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一发一揆
世上凡事凡物都有代价。如果一个代价不能换取一个事物,唯一的解释就是代价不够。用现代话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百块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百块钱!
我——或者说柴田胜家,以两千贯的代价,换取了本愿寺显如在羽柴秀吉境内发动一发一揆——也就是武*装*暴*动的承诺。这对我们来说,实际上是双赢的。
对柴田胜家而言,两千贯,那不过就是一座城一个季度的给养经费,对于占领整个近畿东部、越前西部的大势力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他换取的却是直接对手境内的大面积混乱,这是相当划算的一笔买卖。
而对本愿寺显如而言,更是稳赚不赔!他发动一发一揆,靠的根本就不是经费,而是信仰!来参加一发一揆的全都是本地的信徒,全是自带干粮来“干活儿”的。
这些人叫了就来,来了就打,打完就走,连工钱都不要!死了更简单,他们会告诉你:“此人已升天!”至于丧葬费?不存在的!
我们约定,在羽柴秀吉境内发动一发一揆的时机为月底——也就是十二天之后!本愿寺显如也是个实在人,拿钱办事。当然,我先付给他六成经费,剩下四成,是我作为“绩效考核”奖励留下的。
其实之所以找到本愿寺显如,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在历史上,织田信长死后,本愿寺显如及其弟弟本愿寺准如与羽柴秀吉达成和和解和协议。
一五九一年,在已经改名的丰成秀吉帮助下,于京都崛川六条重新建立新本山——也就是位于京都市—下京区—花屋町下的门前町本愿寺,此后直到现代,都为本愿寺之本山所在。
我要让本愿寺显如与羽柴秀吉决裂!代价就是今天付出的这并不昂贵的金钱!换句话说,我拿钱,把一个本来会成为羽柴秀吉朋友的人,分化成了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这笔买卖,怎么算账都不亏!
在这十几天里,整个近畿西部、中国地方以东,都陷在一种暗流涌动的环境里。一些敏感的商人、百姓仿佛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氛,早早的收拾行装、离开此地,或者紧紧的关门闭户,不再营生!
原因很简单——一发一揆的信众来自当地百姓,他们就是一发一揆的主要力量!而这次唯一的不同,就是在百姓信众之外,还增加了更加专业的、来自浅井家的复仇力量!
终于,时间推进到了月底时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羽柴秀吉正在居城向部将安排工作,忽然探马忙不迭的来报——在羽柴家势力范围内,多地发生了久未出现的一发一揆!
羽柴秀吉“腾”的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用军扇敲着探马的头盔连续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什么人在闹?都在哪里发生了!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那探马吓得直哆嗦,但是依然回答了羽柴秀吉的问题:
时间就在昨日夜间至今日,至此时仍在继续!本来以为就是地方的农民因为什么事发生了冲突,结果愈演愈烈,一发一揆的范围已经遍及京都以西、奈良、堺、大阪、兵库、和歌山等地!
听了这话,羽柴秀吉气得牙关紧咬!这些地方都是他的势力中最富庶的地方!损失不可估量!可是这些地方怎么会发生一发一揆?没有理由啊!于是示意探马继续说。
探马战战兢兢的又道:至于是什么人发动的,此时仍然在查,不过除了百姓之外,似乎还有很多蒙着头脸的人!据目击者称,似乎都是光头!
光头?羽柴秀吉心中一惊!难道是石山本愿寺的人?自己的前老板——织田信长,与本院寺整整打了十年的仗,才以本愿寺显如隐退为契机,惨烈的宣布了胜利。在信长死后,自己正想去拉拢本愿寺显如这个酒肉和尚,怎么他倒先闹起来了?
于是羽柴秀吉喝问道:“他们要什么?快说!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那探马浑身如同筛糠,口中却依旧抖抖索索的说道:“他们......他们要求......要求免除所有税收!还富于民!还要求......还要求重新分配以上这些地方的土地,将官地分发给民众和僧人!”
“胡闹!”羽柴秀吉喝道!手中的军扇重重在探马的头盔上一抽,直接断成两截!那探马更是吓得磕头到地,不敢起身!
羽柴秀吉愤怒的心情可以理解——在人多地少的东瀛,什么东西最可贵?土地!这些该死的一向宗人,居然敢打起土地的小心思?如果把土地分给他们,自己的大名又当得有什么意义?
免除税收也是一样的道理。对于一个势力、或者一个国家而言,税收、财政,是一个国家的血脉,断了税收,那必然国将不国!
羽柴秀吉极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他细细的琢磨着这事儿,忽然觉得不对!
在战国若干大名中,自己的领地里,税收是相对最少的地方之一,为了拉拢民心,自己征发的民夫也很少,一直都是在极力的去讨好这些民众。尤其是考虑到前任——织田信长的残暴,他们更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民众,是最好糊弄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这里发生了一发一揆?
于是羽柴秀吉忍住怒火,又问道:“你说,除了我们的领地范围内,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发生这个情况的?”
探马听到这个问题,几乎是眼前一黑,心道大人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却不敢耽搁,乌里吧嗦了半天,方才说出两个字:“没......没有!”
羽柴秀吉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平静下来。作为一名大智慧者,作为东瀛战国时代最懂人心民心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是德川家康——他分明从这次的事情当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
立在那里思考了半天,羽柴秀吉忽然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道:“你辛苦了!再去侦探吧!”
那探马心中一凉!只道是羽柴秀吉要动刀杀人了、所以格外客气,吓得一个劲儿磕头,祈求饶恕!
羽柴秀吉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不!你做的很好,不需要饶恕!我要奖励你!去吧,你已经是足轻头了!好好干!”
那探马、不!足轻头愣了半天,从羽柴秀吉脸上看到了满满的真诚,方才一跃而起,千恩万谢的去了!
羽柴秀吉坐回榻榻米上,捡起断掉的半截军扇,叫了一声:“叫小一郎来我这里!”
门外的小姓听见了,应了一声,“腾腾腾”的跑了!不大会儿,便叫了一个人回来。
此人便是羽柴秀吉所说的小一郎,他的全名叫羽柴秀长,是羽柴秀吉的弟弟,父亲是竹阿弥,母亲是大政所阿仲。
羽柴秀长乳名小一郎,又叫小竹。天正十二年,也就是一五八四年,在羽柴秀吉更名丰成秀吉之后,改名为丰臣秀长。天正十三年领大和郡山城,成为一百一十万石的大名。天正十五年时任大纳言,因此被称为大和大纳言。
羽柴秀长是秀吉手下极为重要的人物,是兄长秀吉的左右手,在文武两面都十分活跃,对秀吉统一天下作出了极大的贡献。秀长性格温厚,一直担任辅助兄长的职务,也是令众多诸侯都十分信赖和依靠的、人格高尚的人物。
羽柴秀长笑呵呵的进了门,慢慢的在羽柴秀吉对面坐下,微微行了一礼,笑着道:“兄长,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定是为了眼下的奇怪事吧!”
羽柴秀吉接过小姓递过的新军扇,“刺啦”一声甩开,轻轻的摇晃着,微笑道:“就知道你最清楚!说说吧,你怎么看?”
羽柴秀长抬起右手,抠了抠嘴角,微笑道:“兄长,有人想拖住我们的后腿哩!”
羽柴秀吉轻轻摇着扇子,明明是冬日,却依旧不觉得清凉,他皱着眉头道:“你是说......柴田胜家?没有道理啊!他怎么会有这个脑子?那个莽夫!野猪!总是当众叫我猴子的蠢货!他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来呢?”
羽柴秀长微笑道:“听说,柴田胜家最近交际甚广,好像在各方面都做了争取。昨日晚间得到消息,他甚至联系了明智光秀的残部,以对抗我军!”
羽柴秀吉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像他的作风,病急乱投医!明智光秀是一只豺狼!他的残部自然是受了伤的豺狼!柴田胜家真是穷途末路,怎么会想到和这些乌合之众联合呢?”
羽柴秀长笑道:“兄长,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羽柴秀吉挑了挑眉毛,示意兄弟你继续说。
羽柴秀长又偏头挠了挠耳朵,方才轻声道:“自从信长公逝世、我方与柴田胜家对立以来,似乎境内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利之事发生!先是熊野水军遭到仇敌报复,元气大伤;又是沿海居民受到威胁,人心惶惶;今天干脆来了一发一揆!兄长,还是我刚才那句话,有人想拖住我们的后腿啊!”
羽柴秀吉直截了当的问道:“小一郎,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是谁?”
羽柴秀长直起了腰,第一次皱起眉头,把双臂挽起来、叠在胸前,沉吟道:“听说,柴田胜家最近和那个刃海商会走的很近啊!”
羽柴秀吉也皱眉道:“刃海商会?就是卖给柴田胜家铁炮的那个?他们怎么了?”
羽柴秀长摇着头道:“我最近一直在查,那个商会的头目似乎不是表面上的伊贺残党,而是一个来自明朝的人物。只不过他们一直隐蔽的比较深,我还没有查到具体情况!但是,自他们出现之后,很多事情就变的奇怪,我想,这一切与他们肯定脱不了关系!”
羽柴秀吉怒道:“上次不是让岛津义久扣了他们的火器么?查出什么没有?”
羽柴秀长叹了口气,摊着双手道:“这正是我疑惑的点——岛津义久和刃海商会议和了!”
“议和了?”羽柴秀吉呐呐的道:“怎么可能?难道......岛津义久也有了二心?”
羽柴秀长微微伏下身子,低声道:“岛津义久有没有二心,我不知道!但是最近这个节骨眼上,凡事还是小心些好!刃海那边我会继续侦查!眼下的事嘛......解铃还须系铃人!兄长想必已经知道,有本愿寺的僧人参与其中了吧!”
羽柴秀吉点了点头道:“知道!可是那些僧人一向没有这么大胃口,怎么这次格外尖锐呢?”
羽柴秀长盯着秀吉的眼睛道:“兄长,这次的一向宗,还有人提出了‘光复浅井家荣耀’的口号!”
“浅井家?”羽柴秀吉呆了呆:“怎么又和他们扯上关系?浅井家不是绝后了吗?除了那三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儿!”
“似乎没有呢!”羽柴秀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秀吉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但凡遇到难题,都会装作若无其事。现在他这个表现,肯定是内心十分的着急啊!
却听羽柴秀长继续道:“兄长,这次遇到的事情,其实要解决并不困难,无非是破财免灾,损失些兵力。但这之后,恐怕这一个冬天,我们都再难有所作为了!”
“唉!”羽柴秀吉重重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怎么都化解不开......
167.秀吉军议
东瀛的冬季来临时机,与华夏的农历记法相当吻合,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偏北的地方已经开始下起了雪花。
比天气更冷的,是羽柴秀吉领地下各城奉行的内心——因为一发一揆的爆发,对各地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尤其是今滨城附近,一向宗主力喊着光复浅井家荣耀的口号,向着主城发起了猛烈的冲击!城主小西行长无奈之下,出兵讨伐一向宗人,但那些人却又在町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告急文书雪花片儿般飞向正在清州城处理信长丧事的秀吉身边,他顿又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向来不是羽柴秀吉的作风,思前想后,他命人速招黑田官兵卫来侧近,商议今后之事。
黑田官兵卫是羽柴秀吉手下“两兵卫”之一——既是东瀛战国时最优秀的两名谋士——竹中半兵卫和黑田官兵卫。竹中半兵卫重治被誉为东瀛战国的“今孔明”,在战国的地位与华夏三国时代的诸葛孔明相当。
但十分可惜的是,竹中半兵卫身体不好,三年前病故时年仅三十六岁。但以我一直以来的认识来看,竹中半兵卫其实与孔明并不相似,倒是与郭嘉神似更多。
于是黑田官兵卫便成了此时秀吉手下第一谋臣,地位与“凤雏”略同,只是行事要老沉的多。黑田官兵卫有极高的军事才能和外交手腕,他一生征战无数,尤其长于奇谋诡略!
名震战国的英贺浦之战、水淹备中高松城、中国大折返、四国征伐、九州征伐、小田原笼城战、北九州制霸等皆为黑田之杰作,都直接或间接出自黑田官兵卫之手,日本国内谓之”天下第一军师”。
丰成秀吉死后,手下势力群龙无首,因此晚年的黑田官兵卫也曾一度立志称霸日本,奈何关原合战后局势骤变,见到大势已去的黑田官兵卫不得不臣服于德川家康,并以出家法号黑田如水为名自称。
黑田如水一六零四年病逝,辞世句“おもひをく,言の叶なくてつひに行く。道はまよはじ,なるにまかせて。”用现代的话说,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遗憾。现在没有什么犹豫,尽可心情平静地远行”。
次日他便永远闭上了眼睛,默默走完了战国英杰的一生,葬于博多崇福寺,享年五十九岁。
如今的黑田官兵卫年方三十六岁,与竹中半兵卫辞世时的年纪相同,但是身体却强壮的多,状态也非常之好,正是雄姿英发、征战四方的时候,因此也深得羽柴秀吉的信任,被视为肱骨心腹之臣。
黑田官兵卫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清州城,羽柴秀吉立即召集了闭门军议。参加军议的,除了羽柴秀吉、羽柴秀长、黑田官兵卫之外,还有羽柴家头号大将蜂须贺小六、五奉行之一的前田玄以,以及一名二十二岁、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石田三成。
这是一次很奇怪的军议,因为之前的每一次军议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至少得有一个明确的敌人吧!可是这次的军议却没有。当羽柴秀长说完当前的情况之后,会议厅里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就连一直以来最是雷厉风行的蜂须贺小六都默默无语,静静听着。
沉默良久,羽柴秀吉开口道:“我和小一郎做了商量,这件事恐怕并非面上这般简单,似有何人在幕后助推,方才有当前的一番景象!”
先开口的是前田玄以。这名以内政著称的名奉行避重就轻,先说了一番基本情况:“诚如筑前守大人所言,当前的形势的确离奇诡谲!近两月以来,受到各方面负面形势影响,治下税收锐减三成,但支出却增加了二成,财政压力很大!若是长此以往,只怕难以持久啊!”
脾气火爆的蜂须贺小六嚷道:“谁都知道的事,民部卿法印你何必再说一遍?主上是问你该如何解决?”他倒不是针对前田玄以,而是就这么个人,大家也都了解。他所唤的民部卿法印却是前田玄以的官位了。
于是前田玄以摊着手笑道:“不知修理大夫所言解决是指何事?何人?何时?不清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修理大夫却是蜂须贺小六的官位,前田玄以这也算是开了个玩笑,将了蜂须贺小六一军。
这猛将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哪有什么思路,顿时瞪起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会议厅里一时间气氛尴尬,于是老好人羽柴秀长便站出来打圆场道:“前田民部卿所言甚是,正是当前的症结之所在。蜂须贺修理之意也并无不妥,我们还要尽快找出应对之策。黑田军师最是擅长应急攻坚,想必已有良策,还望速速道来!”
一句话,既抚慰了前田玄以和蜂须贺小六,又把皮球踢给了黑田官兵卫,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黑田官兵卫近段时间以来,也在密切关注境内的这些奇怪的迹象,他一直怀疑有人暗中捣鬼,于是私下里也安排人做了查探。此时羽柴秀长问起,虽然秀长并不是主公,但羽柴秀吉分明就坐在一边,只不过由自己弟弟代言罢了。
想了想,黑田官兵卫微微俯身道:“主公!以在下之见,近期的腌臜事情,似是个例孤案,实际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这句话说道了羽柴秀吉心里,他顿时点头道:“嗯!我与秀长也正有此心!黑田军师,你且说说!”
黑田官兵卫沉声道:“近日,我着手下四处打探,对境内乱象的出现,着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句话一出,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这里。黑田官兵卫继续道:“熊野那边,遭受了据称来自南洋的库恩商会袭击。但我查探之后,发现熊野方开始受到袭击时,库恩商会的护航舰队并无出动记录!”
从古至今,舰队出港寄港都有记录,这个并不难查到,黑田官兵卫从这个角度入手,的确是直击要害。羽柴秀长却疑问道:“或许是雇佣了他人助手也未可知......”
黑田官兵卫摇摇头,继续说道:“小一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袭击熊野的船队,武装的乃是西洋第一流的快船!这种快船产自法兰西的加莱地区,产量相当稀少,每一艘都有去处。据九鬼嘉隆说,袭击他们的应该是五艘快船,且成色都颇新,说明是一批的新船!具体是何人所为,只需派人远走一趟法兰西即可知晓!”
羽柴秀吉皱着眉头道:“此去法兰西,一来一回,便是半年,如何来得及?眼下是火烧眉毛之时啊!”
黑田官兵卫微笑道:“那便需行第二招:打草惊蛇!”
羽柴秀吉追问道:“如何打草惊蛇?”
黑田官兵卫却不回答,仍然笑着说:“主公且稍候,容在下将推断一并说完——熊野受袭后,南部沿海即受到攻击,据称是一伙人所为。我前些日子派人去了南洋,以第三方商会的名义与库恩商会做了交涉,库恩商会表示,在熊野水军主动袭击对方商船队之前,对方并无报复计划。”
羽柴秀吉皱起眉头、扇了一下军扇道:“哦!果真如此?”
黑田官兵卫点头,方继续道:“这些商人向来最重信誉,开战停战都有说法。应当不是欺瞒之语。”
羽柴秀吉默不作声,蜂须贺小六却插口道:“那依军师之见,当是何人所为?”
黑田官兵卫微笑了一下,望着蜂须贺小六道:“修理大夫莫急!在下还有话说——信长公次子信雄,正值壮年、却离奇身死!我亦派人做了查探询问,当时那个售药的西洋僧侣,教中籍册查看,并无此人——各位当知,我本人乃是受了洗礼、入了基督教的信徒,因此在此事上格外重视,也查之有道,应该没有花假。”
羽柴秀长微笑道:“黑田军师心思细腻,在下佩服!据军师推断,可是有人刺杀了信雄二公子?”
黑田官兵卫朗声道:“正是!清州之议后,主公携众家老与柴田胜家对立,拥立了信长公之孙——三法师为主。主公虽然一心为公,他人却不这么想。且三法师一直寄养在三公子信孝处,信孝又与柴田胜家交好。因此拥立三法师,其实是对柴田胜家更有利!只要信雄二公子一死......主公便断了另起炉灶的机会吧!”
