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嫁祸东吴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到达熊野,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这一天里,我们完成了对船只的伪装,其中也包括对我们个人的伪装。仅从外表上来看,我们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刃海的影子,完全成了另一支陌生的船队。
入夜前,我们已经到达了熊野水军据点以南五十海里的位置,静静的隐蔽在夜幕里,因为我觉得,还有一些前期准备要做。
因为话说回来,仅仅这样的伪装是不够的,因为我们此行的目标就只是熊野水军,时间长了肯定会被猜出端倪,所以我们还得想个借口。毕竟,就算是狼要吃小羊,不也找了半天的借口吗?
所以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让墨安排人手,潜入熊野水军,对他们近一段时间、或者说近半年的大动作做了调查。这事儿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熊野水军这半年里,仅仅有据可查的海盗行为就有六十五次!更别说还有海盗们个别去做的“私活儿”!
翻看记录,受害者有名有姓可查的就有三十三起,涵盖了周边国家的各类民商用船只或者舰队。其中仅明朝商船就有七艘,而被掠夺的船只,一般都是片甲难留!
看着手中厚厚的受害者情报,我的心里真的久久不能平静,我不是救世主,我所做的一切也无法让死者复生,但是,我却可以讨回一个公道。
用我的方式。
翻来翻去,我翻到一个颇感兴趣的名字——库恩商会。熊野水军在上个月时,曾经在那霸附近打劫了一个库恩商会的商船队。这个船队满载着从东南亚运来的香辛料,准备贩卖到东瀛、高丽一线。
结果船队从那霸补给后,五条船开始向着大阪方向进发,可才出海不久,就在那霸北部的岛链处遭到熊野水军的伏击!五条船,被击沉一艘,俘虏两艘,旗舰和二号舰利用海上的漩涡规避,侥幸逃脱!
库恩商会?我扭头望向陈奎,问道:“你了解这个商会吗?”
陈奎眯着眼睛笑了笑道:“老板,我在南洋呆了这么久,自然是了解的!这库恩商会乃是南洋最大的商会之一,由葡萄牙人马尔斯·库恩建立,据点设在雅加达。他们的势力遍布南洋之南,与北部的孟菲斯商会对立。”
我点点头,看来这家伙来头不小啊!便追问道:“这个库恩商会,整体风评如何?”
陈奎摇头道:“黑心商会,靠着吃人血馒头起家。表面上正常经商,私下里却是烧杀抢夺、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这次他们被熊野水军打劫,也算狗咬狗骨吧!”
我点头微笑道:“既然老陈这么说,想必他们库恩商会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角色。这样的话,我嫁祸给他们,也就无所谓良心受责了!”
说完,船舱里的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安排陈奎准备动身,带着三号舰趁夜去一趟熊野的据点,把我让人写好的书信用弓箭射到海岸上。
这书信一式五份,书写的大意,无非就是作为库恩商会的代言人,谴责熊野水军的海盗行径,要求惩处凶手,赔偿损失,并将相应人员及赔偿于明日日落前、送至熊野滩南部的一处小岛礁处。
这封信写的十足傲慢,说白了,这与其说是一封索赔信,不如说是一封挑战书!以九鬼嘉隆的性子,亲自带队出来拿人都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对我来说,这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本来就没打算与他们善了,所以也不怕事大,就这么派陈奎去了。
陈奎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这些海盗们——尤其是横行惯了的海盗,哪里会注意到夜里靠近的一条小船。他们赶去“送”了书信,又赶回来,天还都没亮呢!
话说第二天上午,一个叫做勇吉的水手到海岸线去收网——昨天夜里,他在海岸边布下捕蟹网,今早照例去收。走到离捕蟹网还有五米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插着一支箭!箭尾上还绑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立即跑了过去,毕竟水手的生活太过无聊,新鲜的事情太少,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东西,自然是要看看的。
勇吉解下箭尾的东西,原来是一封写在布上的书信,用的是东瀛文字。作为一个识字的文化人,勇吉斗大的字认识好几斗,连自己的名字都认得,但书信上的字嘛......既然扔在这里,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于是勇吉便随意的把书信拿在手里,准备回去时交给上级头目,若是什么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换些赏钱!
等他回到寨中,将书信交给了水手小头目刹。这刹小的时候上过私塾,读过两年书,布料上的字倒是认得一些,但是认不全,不过他知道这书信上没写什么好话,唯恐对本军不利,便急匆匆拿着书信去了大帐,找到了九鬼嘉隆,将书信交给了主家。
九鬼嘉隆当时正在和几个主要的心腹水军头组说收支的事情,接到这封书信,十分惊奇,拿起来一看,不觉哈哈大笑,把书信交给众人传看,自己却回头望着刹问道:“这信哪来的?”
刹自然交代,是手下在熊野滩的海岸上捡到的,据说是用箭矢绑着,射到海滩上的。
九鬼嘉隆不由的脸色微微一变,弓箭?那说明送信的人已经到了近处,难道他们说的那个位置真的有船队埋伏?
想到这里,精于战术、小心谨慎的九鬼嘉隆让人拿来海图,对照着书信上的位置一指,那是熊野滩南部的一处险滩,暗礁林立,旋涡众多,是人们出海唯恐避之不及的可怕地方。库恩商会这帮家伙为什么选择在这里?
九鬼嘉隆有些发愣,想了想,问道:“当时库恩商会这一单是谁做的?”
手下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水军头组举起了手,大笑着叫道:“大头目!那一单是我做的!在那霸附近!都是香辛料,收入很丰富的一次呢!他们的船我们都改头换脸卖掉了!大头目您忘记了吗?”
九鬼嘉隆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个名叫渡边武的水手头组,响起了那次收入颇丰的行动,自己还得到了一把纯金的弯刀。
如今苦主找来了,九鬼嘉隆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些生气——自己多次交代过,做事手脚要干净,要么不做,做就要不留活口,怎么还让跑掉了两条船?自己辛辛苦苦洗白的名声,你们怎么能这样给我泼污水?难道要我一辈子背着“海贼大名”的称号吗?
想到这里,九鬼嘉隆不冷不热的说道:“既然库恩商会已经找上门来,我们不能就这样服软。渡边头组,既然这一单之前是你做的,那么就仍由你去收尾吧!”
渡边武立即笑着应了声明白,却见九鬼嘉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道:“希望这次,你能办的漂亮些。”
渡边武顿时觉得脖颈后面一阵发凉,他听出了九鬼嘉隆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如果这一次,自己还做的那么不干不净,只怕自己......算了,不想那么多,带着所有手下去一趟那个地方吧!
想到这里,渡边武不由得有些暗恨,该死的库恩商会,上次让你们走掉两条船,我都没有赶尽杀绝,你们不知道感激,居然还敢回来讨债?我让你们讨债!你们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渡边武带着集合自己手下的十一条船,收拾武具,就准备出海去找那些“不识抬举”的库恩商会杂碎算账!
九鬼嘉隆望着远去的船队,这十一条船虽然数量不少,却都是些小早船、关船和武装安宅船。旗舰是一条武装安宅船,性能尚可,就是不知道库恩商会那帮家伙的船只性能......就权当是去试探一下火力吧!
