蔚为壮观的一幕!

    沿途的百姓打着火把,手中提着粮食和清水,夹道欢迎羽柴军一路赶来,有吃有喝,又一路目送他们远去。颇有一副孔明入川时、“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的意思。

    路两旁全是鼓励打气的声音,羽柴秀吉的队伍里,每名战士都深受鼓舞,他们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战斗是正义的,是受到无比拥护的!

    感到口渴时,微微一偏头,眼神刚扫过去,立即就有欢迎的百姓递过水瓢,接过来边走边痛饮一番!顿时完全没有干渴。

    感到饿了,自然有百姓递来香喷喷的饭团,几口下去,余味依然缭绕在嘴边,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羽柴军势两万人从下午两点左右启程,晚上九点左右赶到了贱岳山!七个小时跨过五十公里山路,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当然,有的杠精会说,跑马拉松的四十几公里不过就两三个小时,跑的慢也就五六个小时,七个小时五十公里,不过尔尔。

    但必须清楚的是,马拉松是竞技跑步,运动员的负重几乎为零,各方面环境也是尽可能的优厚,可以堪称理想条件下的运动。

    而羽柴秀吉走的是山路,士卒都是全副武装。即使是负重最轻的足轻,也要穿一身嵌着铁片的铁甲,带着斗笠状的头盔,扛着一柄木杆铁头的长枪。再加上其他武备,一身负重最起码也在十五公斤以上。

    更何况,马拉松运动员都是精选出的专业运动员,身体素质本来就远远优于常人。而秀吉的士卒,不过是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农家子弟,而且不是各跑各的,而是大队伍同时到达,两者更不可同日而语。

    正因为如此,这次大转移才被世人称为奇迹!

    秀吉站在岩崎山东北麓,望着山那边的厮杀,并不着急进攻,而是让手下士卒就地休息。

    佐久间盛政和羽柴秀长的战斗已呈白热化,看的出来,主攻的佐久间盛政虽然体力消耗更快,但士气却也更高!羽柴秀长正苦苦支撑,按照这个打法,羽柴秀长可能抗不过今夜!

    秀吉再往后看,柴田家的援军还远在几里外,大将是……前田利家!秀吉大喜,心道柴田胜家这个蠢货,居然看不出前田利家已经被我寝返了吗?

    他按兵不动,佐久间盛政这支队伍就会被我一口吞掉!等到柴田胜家的队伍开过来,我已经断其一臂了!

    秀吉大喜!同时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先恢复一下精力。于是他回到中军帐,强迫自己小睡了一会儿。

    凌晨两点左右,亲兵按要求叫醒了秀吉。黑暗中,秀吉睁开了星辰般熠熠生辉的眼睛,望了不远处的战局一眼。双方都已成了疲兵,此时正是大好良机啊!

    “进兵!攻击!冲垮敌军!”秀吉尖利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两万军兵怒吼着,冲向依然围攻着岩崎山寨的佐久间盛政军势!

    佐久间盛政已经整整打了一天,准确的说,十八个小时,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见到如潮水般涌来的羽柴秀吉大军,鬼玄幡的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该死,是秀吉的军队!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佐久间盛政心中呐喊,尽管他并不害怕,但是颤抖的双臂告诉自己,没法再打了,尤其是面对着三倍于自己的生力军!

    “撤退!撤退!寻找援军!”佐久间盛政勇猛无双,但是他并不傻——再打下去,绝对是必死的结局,所以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是,羽柴秀吉怎么可能给他撤退喘息的机会?大军像潮水般涌向溃退的佐久间盛政军势!像恶狗扑食般,死死咬住前面部队的尾巴,一口一口吞噬着佐久间盛政的军力!

    鬼玄幡的心里十分恼火:若是早晨碰到,我怎么可能怕他这只猴子?

    可是……可是现在真的打不动了啊!自己被秀吉追着,从岩崎山一路逃到了贱岳山,可是敌人依然死死咬着不放!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难道我就没有援军吗?

    佐久间盛政心道。望着前方的己方阵营,他的心里在尽力呼喊!来啊!出兵啊!这时候还不出兵,你在等什么?