羽柴秀吉道:“依军师的意思,这些事都是一个人所为?”
黑田官兵卫笑道:“至少是一个人指使所为!包括当前眼下发生的一发一揆,指向性均十分明确啊!”
羽柴秀吉皱眉道:“我的对手,无非是柴田胜家。虽然他近期策反了池田恒兴,由于上杉景胜结下盟约,但是以多年认识来看,他似乎并不是这方面的高手,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黑田官兵卫低声道:“前期我们怀疑的刃海商会,近期与柴田胜家交往甚密。上次岛津家扣住了他们一批火器,后来放行了,我却一直跟踪着!”
羽柴秀吉心里有些愠怒,压抑着怒火问道:“可是卖给了柴田胜家?”
黑田官兵卫点头道:“正是!那批铁炮从金泽登陆,走陆路送到胜家手里,正是资敌之举无疑!”
羽柴秀吉问道:“那个刃海商会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黑田官兵卫道:“经查证,刃海商会两年前成立,总经办虽是东瀛伊贺众的残余,东家却似是来自明朝的人物!”
这时,在一边一直未开口的石田三成忽然道:“黑田军师所言不差!在下认为,正是这明朝人从中做鬼,方才有了如今一系列怪事、坏事!为今之计,还要从此人身上着手啊!”
听了他的话,虽然是向着自己说,但黑田官兵卫却并不高兴——自己是羽柴秀吉手下第一谋士,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这石田三成却是什么东西?一个新人小鬼,竟敢来指示评判自己的观点?
顿时,会议厅里突然由热烈讨论变得沉寂,气氛又尴尬诡异起来......
168.初生牛犊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是绝对不假的。只不过其中的区别在于,有的牛犊是啥都不懂才无惧,有的牛犊却是啥都清楚仍无惧。
石田三成属于啥都清楚却仍无惧的类型。他生于一五六零年,今年方才二十二周岁,不满二十三岁。八年前因为“三献茶”的事得宠于秀吉,得以侍立于秀吉侧近。
所谓“三献茶”却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典故。一五七四年,羽柴秀吉时任长滨城主;石田三成十五岁,正在长滨城外的寺院里当小沙弥。
一天秀吉外出打猎,口渴难当,便跑到这座寺庙里喝茶。
石田三成先端上一大碗凉茶,秀吉一饮而尽。
三成又捧上半碗微热的茶,秀吉也大口喝了。
接着三成又献上一小碗更热的茶,秀吉又吹着品着喝了。
喝完之后,秀吉问三成,为何如此献茶?
三成答道:“由于大人劳累口渴的缘故,这第一杯茶自是解渴之用,于是用了大碗凉茶;第二杯是因为大人基本已经不再口渴,于是上了稍微温一点茶水;最后大人心也静了,口也不渴的时候,再上热茶,大人才会细细去品味这其中的味道”。
方丈大惊失色,厉声斥责三成无礼,秀吉却因此而认可了三成的智慧与气度,认为他能机敏地察知自己的意向,言行合乎自己的心意,于是三成当日便离开寺院,还俗并成为秀吉的侍从。
而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里,石田三成自讨伐柴田胜家时崭露头角,在征讨九州的岛津氏、小田原的北条氏、奥州的伊达氏时立下汗马功劳,成为秀吉手下最为倚重的心腹大臣!
在秀吉死后,由于秀吉之子秀赖是个阿斗式的“杰出青年”,丰成家实在是后继无人,本来名义上统一的东瀛再次面临分裂!
此时,蛰伏了几十年的德川家康突然暴起,率领东部联军作为东军,向着丰成秀吉遗留的势力发起决战邀请!而作为秀吉势力的忠实捍卫者,石田三成作为西军实际上的领袖,与德川家康以关原合战为契机展开决战!
但是可惜的是,石田三成捍卫的丰成家族在此时却袖手旁观,石田三成最终兵败被俘,为了捍卫名节拒不投降,被斩首于六条河原。享年四十一岁。
这也宣告了短暂统一东瀛的丰成氏气数已尽——而袖手旁观的丰成家,在石田三成兵败身死之后不久就被德川家康取代,德川幕府随即建立,一直统治东瀛直到倒幕运动的近代。
历史上的石田三成性格十分鲜明,善恶明晰,毫不遮掩。有智慧,有手段,有气魄,有忠诚,但是却欠缺一些运气和隐忍。总的来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是一位真正的悲剧英雄!
而此时的石田三成,还不过是羽柴秀吉的一个亲信,官位也不过是从七品的下等文官。面对黑田官兵卫这样的家族大佬,他慷慨陈词,却引起了黑田官兵卫的反感。
黑田官兵卫望着石田三成,皱眉不悦道:“石田什么时候也可以参加这样的会议了?”
羽柴秀长笑道:“这是兄长特许的。三成少年老成,颇有大将风范,兄长也只是增加对他的历练。三成,你还是要多听啊!”说白了,就是打圆场,也告诫石田三成不要多嘴。
谁知石田三成却微笑道:“在下不过是为主尽忠,方才开口。既然黑天大人已有定计,在下便不再多言便是了。”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实际上却是深深的表达了他的不满。黑田官兵卫很有些气恼——倒不是因为石田三成的话,而是因为羽柴秀吉的态度。
作为首脑,在此时的态度就直接表现出他对手下的重视程度。连羽柴秀长都看出来自己的不满,出声打圆场,作为头目的羽柴秀吉却默不作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和石田三成斗嘴,这充分说明,主上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程度,实际上已不在自己之下!
顿时,黑田官兵卫对石田三成有了一丝兴趣,不是反感,而是一种对出色后辈的兴趣——这也是黑田官兵卫自身素养和智慧的体现,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擅长观察形势、利用形势。
于是黑田官兵卫笑着道:“主上召集军议,自是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既然石田有想法,不如敞开说说,也好让大家参详!”
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倒让一屋子人颇为惊异,只有羽柴秀吉依然似笑非笑的扇着扇子。
石田三成是个爽利人,他见黑田官兵卫这么说,便也毫不客气的道:“那我便谈谈!我认为,诚如黑田军师所言,来自明朝的刃海商会幕后东家,就是当前这一系列问题的根源!”
说着,他命人将东瀛地图展开在桌上,用手指着道:“此人姓孙,名启蓝,年纪尚不满二十岁,却已是明朝正三位副都指挥使!”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片倒吸凉气之声。羽柴秀吉作为天下一统呼声最高者,此时才不过刚是从三位的官员,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石田三成接着道:“诸位大人一定怀疑此人身份。经查实,身份绝无问题。这孙启蓝乃是明朝前首辅张居正公的义孙,发迹于两年前。当时他方是一介草民,白身。因鞑靼人与明军战于广宁,明军将领戚继光赏识孙启蓝,大胆启用,此人又极有智谋勇武,两年内多次大破鞑靼人!”
说着,又将手指指向明朝东北地区道:“今年上半年,他还作为主帅之一,在此地彻底击破鞑靼人与女真人的十几万军队,当时其所率领军队,仅为对手的三分之一!”
屋里顿时又是一片惊呼之声!羽柴秀吉正色道:“此战我也有所耳闻!此子虽然年幼,却着实是明朝继戚继光、李成梁之后的又一后起之秀。”
羽柴秀吉的话,无疑是给石田三成上了保险。众人更加专注的听着石田三成说话。
三成接着道:“后来,因为明朝首辅张居正病危,明朝朝廷开始剧烈内斗,此子作为革新派年青一代的当家新星,又是张首辅亲属,受到来自保守一派的剧烈攻击,甚至受到生命威胁!不得已之下,潜逃出明朝,出海来到东瀛。”
黑田官兵卫点头道:“三成的情报十分精准!据我查探,两年前他就着手在东瀛建立商贸势力,以远洋贸易为主,不知是早有打算,还是另有原因。”
此时的黑田官兵卫说起话来,似乎已经将石田三成视作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人,实际上却还是抱着考教于三成的态度更多一些。
石田三成摇头道:“这个却无从知晓。但是在他为何与柴田胜家勾结一事上,我却有些新的发现。”
羽柴秀吉皱眉道:“此事你倒未曾说起过,速速讲来!”
石田三成沉声道:“在下也是日前方得到消息——据我们打入柴田胜家内部的探子报告,孙启蓝之所以与我军敌对,主要是因为其父亲——姓名不详,在海上贸易时,被熊野水军劫掠所伤至死!此事不知真假,但是从他的态度和手段来看,似乎应当为真实情况。”
黑田官兵卫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当先受难的乃是熊野水军!”
石田三成望了黑田官兵卫一眼,接着道:“不过目前,他已明显将仇恨迁怒于我军整体,从他与柴田胜家联手,为其提供各方面的支持、清除潜在隐患可以看出,他并不满足于对熊野水军的一时打击,而是要全面支持柴田胜家,与我军决裂对立!”
羽柴秀吉问道:“他的商会据点,我记得就在堺港?”
石田三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之前的确在堺港,但就在不久前,他们已将主要据点迁址到博多、江户,据说最近在鹿儿岛又建立了新的据点!留在堺港的却只剩下一小部分残余生意,拿之无益啊!”
前田玄以突然插话道:“这刃海商会别的方面我尚不清楚,但是贸易商却极有一套。”他主管商业,所以自然十分清楚。
见众人望着自己,前田玄以接着道:“刃海商会自两年前建立时,还不过是个租用门面的小商会,但是靠着与明朝的关系,大力开展朝贡贸易,仅仅两年时间,缴纳税额增长了四十七倍还要多!即使在贸易量巨大的堺港,也是数得上的大商会了!”
石田三成却摇头道:“前田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查探,刃海商会除了表面上的这些贸易——就是纳税的这些,其大宗贸易主要是来自于军火和珠宝走私,这些货物的份额,较之于正常贸易要大出近倍而有余!”
黑田官兵卫又接着道:“而且据了解,这孙启蓝手下有一批能人,在水军、铁炮、情报上均有所建树!孙启蓝本人更是武技高手,师承于林崎神梦想一刀流开山祖师林崎甚助,乃是居合流的高手无疑。”
一名尚未年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居然能够在这么多方面都取得巨大成就,此时又成为己方军势的绊脚石,参会的众人都心有戚戚。
蜂须贺小六不以为然的道:“不如委托杂贺众,将之抹去不就得了?”
石田三成断然道:“万万不可!”
蜂须贺小六皱眉怒道:“有何不可?不过是一个失势的明朝官人罢了!难道我们就怕了他不成?”
石田三成沉声道:“据推测,此人极其擅长暗杀与反暗杀!在明朝时,就多次玩弄锦衣卫于股掌之间。日前他在种子岛与城守种子岛时尧展开决斗较量,在实战中,以火枪完败了时尧殿!”
这句话,仿佛重锤砸在众人心头。种子岛时尧,那是东瀛铁炮的头号鼻祖,连他都败了,其他人只怕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而铁炮,又是当前天字一号的暗杀神器!得罪这样的人,似乎的确不智啊!
羽柴秀长问道:“既然此人如此难缠,我们又当如何与之相处呢?”
石田三成与黑田官兵卫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怀柔!”
至此,羽柴秀吉的军议,才有了唯一一个、也是最终一个共识。
羽柴秀吉最终决定,由黑田官兵卫牵头,羽柴秀长、蜂须贺小六为辅,去平息各地的一发一揆,至少先按捺住势头。以前田玄以为主,由石田三成为辅,前赴博多,会见孙启蓝!
169.石田前田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动手拉面,就着熬制的汤料,想着自己做一碗前世最爱吃的兰州牛肉面,九鬼政孝突然来报告说,告诉我有两个客人来拜访我。
我问是谁,他告诉我,年轻的一个叫做石田三成,年长的却不开口。
我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石田三成?想不到他们居然警觉的这么快?于是我微微一笑,告诉九鬼政孝,请他们在厅里稍候,我一会儿就来。
于是我不紧不慢的继续拉着我的面,品尝着眼前熬着的这锅汤,心里却是熬着石田三成这个人!
他们来干什么?谈判?讲和?试探?威胁?羽柴秀吉知道多少?他想要什么?
嘴里尝着汤,心里却把各种可能想了一遍。等到想清楚,手里的面已经拉成了二细,下进了锅里,一来二去,却已经熟了。
我唤来青莲、玉荷,将牛肉面装了三碗,端到前厅。等我迈步进去时,前田玄以和石田三成正在桌前正襟危坐。见我进来,二人微微躬身,向我行礼。
我立即跪坐下去,向他们行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二位来此何干?不如先尝尝在下的手艺吧!”
说着,微微挥手,青莲、玉荷便袅袅婷婷的进来,将牛肉面给我们三人一人放了一碗。又放下装着香醋与辣椒油的小壶,方退了出去。
石田三成向我一躬身,微微笑道:“多谢孙指挥使样款待!我名叫石田三成,这位是我的上官前田玄以,我们都是来自羽柴军势,此来特为拜会孙指挥使样。多有打搅,十分抱歉!”
我笑着道:“哦!原来是秀吉大人的干将!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孙启蓝,倒是多有怠慢了!”
二人忙逊谢道:“岂敢岂敢?多谢款待!”
我微微一笑,端起碗道:“这碗牛肉面源自明朝西部,讲究‘汤镜者清,肉烂者香,面细者精‘,又有‘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讲究。也就是:一清,汤清;二白,萝卜白;三红,辣椒油红;四绿,香菜、蒜苗绿;五黄,面条黄亮!”
说到这里,我继续笑着道:“此时的东瀛买不到香菜,我就让人就地找了一种名叫芫草的植物代替,味道也差不多。”
二人长长的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我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道:“这面条的粗细唤做二细,乃是这面食主产地男人的最爱。若是女子,倒是喜欢毛细多一些!请二位慢用吧!”
说着端起碗来,挑了一大筷子面,狠狠的咬了下去。吃着觉得有点儿淡,便又加了些香醋和辣椒油。吃几口面,喝一口汤,吃的是津津有味。
前田玄以和石田三成早晨都喝了些稀粥,吃了一点干粮,正是说饿不饿、说饱不饱的时候,闻见这面这么香,便也老实不客气的开动了。他们学着我的样子,给面里加了些醋和辣椒,吃了口面,喝了口汤,又吃口面,又喝口汤!
在东瀛,到别人家做客吃面有讲究,必须吸溜出声音,而且要一根不剩,最好连汤喝完!我下的这牛肉面上面漂着一层牛油,将热量全裹在下面,即使是先吃面、再喝汤,也得吹着慢慢喝,这两人上来就喝汤,那可不是烫的够呛?
说实话,我看着都觉得疼,但又不好提醒。好在两人发觉烫的不行,看了看我,发现了窍门,也开始专心先吃面,最后才端着碗,将整碗牛肉汤一饮而尽!
“啊!”两人吃完,同时发出感叹的声音,赞叹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美食?”
我微微笑道:“承蒙夸奖!十分感谢二位不嫌弃招待粗鄙!”
二人一起躬身道:“多谢款待!来自天朝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
我哈哈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准备在博多这里开一间牛肉面馆!也算是弘扬一下乡土情结吧!”
前田玄以笑道:“贵商会在堺港也有贸易,何不在那里也开一间?”
我微笑道:“物以稀为贵!这面均为手工制作,不是专业人士,做不出香味来,反而砸了招牌!我目前只开这一家,而且每日限量供应,卖完为止,宁缺毋滥!”
石田三成笑道:“阁下果然精明!如此营销,只怕人人为求这一碗面而大排其队,得以食之者难忘其味,不得者却朝思暮想,不经意间又是一次推广宣传!孙指挥使样不愧大才!”
我哈哈笑道:“哪里是什么大才?不过是因为我懒,每日就想做那么多罢了!”
石田三成却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朗声道:“孙样如今远离大明,却仍还是英雄气概、收放自如,在下佩服!”
我微笑道:“如此却是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异乡飘零人,又有何值得佩服之处?倒是二位!”
我指了指前田玄以道:“前田阁下乃内政上上之才,当世之名奉行,在下十分佩服才是!”
说着又指了指石田三成,微笑道:“至于石田你,日后必成栋梁之才,腰玉之人非你莫属!在下还要多仰仗二位才是啊!”
这两句话,既点明了我知道你们的底细,又表达了自己的友好态度,哪怕是面子上的友好,也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石田三成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孙启蓝竟然如此客气?那他处处与我军对立却又是为了那般?还是我们的情报有误,实际上不是他从中做鬼?还是先试探一番吧!
于是石田三成又笑道:“孙指挥使样多多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一届芝麻官,怎能和孙指挥使样的大才相比?您的丰功伟绩,即使远在东瀛,我们也是如雷贯耳的!”
我却打太极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相信我,你日后的建树,绝对不在我之下!”
石田三成是个年轻人,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是个有能力却没有什么实际业绩的年轻人,是个有能力却没有什么实际业绩、被家族中大佬们瞧不起的年轻人,听到我如此肯定的看好他的未来,心中顿时大生知己之感!
于是石田三成再开口时,已经颇有招揽之意:“孙指挥使样!我们这次来,是奉了筑前守大人的命令,特地来交好于您!近日里,我军领地内发生了一些令人并不十分愉快的事情,筑前守大人的意思,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商量,他对您本人还是十分敬重的!若是双方能化解矛盾、成为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却似笑非笑的答道:“感谢筑前守大人抬举!只是在下既然已远离故土,便不想再受到约束,凡事还是率性而为!何况有些事,不是敬重就能解决的,也不是能够标价买卖的!”
前田玄以插口道:“阁下可是为了令尊大人的惨剧一事?”
我默不作声,接过青莲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石田三成看了我一眼,谢了茶,方才继续道:“熊野水军与我方主上实际上也只是雇佣关系,我们双方其实并无什么直接领导一说!外界所传,多有偏颇啊!”
这句话,却是替羽柴秀吉洗白。我还是默默不语,继续喝着茶水。反正这原因本来就是编造的,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啊!哈哈!
前田玄以有些气愤。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又是羽柴家五位大佬之一,面对我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处处客气,还时时看着脸色,顿时就有些不耐烦。
于是用颇为冷淡的口气道:“孙样,你虽然在明朝贵为三品大员,手握兵权!此时却已流落海外,成为一届商人,难道你真的要和官家作对吗?”