九鬼嘉隆眼神里,渡边武的船队就像一块被丢弃的破烂,一块丢出去吸引火力、试试水深的靶子,至于他的死活......一个打劫商队都做不明白的蠢货,又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不过话说回来,谅他库恩商会又能开出什么好船来?上次作为他们商会的主力船队,也不过就是些三桅帆船加上武装三桅帆船,旗舰也不过就是一艘弗兰德桨船,是一个个银样镴枪头的商会。难道上次不行,这次来讨债就雄起了?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等等看再说。
对方约定的时间是日落前,倒也符合清理。估计日落前,渡边武他们一定能赶到那片水域吧!九鬼嘉隆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双方应该已经开始交火了吧!希望渡边武这个蠢货这一次能把口子扎严实些,不要再放走手尾才好。
看看的太阳已经消失在海平面,月亮开始东升。九鬼嘉隆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但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笼罩着自己的内心。
思前想后,他也总有些不得要领。直到喝酒时,一个水军头组笑着说了句:“这么多年了,居然有人敢来找熊野水军寻仇?真是活腻歪了!”
这句话却一下子点醒了九鬼嘉隆!是啊,这么多年了,熊野水军所作的“业务”何止千百?可是又有谁来找我们寻过仇?来的都是敌人,带来的都是战争,来要赔偿的还是第一次。那么,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呢?凭着什么他们就敢来摸自己的老虎屁股呢?更何况,还是到自己的地头上!
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九鬼嘉隆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想把这烦人的想法甩出脑海,一切都等渡边武回来再说吧!看看他能带回来什么消息。
就这样,九鬼嘉隆去睡了。第二天上午一起来,他就安排手下说——只要渡边武一回来,第一时间让他来找自己。
手下答应的很利索,可是却迟迟没有给他带来渡边武的人和消息。太阳从东升,到日中,到西沉,到消失,一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渡边武的消息。
九鬼嘉隆到了下午时已经有些焦躁,亲自跑到海岸线去看了两次,心中暗暗发怒,该死的渡边武!该死的蠢货!对付一个商会都弄不明白吗?就算打不过,你还跑不过吗?你的关船呢?不会分头跑吗?又或者,渡边武收获很大,自己跑到哪里去销赃了?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一整天过去了,九鬼嘉隆十分不悦的再次安排说,只要渡边武或者他的舰队的任何人回来,都马上来找自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后方才愤愤的睡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海面上依然空空如也,九鬼嘉隆这才意识到不对,难道......渡边武的舰队被全灭了?一条船都没回来?那可是十一条船啊!即使放在全东瀛,也不是哪个大名说自己可以随口吃下的。可是就一个库恩商会,怎么就能让他们片甲不留、一个人都回不来?
想到这里,九鬼嘉隆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自己要带着熊野水军的主力,去会一会这个胆大包天的库恩商会!
真是不可饶恕啊!我要将你们挫骨扬灰!九鬼嘉隆如是想到,随即,发布了动员令,召集了百分之八十的舰支,浩浩荡荡!杀奔向那个可能遇敌的海域!
137.岛礁盛宴
望着跪在我面前的熊野水军头组渡边武,我的脸上挂着说不清楚的微笑,看的渡边武心头一阵阵的发毛……
渡边武心中一万个后悔!就在今天上午,自己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船队来找“库恩商会”的晦气,却不料行到约定位置时,这片岛礁竟然空空如也,别说船了,连片木头都没有好吗?
耍我吗?渡边武心道,害我在大头目那里出了那么大的丑,还不滚出来受死!准备躲到什么时候?愤怒中的渡边武命令船队深入岛礁寻找,结果依旧一无所获,不太幸运的是,因为日落退潮,二号舰和三号舰还不幸卡在礁石上,搁浅了!
不得已,渡边武让岛礁外的船都原地下锚,拉上粗粗的缆绳,想把搁浅的船拖出来。结果刚刚把所有的船拴在一起,就听观察手在桅杆顶上喊道:“发现敌踪!正北方向!是库恩商会的船队!”
该死!渡边武暗骂道,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于是他大声喝问道:“几条船?距离多远?航速多少?”
那观察手在高处,拿着单筒望远镜又是一阵观察,再喊叫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强烈的颤抖:“五条船!距离四海里!航速……航速在二十六七节!神啊!怎么会这么快?”
听到这一组数字,渡边武也呆滞了!二十七节!那已经是自己船队整体航速的近两倍!是什么船能跑这么快?
他疯了似的跑到北边船尾位置,望着海岸线上隐隐出现的五条船影!真的……好快!
渡边武见状一个激灵,高声叫道:“起锚!起锚!迎敌!迎敌!”
船队顿时一片慌乱!一时间人喊马嘶,全力备战!
回头望了望仍然卡在礁石里的两条船,渡边武咬了咬牙,还剩九条船!够了!战斗力还是二比一,自己有什么好怵头的?看对方的速度,半刻钟就能冲到自己身边,于是命令全员做好接舷战斗准备!
谁知,对方风驰电掣般冲击到距离己方船队一海里多的地方,居然整体转向了!他们从面对自己的“三角燕行队形”,闪电般变成了面相西方、船舷对着自己的“正一字队形!”
这是……这是准备打炮击战吗?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能打到吗?难道他们没有常识吗?
回应渡边武疑惑的,是落日余晖中、对面中间一条船上升腾起的柱状火焰!继而才是轰隆一声炮声传来!果然开炮了!这是二号舰的试射!渡边武心想,难道对面是新手?怎么会这么远开炮?
船上响起了一些人嘲弄的笑声,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一海里半之外的炮击,那就像是飞石打苍蝇,十打十不中!就算是明朝的虎蹲炮,也不过就是这个极限射程罢了!这些库恩商会的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五十年前的明朝水师么?
于是渡边武也咧开嘴,哈哈干笑了两声。结果下一刻,一颗沉重的炮弹“通“的一声、打在渡边武身边的桅杆上,成年人大腿粗的桅杆“咔嚓”一声、从中间折断,摇晃了几下,在桅杆顶上的观察手的惨叫声中,“邦”的一声,重重砸在甲板上!
渡边武觉得自己双腿都是一阵颤抖!跟着颤抖的还有自己的心!真的打中了!一海里多的距离,这是什么火炮?他们把虎蹲炮装在船上也能打的这么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结果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档口,对面各条船上不断连续升腾起火焰来!这是各炮依次射击、修正瞄准的节奏啊!
愣了一会儿,渡边武突然反应过来,大叫道:“规避!散开!散开啊!”结果不大一会儿功夫之后,近百颗沉重的炮弹像一片极速靠近的乌云,又像一条条挥出的黑色长鞭,重重的抽在己方的船身上!
包括渡边武在内的熊野水军一时间都被打蒙了,个别清醒的开始大声发出快走、离开之类的呐喊!也有些更具勇气,吼叫着冲上去、接舷的口号!
然而对面的船队,却开始以每船为单位开始齐射!
在炮兵和海军的射击中,除了之前在检验船只时用过的试射和单炮射击,一般还有依次射击、齐射、急促射和自由射击这几种方式。
依次射击一般用在试射之后校准火力,或者是持续压制时的时候。因为火炮装填有个周期,依次射击可以保持火力的连续性,也可以区分每门炮的准确程度。所以我的船队在居中的二号舰试射后,各船按照此标尺诸元火炮依次射击,再次对火炮进行了校准。
齐射一般是集火消灭目标时使用,一般是以一个战斗单元,比如——一条战舰、一个炮兵连或者一个指定射击单元。在这种射击中,所有火炮在一个口令下一同开火,将对敌方形成最直观的火力压制!
急促射,简单的说就是极速射,所有射击单元在单位时间内,尽可能多的打出更多的弹药,这是一种不计成本的射击方式,放弃了精度,目的就是尽可能摧毁对方目标!