    借助着星光和火把,佐久间盛政看到了前方军帐中的大旗,是前田利家!

    怎么是他?佐久间盛政的内心忽然有些恍惚——为什么舅舅要派这个两面三刀的人来?他这样按兵不动……不会见死不救吧!

    心里上下打鼓,但佐久间盛政的军队依然在向着前田利家的方向撤退!就在离对方还有四五里地的时候,前面的阵营突然动了!

    要进兵了吗?佐久间盛政心中狂喜!然而,前田利家的队伍开拔后,并没有向着自己的方向营救过来,而是……而是撤退了!

    为什么要撤退!佐久间盛政的心中在大声疾呼!前田利家!你为什么要走!

    远处的山头,前田利家望着苦苦逃命的佐久间盛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可笑的柴田胜家,居然想和秀吉争天下!今日便是你败亡的末日!

    想到这里,前田利家下令——全军撤退!

    尽管手下的军士一万个不理解,此时……此时怎么能撤军?难道前田大人喝醉了?前面!就在面前!我们北陆最强的佐久间盛政大人正在被追击!为什么不救援?而是要撤退呢?

    可是军令难违,前田利家手下的几千人,最终还是缓缓的向着离开战场的方向撤离而去!

    前田利家的副将不破光治看见主将开始撤退,大惊之下,以为前面的佐久间盛政已经全军覆没,慌乱之下也下达了撤退了命令!

    于是,被柴田胜家寄予厚望、被佐久间盛政视为救命稻草的一万人就这样撤退的一个不剩!

    佐久间盛政绝望了!他咬咬牙,率领残余的六千多人调转方向,向着身后如狼似虎的两万多秀吉大军猛扑过去!他决定,要在此地和秀吉决一死战!

    尽管他知道,自己此去必死,但是这名被称为鬼玄幡的北陆第一猛将依然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秀吉军势仗着人多势众,与佐久间盛政的队伍狠狠撞在了一起!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挡不住面前这只残兵的反攻!人数多的一方居然被压制了!

    秀吉待在队伍后面,望着猛虎般的佐久间盛政,下令道:“顶住!顶住!他们已是疲兵!只要坚持住,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并不擅长山地战的秀吉军势再次稳住阵脚,缓缓后退着,抵御着佐久间盛政的猛攻!

    果然如秀吉所料,佐久间盛政的勇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开始因为体力不支而渐渐委顿下去!

    反击的机会就快到了!羽柴秀吉和前田利家的心中几乎同时想到。而佐久间盛政的心中则只剩下绝望!

    生命就到这里了吧!三十一岁的佐久间盛政心道。他擦了擦脸上的血,不让自己的视线被阻挡,咬了咬牙,决定向秀吉发起决死冲击!

    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北陆的威名!

    佐久间盛政如是想到。

    他的心里狂恨着前田利家!这个该死的两面派!该死啊!

    而前田利家此时已下了贱岳山,准备带兵返回自己的居城,等待着战事结束,羽柴秀吉兑现自己的承诺!

    当初把茶茶嫁给秀吉真的是天大的正确啊!前田利家心道。没有想到,这个伶俐的小子竟然能走到这一步!今后,他会是天下之主吧!那我必定是要飞黄腾达!这就是命数!

    骑在马上,前田利家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前面是一个峡谷,穿过去,就远离战场了吧!

    就在此时,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前田利家顿时觉得胸口一痛!中枪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前田利家只觉得眼前一黑,从此便永远的失去了意识……

    佐久间盛政摘下腰间的酒囊,猛猛的喝了两口酒,将酒囊扔在地上!是时候绝命了!这名猛将下了决心!就在他举起长枪,准备下令冲锋时,背后忽然响起了猛烈的枪响!

    面前的秀吉军顿时倒下百多人!气势立即为之一滞!

    有援军?是谁?

    佐久间盛政又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只见不远的地方,一面军旗高高飘扬,定神再望,夜幕中,偌大的“孙”字大旗,正随着狂风猎猎作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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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殇介绍:
一生奋斗,两世为人,回到明朝也要认认真真的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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