说白了,石田三成唱完红脸,前田玄以接着来唱白脸。见说好话不行,这已经开始威胁我了。
我笑了笑,对着前田玄以伸出三根手指。收回第一根手指,呵呵笑道:“第一,阁下口中的官方是指谁?如果是指秀吉阁下,我记得秀吉不是天皇吧?他能代表官家?”
前田玄以被噎的够呛,羽柴秀吉再牛,也不过就是一地的大名,就算最后成了太政关白,也不过是内阁首相,连皇室都算不上,又怎么能代表官家?如果他说是,那便是僭越之罪;可如果说不是,刚才大气已经吹出来了!所以只能闭口不语。
我又缩回第二根手指,微笑道:“我虽然只是一介商人,却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若是不信,你们领地南方的情况,想不想复制到西部沿海再来一次啊?”
这句话,却是*裸的威胁了!前田玄以顿时脸色大变,急道:“你......”
石田三成想说话,却被我打断道:“第三!”只听“刷”的一声,我手中的仿童子切已经抵在了前田玄以的喉头!手上微微用力之下,前田玄以的脖颈上已然微微流出血线!他吓得大气不敢出,连求饶都不敢!
我冷笑道:“至于这第三,你们如今人在屋檐下,我又不在他羽柴秀吉的势力范围内,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要你的命,就像杀只鸡一般,他羽柴秀吉又能奈我何呢?”
石田三成出声解释道:“孙指挥使样!筑前守大人不是这个意思,是前田大人误解了!”
闻言,我“哦”了一声,又“刷”的收回仿童子切,恢复笑容问道:“怎么个误解法?”
石田三成正色道:“秀吉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您能尽弃前嫌,他愿意补偿您家里的损失,还望今后能精诚合作,共同进益!”
我摇头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三成,若是你,能为了金钱放弃血仇么?”
石田三成是个实在人,咬牙道:“那绝不能!”
我点点头,笑道:“那你何必来劝说于我?”
石田三成真诚的道:“纵观当今之世,可有望统一天下者非筑前守莫属!我劝说阁下,是为了给阁下留下一分善缘啊!”
我哈哈大笑道:“石田,就冲你这话,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石田三成惊奇道:“打什么赌?”
我微笑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公,我和他打赌。明年开春之后,他和柴田胜家必有一战!我自然会帮着柴田氏。如果秀吉能取胜,今后我便不再为患于你们,甚至可以全力帮助你们!若是我输了......”
石田三成正色道:“若是主上输了,又当如何?”
我微笑着道:“若是秀吉输了,我便在安土城开一间牛肉面馆,还请你们日日来惠顾一碗面!”其实我的意思,都是一战定胜负,之后不再纠缠之意。
石田三成奋然起立道:“若是如此,我想主公一定愿意与阁下赌赛!就此一言为定!”
我也起立道:“驷马难追!”
只留下不知所以的前田玄以,在一边目瞪口呆的沉默着。
170.威尔落难
战国时,大名和武将之间最是不讲信用,父杀子、弟杀兄、妻杀父,盟友相攻,亲人相害,基本上没有什么信用可言。但是唯独有一种模式,大家特别的遵守,那就是——赌约。
我与羽柴秀吉立下这个赌注,其实是有充分考虑的。
首先,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没有,完全没有!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实现二叔祖的嘱托,所以才处心积虑对付他。但事实上,与这样一个具有大智慧的人,不,具有大智慧的人物集团对抗,我是感到十分疲劳的。
所以我在与之交涉时,还是留下了一丝退路。至少双方是一个公平的赌约,有点类似于武士之间的比武。无论胜负,其实都还留着一丝情面。
其次,要维持割据,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这一次能够战胜羽柴秀吉,则至少可以延缓他的一统之势。如果这一次不行,那么便没有下一次——或者说,下一次东瀛再出现这样的维持分裂的契机,要到十八年后——也就是之前说过的关原合战时,才会再次出现这样的契机,太晚了!我等不住。
第三,其实也是我心里最主要的想法——自始至终,我对羽柴秀吉统一东瀛用的一个词汇都是——拖延!而不是制止或者阻止之类的。因为我知道,以他的才能,统一东瀛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我这样迟滞他只是一时,却对不是一世!
我可不想为了柴田胜家这样一个政治上的蠢蛋,和诸如羽柴秀吉、羽柴秀长、黑田官兵卫、石田三成这样的英杰人物彻底翻脸,我觉得不值当!抛开使命不说,我对这些战国中的豪杰英雄还是十分敬仰的。
石田三成神情激昂的走了,前田玄以却是满怀着心事——这也与两人的性格有关。前田玄以本来就是个九毛九类型的人,心里百转千回,思考的比较复杂。而石田三成虽然天赋才智十倍于他,但心理上却是相当的纯净,他更相信自己的感官和判断,换句话说,他是个比较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我喜欢理想主义者,尤其是对于这种说不清是敌是友的人。
很快,我在博多、或者说东瀛的第一家兰州牛肉面馆就这么开起来了!招牌很简单——“孙记拉面茶屋”。名字很土,但是我喜欢,咋了?
拉面师傅是我从明朝带来的,就是之前问海阁的厨子,他对于在异国开个饭馆也是十分有兴致,同时我答应他,只要干得好,我会把他的手艺带到全世界!
于是他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邀请,毕竟,他在面馆里占着二成股份,如果仅靠他自己,恐怕穷其一生,也不过就是开一个目前这样的饭馆,恐怕还要欠一屁股债吧!
面馆的占地面积达到了一千六百平米,四层。一层是面馆,也是最基础的消费场所;二层是茶舍酒肆,一边一半,提供相对高级、也更昂贵的服务;三层是宿屋,提供典雅的住宿环境;四层目前还空着,我还没想定要干什么好。
要是前世,我一定会开个电影院吧!我心里暗暗的道。人们在一楼吃饭,到二楼喝会儿茶,到三楼看个电影,嗯,速七看完直接速八的情况很常见,那我还非加盖一层不可,否则功能实现不了......
这不就是个cbd的架势么?我自己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看着那大片闲置的土地,我真想在这里搞一个购物中心之类的东东,先把地儿占下来,等到后世——我是说,如果我有了后代,能够生活到现代,那他们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吧!
我的yy之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现实是,开这个面馆纯粹是我对前世的一种怀念和寄托。吃着那熟悉的口味,我会想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自从面馆开起来,我的生活中就多了很多乐趣,除了留在据点里琢磨武艺,就是到饭馆转一圈。我不在乎他们赚多少钱,就是图个心情。经常是在一楼吃碗面,跑到二楼找个靠窗的位置,要一壶茶,看着下面的人们熙熙攘攘,听着喝茶的人们互相吹嘘——当然,这也会了解到不少或真或假的消息。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石田三成又来了一次,表示羽柴秀吉接受这样的赌约,并表示,在这个期间我们处于敌对状态,不过之后无论胜负,却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胸襟气魄,我是十分钦佩的,所以还让石田三成带了手信给羽柴秀吉,算是表达敬意吧。
喝着茶,其实我也在思考,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的赌约,到底有几分算数?羽柴秀吉在我这里吃了暗亏,对他的冬日攻势产生了牵制和阻碍之力,虽然各地的一发一揆已经扑灭,似乎恢复了平静,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一发一揆伤害最深的是什么?是经济吗?是治安吗?我认为都不是,一发一揆伤害最深的,是人心!
一个本来安定祥和的地方,发生了一发一揆之后,人们的心里便被种下了不安分的种子——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做的!
本来的顺民,就会在受到压迫时多出一个选项,而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逆来顺受。
所以我认为,羽柴秀吉最需要注意的,恰恰是这些隐藏的问题,而不是表面上的对抗。所以我认为,至少在这个冬天,羽柴秀吉是不会再有太大动作的!我的心情自然也就随之放松下来。
这天下午,我正在茶屋喝着茶,来往的熟客们见了我,都会唤一声铃木老板,让我心里着实有一种奇异的快感。忽然想起了古龙小说里的有间茶楼,于是心道:我也要把自己的这间小店开成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旁边的不悔、九鬼政孝、鸢他们,还有非要跟来的张允修和张佑熙兄妹俩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得出,不悔和九鬼政孝看着张佑熙时眼睛都在放光,却又故作矜持,我不禁心中暗笑!这拙劣的撩妹技巧,差评!喜欢就上啊,干嘛非要藏着掖着?
正在心中暗暗摇头,忽然,下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似乎是什么人在叫嚷着。我探着头向下张望,却是在楼下的街道上,几个人正围着两个异国人,骂骂咧咧的叫嚷着还钱之类的话语。只不过手上的动作嘛,就不那么友好了!
他们闹事的位置正好在我的饭店门前,我本以为就是普通的欠债还钱,却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似乎事情没有那么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不大会儿,人群里传来大声的喝骂之声,用的却是地道的英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韵味。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心里一动,回头对九鬼政孝说:“看看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欺诈胁迫的不义之举,解决它!”
九鬼政孝带着几个下忍领命下去了。不大会儿,人群中发生了一阵骚动,随即听到几声打斗之声,但是很快就平息了,而围观的群众很快便散去了。
对于这样程度的打斗,我是根本不在意的,如果九鬼政孝连这么些街头的混混都对付不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早些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了,还学人搞什么军事对抗呢?
我手中的一杯茶还温乎着,九鬼政孝已经带着人上来了。他们来到我面前,我打眼看时,却是两个金发碧眼的异国人。
现在前面的男子身材高大,身量比我还要高一些,而且肌肉结实,脸上显出健康的古铜色。但是很明显,他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而且精神状态虽然亢奋,却不十分精神。
后面的人相对就要瘦小很多,披着一条麻布的披风,包着脸庞,但是看得出应该是个女子。站在我们面前,很是有些紧张。看来他们最近的境遇应该不太好吧。
我见他们紧张,微微笑道:“坐吧!”用的却是地道的牛津英语。
那男子的眼神里顿时露出惊异的目光,望着我道:“听口音,您是一位绅士!您来自不列颠吗?”
我微笑道:“不!我只是去过不列颠,坐吧!坐下说!”
那男子对着身后的女子点了点头,二人方坐了下来。男子又笑着道:“感谢你帮助了我!先生!我叫威尔,威尔史密斯。这位是我的妹妹,威尔阿芙拉。”
听到这个名字,我含在口中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白皮肤版的威尔史密斯么?那我就是黄皮肤版的克拉克盖博!不过这威尔史密斯高鼻大眼,长相算的上英俊,倒也不辱没了威尔史密斯的名头!我心里暗暗笑道。
后面的女子朝我笑了笑以表示谢意,随即为了表示尊重,轻轻摘下了头上的披风,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不过从她脖子上露出的雪白肌肤可以看出,她的肤质很好,应该是保养得不错,至少经济条件是好的。
威尔史密斯......嗯,就称他史密斯吧,连着姓一起读的话,让我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史密斯笑着道:“这位先生,您的口音可不像是去过几次不列颠就能练就的,这是长期尊养在白金汉之类的上流地方才有的口音啊!”
我笑了笑道:“那么高贵的地方我可高攀不起。我是这家饭店的老板,你可以叫我铃木。说说吧,怎么回事?”
说话间,我的眼神却是看向了九鬼政孝。在明朝时,我就让手下这些心腹加紧学习西洋的语言,所以这一年多下来,学习进步最快的鸢和九鬼政孝读写可能还有些困难,但已经能比较轻松的听说基本的语句。
九鬼政孝笑道:“这位威尔史密斯可是个倒霉蛋儿!他来东洋贸易,想着大赚一笔,结果先是遇到海难,又遇到海贼——嗯,我估计十有**是熊野水军——所以落难至此。”
说实话,九鬼政孝的口语还是有些那个,这让我更加确信了前世听过的那个梗——
据说小犬蠢一郎的英语差的一逼,一次去访美,手下提前教他说:见到克林炖呢,您要热情的问他“how are you!”米国老大克林炖一定会回答您:“i'm fine!and you?”此时您要回答:“me too!”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剩下的交给耳麦就可以了!
小犬蠢一郎大喜,原来这么简单?自己这么多年的英语逢考必挂又是为了哪般呢?于是兴冲冲的去了,见了克林炖,小犬蠢一郎热情的问道:“who are you?”这how和who完全是口音的问题,谁知克林炖也是个顽主,笑着答道:“i'hillary' husband!”!我是希拉里的丈夫,幽了小犬蠢一郎一墨。
谁知小犬的英语实在太差,听不出其中的调侃,便按照套路实实在在的说道“me too”!
......
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九鬼政孝的口语,史密斯摇着头苦笑道:“正如这位口音古怪的勇敢先生所说,我是来自伦敦的商人,当然,我与皇室还有着那么一丝远亲,可这些都不重要!听说东方遍地是黄金,我们带着两船货物远洋来此,结果连续遭遇大难,最终流落到这博多港......我妹妹阿芙拉本来是来传教的,但是一到这里,才发现此处的教团出去迅游,不在本地!寻求帮助一事更是看不见踪影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为了生活,我不得不在港口那边的餐厅里打工!但是妹妹前段时间生病,为了治病,我向饭店老板的弟弟借了二十贯的债!说好了一月还清,连本带息一共二十五贯,可是到了今天还债的时候,他却要我还五十贯!”
说到这里,史密斯义愤填膺!他叫道:“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可是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我与理据争,却遭到他们的殴打!”
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喝骂声!还有餐具被摔碎的脆响!
阿芙拉的脸上顿时露出恐惧之色,颤抖着嘴唇喃喃的说:“他们来了!哥哥!他们来了!”
威尔史密斯一脸怒容,握住了妹妹的手道:“放心吧阿芙拉!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说着看向我道:“铃木先生,感谢您刚才的仗义出手!但我不能拖累您!请昂我们离开吧!如果......能给我一把刀,我会十分感激的!”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啊!我微笑着,心里暗暗的道。
171.大友双壁
到了新地方,一般都有一个程序,就是拜码头。如果不经过这个程序,一般情况下生意都不会太顺利。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让自己成为码头。
楼下的糟吵声越来越大,吃饭的居民已经恐惧的离开了店面,聚集在街上向里面望着。我微微一笑,示意史密斯和阿芙拉不用怕。阿芙拉表现的十分感激,史密斯却面带着一丝忧色。
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我微微笑道:“放心吧!对你和你妹妹,我没有任何想法,用我们东方人的说法,这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走!跟我们去看看!”
见他们还有些担忧,我哈哈笑着道:“放心吧!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的到你!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去会会这帮人?”
史密斯倒是个有胆气的人,他哈哈笑了声道:“我们独自应对时我都不怕,更何况有了铃木先生这个朋友!”于是拉了拉阿芙拉的手道:“走吧!妹妹!我们与铃木先生一起去看看!放心吧!有我在,你一定没事的!”
阿芙拉摇着嘴唇,勇敢的点了点头,尽管她的脸色依旧铁青,但还是跟着自己的哥哥,随着我们下到了一楼。
看到这对兄妹的表现,我心里暗暗点头。一个人如果没胆气,那么即使救了他一次,也救不了他一生!不是么?
此时的一楼已经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杯盘碟碗的残骸交织着碎了一地,几个伙计缩在楼梯口处,虽然势弱,却寸步不让,手中拿着厨具,与来闹事的人对峙着。
我打眼一扫,来闹事的大概二、三十个人,都穿着粗布的黑衫,背上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写着一个“义”字。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中拿刀的、拿棍子的,总之拿着什么的都有。他们众星捧月般的将两个人拱在前面。
这俩人一高一矮,但是长相上却有八成相似。留着东瀛民间常用的月代头,只是脖颈处却微微露出看不清形状的刺青来。这俩人斜睨着带头下来的我,看着我身后男男女女五六个人,一脸的不屑。
那矮个儿先发话了:“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么?”
我微微一笑,答道:“正是!各位是来吃饭啊?还是喝茶?又或者是住店?现有的都是最好的屋子,欢迎惠顾啊!”
矮个儿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马仔们也开始跟着狂笑。笑了一阵子,那高个儿用手中的刀指着我们叫道:“我兄长乃是博多码头首屈一指的人物,你这破店面也配招呼我兄长么?”
身后的马仔又是一起起哄,挥舞着手中的物件,想要努力表达出实力的强大一般。
我继续笑道:“原来不是来惠顾的啊!那也简单,留下一百两纹银的赔偿,你们便去吧!我不为难你们!”
我这话一出,对面都是一愣,随即却爆发出更加热闹的哄笑声!带头的矮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用手中的棍棒重重敲了几下面前的桌子,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一百两?你给我吗?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却突然板起脸来,用棍子指着我道:“你这孙记店面,开起来之前可经过我的允许?我都没点头,你们凭什么开店?”
后面的鼓噪之声又起,我却笑而不语,看来古今中外,这地痞流氓的套路都是差不多的。
其实我今天帮助史密斯也是有着多重考虑。一方面,这兄妹俩独在异乡为异客,着实可怜。一方面,他们的口音的确是正统的伦敦贵族口音,在这个身份地位严重固化的年代,口音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身份,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对我今后的计划会有帮助。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在这并不算法治的社会里,想要站住脚,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据夙说,我们刃海商会从建立开始,就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最大的困难还是来自于本地势力的倾轧。夙不是手无寸铁的软蛋,但是考虑到商业形象,还是一忍再忍。直到后来渐渐做大,方才好了起来。
如今,我们在博多这里算是初来乍到,而博多作为东瀛对外开放程度最高的港口,想必除了明面上的官方之外,暗地里的蝇营狗苟绝不会少了!毕竟前世我就属于行走在黑暗里的人群,对这些套路还是十分了解的。
于是我收起笑脸,冷声道:“看来各位今天是不打算善了啊!既然如此也好办,说说吧,让我听听你们想怎么着?”
矮个儿身后的高个儿用手中的*指着我身后的史密斯兄妹大喊道:“看!兄长,那对西洋人他们在那里!你们居然敢打了我们义之社的人!还妨碍我们讨债!今天不拿出足够的赔偿,你这店就不要开了!”
叫完这句话,他身后的马仔们更加凶恶,开始用手中的武器打砸着周围的家具,一时间又是碰碰乓乓,木屑横飞。
我冷眼看着他们闹腾,直到他们闹累了,又见我如此镇静,便颇有些惊奇的停住了手。
那矮个儿看我面露冷笑,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将棍子又挥舞了两下,方色厉内荏的对我吼道:“你听不懂吗?拿赔偿来!交出这对兄妹!否则你的店今天便要关门!”