在历史有名的炮击-金门,我军炮兵就是用急促射的方式,把金门几乎夷为平地!
最后的自由射击,一般用作火力准备,也就是我方前出部队冲锋之前,用火炮先对敌方一个区域内进行覆盖。由于敌军分布在一定范围内任何地方,所以采取自由射击的方式,按照概率消灭敌人。
渡边武眼中的敌船开始齐射,就是准备先打掉他们的重要目标!他的耳朵方才还在耳鸣,此刻也顾不上其他,高声喊道:“冲锋!冲锋!冲上去白刃战!冲锋!”
他们的船队放弃了搁浅船只,疯狂的砍断缆绳,开始向着我们的方向冲锋!由于位置的变化,本来应该打在船身上的齐射炮弹,却密集的打在了船尾的位置!
顿时有三条船的尾舵就被打的稀烂!开始在海面上打转!渡边武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声嘶力竭的高喊:“冲锋!冲锋!”
他们的船队剩下的几条船开始逐渐加速,一定程度上接近形成战列线平行射击的我方船队。有两条船跑得快,甚至已经开始用船首炮开始试探着射击!
我下令道:“向右半转舵,沿正西北方向前进,火炮自由射击!”我方船队很快开始转向,本来向着正西的正一字队形,开始变成向着西北的斜一字队形。
这样的情况下,我方和敌方的行进方向有一个夹角,但是以我们的船速,即便是现有速度在敌方同方向上的分量,也足可以始终与敌方保持相应的距离!
这个时候,我们的火炮优势就可以充分体现出来,敌方只有船首的一两门炮可以象征性的射击,我方却可以利用船后部的大半火炮射击。
这里面还有个技巧——射击前,加大我船与敌船的角度,增加可射击火炮数量;射击完毕装填的时候,却扭回船身,规避炮弹的同时,也等于相对的加快了速度!
于是我们的船队就像一条蛇,在海面上扭来扭去,每当船舷面对或侧对敌船的时候,便倾泻出一堆炮弹,继而扭转成与敌船同向,本来稍微靠近的距离又再次被拉远......这种方式,被很多人戏谑的称为“拖刀”,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拖着拖着,就把敌军拖死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在敌军的船队已经只剩下两艘武装安宅船还能行动时,对方终于意识到不对,开始加速转向,准备逃离!可是我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两艘追一艘,不大会儿便与他们平行,两轮齐射下去,冒着黑烟的敌船就开始纷纷下沉!
此时,夜幕已经慢慢降临,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燃烧,那都是熊野水军的悲戚。许多的小船被放下来,人们争先恐后的爬上去,想方设法的寻求一线生机!
很多人为了上船,把已经在船上的人一把拉下水,自己却湿乎乎的爬了上去!掉下水的人不甘心,想要爬上去,却被上面的人用船桨、用短刀赶的再次掉落水中!
有些人不甘心,既然你们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们活!于是掏出短刀,憋着气在水下猛凿船底!于是不大会儿功夫,本来就不算厚实的小船就被凿穿,开始进水!尽管船上的人拼命堵漏,却挡不住越来越多的窟窿!
我命令,五条船在敌军分布的北方一线成一字型,精准点杀着海里的小船。至于落水的人,无所谓了,我很仁慈,就送你们一条生路吧!
想到这里,我看着不远处,海面上、月光下,那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背鳍,露出的残忍的微笑。
不大会儿惨叫声此起彼伏!海面上的血腥味吸引来了大批的鲨鱼,开始残忍的收割海面上的猎物。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心里无悲无喜。作为高高在上的劫掠者,你们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呢?
那两条搁浅的船也已经彻底击毁,静静的躺在礁石上燃烧着!我开始逐渐缩小包围圈,把仍在水中挣扎的人们向着礁石群方向驱赶!他们也明白我的想法,不得已,只能拼命的向着礁石游去或划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躲开背后此起彼伏的火枪火炮声,和若隐若现的鲨鱼!
很快,所有的熊野水军幸存者都被集中到了岛礁之上,他们孤立无援的站在那儿,如果我不松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或者——当然,我是说或者,他们也许可以等到援军到来,但前提是在那之前我不会全灭他们,并给他们一些淡水和食物。
可惜我不是上帝,也不是农夫与蛇中的农夫。
我命人高喊:“指挥官出来!不然一个不留!指挥官出来!不然一个不留!”
这已经是最后通牒!很快,渡边武就在手下灼灼的目光中站了出来,恶狠狠的回瞪着身后的手下。
我见状微微一笑,命人继续喊:“自己划船过来!”
渡边武没办法,只能上了一条小船,在周遭鲨鱼群的热情凝视中,用最快的速度划到我的旗舰边上,抓住我命人扔下的缆绳,爬上了甲板。
对于这样的落水狗,我甚至不用去威胁他,他自己便规规矩矩、哆哆嗦嗦的站在一边。于是我淡淡的问道:“名字。”
他颤抖的答道:“渡边......渡边武。”
我又问道:“职务。”
渡边武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库恩商会的老爷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军头组!我这次是来解释前一次的误会,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老爷!还望能放我一条生路啊!”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上身前倾,谄媚的低声道:“老爷,我在一个岛上还埋着一些钱财宝物!只要您放了我,饶我一命,我愿意用所有宝物来交换!”
我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笑道:“可以!说吧,说说你们熊野水军的情况!”
渡边武立即喜上眉梢,开始一五一十的说起了熊野水军。我知道,这里面肯定半真半假,绝对有夸大的水分,但是那又如何呢?我要的本来就是个补充,也没打算从他这里拿到熊野百科全书。
等他说完,开始继续一脸谄媚的望着我笑道:“老爷,我说完了!句句属实!我可以走了吗?当然,走之前会留下宝藏的信息!绝无虚假!绝无虚假啊!”
我点点头笑道:“你很识相!不错,走吧!你自由了!”
说着,我回头对九鬼政孝说:“给他一条小船,放上两天的清水和干粮,让他走吧!”
九鬼政孝点头应是,便带着一脸喜色的渡边武下去了。
陈奎奇怪的问我:“老板,你真的打算放这家伙走吗?”
我望了望密密麻麻站着人的岛礁,脸上漏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的道:“一艘船底漏水的小船,能走多远?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后续部队。如果有,他一定会朝着那个方向划去吧!”
陈奎明白了,同样笑了笑,又问道:“那如果没有呢?”
我看了看海面,又淡淡的道:“那就赏了这群鱼儿,多一顿丰盛的早餐吧!”
138.直捣龙潭
渡边武的确是向着熊野的方向拼命在划船——当跟踪他的水手亲眼确认,并眼瞅着渡边武的船沉没在大海里,方才赶紧划船回来,向我报告。
这么说来,敌军是真的轻敌了?还是另有原因?我微笑着望着九鬼政孝,这个小伙子倒是令人意外的保持了相当的冷静,并没有被复仇的怒火冲昏头脑,而是冷静的思考着。
“也许,他们只是派这个渡边武来试探一下情况吧。”九鬼政孝分析道:“我们这样做肯定是极其少见的,嘉隆搞不清楚情况,又不肯以身犯险,便先派一个小分队来试探吧!”
我端着一杯咖啡抿了抿,随即皱起了眉头——这也是陈奎从西洋回来时带的藏品,我喜欢咖啡,但是不加奶不加糖的确难以下咽——于是我盯着九鬼政孝,微微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熊野水军没有后援?”