我望着他们,直看得这帮人都心里发毛的时候,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吧!一码归一码,咱们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说完,我回头望着史密斯道:“说说你们之间的纠纷吧!你们的事简单,先解决你的!”
史密斯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指着上面的字迹道:“你们看!我借了他们二十贯,约定一个月还他们二十五贯!我每天辛勤劳动,终于将钱还清!他们却说利息涨到了五十贯!这是抢劫!这是强盗的行径!”
那高个子打断了他的话,用刀指着史密斯道:“现在是五百贯了!还不起钱,就拿你妹妹抵债!”
后面的马仔都一脸坏笑的跟着叫道:“对!抵债!抵债!”
阿芙拉顿时脸色惨白,躲到了史密斯身后。
我微笑着目光环视,扫见一个身影,却假装没看见,仰天大吼道:“博多作为开放口岸,难道就没有个公家的话事人出来管事么?”
这一句话在有些人的耳朵里,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我喊的话,直指此地的行政机构作为不作为,这对于一个以商业立身的港口,却是十分关键的事情,直接关系到商业环境、商业信用,本人管理者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不片刻,走出一人,此人三十多岁年纪,身量相当魁梧,做正统武士打扮,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他迈着方步走到我们双方中间,朗声道:“博多自然是有人管理的,这位先生倒是言重了!”
我冷笑着道:“有人管理?”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屋里的一片狼藉,倒是十分具有讽刺意味。
那武士进来的时候,这些闹事的凶徒都受到了惊吓,不敢吭声。此时听我对此人如此不客气,顿时挥舞着武器叫嚣道:“你这家伙,竟敢对高桥大人如此不敬?你不要命了吧!”
我微微皱起眉头,高桥大人?
于是我冷着脸道:“我讲的是一个理字,却不是看谁的面子。也不知这位高桥大人怎么说?”
听了我这话,那高桥大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对我伸出一个大拇指道:“这位先生胆气果然十分过人!我高桥绍运佩服之至!只是今日之事到底什么缘故,我尚不十分清楚,一旦弄清,定然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我心头一动,高桥绍运?居然碰上了他!
高桥绍运,原名本名吉弘镇理,后改名吉弘镇种,与“雷神”立花道雪并称“大友双壁”,乃是北九州顶尖的武将。后来又是借字、又是继承家督的,改了好多次名,最后以出家的法号为名流传于世,叫做高桥绍运。
他一生征战无数,尤其是力抗势大的岛津家,征战一生,最终在北野之阵中壮烈牺牲。而他的儿子——做了立花道雪上门女婿的高桥统虎——又叫立花宗茂,最终帮助丰臣秀吉打败了岛津家,统一了九州岛!
此人被后世人誉为忠义的典范。而过继立花家的儿子立花宗茂,因为协助秀吉平定九州岛有功,获赐筑前柳川十三万石的领地,并在日后的各场战役中光芒异射,大放异彩,号称不败的奇将。
今天见到他,我倒是心中十分感触,看来我这个人真的十分有武将缘啊!
于是我微笑道:“原来是‘大友双壁’之一的高桥绍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只是不知道,今日之事,高桥殿怎么看?”
听我一开口,却是浑不将他的身份看在眼里,而是以武者的语气说话,高桥绍运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异!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孙记”招牌,忽然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铃木启蓝,当然,我更希望别人称呼我孙启蓝!”
听到这个名字,高桥绍运的眼神一阵收缩,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孙殿!那今日我便安心的看热闹吧!”说着,袖着双手走到一边,拽起一张没有损坏的椅子,坐上上去。又用袖子擦了擦桌子,叫了声:“上茶!”
手下的伙计看向我,我也笑着道:“没听到客人喊着上茶吗?”伙计忙跑着去了!
我扭头看向高桥绍运,皱着眉头喝问道:“不过话说高桥殿,你作为地方官,对这种行径不加管束吗?”
高桥绍运抿了口茶,笑道:“孙殿再莫取笑于我!在你的店里,你就是法律,还拉着我做什么?”
我眯着眼睛问道:“言下之意,我怎么处理都行喽?”
高桥绍运微笑道:“以孙殿的实力,就算今天这家店面被拆了,只怕明天也能重建一座新的吧!”
我们的对话,让高矮组合和我身后的史密斯兄妹都听得云里雾里,他们隐隐约约觉得我身份不简单,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我笑道:“你们!对,就说你们这些奇葩!听着,今天有高朋来此,我也不跟你们墨迹!”说着,指向史密斯道:“你!把二十五贯还他们!”
史密斯叫道:“好!”便接下包裹,数出二十五贯,扔给了那帮人!
当着面,我撕掉了那张借据。接着冷笑道:“至于你们,看看我的店,收你们个成本价,一千贯!拿钱来,我便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了!”
对面的高矮组合一听我的话,顿时怒骂起来!叫嚷着要不是看在高桥绍运的面子上,今天就拆了我的店之类的话。
我冷笑一声道:“刚才是敬酒,就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很简单,两千贯!再加上一人一只右手!留下再走,否则,一个不留!”
那高个子怒极反笑道:“你这家伙只怕是傻疯了吧!我们这么多人,你问我们要钱!”
我微笑道:“哦!原来是比人多少的!”说着挥了挥手,九鬼政孝见状一声唿哨,顿时周围出现了数十条身影,四散飞射出去,一忽儿的功夫,已经将整个饭店包围的严严实实!
周围的围观群众大声呼喝起来!他们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持刀人群吓了一跳!但看到这些身上全穿着“孙记”的服饰,方才心中暗定,同时惊叹这家店主的实力深厚,只怕今天来闹事的人要吃个大亏了!
史密斯没看清这些人从哪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敏捷,但是他已经相信,我说出刚才的话绝对是有底气的!
高矮组合和马仔吓得目瞪口呆自不必提,高桥绍运看着突然冒出的忍者队伍,却露出更加有兴趣的表情!
那就让好戏开始吧!
172.利又滚利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见到自己被包围,高矮组合顿时慌了神,但是为了颜面,还是色厉内荏的朝我比划着武器,口中呼喝不已,仿佛一群被困的柯基,叫来叫去,却没有一个敢动口的。
等到炙的铁炮队加入到包围圈时,望着黑洞洞的枪口,高矮组合和马仔们吓得两腿转经!一句狠话也不敢放!
我冷笑着道:“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你看!你们把我的新店弄成这样,不但要重新装修,还要添置家具、餐具,还有误工费、营业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你看!这只碗,可是我从明朝带来的珍品,价值就在八百两以上!总之,两千两!交钱走人,不交钱的话,每过半个时辰,我就要你们每人一根手指头!”
说着,我举起右手,弹着指头笑着道:“手指头取完了,我便取脚指头,脚指头取完了,我便取胳膊腿,取到你们没法还钱为之,这笔账就算一笔勾销了!”
那高个子举刀大喊道:“你敢!”
话音没落,只听“轰”的一声枪响,高个子的膝盖骨被打的粉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惨烈的哀嚎着!
矮个子回头看了看自己兄弟,战战兢兢的举起棒子,向着我喊道:“你真的动手!啊!”说着转向坐在一边的高桥绍运,叫道:“高桥大人!这人光天化日下行凶,您不管吗?”
高桥绍运笑道:“我刚才出来之前,你们就说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出来之后,你们还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只是个路人,嗯,最多是个在茶楼里喝茶的人,你们自己解决吧!无论如何,与我无关!”
几句话,倒是撇的一干二净。
我心中微笑,这老小子名义上两不相帮,实际上却是卖了我很大一个面子。但我面子上却不露声色,继续冷声道:“已经开始计时了!不大一会儿之后,你们就要失去自己的第一根手指了!”
躺在地上的高个子哭喊道:“一起上啊!一起上!我就不行他们敢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
矮个子一听有道理,举着棍子向着我们大喝一声:“冲!冲出去!”
顿时他手下的马仔一拥而上,呼喊着向我们冲来!不等我下令,早已熟门熟路的炙大喝一声:“射击!”
一排火枪响过,地上已经躺下了一片!在后面的马仔们目瞪口呆时,第二排的火枪手再次射击!枪响过后,整个商店里已经躺倒一片,除了我们的人,站着的只剩下那矮个子一个人!
见我们真的开枪、而且枪枪命中,他的手下——包括他的亲弟弟,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哀嚎,矮个子混混——小野申泰已经忘记了害怕。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被这样几个问题所充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可是我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我接过炙手中的火枪,对着小野申泰的腰间就是一枪!
“轰”的一声响过,小野申泰的腰带被湛湛击断,于是他的裤子再不受约束,顺着裤腿摊在了地上!
小野申泰只觉得双腿一凉,旋即周围传来了轰鸣的笑声!在这码头上横行惯了的小野申泰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是,他的父亲正是这博多商业协会的会长!整个博多的商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这样一个硬茬儿!打伤了自己的人,折了自己的面子,还要自己赔偿那么多银钱?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野申泰“啊”的高喊一声,情绪癫狂的想要冲向我们拼命!我抬起枪口,对着他的头顶又是“轰”的一枪!
周围顿时又响起一片惊呼!他们都以为小野申泰要被我爆了头!却不料,我只是一枪打在了他的发髻上,顿时小野申泰的月代头被打的散乱!扎在后脑勺上的头发随风飘飞,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
“扑通!”小野申泰再受不起这样的惊吓,双膝跪地,两腿之间滴滴答答流出不少黄褐色的液体!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又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在这博多港口,小野申泰实可谓一霸,哪家店铺没有受过他的欺压?哪个商人没有交过保护费?今天见到小野申泰受水,人人心里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又不免为我担心!
毕竟,得罪了这港口商界的实权人物,只怕我就算占了一时的便宜,今后的生意也不好开展吧!
街边的百姓开始啧啧嗟叹,却不敢开口。
我的声音再次传出:“在刚才两千两的基础上,再加上弹药费一千两!一共三千两!少一两银子,就算没交!你们不是喜欢利滚利吗?我就让你们尝尝利滚利的感觉!”
“三千两!我出!”忽然,街角转出一人,开口沉声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有认识的人交头接耳道:“是博多商业协会的小野继申会长!”“他来给儿子出头了!”“只怕这孙记面馆要倒霉了!”“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命人收起火枪,散开包围圈,那中年人走到我的面前,看他的年龄约莫在五十岁左右,脸上深刻的皱纹显示出他常年心思深重的习惯,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处处透着精明。
等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我伸出手道:“拿来吧!你还有半刻钟!”
那中年人咳嗽一声,作出一副威严的神态道:“我是博多商业协会的小野继申,忝居会长一职......”
我收回手,回头淡淡道:“左手小拇指!”
顿时散开的忍者众一拥而上,连那小野申泰在内的所有混混立即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惨叫声不绝于耳,小野继申脸色大变,盯着我道:“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道:“四千两!少一两,刚才就是例子!”
周围的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四千两,相当于小野家半年多的收入,我这一刀宰的着实有些狠!但是今天明显是双方都不可能善罢甘休,要么交钱,要么今天只怕就要血流成河!
小野继申冷声道:“你是这孙记面馆的东家?你该知道,得罪了我,你的面馆开不下去的!”
我冷笑道:“一码归一码!先交钱,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再不交钱,便是五千两了!”
说完,我又回头道:“左手无名指!”
小野继申大惊之下叫道:“我给!我给!”
我举起手,示意先不着急动手。小野继申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颤抖着手整理出几张,递给了我。我接住了,他却不松手,而是盯着我咬牙道:“你给我记住!今天我把钱给你!明天我就会连本带息的收回来!”
我微微用力,银票到了我手里,我收回手,盯着他冷笑道:“你也给我记住!你从我这要多少,我一定双倍的要你还回来!”
小野继申看了看周围包围他的武者,哼了一声道:“商场上有商场上的规矩!你不怕信用扫地么?”
我指着他的儿子小野申泰,又指了指被砸的稀烂的店铺,冷笑道:“信用扫地的是你!不是我!记住我的话,不要到时候后悔!”
小野继申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而是转头去了!走到小野申泰身边时,怒喝道:“现在不走,还等着涨价吗?”
于是小野申泰惨哭一声,招呼着一群残疾的手下,一瘸一拐的随着父亲去了。
见事情已经了解,我走到门前,对着门口的百姓道:“各位!因为小野家的魂淡不讲道理,打搅了大家的雅兴!即日起,孙记面庄将重新修葺。完工之日起,连续七日,店内都实行七折优惠,欢迎各位光临就餐!”
人群中顿时一片欢呼!修理了小野申泰这个魂淡,对大多数来说都是一件快事!尽管他们都认为我一定会遭到商业协会的报复,但是却都无能为力,只想着多来惠顾几次,弥补损失罢了!
人群散去,我命人关上大门,开始清整被毁坏的家具物事。史密斯和阿芙拉见状,也立即自觉的跑去帮忙。我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却回头望着高桥绍运道:“这位客官,清茶一壶,盛惠铜钱三十文!”
高桥绍运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你刚才赚了那么多钱!其中没有我的功劳嘛?居然还问我收钱?”
我微笑道:“一码归一码!客官还是先交钱吧!一会儿又要涨价了!”
高桥绍运又是哈哈大笑,从兜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在桌上道:“够了吧!”
我微笑道:“尽够了!感谢客官惠顾!”
说完,我从兜里摸出银票,抽出其中一张五百两最大面额的,递给高桥绍运,笑道:“吶!这是你的辛苦费!收着吧!别再说我免费使用你的面子!”
高桥绍运也老实不客气,揣着银票后笑问道:“你今天彻底得罪了这港口商业协会的一号人物,今后打算如何继续经营啊?你可有打算?”
我微笑道:“区区一个商业协会而已,有岛津家的水军厉害么?我练岛津家都不怕,一个商业协会,哼哼!”
听到我这话,高桥绍运顿时面色收敛起来,皱眉问道:“外界盛传,孙氏启蓝与岛津家水军战于种子岛,大胜,难道真有此事?”
我笑而不语。
高桥绍运想了想,又问道:“后来,听说刃海商会在鹿儿岛建立了据点,可是他们岛津家妥协的条件?”
我微微点头,还是不说话。
高桥绍运忽然笑了,他所侍奉的大友家和岛津家是死敌,见我如此挫折了岛津家的锐气,对他来说是一万个乐意的!只是之前一直是传说,今日见我承认,他方才相信了。
于是笑问道:“你今天的作为是故意激怒那小野会长吧?”
我抿嘴笑道:“高桥你是城里的武将,两手不沾春水,不知道外面的商界如何难以厮混。我们刃海商会在这里建立据点之后,两个多月里手续都办不完结,处处受到刁难!用码头排在最后,交份子钱却排在前面!这就是什么狗屁商业协会的规矩?”
说着,我望着小野一家远去的方向道:“我今天就是要挑起事端,因为这规矩,是时候改改了!”
高桥绍运哈哈笑道:“你就不怕他联合其他商会对付你?”
我淡淡的笑道:“哦!还有这等好事?”
高桥绍运奇怪的笑问:“这是好事?”
我面无表情的叹道:“是啊!这博多的商会太多,不利于管理。有机会减少几家,于公于私都是双赢的事情啊!对吧,高桥大人?”
说着,我似笑非笑的望着高桥绍运!
高桥绍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反正是些小事,随你折腾。但是有一点——你挤走多少家商会,都要补上他们的贸易窟窿!而且,不许涨价!”
我微笑道:“如你所愿!高桥大人!”
我们二人相视一眼,高桥绍运哈哈大笑着转身去了。
173.舌战群商
成吉思汗说:“你要战,那便战!”因为有些战争是根本躲不过的。
正如我当前面对的形势,刃海商会在博多建立据点势在必行,因为这里注定是下一步开放的口岸和发展的前沿。然而从我们进入之初,当地的商业联合会就表现出十分的不友好——这是一种对利益的维护本能,又或者对外来者敌视情绪混合的产物。
大友宗麟在近些年来,更多痴迷于他的信仰,不再像早年那样勤政,对领地的管理其实已经有所疏忽,很多细节的问题都交给了行业协会。这就造成了一些领域实际上的无政*府状态,一定程度上讲,这也是本来势力强于南方的敌人岛津家,但是后来反被岛津家后来居上、并且击败吞并的原因。
至于我们救下来的史密斯和阿芙拉兄妹,据说他们还拥有英国皇室的血统。这一点目前无从考证,但是从他们 ——特别是阿芙拉的气质、气度可以隐约看出,他们似乎不是在说谎作伪。
而史密斯——这个自称为“万*能*钥*匙”的男子,比起皇室贵族,他更像是一个精于扒窃、伪造、走私等一系列不名誉经营范围的飞贼,尽管他自己将这个称为“技术流”,但我们却是相当不以为然的。而史密斯似乎也并不着急我们认可,而是笑着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谁知道呢?
我不知道他的技术流到底有多神奇,但是我知道,我们的麻烦很快就来了!
就在我们收了小野继申“罚款”后的第三天,便收到一封署名为“北九州岛博多商业联合会”的信函。打开一看,却是邀请我们去参加第十四届联席会议,讨论博多港的发展问题。
我拿着书信,心中冷笑,果然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次摆明了就是针对我们的鸿门宴啊!
但是我又有何惧?本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一行人,来到位于博多港口西部最大的酒家——中山长介之居酒屋的二层。这里是一间很空阔的屋子,将分隔几个屋子的推拉门全部卸掉,铺上榻榻米,变成了一间足以容纳三百人的大型会议室。这在东瀛这样地域狭小的地方,已经是相当大的手笔了!
让其他人等在屋外,我仅带着夙和九鬼政孝进了会议室。毕竟有理不在声高,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怎么会仗势欺人呢?对不对!
进了会议厅,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的坐着各个商会的大佬,见我最后进来,纷纷投来不友好的目光——对迟到者的不屑一顾在他们的目光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心中微微冷笑,通知我上午九点,我八点四十来的,结果人已经坐满了,看来他们是有意通知了我错误的时间啊!
可是谁又在乎呢?我施施然走了进去,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怎么说呢,这个座位不能说不好,但是......似乎有些太好了!
整个坐席呈一个圆形,分里、中、外三圈,越靠里的肯定是商会越大,贸易额各方面都比较强势的本地商会,越是往外肯定就越是偏门。而我的位置,处于正南方居中、内圈之内——单独凸出来的那个位置,正面对着对面的五名理事,嗯,正好和会长小野继申面对面坐着!
这架势让我想起了明朝时的三堂会审,绝对不像是商业协会开会的架势。
我来回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一半左右的人在看笑话,有三分之一的人面带敌视,还有大概六分之一左右的人面露同情之色。看来这次的动作不会太小啊!我心中暗道。
见我坐定,作为会长的小野继申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微微躬身之后开口道:“承蒙诸位捧场!今天,我们博多港大小一百二十二家商会聚集在这里,召开第十四届商业联合体联席会议!主要是讨论下一阶段博多商业界的发展问题!”
说着,目露凶光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沉声说道:“当然,今年以来,我们业界有一些新加入的商会,他们也许并不了解我们的规矩,也希望在做的各位可以慷慨的进行讲解,让新加入的朋友尽快了解我们的要求!一切都是为了博多更美好!拜托各位了!”
说着,用颇有内容的眼神扫视了下面众人一眼。我知道,这是第一幕开始了!
果然,一个坐在内圈靠中间位置的中年人跳了起来,指着我嚷道:“啊!会长大人,最近新开张的孙记面馆正好在我家商会的东面,我们这里总是挂东风,而他的房屋均为木质,又时时生火,火灾隐患十分巨大,这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请求协会研究,取缔孙记面馆!”
我扭头看向他,的确是我们的邻居——大助米屋的老板新田大助。这个选手之前为了跟我们签订粮食购销合同,表现得极为殷勤,现在却跳出来指摘我,看来也是小野一伙的啊!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小野继申咳嗽了一声,盯着我问道:“孙先生!对于新田大助的指控,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微微一笑,朗声道:“因为我是新来的商会,也并没有加入你们的什么联合会,所以并不太了解你们的规矩。所以,谁来给我讲解一下你们关于防火方面的规矩?”
坐在小野继申左边下首的第三个人——应该是商业联合会的五理事声色俱厉的道:“防火之重重于天!这个还要讲吗?你的面馆直接威胁到周边的商会安全,就应当被取缔!我主管商业联合会的防火事物,这就是规矩!”
说话间,他的口水几乎飞过我们之间的五米距离、喷到我脸上了!
我拿出一块帕子,轻轻的擦了擦脸颊,脸上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顿时屋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哄笑。我微笑道:“原来如此!您是嘉城木业的老伴渡边嘉城吧!选您做防火主管还真是一万个合适!不过我想请问,这个有失火的可能,是怎么界定的?有人认定就可以?还是要怎样评定?”
渡边嘉城大怒道:“你的店里炉灶长生着火,可不就是失火隐患?”
我哈哈大笑道:“幼稚!请问,这博多港里每年炉灶失火的案例有多少?更何况,若是炉灶生火便要取缔,那么......”我举手望着四周一指,大声道:“我数了数,全博多港共有三十六家餐馆,是不是都要取缔?”
说着,我指了指脚下的地面道:“我们所在的中山长介之居酒屋也时时生火,是不是也要取缔?”
周围顿时升起一阵哄笑声!谁都知道,这家中山长介之居酒屋是大友宗麟的妹夫开的,取缔这家?谁取缔,取缔谁!这个毫不含糊!
渡边嘉城一时语塞,气得满脸涨红!周围顿时嗡嗡嗡的开始交头接耳,谁都没见过这些理事们吃这么大的亏,今天当真是开了眼界。听说这孙记面馆和会长有仇,看来果然是真的!
小野继申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制止了旁边的交头接耳,方沉声道:“嗯!此事容理事会研究!其他人不得妄议!嗯......继续下面的话题吧!”
看来他明知道这一招对我不大好使,于是便想揭过这一页,开辟新的战场。
我却躬身出声道:“会长,我有个疑问!”
小野继申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阴沉着脸道:“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来!”
我微笑着说:“防火的确是件大事,我只是想知道,根据咱们博多商业协会的规矩,是不是失火了就要被除名取缔?”
见我揪着这个话题不妨,小野继申十分恼火,瞪了我一眼,几乎是咬着牙道:“正是!所以贵商会务必小心,不要失火才是!”
我点点头,却不再作声。
小野继申十分惊奇,本以为我要穷追猛打,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倒弄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定了定心神,小野继申继续开口道:“进行下一个话题吧!”
话音刚落,立即又有人跳了起来,这次却是第二排、我身后位置的一个年轻人。他指着我大叫道:“会长大人!我要举报!”
小野继申威严的道:“哦!你要举报什么?尽管从事说来,联合会为你做主!”
我回头看时,却是隔着八条街的增田丸鱼生店老板——增田丸。
他指着我的脊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着我,说我的面馆使用变质食材,造成他的家人集体食物中毒,至今仍然躺在家里,起不来床!要求彻查我的原材料库,一定是使用变质食材的黑心商人,要求取缔我的面馆。
小野继申又看向我,喝道:“孙先生!对此你有何解释?”
我轻轻的掏了掏耳朵,懒洋洋的道:“会长,你问话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说着,右手食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头颅,轻蔑之意跃然纸上。
小野继申恶狠狠的看着我道:“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我微笑着道:“仅昨日,我的面馆一日之间卖出面食一千零七十一碗,也就是说,有一千零七十一个人吃了我的面。为何就他一家人中了毒?而且是否中毒?中了何毒?我说增田丸,你可敢让大夫现在就去你家会诊?”
增田丸脸色大变,支吾道:“隔了这几日,想必已经好了!那一日却是中了毒的!”
我哈哈笑道:“你家人莫不是误食了你们哄骗客人的河豚肉吧!”
听了我这话,整个会议厅响起了震天的哈哈大笑,隔出老远都听得见。
不等别人说话,我再次问道:“请问小野会长,若是食铺里使用变质食材,是不是也要取缔的?”
小野继申铁青着脸答道:“正是!孙先生,你确定没有使用过变质食材?”
我微微一笑道:“只有内心黑暗的人,才觉得别人都黑暗。我的面食经得起检验。相信在座的有很多都吃过,自有评判!”
顿时,屋里很多到我的面馆吃过饭的人都纷纷发言,表示孙记面馆的面味道极好,量又足,价格还不贵,十分有爱。
小野继申气得脸都紫了,支吾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今日暂且休会!两日之后,还在这里继续开会!”
说罢,也不行礼,便兀自去了。
我自然也起身往外走,身后的人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我也老实不客气的昂头出去了。
面对一群绵羊,狮子不必表达谦逊。
这就是我的原则!
174.你来我往
任何一个战场都充满血腥与硝烟,只不过有的战场会流血,有的战场不会流血。但是在残酷程度上,实际二者不相伯仲,并不会因为形式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联席会议之后,博多港的气氛仿佛都变得凝重诡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笼罩在每名商家的头顶,似乎将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将要发生。但是一日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
到了第二天,依然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多人暗暗松了口气,本来看到我对付小野申泰的手段,担心我会采取什么过于激烈的手段来解决面对的问题,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他们是多虑了。也许我只是对那些地痞流氓有办法,面对强大的商业联合会,也一样会感到担心害怕,或者不知所从吧!
小野继申坐在榻榻米上,心中冷笑,不由自主就带到了面容之上。旁边的小野申泰恭敬的递上一碗茶,讨好的笑着道:“父亲!这次您一出手,那明朝人立即就软了!看来我们今后还要增加力度,让他更加恭顺才是啊!”
小野继申哼了一声,冷笑道:“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他怎么吃进去的,我要他怎么吐出来!居然还敢威胁我!哼哼!”
说话间,双目露出凶光,盯着屋外影壁墙上圆形的九头海蛇图腾,暗暗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手上骨节都捏的发白。
过了半晌,方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明天的会议上,我要联合众商会,对那姓孙的明朝人实施制裁!不说别的,就渡边嘉城那家伙就不会放过他——谁让他打碎了渡边侄儿的膝盖骨呢?这姓孙的家伙一日在博多,一日就要接受被制裁的命运吧!”
小野申泰呵呵笑着,其实在他并不太充裕的脑容量里,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议可以决定银钱的去向,他更熟悉的操作还是明打明的强取豪夺。
看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小野继申长长叹了口气,喝茶的心情顿时也淡了,缓缓放下茶杯,垂头不语。
……
我们在博多的刃海商会总部就隐藏在孙记面馆的后面、一幢高墙壁垒的院子里。明天就是那什么鬼扯的商业联合会十四届第二次联席会议,在这扯淡会议之前,我要给他们制造一些新的议题,不然这会议开得实在是太无趣了,不是么?
分工早已完毕,我们现在等待的就只是黑夜的来临......
冬日的东瀛,黑夜来的格外早,大概下午五点多的样子,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都回到家中,生火做饭,享受着幸福或不幸福的家庭生活。商铺也纷纷关门闭户,结束了一天的营业。仍然彷徨在街上的,大部分是夜夜宿醉的酒鬼,那些已然远离了正常生活的可怜人。
当夜幕深深的笼罩着博多,我知道,时机到了!今天的风好大,是强劲的东风!空中的月亮并不十分明亮,只露出一个弯弯的月牙。
果然是天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连老天都助我啊!
我一次派出了几队人马,分头去执行任务,而我本人也不甘寂寞,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去完成其中一个最有意思的。
我带着一个五人的小分队,如幽灵般穿行在黑夜中的民房间。那时的东瀛不存在路灯一说,除了高门大院,一般的百姓也点不起更多的灯笼来照亮院外的黑暗。至于那些整个院落都亮堂的富人家,我们绕开就是了。
所以在这黑夜里,除了鸡鸣狗吠之声,整个博多似乎也陷入了沉睡,静静的休憩着,定定的恢复着一天消耗的精力。
身后的鸢忽然轻轻道:“先生!前面那个大院子就是嘉城木业的库房了!”
我停住脚步,潜伏在黑暗中,定定的望着不远处那幢庞大的建筑。
这渡边嘉城也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据说二十多年前,他还是长期徘徊在博多酒场的一个宿醉鬼,靠着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度日。
这个不求上进的家伙每天喝的醉醺醺,妻子实在受不了他的宿醉和家暴,独自离去了。这家伙还是不思悔改,继续夜夜宿醉,结果三岁的儿子半夜口渴,自己跑去找水喝,不慎掉进了水缸里......
第二天酒醒后的渡边嘉城无比悔恨,但却是追悔莫及!据说他端起一瓶酒,一口气干了,然后把所有酒瓶砸的粉碎,开始一门心思的做起了家传的木材生意。没想到几年下来居然做的很不错,家业慢慢的又恢复了生气,他又专程跑回妻子娘家,请了妻子回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近年来,他的老朋友小野继申当上了博多商业协会的会长,而他也借着与之良好的关系当上了五理事。这些年来,他们紧密合作,挤兑走了博多所有不对付的商会,残留下来的要么归顺了他们、成为了帮凶,要么就是苟延残喘,在夹缝中求生存。
最近,又有一家新的商会来到博多,正是我的刃海商会。在渡边嘉城看来,我这样顶着综合性商会的对手就是来抢他们饭碗的,因为他正在筹备着自家的综合性商会——当然,是和小野继申合开的、名为“博多屋”的大型商业联合体。
因此,本来他们就打算要找我的麻烦,用它们惯用的伎俩把我挤出博多商圈,结果这么巧的我又恰巧得罪了小野继申的儿子,拿了小野继申的银两!还打碎了渡边嘉城亲属的膝盖骨!
这样一来,小野家、渡边家与我的刃海商会便是于公于私都势不两立的存在了。
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同时,我们已经把整个嘉城木业的库房转了一遍。这库房占地面积在五千平方米以上,是个长方形的大库房。院子里有四名警卫。其中两名在院门口的小屋里休息,另外两名则在院里来回巡逻。
当然,这种程度的警戒对我们来说是不值一提的,但是依然会对我们造成干扰——因为当有情况发生,他们肯定会警觉起来,继而影响我们想要达到的目标。
我给鸢打了个手势,鸢点点头,转身去了那三名下忍跟前。四人嘀嘀咕咕的一阵商量,便分头去办事了。这样的小事是不用我动手的,因为没有值得我动手的目标,真是遗憾!
只见四人宛如狸猫,借着大树的阴影掩护,毫无声息的移动到墙边,趁着巡逻两人正好在库房另一边的机会,稍加协作,便跳上了两米多高的木墙,翻进了院里。
我微微一笑,从隐藏的大树后面闪出身形,运起寒晶诀和附影随行身法,宛如幽灵般跟在四人后面,轻轻一跃、便进入了院内。借着冲力在墙上一蹬,身体便窜上了库房屋顶。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四人行动,仅从身法来看,还是鸢要更胜一筹,毕竟是资深的中忍,其他几名下忍比起她则稍显不如,但也是下忍之中的翘楚。
四人分作两组,分别向着巡逻的两人和休息的两人潜伏过去!
鸢和另一名下忍先到了留守二人屋外,借着门房背后的阴影,那名下忍拿出一根细细的管子,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轻轻的对着皮囊吸一口,再用管子将皮囊中的东西吹进屋内!
鸢也没闲着,她从背囊里拿出不少废布料之类的东西,轻轻的堵住了屋子的通气孔!
这样一来,下忍吹进屋内的东西就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吧!
我站在屋顶,见二人捯饬了一阵子,而后鸢打出一个我教给他们的战术手势,表示搞定,二人方才猫着腰,继续潜伏在门房后墙边,一动不动的等着。
而另一队两人则潜伏在巡逻队必经之路旁的大树旁,他们一个藏在墙角的阴影里,一个藏在大树后,都是阴影最盛的地方。待两名巡逻的家伙走到跟前,二人抬起手上的细管,对着巡逻队的两人分别用力一吹!
两名巡逻兵几乎同时用手捂住了脖颈!摇晃了几下,继而便在吹针附带的药物作用下、缓缓呈现出倒地的趋势!
两名下忍迅速从阴影中窜出,将将扶助了快要倒下的两人,继而双手环住所扶之人的脑袋,用力分错着一扭!
我在屋顶上都听到了轻微的骨头断裂声!他们做得很好,干脆利索!两名下忍拖着两具尸体,猫着腰回到库房边,伸手在两人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把钥匙。
而鸢那边估摸着药性该已经完全发挥,便用湿漉漉的黑巾蒙住脸,开门进了门房。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不大会儿,两人也一人拖着一具尸体出了门房,向着库房这边行来!
等到四人汇合,我轻轻跃到四人身后,不用我问话,鸢和那名搜身的下忍一人掏出一把钥匙,我微微一笑,正是库房大门上锁着的那两把大锁的钥匙啊!
看来渡边嘉城这家伙还是十分谨慎,连锁都用双保险!但是可惜,你选错了对手!
我跑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额倾听了半晌,没有任何声息,便用两把钥匙分别打开两把锁,轻轻将大门推开一条缝儿!
四人拖着尸体,从门缝里进入库房,我左右瞧了瞧,安全,便也跟了进去,又随手关上了库房大门。
五人分头在库房里搜了一圈,除了木材、便是木材,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轻轻的拍了拍面前一棵去了枝杈的柏木,伸手进树皮里抠了抠,还有一丝潮湿的感觉,看来是新进的木材!
整个库房对的满满当当,据我估计,这是渡边嘉城在入冬前囤积的货物,准备在入冬后卖给造船厂之类的商家,利用冬日地面结冰、方便运输的优势,卖出个好价钱吧!
我忽然响起了自己在居庸关监督修长城、民夫们泼水成冰的情形,不由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木材,向着鸢等几人打出手势!
四人见状,点点头,分头去做事。鸢跑到大门口,将大门拉开一道缝儿,钻了出去。不大会儿又钻了回来,手中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只见她走到一具尸体前,把一个木制的水桶扔在他的身边。又跑到第二具尸体旁,看了看,还给尸体摆了个救火的造型,又在尸体旁扔下一把大扫帚!剩下两具尸体也分别作了布置,总之都是一副尽力扑火的样子!
看着她忙活,我几乎笑出声来,这家伙真是手脚利落,可不能因为她是女性就小看她啊!
另一名下忍做的更绝,他从门房里找来一口锅,又用木棍在一堆木料旁架了个简易灶台,将锅挂上去,还给里面扔了不少蘑菇、鸡腿之类的东西!呦呵!连小鸡炖蘑菇的伪装道具都有啊!
从他的伪装来看,这完全就是四名守卫不守规矩、在库房里擅自生火,方才造成的后果吧!
剩下两名下忍没干别的,他们迅速将四人所携带的火油均匀的浇在每个角落的木材上,当然,松树和已经风干了的木材不用浇,因为它们不需要!
等一切就位,我又转着检查了一遍,方才点点头,右手成刀,向下一切!
几人点头,同时拿出火信子,擦燃之后,扔在了浇的到处都是的火油上!
等我们远离库房,站在三百米外的小山丘上回望时,大火已经着了起来!东瀛不存在打更一说,看这火势,估计等人们发现,应该已经完全到位了吧!
我微微一笑,带着四人,悄然返回了刃海据点——孙氏面馆。
漫漫长夜,玩了火,不会尿床吧!
175.垄断之力
前一天夜里,博多港暗流涌动,当然,都是我派出去队伍的杰作。
除了我带的这一支队伍之外,还有一支跑去烧了大助米屋——就是在联席会上举报我有失火可能、要取缔我面馆的那个叫做新田大助的家伙的产业。这一把火,导致北九州岛上目前最大的米商彻底失势,成了不名一文的路人。
另一路由九鬼政孝带着,跑去了增田丸鱼生店,没干别的,只是在增田丸一家的酣睡之时,把他们的生鲜存货全部更换成了臭鱼烂虾,而且扑的满院子都是。
据九鬼政孝说,那“奇香”的味道,隔了八丈远都闻得清清楚楚,令人闻之欲呕!他回来之后洗了两遍澡,还是觉得自己身上余味不绝!