“是的!”九鬼政孝答道:“至少目前没有。”
我又沉吟了半晌,方再次问道:“政孝,你那位二哥,他在众人中威信如何?”
尽快九鬼政孝对九鬼嘉隆十分憎恨,但他还是很客观的说道:“他在熊野水军中的威望还是极高的。”说完便欲言又止。
我沉吟道:“既然有威望,想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若是他此次置之不理,势必使他的威信大打折扣。所以他一定会派人来救援!甚至是……亲自带队前来!”
九鬼政孝也沉吟道:“先生所言极是!所以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陈奎也道:“尽管我们的船只有优势,但并非不可战胜!一旦被包围,则大势去矣!”
我低头思索了半天,看了看那群困在岛礁上的熊野水军余众,淡淡的道:“九鬼嘉隆老奸巨猾,如果不疼不痒,他轻轻的便能揭过去,继而班师返回。我们只有给他留下一件终生难忘的礼物,让他恨极了我们,这样才能让他全力去海上搜索我们!把他牢牢的拴在海上!”
九鬼政孝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
我指着礁石,淡淡的说:“一个都不要少,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九鬼政孝右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低声道:“全部……?”
我点点头道:“然后废物利用,给我统统立起人头架!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九鬼嘉隆怎么为他们报仇!”
周围的人不由的都是一个寒颤!这样的手法……未免有些太残忍!但是也的确唯有如此,才能把九鬼嘉隆疯狂的寻找我们,并且给他树下库恩商会这么一个死敌!
给敌人树立新的敌人,这是最经济有效的消灭敌人的办法吧!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在火炮和火枪的清理下,这几百号人很快便成了几百具尸体,而后便成了几百个人头架!它们呆滞而惊恐的眼睛统一凝望着北面的大海,仿佛在期待着九鬼嘉隆的到来……
做完这些,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我估计,九鬼嘉隆如果要来,恐怕也就在明晨左右!于是我命令,消除痕迹,并将两艘搁浅的船只付之一炬,方才向着与岚约好的地点,全速行驶而去。
半日后,我们在海面上与岚的船队相遇,目的就一个——就地补给。我没有时间返回安全的地方补给,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两支舰队之间的关系,所以补给地点便选在了海上我们都熟悉的一块岛屿旁。
坐在岛屿沿岸的礁石上,陈奎和九鬼政孝等待着我的命令。他们都认为我要在海上伏击九鬼嘉隆的船队,而我却摇摇头道:“走吧!咱们去熊野水军的老家作客!”
陈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疑惑的再次道:“老板,您的意思是?我们去海上截击九鬼嘉隆?是这个意思吗?”
我摇摇头道:“不!恰恰相反,我们一定要避开他们!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他的老巢!”
众皆大惊,九鬼政孝道:“您是说,我们是去袭击熊野水寨?”
我点头道:“以你二哥的作风,必然不肯以身犯险,他要出来,必定是前呼后拥,此时的水寨一定空虚!正是我们断其根基的最好时机!”
听完我的想法,九鬼政孝和陈奎等人都觉得我胆大包天!旁边一直沉默的哈勒哈道:“先生,只是袭击对方的水寨,我认为还不够绝!”
我笑道:“说!你还有什么狠毒的办法?”
哈勒哈笑了笑,走出船舱,不大会儿回来,拿着一截木头。这木头成圆柱形,长约一尺,一头平,一头尖。哈勒哈笑着道:“我们可以在洗劫熊野水寨后,在他们的港口海岸多插一些像这样的放大版倒桩。九鬼嘉隆在海上绕了一圈,返回时必然物资空虚!”
说着,他用一只手比划成船只的模样,往树桩上一碰,朗声道:“如此一来,熊野水军猝不及防之下,必然在海岸一带陷入混乱!此时若是我们突然袭击……”
我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那就是熊野水军元气大伤的节点!好!好主意!”
就这样,五条船的所有人动员起来,除了操控船只、伙食保障的必须人员和观察手之外,其他所有人开始用维修船只的木材削制倒刺木桩。这木桩粗约人的小腿,长短不一,到时候视海水深浅安置吧!
等到我们驶近熊野水寨二十海里时,五条船已经准备好了二百多根倒刺木桩!这些小礼物,想必会给九鬼嘉隆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夜,依然沉寂,五条船灯火全灭,声音严格管制,像一片幽灵般,缓缓靠近了熊野水寨两海里处!
水寨的外围有一圈栅栏,那是水寨的外墙,墙上有观察哨所,时时有人把守着!
我让九鬼政孝派出最精锐的下忍,在一名中忍的带领下,悄然下水,摸到观察哨下面,像猿猴似的爬上栅栏,摸到观察哨阁楼里,一起动手!悄无声息的,岗哨就被拔掉了!
水寨的寨门也在无声无息间打开,就这样,从未被袭击过的熊野水寨经历了它存在以来第一次突然袭击!
调整了角度,五条船全部以船腹正对着水寨,这是海军炮击前放弃防御、火力全开的姿态!
攻击之前,我还派出水鬼队,划着小船去水寨查看了一圈,果然如我所料,水寨中剩下的不过二成左右的船只和人手!这就权当是重创熊野水军前的开胃菜吧!
凌晨时分,熊野水军的留守人员酣睡正香,忽然天边开始打雷一般,发出了不绝于耳的连绵巨响!当他们纷纷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时,如雨点般的炮弹瓢泼下来!两轮过后,一半的寨中建筑轰然倒塌,也意味着近半的熊野水军士兵成了炮下亡魂!
几轮过后,我命令火力收缩,不再攻击远方位的水寨,转而攻击近方位、停靠在水寨中的战船!这也是遵循炮击原理——在火炮射击中,有一半的伤亡都来自于第一轮射击,后面射击,效力一定会越来越低!
所以我放弃了这种没有效益的举动,转而开始攻击那些活靶子一般的船只!炮弹掠过,那些停泊的船只就像在暴风雨中挣扎!一刻钟后,水寨中的船只已经沉没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船也已经残破不堪!
水寨中的熊野水军残党开始用岸基火炮反击,不是我贬低他们,被东瀛史学家吹得神乎其神的大筒队——也就是大炮队,根本就是瞎子的眼睛——摆设!
有数据为证,即使是最擅长使用火器的织田信长军势,每次战斗死于大筒的敌军,还不足歼灭总敌军数的百分之一二!所以实际上,他们的大筒更多的是起到阻吓作用!
但是我的原则是不惯毛病,哪里有火光,火炮就给我往哪里集火!当船上的弹药消耗达到二分之一的时候,整个熊野水寨已经再无任何一点声息,宛如死域!
我命令,忍者分队和水手队伍登陆,一方面完成清理,所有能找到的尸体,如岛礁上的处理方式;所有还不是尸体的,便把他们变成尸体。到了第二天上午,整个熊野水寨已经没有了熊野水军的活口。
另一方面,则是要搜集弹药补给,充实方才密集射击的消耗,切实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储备!
天明前,我们已经完成了上述的工作,熊野水寨方圆十里已经完全清理干净,不存在后顾之忧。我便开始命令水鬼全部下水,在水寨入口处布下倒刺木桩阵。
倒刺木桩的密度也是经过商量和测量的,木桩入土一尺,以石块在周边加固,隐藏于睡下二尺处,防止退潮后半暴露!我要精雕细琢,给九鬼嘉隆扎扎实实的准备好一份大大的惊喜。
九鬼嘉隆啊九鬼嘉隆,当初我来接应百地三太夫,在你海上亡命追击我时,可曾想过还有今天?你做了初一,便不要怪我做十五吧!