而增田丸一家绝对不会醒来太早,毕竟迷香的效果十分不错。等他们醒来时,他们增田丸鱼生店使用臭鱼烂虾的事情,只怕整条街都已经知道了。
规模最大的一队其实前几天就已经出海,因为我们查探到,小野继申家里最近有一批货物入手,将要通过海运的方式从高丽运来,似乎都是高丽参和响水稻之类的高价货。
于是岚的船队在海上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武装拦截,区区商船怎么能和战船扳手腕?于是开了几炮之后,小野家的船队便全员降服,乖乖留下货物,水手们则划着我让岚交给他们的小船,拼命往家的方向逃命而去。
当然,那些小船的底子都是加工过的,每条船都有不大不小的一个漏洞,但是都用鱼胶暂时粘住了。至于鱼胶在海上会不会化开,这个很难讲......我觉得,关键还是要看脸!
最后一队由墨带着,悄悄跑到了小野继申家里,悄无声息间抓住了小野家的管家,将他带到野外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问出了小野家银票存放的准确位置。墨亲自去了一趟小野家,很顺利的找到了银票,又把管家的屋子扯的一团乱糟糟,所有金银细软都被被搜走,作出一副携款潜逃的样子!
至于管家本人,嗯,自然是携款潜逃了,反正没有人再见过他本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应高桥绍运的邀请,带着几名心腹前往博多城,拜会北九州的头号大人物——天主教大名——大友宗麟。
历史上对大友宗麟的评价,特别是大友家史料中对大友宗麟的描写,大都是作为一个主导者出现。因为与手下的当世名将立花道雪、高桥绍运的勇猛,以及吉冈长增的智谋相比,很难体现出大友宗麟在这些方面的特长和实力。
然而仔细读史不难发现,作为九州岛上与岛津家、少贰家并称”九州三雄”,在少贰家崩溃后独自支撑,能够北拒实力雄厚的毛利元就,南挡勇猛无双的岛津一家,肯定有他独特的过人之处。
大友宗麟的一生,是背叛和诡计的一生。母亲的早逝、父亲的猜疑、继母的厌恶、岳父兼师长的背叛,在成长道路上经历了连续的变故,难免变得冷酷无情。
他的性格总体上被评论为极为自私。他弑杀叔父、流放亲弟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他曾经抢夺家臣的妻子,并因为信仰天主教与妻子离婚的举动更是违背天理人伦。另外也有沉溺于酒色、横征暴敛等记录,这成为很多家臣和亲族反抗他的原因。
同时,他因废弛政务,重臣立花道雪常对他多加劝诫,也正因此,大友宗麟很怕见到立花道雪。
大友宗麟既是佛教徒,晚年又笃信天主教。宗麟本是他的佛教法名,而天主教洗礼名为don francisco,既“堂·弗朗西斯科”。书中记载,大友宗麟对天主教“虔信之”。我认为,之所以他对信仰有着这样的偏执和狂热,与他一生说不上悲哀还是可憎的言行有直接关系。
毕竟人到晚年,心中积压着太多的阴影,是需要一个排解和舒缓的渠道吧!
可是无论后人怎样评价他的私生活,却没有人能否认大友宗麟的能力。他率领着势力上处于弱势的大友家,苦苦对抗被称为“战国谋神”的毛利元就和“战国第一军师”岛津义久而不落下风,本身就是对他文韬武略的最好肯定。
而我在博多城本丸里见到的大友宗麟,是一个精明的领主、强势的上位者。
他的形象在初见时就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地中海式的中年人发型,残余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留着络腮胡子,同样打理的一丝不苟。里面披着红黄相间的佛衣,外面却罩着印着圣父圣子圣灵的披风。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胸口却还垂着一个十字架的挂饰。
总的来说,他的打扮不伦不类,但是却有一种怪异的协调之感!似乎天造地设的就该如此。双目炯炯有神,细长的眼睛闪烁着洞察人心人性的光芒。嘴角带着上位者常有的威严、微微向下撇着。两条深刻的法令纹,也显示出他是一个不爱笑的男人这一本质特征。
见到我的时候,他很是沉静的上下打量我一番,示意请坐之后,我们相对行了一礼。
却没想到,他见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听说贵商会在鹿儿岛也开设了据点。”面上无悲无喜,却分明带着不悦的意味。
这句话,无异于上来就将了我一军!鹿儿岛是岛津家的根据地,我在鹿儿岛开设据点,就代表着我与岛津家有大宗生意,这对于他这个岛津家的死敌而言,本就是具备十分充足发火理由的一件事情。
而他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上来就把我最难回答的问题提出来,我估计,接下来便是漫天要价的戏码了!
但是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于是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道:“正是!而且正在不断扩建,以后会是我在九州岛、甚至是东瀛商贸的重要据点之一!”
我这样回答,无异于把他扇过来的巴掌又原封不动的扇了回去!大友宗麟错愕不已的同时,旁边的高桥绍运更是轻轻咳嗽,我知道,这是提醒我不要说话太过直接。
我却毫不理会,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望着大友宗麟。这位北九州的统治者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他微微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如此有底气?敢在我面前承认与岛津家有贸易的事实?”
我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因为我做的生意,别人做不了!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听左卫门督你说这些没用的话!”
左卫门督是大友宗麟的官位,而我这句话,却让他又是一滞。
他已经有所耳闻,我出售给柴田胜家大批火枪铁炮、又卖给岛津家急需的粮食一事。的确如我所言,在此时的东瀛,像铁炮、粮食这样的必需品、硬通货,往往是有价无市的。你出再高的价格,却没有人会卖给你!
理由很简单——谁知道你会不会拿着我卖给你的粮食养活军队,再用我卖给你的铁炮来对付我呢?
之所以我腰杆儿硬,是因为我背后有明朝这个庞然大物。我的货源主要来自海外,不存在内部竞争的问题。
大友宗麟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一丝怒气!他怒瞪着我道:“离开你的刃海商会,我便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未免太过自大了!”
我淡淡笑道:“东瀛的铁炮,大半产自鹿儿岛、种子岛,他们会卖给你一支铁炮么?别开玩笑了!至于其他地方的微量生产,连本地供应都难以满足,谁又在乎你那点儿钱呢?”大友宗麟沉默不语,我说的是实情。
不等他答话,我继续道:“至于粮食,呵呵,整个北九州岛,甚至整个东瀛,现在有谁能拿出大宗粮食交易给你呢?”
我这话一出,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人脸上勃然变色,他的位置是文臣第一人,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大友宗麟的大舅哥、第一宠臣田原亲贤。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指着我尖叫道:“大助米屋的火是你放的!对不对?是不是?”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而这与我之前的查探中、田原亲贤本人在大助米屋有股份的传言深深吻合。
我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这位那谁,说话要讲证据!神马大助小助的,我不知道!你要再如此信口雌黄、伤人清白,我便向你邀请决斗!”
田原亲贤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我这句话说的极其不客气,毕竟他只是一个宠臣,并不是我的贸易对象本人。听了这话,坐在大友宗麟右手边上首的高桥绍运连忙解围道:“孙样,田园殿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指责你就是纵火凶手的意思。”
我撇着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搞不清楚情况就闭嘴,别在那开口就胡搅蛮缠!”而我心里却暗笑道:“我就是胡搅蛮缠,你又能奈我何?”
大友宗麟终于忍不住火,指着我怒道:“大胆狂徒,昨日博多港商业区多处出事,且不说与你有没有关系,你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莫非我真的拿不下你的人头?”
我“仓郎”一声拔出仿童子切,将刀柄对着大友宗麟方向一掷!我的动作吓了旁人一跳,高桥绍运甚至都想要站起来拔刀了,却见那刀的柄对着大友宗麟,正好停在他双膝前一尺的地方!
我毫不在意旁人的反应,冷笑连声道:“阁下贵为北九州头号大名,对我区区一介商人自然是随心所欲、予与予求!但是如我回不去,你大友家从此便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死敌!以羽柴秀吉之能,尚且为海上的袭扰头痛不已,但想必大友家却一定是不怕的吧!只是大友家南有岛津、北有毛利,海上再多出一个刃海,绝不划算就是了!”
说完,我的脸上满是不屑,就那么冷冷的望着大友宗麟。
顿时,这位北九州的统治者脸色大变,他惊问道:“羽柴氏......熊野水军的事真是你做的?外面的传闻是真的?”
我却并不言语,就那么盯着他。
屋里长时间的静默。良久之后,大友宗麟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淡淡的道:“我是个商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赚钱,踏踏实实的上税,这对我们是双赢的!但是,却有人不想让我安静的赚钱,所以,我要稍微改变一下这里面的规则,仅此而已!”
大友宗麟点点头,回头示意后,旁边一名小姓连忙跑了过来,拾起仿童子切,恭恭敬敬的还到我手里。
在我将仿童子切回归刀鞘的同时,大友宗麟轻声道:“好了,现在我们好好谈谈贸易的问题吧!”
就这样,一切方才回到原点,正式开始走上了正轨吧。
176.突如其来
下午的博多港大风骤起,刮的各商家的门前幡“呼啦呼啦”作响,一如博多各商家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
昨天夜里,博多港的商户里两家遭遇了火灾,库房和存货被烧的片甲不留!嘉城木业的老板渡边嘉城还算是仅以身免,大助米屋的老板新田大助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的店面与住家场所是一体的,所以大火过后,新田家已经没有人口存于人世了......
一些商家爆出了丑闻,特别是增田丸鱼生店,居然在铺面前出现了大批量的臭鱼烂虾。尽管增田丸一再否认,声泪俱下的表明自己从未使用过这些劣质而下贱的食材,但是谁相信呢?为什么这些腌臜东西会单单出现在他家的商铺里呢?
而且据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爆料,似乎小野会长家里也出现了一些龌龊!据说一大早时,会长接到了报告,里里外外都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具体不详,但他当时就愤怒的砸掉了向来最爱的一件茶具!还愤怒的把自己宠爱的傻儿子小野申泰当场打的头破血流!
总之传闻不一而足,博多港的确发生了无法让人平心静气的事情!这些是否与最近的商业联合会联席会议有关呢?没有人能回答,但是有心人却做了梳理,昨天夜里出了情况的,都是在前日的第一次会上,公开指摘了刃海商会所属孙记面馆的家伙......
刃海商会,孙记面馆么?
熟悉的人似乎都想起了我常常挂在脸上的温暖笑容,却怎么都无法将我和眼下的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是联系在一起又能如何呢?
官家一早就来做了勘察,嘉城木业失火的原因是保卫们在木材仓库里聚众生火做宵夜,导致了库房大火!
新田大助的米铺是厨房火种封存不当,引燃了灶台旁边的柴草,迁延到了库房和住家户!
至于增田丸鱼生店最不可饶恕!他们的库管喝的酩酊大醉,就那么躺在防腐去味的药剂旁边睡着了!看来之前每晚都是由他将臭鱼烂虾做防腐处理,第二天才能面市,这次露出马脚,完全是因为疏忽所致!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对不对?虽然都集中在一晚上有些巧合,可是明明就是他们自己不小心......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大量的商会将刃海——包括孙记面馆,纳入了不能得罪的范畴。
会议如期而至,坐在主席台的五人面色各异,小野继申铁青着脸,面上一阵愤怒、一阵无奈——早晨的时候,当他得知自家里里外外的遭遇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些和我联系在了一起。于是他急匆匆的赶往博多城,想向大友宗麟请求援助,却不料门卫告诉他,大名正在接待贵客!
小野继申纳闷的问,何方贵客?门卫答曰:“刃海商会的孙会长一行!”
小野继申顿时吐了一口黑血!这......这是要逼人上绝路吗?
思前想后,小野继申还是向官家报了案,称自家的货物在海上被劫持,家中又丢失了大量银票云云!官家自然是如实做了笔录。尽管小野继申一再提示,这些事绝对是我做的,但是官家讲究的是证据,试问这些事上哪里去找证据?让他们找到证据,当我手下的忍者众是吃干饭的吗?
于是下午会议上,小野继申一脸的忧心忡忡,尤其是看见我时,更是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二、三两位理事则是一脸喜色,他们向来和小野继申这个会长不对付,在他们看来,凡是会长支持的,就是他们要反对的;凡是会长不喜欢的,就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儿!所以今天俩人状态都贼好!因为除了会长小野继申,更悲惨的显然是五理事渡边嘉城!这哥俩儿一块受难了!今天真是节日啊!
至于四理事,一直做的是劳动力输出引进的工作,和其他商会不搭界,所以根本不参与这些家伙的明争暗斗,一脸淡然。
下面的众商会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个都是可以想见的事情吧!
会议定的两点开始,可是到了快三点,我依然没到!小野继申尽力按捺着心头的怒火!他深知,这次的会议就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在,这个会开的没有任何意义。
下面的众人等待的百无聊赖,时间长了,自然对小野继申就有些不以为然——你不是要整人家刃海商会么?人家就是迟到,你能拿人家怎么滴?平日里你个会长联合五理事不是耀武扬威么?今天怎么蔫了?
幸灾乐祸,永远是人的天性。古今中外,大抵如此!
终于,在差不多三点整的时候,小野继申实在等不住我,便准备先行召开会议,大不了给我来个“缺席判决”!但是他的开场白还没说几句,外面突然进来一护卫,在他耳边低声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野继申立即不淡定了,站起身来,眼巴巴望着门外。
众人都十分惊奇,这是谁要来了?居然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小野会长如此重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呛郎呛郎”的金铁交鸣之声!伴随着众人惊愕的表情,大门口进来两个人。
前面的人一身武士盔甲,整套甲胄呈铁黑色,外罩着红底金边的褡裢,头上戴着黑色的头巾,小野继申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可不就是被誉为“九州军神”的立花道雪么!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一直在肥后国驻守么?
但是想归想,小野继申却不敢多语。这位立花道雪可是连大名——大友宗麟都十分惧怕的存在,实可谓功高震主,但是却又离开他不行!一直以来,立花道雪都对自己的商业联合会颇有微词,为何今天他会出现呢?
小野继申的心里七上八下,当他看到与立花道雪并排进来的人时,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孙启蓝!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为何是他?是他?是他!小野继申的心里顿时有一百万个为什么,可惜无人去给他解答。
立花道雪径直走到小野继申的桌前,小野继申方才反应过来,客气的笑道:“立花伊纪守大人!不知您......”
话音未落,立花道雪沉声喝道:“闭嘴!走开!”
小野继申顿时脸都黑了,但是在立花道雪面前,他是敢怒不敢言——尽管他和大友宗麟的大舅子田原亲贤有着不可告人的蝇营狗苟的关系,但是在立花道雪面前,这些腌臜关系就像见了阳光的冰雪,真可谓一触即化!
小野继申无奈,只能灰溜溜站到一边,立花道雪大大咧咧的就坐在小野继申刚才坐的主位上。坐下后,指了指二理事,示意他也让让,二理事见状,也不多话,立即就和三理事挤着坐在了一起,立花道雪指着座位道:“孙先生,请坐吧!”
说着,他自己还向一边挪了挪,我们两人算是均分了主座,平起平坐在主座上。另一边的四理事默默无语,随着立花道雪的移动,也微微向外移了移,失魂落魄的渡边嘉城自然就没了座位,灰溜溜的起身,站在一边。小野继申无奈,只得挤着坐在了渡边嘉城残留的半个位置上。
坐定之后,在下面的一片嗡嗡声中,立花道雪用军扇“啪啪啪”拍了三下桌子,顿时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这可是立花道雪啊!在整个北九州,谁敢跟他说半个不字?
见下面肃静了,立花道雪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为了切实加强博多商业区的管理,革除弊病、吸纳心血,促进商贸、提高税收,实现官商双方的共同发展,经大友领主批准,现宣布——”
我的话音牵着下面众人的心魄,不知道我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都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的声音继续在空阔的会议间里回响——“现宣布,即日起,撤销原博多商业联合会,由刃海商会与博多城主府联合发起设立博多自由贸易联盟!原博多商业联合会会长、理事职务全部作废,重新选举!”
此话一出,下面哗的一声,就像沸水浇进了滚油里,顿时开了锅一般!
立花道雪用军扇又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屋子里方才慢慢安静了!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用特有的沙哑声音道:“博多自有贸易联盟......嗯,主席,由刃海商会会长孙启蓝担任!此事已经大友领主亲自定夺!选举理事自二至五,你们听懂了吗?”
下面自然是一片唯唯诺诺,在这强权至上的战乱时代,没有什么德先生和赛先生一说,领主的话就是天!不服气?那便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滚。一条路:死。
小野继申目瞪口呆的坐在一边,听到这话,突然站了起来,大吼道:“为什么?立花伊纪守大人!至少要有一个理由!”
立花道雪冷冷的望着小野继申,轻轻的拍了拍成名宝刀“雷切”,用更加冰冷的沙哑声音道:“理由?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我手中的刀?”
小野继申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无比恐惧,但是失去一切的担忧让他暂时压制了这恐惧,已然壮着胆子道:“是的!立花伊纪守大人!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让一个外人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而且......而且,他还是昨日多起事故的凶手!”
立花道雪怎么看小野继申怎么不顺眼,刚要发作,我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由我来说。
立花道雪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我的宣贯之旅。说白了,就是要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新的规则!
我定的,属于我的规则!
177.穷追猛打
按照能量守恒定律,孤立系统的总能量保持不变。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他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这虽然是物理学原理,但是我一直认为,它在管理方面依然适用。任何一个新团体的成立,都是踩着老团体的尸体。一个朝代、一个国家、一个公司,都是如此。
见小野继申不服气,我制止了要发怒的立花道雪,要过了发言权。望着下面翘首以待的商会老板们,我微笑着开口大声问道:“各位朋友,你们加入商业联合体的目的是什么?”
下面的人不明白我的意思,说白了,不知道我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我又追了一句:“谁能告诉我你的想法?你!”
说着,指了指下面的一个商会老板。那人见我指向自己,很是疑惑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立花道雪,站起来道:“我是爱知家木业的老板爱知从有。要我说的话,加入商业联合体,无非就是想要个组织,必要时有人能提供必要的庇护罢了!”
我又追问一句:“那么在之前的博多商业联合会,你有感受到这种庇护吗?”
爱知从有皱了皱眉头,瞪了一眼渡边嘉城,方问道:“孙......嗯,主席!我能说实话吗?”
我心道:“安排你当托儿自然就是让你说‘实话’,不过这演技真不赖!不愧是立花道雪推荐的人选!”脸上却正色道:“当然!我们只要实话!真话!心里话!”说完,我心里又补了一句:“我是正气大侠!”
爱知从有顿时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指着渡边嘉城叫道:“庇护?就他们?”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赫然是一本账单!他愤怒的叫道:“在加入这个什么狗屁商业联合会之前,我的年贸易量在一万七千立方到两万二千立方!自从加入这联合会!”
说着,“群演”爱知从有用右手食指重重的虚剁着账单,口水乱喷的叫道:“我的年贸易量就下降到四千至六千立方!为什么?啊!在座的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下降这么多?”
他怒不可遏的指着渡边嘉城和小野继申道:“还不是因为我和渡边家的商会业务重合?这小野继申名义上整合渠道,互惠互利,实际上却是把我的资源明里暗里划给了渡边家!我提出抗议,他就关闭了我的码头使用权!我的货船在海上漂了整整两个月不让靠岸!木材都长毛了!”
听到这话,渡边嘉城毫无生气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而小野继申则阴沉着脸,想要开口辩解:“立花......”
我大吼一声:“闭嘴!没有给你说话的资格!”
小野继申对我怒目而视,立花道雪却望着众人道:“孙先生所说的,就代表我所说的!”
小野继申顿时又把火气按捺下去,定定的坐下,气呼呼的听着。
爱知从有满脸鄙视的望着小野继申,冷笑道:“怎么?怕我说实话?你问问旁边的老板们,除了你的那些走狗,谁没有受过你们的压榨?对不对啊?大家!”
顿时,下面的众商会老板就像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的开始控诉小野继申的不是。
有一家商会的老板还声泪俱下的说,当初为了得到本就应有的码头使用权,小野继申还逼自己献出了年轻貌美的女儿!害的自己一家骨肉分离!那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一时间我都分不清他是托儿还是真情实感了!
最后和立花道雪确认了眼神,是个托儿!嗯,果然选的都是专业的!
小野继申涨红着脸辩解道:“我那是明媒正娶!佐佐木,你不要含血喷人!”
佐佐木擦了一把眼泪,又用袖口抹了抹鼻涕,方才哭叫道:“十姨太算你妹的明媒正娶!三年都给你生了三个娃了!你管过她死活吗?”
小野继申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却被下面的哄笑声湮没了!
我等大家笑了一会儿,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又指着另一个托儿问道:“你呢?你来说说!”
这次跳起来的家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物,就是那个“打......打......打劫!把ip卡、ic卡、iq卡都拿出来”的那位。这位中年人站起来后,刺啦一声响扯开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胸口的一道深深的伤疤,眼泪汪汪的道:
“我......我是源内贸易的老......老板,源内伟!一.....一个月前,就因为......为我的贸易和小野家冲......冲突,小野继申就......就派人半夜暗杀我!我是敢......敢怒不敢言啊!”
这哥们儿还是个结巴,但是感情表达却是十分到位的,案例也十分典型!
小野继申指着他叫道:“你胡说!官家都查证说,没有明确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
源内伟“笨嘴拙舌”,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指着身后说:“带......带上来!”
顿时,有两名壮汉架着一个忍者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小野继申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个人。那忍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处环视了一圈,忽然对着小野继申叫道:“小野样!当初没能完成任务!却被他反拿住了!我实在忍不住打,就招了!请您原谅!”
小野继申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脑,指着那忍者叫道:“你胡说八道!你撒谎!”
那忍者咬牙望着小野继申,恶狠狠的道:“小野样!你当初答应给我两千贯的封口费!现在我不要了,只求速死!你为何还要抵赖!”
小野继申勃然大怒,指着那忍者向立花道雪叫道:“立花伊纪守!他撒谎!根本就不是他!那个废物忍者早就被我秘密处死了!这个人撒谎!我根本不认识他!”
说完,他忽然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但是看到我和立花道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惊怒之下忽然恍然大悟,指着我们大叫道:“你们!你们联合起来框我!”
这话一出,立花道雪“呛郎”一声拔出雷切,指着小野继申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指责我!”
小野继申知道今日绝对难以善了,索性也豁出去了,指着我吼道:“是他,就是这个姓孙的明朝人,他偷袭了我的商船队!我的几船货物都无影无踪!他是个强盗!海贼!”
立花道雪用“雷切”遥指着小野继申道:“你不说这事还则罢了,说起来我就忍不住发怒!你那几船货物,全都在你们小野家在福冈的秘密港口被发现了!你这监守自盗的贼!”
小野继申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完全想不透我这“时间差”战术的奥妙所在!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再次指着我道:“立花道雪!你不能偏袒他!这个明朝人昨夜派人到我家偷走了两万两的银票啊!”
立花道雪听他直呼其名,反而一副冷静下来的样子,反问道:“你说他偷了你的钱,你有何证据?”
小野继申咬牙道:“别人没这个胆子!他们拐走我家的管家,问到了银票所在,连夜偷走了银票!连管家都不知所踪!此事我绝不算完!我要一告到底!”
立花道雪点点头,淡淡的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带上来!”
小野继申没来由的心里一凉!今天凡是“带上来”的,没有一个是对他有好处的。就在他呆滞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自己家的管家!已经失踪的管家!
太多的没想到,小野继申木然的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管家眼泪“哗”的流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低声,大哭道:“主家!你为了陷害孙启蓝,让我带着银票先藏起来,却为何又要谋害于我?难道就为了看起来更真实?为了陷害一个好人吗?”
小野继申指着管家,哈哈冷笑几声,半晌方凄厉的叫道:“你!你为何都要背叛我?”
管家“咚咚咚”磕了几个头,抬起身来,尖锐着嗓子叫道:“并非我背叛主家!而是主家背叛了我!”
说着,拿出一张字条,向着大家展示道:“你们看!这是小野继申和渡边嘉城的来往书信,约好了要一起举事,陷害新来的刃海商会!字迹可鉴!还望立花大人明查!”
立花道雪拿过纸条,叫道:“拿一份小野继申手书的字迹来!”言下之意是要对比字迹。
小野继申突然叫道:“不用对比了!那是我写的!”
到了此时,小野继申已经是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有太多的龌龊事都在管家手里操办,连他都要背叛自己,那自己绝无幸理!
就在这时,小野继申身边的一个情绪激动的人站起来时,不小心撞了小野继申一下,自己却摔倒在人群里,看不清是谁,但倒下时似乎摔伤了腰,随后便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小野继申却顾不得这么细枝末节,他心中无比凄凉,但多年来久经风浪的他还想最后一搏!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封当年用重金买来的将军足利义昭的免罪手书!平日里都用油布裹着放在怀里!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小野继申伸手入怀,拿取那封手书,往立花道雪身边慢慢靠近时,口中却道:“立花大人,在下有一物要请您观看!”
立花道雪皱眉问道:“却是何物?”
小野继申走到离立花道雪三步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情呆滞的将手从怀里掏了出来,手中还攥着一个白布小包!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手中的东西!
我高叫道:“立花大人!他要使毒!”
立花道雪闻言,双手持着“雷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是一招下劈!
小野继申呆滞当场,半晌后,身上斜斜的出现一道血线!继而“噗吱”鲜血狂喷,重重的倒在地上,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178.商业盟约
有道是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势力之间的结合,就是源自于共同的利益。
在我看来,只要说服了大友宗麟,让他成为我的支持者,我在北九州就是无往而不利的。至于像小野继申这样的附庸者,在这茫茫的乱世里,真的是统治者一念他就生,一念他就死,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和实力。
对于当政者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表面上的和平——当然,我是指乱世当中——他们需要的是利益,是实际利益!是能够为自己提供生存资源的实际利益,以及能提供这些的有力合作者。
小野继申作为商业协会的管理者,实际上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丧失了他本身应有的功能。他的初衷和行事原则并不是壮大博多的商业协会,而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让自己成为领头人、一家独大才好。
可是这与大友家的需求是不符合的。他们一直也在思考替代者的问题。大友宗麟曾经想要扶持现在的二理事、三理事,但是经过观察,像他们这样的角色,如果走到小野继申的位置上,其实也跟他一样、是一丘之貉,绝对不会比小野继申做得更好。
再加上自己的大舅子田原亲贤在中间也有龌龊,因此尽管立花道雪、高桥绍运多次提醒自己,但大友宗麟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改革或者撤销原先的商业协会,而是让它就那么不死不活的挂着。
可是当我出现在他眼前,大友宗麟突然觉得,他找到了想要的人。
首先,我和他根本利益一致——圈内人都知道,我一直在致力于同羽柴秀吉的斗争,尽管原因显得有些单薄,但是客观事实是我与他在各个领域都展开了角力,而且成果相当不错。
羽柴秀吉在岛津义久与大友宗麟的斗争中,一直站在岛津义久的一边。尽管岛津义久在我的影响下,现在的态度十分暧昧,但却并不妨碍羽柴秀吉依然与大友宗麟十分不友好的现实。
事实上,东瀛近年来就已经呈现出统一的趋势,那个关键点就是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死后,羽柴秀吉则成了他最完美的替代者。
期望和平的人在他身上看到了继续统一的希望,但是每名独立势力的**oss却绝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当你习惯了权力,习惯了高高在上,又有谁会甘心放弃这些,成为别人的附庸呢?
在这一点上,大友宗麟和岛津义久是一样的,甚至每名大名都是一样,区别只在于,他们之前对强势的羽柴秀吉采取的是绥靖政策、依附政策亦或是敌对政策。仅此而已。
但是,当他们看到了我的思想、我的举动、我的剑刃所指,却纷纷选择了与我合作。理由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么?
其次,我的商业理念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我既帮助他、又帮助岛津义久的状态让他并不十分满意。但我是个商人,商人就是要利益最大化,我的原则是两方都帮,也可以看做是两不相帮,因为我提供给他们敌对双方的都是各自的必需品。
在我的支持下,岛津家和大友家由原来的都有缺陷,变成了都比较完美,弥补了各自的不足,实际上以前是均势,现在还是均势。他无法阻止我帮助岛津义久,却可以争取我同样给予他支持,至少不会改变现在的现状,不是么?
第三,我可以给他带来现实利益。近年来,在小野继申的撺掇下,博多港的发展并不好,贸易额逐年萎缩,一些优秀的商会进不来、进来的留不住,而内部却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彼此间半死不活的依偎着。
从税收上看,近年来博多港税收同比连年负增长,环比甚至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主要是一些原本的港口支柱产业、优秀商会,因为与小野继申不和、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而被逐出,造成当月税收短收严重。长此以往,对国家是极其不利的。
大友宗麟敲打了几次小野继申,但这家伙却依然故我,并没有什么改观。所以尽管有大舅哥护着,却依然让大友宗麟深深不满。
而我则主张税收于民、而返之于民——当然,并不是直接将税收返还给民众,而是通过增加税收,增强大友家的调控能力和支出水平,将之返还投入到经济、民政、军事等方面建设上,进而再次提升大友家的竞争力。
当然了,上面都是构想,我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官方引导,优胜劣汰,用森林法则解决现实的问题!将那些靠着裙带关系存活的商会挤出去,让有价值、有潜力、有能量的商会走进来!
手段一:减税。降低税率,放水养鱼,吸引外面的商会走进来,让现有的商会更安心,支持他们做大做强。
手段二:竞争。取消原本小野继申的和稀泥战术,他还讲究什么“资源调配”,我就是鼓励市场竞争,让他们自然淘汰,留下好的,剔除差的。
手段三:补贴。国家需要什么,我们就补贴什么。比如,大友家需要铁炮,那就补贴铁炮。从人工、材料、运输、储藏等多个方面,给予相关领域的商会直接补贴,或者税收返还的形势,吸引急需的商会来到博多发展。
手段四:共享。由刃海牵头,建立一个贸易交流平台,商会以纯自愿的方式加入,向平台提供自己掌握的商业信息——比如区域价格波动、流行趋势变化等等,以此换得相应的积分。他们运用积分,可以查看和掌握别人提供的、他们所需要的内幕信息。
有了这个平台,加入的商会就像长上了千里眼、顺风耳,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平台之外的商会,则会越来越变成聋子、瞎子,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刀俎面对的肉。
而通过这个方式做强自己,势必会吸取周边的营养,这其中一定就包括羽柴秀吉家,此消彼长,水涨船高,对大友家百利而无一害!
听我说完构思之后,大友宗麟当场就拍了板,并对我之前与他言语上的摩擦表示了谅解和歉意。
至于大友重臣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则提出,希望与我们刃海商会建立更加紧密的军事合作关系——他们看上了两点——我的水军,我的战术。
可是被我当然的拒绝了。我一早就说过,在东瀛战国里,我会成为一个站在中间的人。我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可以合作,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呢?有了臣属的身份不是更加亲密吗?有这种观点的人一般都是缺乏社会经验的。就像一对青年男女,当他们遥遥相望,可能会觉得彼此十分吸引对方;但是当他们真正走到一起、朝夕相对时,却往往会发现对方很多缺点,简直无法忍受。
效忠更是如此,朋友、伙伴之间的合作是平等的,而主上与臣属之间的协作却有上下之分,有自己思想的人,他的人心、人性是不愿屈居于人下的!
比如我。
所以我拒绝了他们想“绑架”我、将我捆绑在大友家战车上的提议,而是选择了单纯的商贸合作。当然,我也并非免费合作,我的要求是:一方面,大友家的港口对我开放,减少征税三成;第二,以今年税收为基数,以后年度的税收增量,我要百分之五作为劳务费。
大友宗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的要求,因为这是公平的。于是就有了刚才在联席会议上的情景。
我之前就说了,在这乱世里,只要有了统治者的支持,对付这些民间组织简直就是势如破竹!那是毫无阻碍的一撸到底!
当然,战略上我们藐视敌人,战术上我们还要重视敌人——立花道雪一直希望整倒小野继申,所以四处搜索他的不是。当我们**、一拍即合之后,他立即指出几家可以利用的商会。
那几个托儿都是他推荐的,与小野继申都有积怨,也都是有实际发展潜力的。当我们向他们承诺,今后给他们提供更好的商业环境时,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合作。
那位把女儿嫁给小野继申当十姨太的源内伟,磕磕巴巴、却一语中的的说出了为什么选择与我们合作的理由。
一方面,他们相信立花道雪的信誉。
另一方面,他们无法回避对我残酷的手段的恐惧和担忧,如果不合作......下一步结果难料。
这一点倒是我意料之中的,只不过立花道雪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至于小野家的管家为什么出卖小野继申,其实这个根本没什么难理解的——当自己的性命、自己全家的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与之合作的话可以活下去,甚至还可以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而拒绝的话,不用等到明天,自己一家老小就会成为野狗的口粮,这很难选择吗?
于是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了。会上间或也出现了一些零星的杂音,我都很官方的作了回答,还是那句话,加入不加入,全凭自愿,绝不强求。
一开始有的人不相信——主要是小野继申的亲信——但后来他们发现,我真的做到了自己承诺的,来去自由,方才放心的选择了安于现状,不加入自由贸易联盟。
回城向大友宗麟复命的路上,立花道雪忍了好久,还是奇怪的问我:“孙指挥使样,你为什么要给那些敌对商会一条生路呢?何不......”他伸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眼神中露出凶光。
可以看出,这位大友家的大忠臣恨透了这些商界的蛀虫,恨不得立即将他们连根拔起。
可是我却笑了笑,问道:“道雪殿,你认为,在我们的商业攻势下,这些商会能存活下去吗?”
立花道雪摇头道:“自然是不能!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
我微笑着看着远方道:“两个原因,一方面,我们是商业同盟,自然要有商业同盟的样子,完全靠上面的威压来解决问题,那是对商业环境最大的破坏!”
立花道雪点了点头,扭头继续看着我。
“另一方面!”我看着立花道雪轻轻的一笑,漫声道:“鸟儿们、母鸡们下蛋,里面有蛋黄,外面有蛋清,虫子们、鱼儿们也是如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立花道雪摇摇头,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却看着远方道:“因为这些下蛋的妈妈们要给自己的孩子留下足够的养料,只有吸收了这些养料,蛋黄里才能变出小鸡、小鸟、小虫、小鱼!而这些我‘心软’留下来、实际上却必死的商会,就是我留给未来准备大力培养大商会的养料啊!”
说完,我微微一笑,双腿一夹三国黑的马腹,便那么策马去了。只留下立花道雪望着我的背影,久久无语。
179.大意之下
程序性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这一点我十分坚信,所以我放心的将自由商业联盟的筹备事宜交给了不悔和夙去做。我相信通过这一次的经历,会为他们提供十分宝贵的成长经验。
而我自己则更加专注于海上力量的建设。
说白了,为了维护自由商业联盟的正常运转,需要一支更加强大的水上力量。我不相信所谓的以德服人,我也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对别人自觉性、或者怜悯的侥幸心理上。
因此,我要强化自己,让自己成为自己的后台、背景,成为自己最牢固的硬实力!
以明朝和东瀛现有的造船水平,想要造出一支在区域里相对强大的船队,还是有一定可能的。但是想要形成碾压态势——就像我的加莱快船对面对猝不及防的东瀛水军那样,却又远远不够。
因为本地制造的装备上性能大同小异,即使有差别,实际上也相差不大。用这些装备也许能吓唬人一时,但是对方总会靠着诸如数量、战术这样的因素来弥补,继而拉平我方现有的优势。我们总不能期待对手总是犯错吧!对吗?
而去西洋新造船只,周期太长,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选项也被我淘汰了。
于是,我把心思落在了二叔祖当时给我的那些馈赠上——在他去世前,我倒数第二次去见他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块金牌,并告诉我,他为我购置了五条最先进的西洋战舰,就存放在雅加达,凭着这块金牌即可兑换。
几个月过去了,我靠着手中的力量一直可以应付眼下的局面,但是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我需要的力量也越来越多,仅靠手中的力量随时有可能掉链子。
在这种你死我活的紧张局势下,我就怕一步慢、步步慢,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让对方占了先机之后,优势便如滚雪球一般,差距越来越大,最后无力回天。
所以,我必须把这样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因此我把金牌交给了岚,让她带着足够的人去一趟雅加达,给我把最新的五条战舰取回来!我要形成自己在东瀛领域内的水上霸权!