到了中午时分,所有布置业已完成。据目测,那些木桩之间的距离,大约是小船宽度的三分之二,船头可以进去,船腹却会卡住。至于大船,在撞倒两三根木桩之后,一定会因为船速下降、动能衰减,困在木桩间再也无法动弹。
而这,也将为我们的炮击提供最优秀的条件——船队和马队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方向。可是在这样的阵势下,就宛如船队进了暗礁群,必然陷入混乱。而面对混乱的敌军——连炮口都无法调整的敌军,准备充分的船队对其进行火力覆盖,那么所谓痛打落水狗,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完成了这些之后,我命令船队向东南方向撤离,留下二号舰在距离熊野水寨十海里处监视,其余船只则撤退到二十海里外待命休整。
这期间,既包括人员的休整,也包括物资的整理、火炮的保养、船只的维修等等。可以想象,我们接下来,一定会承受熊野水军史无前例的巨大愤怒!这就要求,至少我们自己绝对不能掉链子!
等到船队在指定地点靠岸,水手们经过两天的战斗,都已疲惫的进入了梦乡,而我也静下来之后,便在反复思考,我采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到底对不对?有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但是又一想,这是战争,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现在也不存在日内瓦公约之类的约束条款。东瀛向来有胜者灭绝败者的传统,就像熊野水军,他们又何曾放生过被袭击的对象呢?这不过是个因果罢了!
截至目前,熊野水军的所有举动仍在掌握之中,很多事情完美的就像排练过似的。但是说到根本,不过是我们遵循了人的本性,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罢了。
为了牵制羽柴秀吉的更多精力,我们不但要打击熊野水军,更要将战火和恐惧燃烧到整个秀吉领地的南部。让他在派兵攻击织田信孝和柴田胜家势力前,有更多的顾虑和担忧,要让这恐惧播撒到秀吉领地的全部沿海地区!
所以,目前所进行的,不过是我水路袭击计划的第一步,羽柴秀吉的噩梦,方才刚刚开始啊......
139.熊野之怒
不知道为什么,九鬼嘉隆这两天一直觉得心惊肉跳。他是个很讲究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但凡感觉不对劲,便基本上都会取消行动,哪怕这一单不做都行,也绝不冒险出港,但是今天却必须得破例。换句话说,今天他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毕竟渡边武的那一支船队是他当众派出去的,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是糊弄不过去的。所以,为了维持自己在熊野水军中无惧无畏、爱兵如子的形象,这次也一定要亲自带队,出去探个究竟!
出海已经一天,这次出征的阵容不可谓不强大,至少前几次和北条家、长宗我部家的水战,都没有派出这么大规模的船队!想必这次是出师大捷,必定能进一步巩固人心和地位吧!
那两个一直和我明争暗斗的角色被我留着看家了,等我凯旋班师,他们又上哪去找话语权?渡边武不是跟他们穿一条裤子么?这次失联,其实真的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他失联了,那两人等于断了一臂!如果我再大获全胜,更是水涨船高!此消彼长,以后的熊野水军,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一言堂了!
然而畅想了没有多久,随着离目标礁石岛链越来越近,九鬼嘉隆也越来越小心、越来越担心。他派出一队真熊野船,像撒豆子一般平铺出去,将警戒范围扩大到了三四海里之外,想必万无一失吧!九鬼嘉隆心道。
但是说实话,派出去的警戒哨并没有减轻他心中的烦躁,反而更加严重了似的!原因成迷!
随着离礁石岛链越来越近,那渗透在空气中的静谧却让九鬼嘉隆越来越不安。他明明能感觉到渡边武那一队人就在前面,可是偏偏毫无声息!怎么回事?
当前面的人回报,在岛链上发现了难以名状的情况后,九鬼嘉隆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他命令座船全速赶往礁石岛链,却看到了我精心布置、专门留给他的礼物……
九鬼嘉隆感到自己的灵魂和心灵都在疯狂燃烧!这已经脱离了挑衅的范畴,而是*裸的决斗申请!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这都能忍气吞声,自己以后真的不用在熊野水军继续混了!
暴怒的九鬼嘉隆命令所有船只扩散寻找,半日后回到岛链处集合!而他自己则登上了岛链,要近距离去查找蛛丝马迹!
那一片区域就像是被施展了黑魔法,从踏上去的一刻起,九鬼嘉隆就觉得呼吸不畅!看着那一张张僵硬而不甘心的脸庞,他感觉越发的暴怒!
“搜!找活口!”九鬼嘉隆大喝道!手下立即四散去寻找,没想到一来二去,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活口!
这个家伙名叫庆,是个以头脑灵活著称的水手。在我下令清除全岛的时候,他见势不妙,趁着黑夜,游泳到岛链最南端的礁石后面,找到了一个礁石下面的缝隙!
他钻进那缝隙的时候,仍在退潮状态下;而我的人去搜索时,却已经开始涨潮!海水没过了缝隙的大半,搜索的水手到了缝隙旁,低头看了看,觉的应该不会有人,便用船桨往里捣了捣,没有声音,于是就划船离开了。
庆侥幸逃脱了追捕,在他心中,这些人到底是谁任仍然是个迷!但感觉里不是库恩商会的人!之前被捕获、驱赶到礁石岛链的时候,那些人讲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语言。可是到了后来那残忍的一幕,自己在逃跑时,又至少听到了不下四种语言!他们到底是谁?
由于亚洲人整体看起来都差不多,对方又都包着头脸,自己的确无法分辨对方的身份啊!
当一切都归于寂静,潮水也即将没顶!庆再也待不住,便离开了缝隙,回到了礁石上面。四下望了望,周围黑蒙蒙的,看不到人影,也没有鲨鱼的迹象。
庆的心中十分疑惑,那么多人呢,都在哪里?渡边武头组被传唤到了大船上,可是还有别人呢?阿生,蓬,小松,还有最讨厌的橘太郎——他不是总说自己出身高贵吗?这会儿又在哪里呢?都被杀了吗?
带着满腹的疑惑,庆游回了最大的那块礁石上——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小岛。岛上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借着月光,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矗立着!
不,不是一个,是很多!是那些人吗?庆想开口叫一声,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终于发出声了,却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不!是压制着他的灵魂,让他胆战心惊、浑身颤栗!
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近那团黑影,忽然,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小松!小松的双眼诡异的圆睁着,嘴巴微微半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脖子往下看去,没有看到身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棵木桩!
啊!!!庆吓得低呼了一声,“腾腾腾”连续倒退跑步,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幸亏手扶住了什么东西,才勉强站稳脚跟!惊魂未定的庆感觉入手冰凉,似乎还有些弹性,回头看时,却是和小松一模一样结局的熊丸!
这时,一阵风吹散了遮挡着月亮的云彩,顿时面前密密麻麻的脸孔呈现在庆的眼前!
“啊!!!”庆跪地惨声大叫!他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强烈刺激,精神终于完全崩溃!小岛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惨叫,久久未息……
当人们找到他时,他正躺在无头的尸体堆里,茫然的看着天空,嘴里面喃喃自语。当众人把他像堆烂肉似的扔在九鬼嘉隆面前时,他依然毫无所觉,依旧嘴唇翕动着喃喃自语着什么!
九鬼嘉隆靠上去,仔细听了半天,终于听清他说的是:“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反反复复,庆一直在念叨这一句!
九鬼嘉隆心中怒火更旺,抓住庆的肩膀沉声问道:“是的!他们都死了,是谁杀了他们?你告诉我!我给他们报仇!”