派走了岚一行,我的心情渐渐的放松下来,在自身加强修炼的同时,或多或少的介入了自由商业联盟的建设工作——直到这天下午,我突然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我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消息来自墨——他留在本州岛上的情报队伍向我反馈了一条让我十分难熬的信息——羽柴秀吉,我本来认为他必然在忙于灭火的羽柴秀吉,却在别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了!
而他出击的方向,却是别人都认为最不可能的泷川一益!一个月前,泷川一益发动突然袭击,占领了整个伊势和大半个东尾张地区,将自己的势力同柴田胜家连在了一起,变遥相呼应为直接联手!
这对羽柴秀吉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后来,我用通过策动一发一揆、骚扰海疆等方式,进一步牵制羽柴秀吉的精力,期望他无暇他顾,以便让柴田胜家安心的度过这个冬天,将双方最终的决战时间拖到明年开春!
在这个阶段里,相信无论是柴田胜家、泷川一益——甚至是我本人,都大意的认为自己的计谋成功了!我们都不相信羽柴秀吉会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悍然发动攻击,更不可能去攻击正在士气高涨巅峰的泷川一益!
可他就是做了!而且做得很坚决!十天前,羽柴秀吉让已投降的织田信孝写了封亲笔**信,偷偷送给了柴田胜家,大意是自己虽然被羽柴秀吉控制,但实际上却是心向往着柴田胜家的好,希望他们能尽快解救自己之类云云。
对这些,柴田胜家和泷川一益根本就是付之一笑。他们曾经对织田家的效忠,完全是出自于对织田信长的恐惧和敬畏,至于对这个家族的忠诚?不存在的!
而书信的后面又提到,羽柴秀吉最近焦头烂额,首尾难以相顾,估计是没有精力发动攻击,甚至还引诱二人主动去攻击秀吉!
泷川一益说实话心动了,他早就看上了西尾张平原的肥沃土地——这片东瀛贫瘠土地上为数不多的沃土——但柴田胜家却一直秉承着保守的战术,争执了几次,泷川一益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认同了柴田胜家的计划。
但是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相信了织田信孝的信中、羽柴秀吉焦头烂额、无力攻击的话——说实话,我也是这么判断的,于是便不得不吞下了大意的苦果——东尾张全部、伊势大部又在羽柴秀吉的奇袭中丢失,泷川一益和柴田胜家再次被分割开来!
到此时,两人才追悔莫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羽柴秀吉在占领了土地之后,立即加强了防御,让二人很难趁乱偷鸡,占到便宜!
于是局势又回到了历史上的原点——尽管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营造了这样或那样的有利态势,但是历史最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唯一的区别,就是与本州岛遥遥相望的北九州岛多了一个我,如果说一定还有,那边是羽柴秀吉的势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
可是不久前这一仗打下来,泷川一益也受到了削弱——大家的水平都降低了,实际上不还是以前的格局么?
我郁闷的几乎要吐血,就在我坐在屋里,提笔想要给柴田胜家写一封表达愤怒之情的信函的时候,突然屋门被一把推开,外面闯进来几个人!
我的手第一时间就按在了放在身边的仿童子切上!抬眼看时,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浑身浴血的不悔!旁边几人还抬着气息奄奄的夙!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气喘吁吁的九鬼政孝答道:“甲贺忍者!是甲贺忍者!指使者一定是羽柴秀吉!先生,夙被偷袭了!我和不悔拼命救了他回来!对方人不少,我们死了九个兄弟,他们死了十几个!但是看夙的样子......估计活下来很难!”
我望着口中不断喷出鲜血的夙,他被一剑贯穿了右胸!整个肺叶都被洞穿了,每吸一口气,就会吐出一口血沫!
夙的眼神已经有轻微的涣散迹象,但他定定盯着我,我看得出,眼睛里面尽是愧疚之意!
鸢双眼通红的拽着夙的手——他俩关系一直最好,是一批进入新忍者基础训练营的同期生,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忍者眷侣,现在却也是极好的朋友。
鸢忽然回身拉住我,哀求道:“先生!您一定有办法救夙,对不对?他是咱们商会最有价值的人!超过我,超过岚,超过我们这一批任何一个人!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微微点点头,抬手按住了夙的伤口。当寒晶诀透进他的肌理、骨骼,我才发现夙受的伤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他中了毒!”我轻声道:“毒气已经在向心脉聚集,我必须......做一些紧急处理!”
旁边的人都紧张的盯着我,不敢说话,我环视一周,沉声道:“这个周期会比较长,而且也只是延缓他的死亡,所以我们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不悔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急问道:“是要立即派人去搜索凶手吗?我马上就去!”
看得出,夙在他眼皮底下受了致命伤,让我这位兄长十分的愧疚和愤怒!他的心里全是以血还血!但是这绝不是我需要的。
我断然道:“不!你们仔细听着,我只说一遍!”
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我,我快速说道:“九鬼政孝立即联系大友宗麟,或者立花道雪、高桥绍运都可以,将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立即派出官方力量,对秀吉的杀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对方要破坏的是自由商业联盟,而不是我刃海商会!明白了吗?明白就快去!越快越好!”
九鬼政孝点头,飞也似的带人去了博多城!
不悔急问道:“我们呢?我们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要等,但不是干等,而是要尽可能的保存自身力量!兄长,请你和鸢立即将我们全部的力量都组织起来,全时对我们的据点进行值守,所有营业单位马上关闭,歇业!关门!把人全收拢回来!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
不悔怒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怕了他羽柴秀吉的杀手不成?”
我尽量平静下来,望着不悔道:“听我的!我不是害怕,而是战略性收缩!相信我,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被愤怒冲昏头脑,盲目出击!而他们带给我们的伤痛,我一定百倍奉还给他们!但是为了这一天,希望你理解我,支持我!兄长!”
听了我的话,看着我诚挚的眼神,不悔突然从愤怒中清醒了,同时清醒过来的还有悲痛的鸢!他们对我是无比信赖的,之所以反复请战,完全是因为亲密的人受了必死的伤势所致!
此时想明白之后,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唤道:“墨!砂!”
同样浑身浴血的墨和砂快步走了过来,我轻声道:“你们二人身手最好,希望你们为了自己兄弟冒个险,去一趟医师联合会,向他们请最好的大夫回来!我支付双倍!不!三倍的钱!”
二人领命就要走,我却一把拉住他们,叮嘱道:“注意安全!任何时候,你们不要再出事!”
二人眼中闪过感动之色,方才扭头去了。
站在我身边、刚刚赶过来的拉克申说道:“先生,你的安排十分恰当,是目前的最好选择,可是夙这里......不知道大夫来不来得及赶到!”
我长长呼了口气,低声道:“我有办法延缓他的生命流逝!哈勒哈!”
哈勒哈立即走到我跟前,我望着他道:“目前我身边最强力的战士就是你了!希望你看好大门,在我出去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哈勒哈用草原上发誓的动作重重锤了锤左胸,到提着短枪出去了。
我最后交代道:“拉克申!”
拉克申安静的听着,我双眼露出一丝狠厉,低声道:“你让炙的火枪队四周警戒,发现可疑人员,不用请示!不用示警!”
拉克申领命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夙,还有一些侍女。我指挥道:“马上去给我将浴桶住满凉水!快!”
侍女们虽然惊吓的够呛,但是仍然立即执行了我的命令。等到浴桶准备好、住满冷水,我抱着夙全速跑过去,把夙放在里面,让他端坐着。
夙咳出一口鲜血,呛声道:“先生!我不行了!你不必为我冒险祛毒!”
我骂道:“闭嘴!给我保留力量!专心配合我!你还没有给我赚回一个国家的财富,我不许你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像个懦夫似的死去!”
夙微微一笑,又咳出一口血,却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住眼睛,感受着我分别贴在他右胸口、右背后的双手释放出的冰冷气息!他剧烈的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凝固了一般!但是他很快明白,我是在帮助他抑制毒素随着血液传播!
于是夙缓缓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心跳尽量慢下来!而随着我功力在他体内脉络里的不断穿梭,顺着我的右手腕,逐渐流出了一缕色泽骇人的黑血......
180.极品船医
经过我不停的催发寒晶诀,气劲不要钱似的穿透夙的躯体,将淤血带出,又用我能达到的至冷温度,将其血脉基本上封死,方才帮助夙基本止了血。
闻讯赶来的史密斯兄妹、张允修兄妹见状都傻了眼,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却一屋子血人,任谁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阿芙拉快步走了过来,看着夙的伤口道:“我只会医务护理,治疗却是不会的!这么重的伤……唔?为什么伤口结冰了?淤血都排出来了吗?”
我点点头,十分疲惫的道:“没错!我用我的办法为他做了应急处理,至少可以大幅延长等待治疗的时间!”
史密斯惊叹道:“你的手可真像是有魔力!这样就可以应急处理?”
说着,他指着我仍然贴在夙的后背、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左手道:“这是斗气?对不对?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懂得使用斗气的高手!”
操控气劲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尤其是担心夙受到二次伤害,我的气劲动作格外的小心轻柔,于是也极为耗费精力。
我十分担心,如果墨和砂找不到合适的医生,我这样仅凭气劲为他保守治疗,是绝对不可持久的!
就在我急得额头见汗时,忽然屋外传来了哈勒哈的声音:“你们终于回来了!先生一直在等你们!”
接着,门被推开,血染衣袍的墨和砂护卫着一个中年人快步走进了房间!
墨向我禀报道:“先生,这位罗德里格斯先生是博多最好的外科医生……嗯,也是最有胆量的!所以我们就请了他来!在路上,我们又遭到了伏击,所幸无人阵亡!”
我点点头,这罗德里格斯四十岁左右,满头银发,四方脸,身材魁梧,个头不算太高,却显得十分挺拔,整个人十分的稳重,背着一个医疗包,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我。
“这位先生,您的人告诉我有个朋友受了很重的外伤,我问如何受的伤,他们支支吾吾,这一路过来,我大概知道情况了!”罗德里格斯似笑非笑的道。
我点头道:“如你所见,情况很热闹!那边那个是主要的病患,他的右肺被贯穿,我替他做了简易处理!请你尽快进行治疗!可以吗?”
罗德里格斯倒是个爽利人,一边快步走到安置夙的长条桌边,一边放下医疗箱,口中却道:“你们怎么处理的?不要造成伤口感染才好!就害怕你们这些外行……”
他净了净手,轻轻翻看着夙的伤口,却发出惊奇的“咦”的一声!抬头问我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皱着眉头道:“没时间解释了!我为他清除了淤血,又闭锁了伤口,方便你的救治!具体的下来再说吧!”
罗德里格斯点头打开医疗包,铺开一排刀具,回头又道:“我需要一个助手!”
阿芙拉凑上来来道:“我在教会医院学习过护理!让我来吧!”
罗德里格斯看了我一眼道:“请无关的人暂时离开好吗!我要做手术,拒绝受到打扰!”
我盯着他问道:“开刀的话,你有把握吗?”
罗德里格斯不悦道:“至少在博多,没有人比我更有这个资本去完成手术!怎么?你还需要考虑一下吗?”
我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却留下阿芙拉,嗯,还有主动请缨的史密斯在一帮助手,其他人则退到了旁边的房间。
除了夙重伤之外,其他的心腹都是皮外伤,作为受到严格训练、又征战多年的忍者,几人都已做了伤口处理,此时都已无大碍。我们围坐在一起,我问道:“有线索吗?”
这句话却是问九鬼政孝。他已将情况告知了大友宗麟,这名领主勃然大怒,立即派高桥绍运带兵,在全城和城下町进行拉网式的搜查!
可是这半日下来,却毫无收获!这帮甲贺忍者,虽然在单体作战能力上逊色于伊贺忍者,但更加擅长配合,属于精于群战的类型。在隐匿方面,他们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一般的士卒想要找到他们,的确是很有难度的!
我微微思考着,抬头问道:“如果是你们!”我用手指了指在场的几名忍者道:“你们会选在隐藏在哪里?才方便躲过这样的搜查?”
墨先开口道:“现在是白天,夜行服之类的东西是不可能穿的。刚才袭击我们的人也是做浪人打扮,只是蒙着脸。所以我估计他们会隐藏在某个民居里,当然,民居的主人肯定已经不在了!”
我点点头,望向九鬼政孝,这名头号心腹却摇头道:“我认为不会!他们应该不会藏在民居里!”
我问道:“为什么?”
九鬼政孝道:“因为大友家的军士是挨家挨户搜索的,却始终没有发现。这里的人口不算多,想要完全搜索并不困难,生人太容易暴露了,所以,我认为他们不在民居!甚至......不在陆上!”
我追问道:“你是说,他们一击不中、立即远遁,平时藏在海上,夜里却渗透到岸上来袭击?”
九鬼政孝点头道:“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这是极有可能的!”
我微微点头,的确,这是个很有可能的办法。但是目前来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海面上搜索,因为岚带走了我们的海军主力,陈奎在不在周边,如果他们真的在海上,那我们就只能等待!
于是我下令道:“我们下一步仍按刚才的计划不变,还是以防守为主,防止敌人逐个击破!通知港口,只要岚的船队一回来,不要着急寄港,在保证安全的同时,向周围可能隐藏船队的位置进行搜索!一定要找到这些下黑手的东西!”
众人领命。我又布置了内部防守的计划,总的来说,不悔负责带人保护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作为内卫。而九鬼政孝则负责除内庭之外的其他部分守卫。二人点头答应了。
交代完这些,我正要说话布置些别的,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罗德里格斯当先出来,后面跟着史密斯兄妹俩。
我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罗德里格斯一脸阴沉,却不开口。我心中顿时一沉,双手抓住他的双臂问道:“你说话啊!情况如何?”
罗德里格斯皱眉道:“他不是你的下属吗?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沉声道:“他既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朋友!快告诉我,他的情况如何?”说着手上已经带上了内劲,捏的罗德里格斯双臂骨骼咯咯作响!
阿芙拉急忙开口道:“孙先生,夙的手术十分成功!请你不要这样对待罗德里格斯医生!”
我闻言愕然松手,放开了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却有些出神的望着我,低声道:“朋友?属下?”
我知道夙已经安全,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平静的道:“是的!对我来说,每一个朋友都是珍贵的!”
罗德里格斯追问道:“你们是海商?我是说,会出海对吗?”
我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刃海商会的。你知道吗?”
罗德里格斯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道:“整个博多的商圈都被刃海掀起来,来回倒腾!我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你是老板孙启蓝先生对吗?我的意思是,你们需要船医吗?我看你们似乎没有合适的医生角色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先看看病人!”
罗德里格斯点点头,闪开身,随着我走进了屋门。
躺在榻榻米上的夙睡得很沉,右胸口已经做了严密的包扎,脸色虽然苍白,状态却很稳定。罗德里格斯低声在我身后道:“伤口已经缝合!你方才清理淤血很有效,我的手术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你的准备充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微微抬起右手,运起寒晶诀,顿时右手被一层淡淡的蓝光所包裹!罗德里格斯伸手过来,却被冰的一触既退,他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是魔法?还是功夫?”
我示意大家退出屋子,只留下鸢和阿芙拉照顾夙。出门之后,我微笑道:“罗德里格斯先生,如你所见,我用的是一种家传的功夫!至于你方才说过的船医的事,我很有兴趣,不过你是否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呢?”
罗德里格斯先是惊叹一声:“哦!功夫!这个我可学不会!”说完,又点点头道:“是的,你已经介绍了你们是刃海,我也应该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们一起走进旁边的屋子,坐下后,罗德里格斯缓缓的讲述了他的事情。
他的全名叫做里卡多·阿里·多斯·罗德里格斯。来自里斯本,以前是一名商人。八年前,他带着自己的船,从里斯本赶来远东,船上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们的打算是将西洋的火器运到远东,再从这边购买茶叶、丝绸运回西洋,大赚一笔。
可是到了安南——也就是越南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感染了一种怪病!两人均出现剧烈恶寒、严重发热、极度恶心,后来又开始出现喷射性呕吐症状!
在当地怎么治都治不好,听说明朝医生技术好,他们立即赶往了杭州,但是遍访名医都没有治好!杭州的王氏医生给他们一个建议,说他的师公在三年前出海去了东瀛,应该就在博多一带行医,师公医术极其高明,或许有救!
罗德里格斯立即带着妻儿乘船来了博多,在路上,他的妻儿身上慢慢出现了紫色皮疹,越来越气息奄奄!罗德里格斯在海上急痛相加,一夜之间,他的一头金发变成了灰白色,再也没有恢复......
赶到博多之后,他的确找到了王氏医生的师公,但是可惜的是,在找到这位名医之前一天,他的妻儿在海上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他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妻儿,是死于一种叫做脑膜炎的疾病!
罗德里格斯立在妻儿的墓前,任由风雨打在自己身上,却无法从悲痛中自拔!一连三日,他终于病倒了,却是王氏名医将他接回自己的诊所,将他治愈。
从那以后,罗德里格斯卖掉了船和货物,开始留在王氏神医跟前学习医术,一开始语言不通,但罗德里格斯肯下苦功,五年以后,已然学得王氏神医一半的水平。而王氏神医见后继有人,心情大悦,在东瀛行医几年也算换了当初的心愿。所以在两年前离开博多,返回了杭州。
罗德里格斯却留了下来,继承了老师的诊所,继续在这博多的地界上行医,一晃就到了现在。不久前,他在码头看到了我们刃海的船队,他内心的热血再次被点燃!用他的话术,他感觉到了大海在召唤自己!
当然,他苦于没有门路,正准备找机会毛遂自荐,却接到了出诊的邀请。从这一路上的热血搏杀,到见到我们之后的感觉十分良好,他就确实动了加入我们船队、再次出海的念头。
听完他的故事,我的心里也百感交集,我欣赏这样有情有义的人!
于是我拍拍他的胳膊,笑问道:“跟着我们可以,不过也看到了,可能不会*全,你不害怕吗?”
罗德里格斯左右看了看,走到炙的身边,接过一把火枪,熟练的上弹、瞄准,口中“碰”的模拟射击声,笑了笑,又把火枪交还给炙,说道:“我也是海上漂泊过的人啊!”
见他这么说,倒是十分投我的脾气,于是我向他伸出右手,与他紧紧相握道:“欢迎你!船医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手上用力,正色道:“有!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