可庆却丝毫不搭理他,依旧念叨着那一句“都死了”!
九鬼嘉隆怒不可遏,重重扇了庆几个耳光,打的他满脸红肿,大声喝问道:“你这个孬种!你说!是谁杀了他们?”
庆仿佛回过神一般,眼神缓缓有了焦距。下一刻,他便再次双手抱头、惊声尖叫起来!叫了一会儿,在九鬼嘉隆不住地逼问下,庆大叫着:“是恶魔!是恶魔!从幽灵船上走下来的恶魔杀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他们全都被恶魔杀死了!”
说完,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小岛上顿时陷入了完全的死寂,只剩下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凡是常年行走在大海上的人,都是多多少少信些这个的,直到现代也是如此,更不要说是在那个蒙昧的年代,又在这个蒙昧的国度!
看着眼前宛如炼狱的场景,庆尖叫发出的话语仿佛在所有人耳边萦绕,顿时有一部分水手被吓得屁滚尿流,亡命一般逃回船上,解开缆绳就要逃走!
九鬼嘉隆和手下重将几次喝止都没有效果,于是九鬼嘉隆下令,炮轰那条跑的最快的小早船!
一阵猛烈的火炮射击声响过,那条小早船和船上的十几名水手一起被“炮决”了,方才彻底吓住了余下想逃走的人!
“没有恶魔!没有幽灵船!只有敌人!可怕的敌人!”九鬼嘉隆的声音在岛上回响,却没有一人敢接口!“找到他们!让他们也这样,永远立在这里忏悔!一个不留!熊野水军!全军出发!找到他们!找到他们!”
九鬼嘉隆连吓带唬,终于让队伍恢复了一些士气。他们收拾了残局,一把火把剩下的东西烧的干干净净,方才全员离开!
而九鬼嘉隆也留了个心眼,在岛链周围留了两支真熊野船,监视着或许会回来的敌人!
他自己则带着其余船队,一路搜索向南,一直找到那霸也没找到敌军的影子。派人到那霸港口一问,九鬼嘉隆却得到了线索——十几天前,有一队从南边过来的奇怪船队曾在这里寄港!
那些船只从没见过,人员也都不下船,来交涉的人看起来像是南洋人,说着一口满带吕宋岛口音的语言!补给完,那只船队便向北去了,速度很快!
另外,港口的伙计还说,那五条船吃水很深,想必里面装着大量重物!这一点可以想象,如果一条船队的船只都装着炮弹*,吃水能不深吗?
吕宋岛,那的确是库恩商会的据点!也是库恩商会的盟约港口!敌人一定是返回了吕宋岛!
九鬼嘉隆下令,全员转进吕宋岛!浩浩荡荡的船队黑压压的赶向南洋,到了吕宋岛附近,九鬼嘉隆先派了一队小船,前往港口打听情况。
一问之下,那奇怪的船队的确在这里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这里是库恩商会的盟约港口,如果不是库恩商会的船只,在这里根本没有生意可做!所以,那个船队即使不是库恩商会本身拥有,也一定和库恩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果然是你们啊!九鬼嘉隆咬牙切齿的想。胆敢冒犯熊野水军的威严,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于是,大队的熊野水军就这样潜伏在港口外十几海里的位置,依旧派出小船,就近监视着港口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第三天等来了一个准备寄港的船队,正是库恩商会的二号分舰队!
据探子回报,库恩商会的二号分船队共五条船,打东边来,急匆匆寄港后便没了声息。
五条船……东边来!不是他们还是谁?九鬼嘉隆愤怒的下令:“全军准备!伏击敌军!”
于是,熊野水军开始在海面上散开,形成了一条半包围吕宋岛港口的战列线!
这队库恩商会的船队,其实是刚刚从卡拉瓜群岛和潘丹购买了大量珍珠、来到吕宋岛处理加工后、准备贩卖到广州去的。本想着大赚一笔,却不料刚一出港,便遇到了猛烈的攻击!
船队的提督是商会创始者马尔斯·库恩的弟弟——西蒙斯·库恩,是商会里著名的激进派。受到攻击后,他毫不犹豫的展开反击!一行五条武装西班牙运输船火力全开,竟然和数量众多的熊野水军打的旗鼓相当!
半个小时后,双方都打出了真火!熊野水军沉没了两条小船,一条安宅船被打的进水!而库恩商会的四号舰则被打的千疮百孔、熊熊燃烧!其他各船也不同程度的受创!
这一仗直从白天打到黑夜,九鬼嘉隆见一时啃不下这块骨头,便下令撤退。西蒙斯·库恩却也清楚的看到了,袭击自己、导致自己损失惨重的不是别人,正是横行东瀛的熊野海盗!
至于西蒙斯库恩怎么回去跟他哥哥商量报复,那是后话,九鬼嘉隆打了一天,自己也是惨不忍睹。找了个小岛应急维修了船只,也不在那霸寄港补给——主要是怕丢人——便火急火燎的赶回熊野水寨。
经过四天的航行,他终于看到了地平线上出现的、熟悉的熊野水寨!
终于回来了!九鬼嘉隆心想,却不料他们的归来已经被我留在水寨的探子看到,用响箭次次传递,送达了潜伏在不远处的我的手中……
140.暴风骤雨
水寨的门如常的关闭着,见到自己的船队回来,上面的岗哨一如既往的提前拉开了大门。坐在甲板上,九鬼嘉隆隐隐约约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有些不太合适的样子,但一时又没反应过来,找不出头绪。
前面的两条哨戒船已经进去了,后面便是自己的座船,紧随着前面的哨戒船,以驶进了寨门。九鬼嘉隆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舒缓的靠在椅子上。
就在此时,船身忽然“库通”的一声闷响,继而九鬼嘉隆就觉得身体随着船身猛的向前一冲,又随着惯性向后一仰!船速顿时减缓下来!他猛的睁开眼,站起身来大喝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船头前的哨戒船上顿时传来喊声:“大头领,我们的船好像搁浅了!”
九鬼嘉隆正在奇怪,这水寨是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怎么可能在寨里发生搁浅?刚要发问,忽然入目的景象让他顿时惊觉:整个水寨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建筑物塌了大半,而那岸边立着的,赫然是留守的那些的人……的头颅!
九鬼嘉隆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刚要开口高喊,脚下的船身忽然又是一阵猛烈晃动,却是后面的船在不知道前面情况的茫然间,又一头撞了上来!
于是,熊野水军的哨戒船和主力舰在寨门口发生了连环“船祸”!一时间拥挤成一团,进不得,也退不得!
于是寨门口一时间喊声四起,前面的喊着让后面的停下,后面的喊着让前面的快走!九鬼嘉隆在中间大声疾呼,让船队尽快疏散,却也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就在这时,九鬼嘉隆忽然听见自己不远处“吧嗒”一声脆响,扭头看时,却见自己不远的甲板上,不知道何时被扔上了一个小东西,正“嗤嗤嗤”的对外冒着黄烟!
九鬼嘉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听见手下喊道:“那是烟玉!是观察哨的人扔下来的!”
烟玉?那是忍者们逃生专用的道具,他们扔在我的甲板上干嘛?九鬼嘉隆左右打量了一圈,只有自己的船上有黄烟冒起!顿时惊觉大叫道:“跳水!快跳水!”
就在此时,九鬼嘉隆听到远远的传来连续低声的闷响,接着便是“呜呜”的破风声!多年船头刀尖打滚的经验再次提醒他,再不离开,便永远不用离开了,于是拼命朝着船舷跑去!
还没跑到船舷处,便听见背后传来密集的“通通”连响!强烈的震动从身后传来,九鬼嘉隆脚下一个摘歪,差点儿倒地!
耳边忽然响起极其猛烈的风声,九鬼嘉隆猛的向左一个侧翻,一颗沉重的炮弹正好打在他刚才落脚的地方,“咔嚓”一声脆响,木质的甲板顿时被击出一个大洞!
九鬼嘉隆心中明白,是刚才那枚烟玉!它就像一个指示灯,向暗处的敌人精确的指明了自己的方位!
九鬼嘉隆再顾不得那么多,连滚带爬跑到船舷,也顾不得先张望下面一眼,便就着船舷往下一栽!随即便大头朝下,“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落水之后,九鬼嘉隆眼中、耳边一团乱麻,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清明,尽管什么都听不真切,能见度也不足十米,但九鬼嘉隆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稍微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开始向着船坞的方向游去!
游了十来米,九鬼嘉隆觉得气闷,便用力一夹腿,双臂向下一压,整个人开始上浮,不片刻便来到了水面之上!
他重重的呼出两口气,头一偏,耳孔里一阵热流涌过,原本封闭着耳孔的水一流出,九鬼嘉隆随即恢复了听觉!举目四望,此时的水面之上,已经宛如人间炼狱!
炮弹的呼啸声、船体的碎裂声、人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九鬼嘉隆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他需要的是尽快找到立足之地,恢复自己的有效指挥!
突然,他感觉自己眼前突然变得昏暗起来!仓皇间一抬头,却见一根粗大的桅杆正向自己砸下来!不得不说,九鬼嘉隆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混到今天的地位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他知道下潜已经来不及,为了把伤害减到最小,他竭尽全力一扭身体,将身体由平躺变成侧身,刚转了一半,那桅杆已然落下,重重的砸在嘉隆的左肩上!!
剧痛传来,九鬼嘉隆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疼晕过去!身体却不由自主,随着桅杆向水下沉没下去!
九鬼嘉隆顾不得失去知觉的左臂,极力想要自救,却深感力不从心!身体则不断向着水下沉没!一个不慎,又呛了两口水!
他的心中一片凄凉,谁知道人生的最期竟然来的这么快!就在他将要绝望之时,忽然,九鬼嘉隆感到衣领处一紧,继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随之上浮!
九鬼嘉隆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于是便毫不抗拒的随着那股力道开始上浮!终于,他的头再次浮出了水面,吐掉口中鼻中的积水,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九鬼嘉隆才注意到,救了自己的是手下先锋大将——来岛哲兵!
来岛哲兵拖着嘉隆,上了前面已经脱困的小船,望着九鬼嘉隆抹了把脸上的水,笑着正要说话,忽然“碰”的一声清脆枪响,来岛哲兵的胸口喷出一蓬血花!随即带着满眼的不相信,重重的倒在船甲板上!
“在岗哨位!射击!”九鬼嘉隆指着头顶大喊!顿时很多船上的人都拿出火器弓箭,向着哨位处猛烈射击!那偷袭之人——也是之前扔下烟玉之人——无处可躲之下,一个鱼跃从高处跳下,“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消失不见!
……
我在远处,用单筒望远镜看到了那人从哨位跃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手下头号死士——弑,以及刚才已经跳水的隐?。
在我们都撤离之后,弑和隐独自留了下来,在看到熊野水军归来后,他们用号炮向我们进行了示警!而后又拉开水寨门的机关,将九鬼嘉隆的船队引进机关。并在发现九鬼嘉隆踪迹后掷下烟玉标明位置。最后情急之下,又选择暴露自己,直接狙击!
最后弑那一枪本来十拿九稳,结果扣动扳机的一刻,忽然有一条船重重撞在水寨下的柱子上,哨位一阵剧烈晃动,才导致那致命一枪打偏!
随之而来的便是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的子弹!刹知道,自己今天的行刺计划已经败露,便开始了逃命之旅!
他跃进水里之后,感到右侧小腿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海水包裹之下竟然疼痛异常!在水中回望时,却见入目猩红一片!中弹了!弑心道,好在伤势不重!真是万幸!
潜游了几十米,弑探头出水,重重呼呼了几口空气,却看见前面不远处浮在水面,正在笑眯眯向着自己挥手的隐……
他们回到船上、养伤之事自不必提,这一仗我们直打了两个多小时,敌军的大队船方才只恢复了机动,开始向着我们的船队包围过来!
虽然我们先行攻击了许久,但是终究我们只有五条船,对面又采取了各种方式的规避,所以造成的伤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我们几乎打出了百分之八十五的炮弹,才击沉了敌军近百分之三十五的船只。但这其实已经足够,足够让熊野水军伤筋动骨!
决定要撤离之后,熊野水军的机动性就完全不够看了。追击我们时,又被我们拖刀击沉了几艘船,对面退却了,我们也安然离开了战斗区域。
这一仗下来,熊野水军的实力一下子倒退了十年!实际上,这已经是我们预想中的效果。而且客观的说我之前做的这些,最多算是给他们动刀做了手术,接下来的动作才是让他们慢慢养伤!
我派人把熊野水军遭受重创的消息,以匿名的方式通知了东瀛其他几家水军。长期被熊野压制的对手们开始时将信将疑,后来确认了消息,却又一个个跃跃欲试,这个是喜闻乐见的!
这个好消息我还让陈奎带给了心心念念报仇的库恩商会。新仇旧恨,马尔斯·库恩和西蒙斯·库恩都决定,绝不能善罢甘休。同时还他们问我是谁,想表示感谢。我告诉他们请叫我红领巾,这是我应该做的……
当然,我得承认,我还假扮着库恩商会的名头,对熊野水军以南的羽柴秀吉沿海领地进行了打击和劫掠!我的做法其实和当年的倭寇很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秀吉和九鬼嘉隆完全摸不着踪迹,永远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经过半个多月的持续打击,秀吉沿海领地的人们已经怕极了我的劫掠,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破坏!我所到之处,不求发财,但求毁灭!沿海地区一日三惊,“库恩商会”四个字,端的可治小儿夜啼!
据探子回报,羽柴秀吉近期调整了军政策略,将几支部队都调动到东南沿海,防备我的偷袭,在与柴田胜家的对峙上,却相应的弱了几分。
柴田胜家再一次体现出他在这方面的迟钝,秀吉势力转移的情况下,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在冬天之前借着我营造出来的乱局,去夺取和稳固两方之间的真空地带。恰恰相反,他再次采取了绥靖政策,与羽柴秀吉进一步和谈,想要拖过这个冬天再行决战。
羽柴秀吉此时对这个提议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很快便于柴田胜家握手言和,愉快的表示,要一起辅佐幼主,以尽家臣之责。一时间说的像真的一样,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听说了这件事,我也只能仰天长叹。二叔祖啊二叔祖,你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呢!这柴田胜家完全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算了,我就做好我能做的吧。别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历史,更不该完全由我这样的小人物来书写吧!
五天后,在海上指定的位置,我再次见到了岚的船队。于是我离开陈奎的船队,去了岚那边。陈奎本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让他继续返回南洋,开展贸易,不过要特别提防熊野水军的动向。
经过这一仗,他们想必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装备、战术方面的差距,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定会派员前往欧洲,购买最新式的船只火炮!
而我交给陈奎的任务,就是盯着这些东瀛人的动向。买船是好的,不过由谁来管理……到时候就看我的心情吧!
东瀛人要前往欧洲,目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南下,过南洋,经印度洋,绕过非洲,到达欧洲。
另一条路,却是直接由东瀛北上,经北方四岛过白令海峡,绕过西伯利亚西北的冰原,直接经行北欧。
我认为,尽管他们现在与“库恩商会”敌对,但若走北路,危险性太高,他们选择的可能性很低,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乔装改扮绕道南路,走成熟的路线前往欧洲。
告别了陈奎,我随着岚的船队返回堺港。再次脚踏实地,我的心里十分激动,觉得干什么都倍儿舒爽,心怀大悦的回到刃海总部,迎面却碰上了愁眉苦脸的不悔!
这家伙一个月不见,居然瘦了好多,也憔悴了不少,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呢?于是我拍着不悔的肩膀笑道:“老兄,你到底遇到什么难心事儿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看着他的一张苦瓜脸,我不禁发出了推土机般的爽朗笑声!不开玩笑了,就让我听听他的苦处吧!
141.不悔的苦
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或不熟悉的领域。但是有一个岗位,却十分独特——有时候需要什么都会,有时候又需要什么都不会,这个尺度上驾驭起来。十分困难。这个岗位就叫做——领导。
不悔从未做过领导,以前从不曾有,也从不曾幻想过会有这个机会。但是在我的授意下,我让他逐渐上手一些事情,就是想让他慢慢成长起来,最终成为我最可靠的的左膀右臂!
可是这个过程必定是痛苦的。这次我离开堺港,所有的业务由他全权决断,算是对他的一次全新历练。当然,我走之前也交代了鸢、夙和乔汉生、拉克申,让他们辅佐不悔,不过自然也要给他一些独立决策、成长进步的空间。
我走的时候就料到,不悔这段时间可能会过得比较辛苦,今天一见,果然所料不差。用不悔的话说,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到我今天回来为止,他老人家的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事情是这样的:今年东瀛风调雨顺,作为粮食主产区的尾张、奈良地区粮秣大熟,产量比往年几乎翻番!可是与此同时,粮价却应声大跌,屡创历年新低!
于是,各大粮行纷纷前往两地收粮,却都持观望态度,都希望粮价再次压低,方行出手。
夙和鸢都提醒了不悔,说刃海也应该加入收粮队伍,大战将起,屯粮无异于保守最大的财富。
不悔动心了,便同几人一起来到粮食主产区,到了却发现,前期到位的众人都持着诡异的观望态度。同时也发现粮价如同坐过山车,忽上忽下——据拉克申说,这明显是人为操控的结果。
不悔立即就踌躇了,到底该何时买进呢?可能上午的行情还是三十五贯一石粮米,到了下午就变成二十七、八贯一石,刚想出手,价格却又拔高到三十七贯,之前议定的价格却又无法成交。
不悔身处粮市,感觉心跳都随着粮价在忽上忽下。可能一个不慎,损失的就是寻常人几辈子的收入。于是每次想出手时,又总觉得不是最佳时机。
而当粮价几经波动,最终趋于稳定时,几家大粮号都准备出手之,拉克申却建议,再次搅乱行情,让他们的动作落空!
于是不悔按照拉克申的建议,让马甲商会出手,抬高粮价进行收购,顿时整个地区的粮价又开始爬坡!几家大粮号的收购计划顿时告吹!而马甲商会在计划得逞后,却是提起裤子就跑了!
虽然计划成功,不悔却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被搅黄了计划的人一般,十分不开心。在他的武者之心中,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讲究诚信,并且互谅互让,谁知道中间却有这么多的鬼蜮伎俩!
顿时,不悔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和心里承受能力都有欠费的征兆,这不——鸢板着她的小脸,正在向我模仿不悔说话的样子:“行侠仗义方才是我辈之事!如今粮食大熟,正当平价收购,以充百姓钱囊,怎可一味行此压价之事?”
说到这里,一屋子人都哄堂大笑,经过一个月磨炼、成熟了不少的不悔也摇头苦笑着。
正所谓商场如战场,每一个真正有情怀的商人,都倒在了付出情怀的路上。正在不悔为了粮价之事无比头疼时,却又出了一件事:从明朝暗中进口——嗯,就是走私的一批准备卖给柴田胜家的火枪却出了问题——在九州岛寄港时,被港口扣留了。
不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真恨不得就这么跑去九州岛,质问那个港口的工作人员,按照什么条款扣留了自己的货物?
同时,前方还不断传来我与熊野水军交火、需要加强补给的消息,更是让不悔感到百上加斤。有那么一瞬间,不,有很多时候,他都在无比的怀念跟在我身边的日子。
那时候,他不用想什么,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出手就可以了。往往是手起刀落,事情就完成了,好不快哉!哪像现在这样折磨人?
但不悔心中也明白,我的做法是在锻炼他,希望他早起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自己这个大病一场后宛如脱胎换骨的弟弟启蓝,真的是在为自己好啊!
于是,不悔就把眼下的事情当做一场修炼,拿出孩提时扎马步的韧劲儿,咬牙切齿的来应对眼下的难题。
他闷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开会!他学着我的样子,把在家的心腹众人聚集到一起,准备开会研究几件让他挠头的事情。
之前他一直认为,开会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方式,仿佛无论有多大的事,只要人们往一起一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事情就定下来了!
可是当他真正坐到会议桌前,听着下面的人七嘴八舌,顿时又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甚至有越说越乱的感觉。
比如火枪被扣押一事,鸢的建议是贿赂港口官员,促使其放行货物。这当然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夙则认为,这本来就是与九州岛毫无关系的贸易,船只只是寄港补给,他们没有扣押货物的权力,应该由商会高层出面交涉,必要时甚至可以使用武力!否则,日后谁都来在自家贸易上插一腿,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呢?
拉克申则认为,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因素在里面,建议先派出忍者队伍,去查探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不悔听完之后,觉得谁说的都对,谁说的都有理,听谁的都可以,否定谁的都不忍心。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他觉得自己比开会前更没有头绪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我每次开会都能那么快得出结论,而他却陷入难题,议而不决?
殊不知,我在运用会议这种方式时,一直运用的是“封建社会版的民主集中制”这一神兵利器!
现代版的民主集中制有十六字原则——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这十六个字用好了,是无上的利器;用不好,却会成为互相推堂塞责的扯皮工具。
而我所用的,是改版的十六字原则——集体研究、个别酝酿、会议研究、领导决定。原因很简单,一五八二年的今天,还不流行德先生和赛先生,一味地分权只会令集体陷入混乱。
我每次在会前,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想,让他们说,不过是想更多的完善一下自己的计划,主体结构上不会有变动,也体现一下自己乐于吸收他们的意见,提高工作积极性。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做决策,就是要搞一言堂,就是要搞领导的个人崇拜,只有这样,封建社会的队伍才能稳定。
而不悔欠缺的正是这方面的经验,作为武者,他很优秀。但是作为领导,他才刚刚站在起跑线上。
休会期间,不悔坐在屋里垂头丧气,乔汉生端了杯茶走进屋来,微笑着把茶水放在了不悔面前。
不悔看着乔汉生,忽然眼前一亮,拉住乔汉生的袖子道:“乔管家!你来的正好!我知道你最有智慧,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乔汉生把茶碗往前推了推,微笑道:“不悔少爷,我只是个老管家,这件事儿还得您最终拿主意啊!”
不悔有些着急,仍然不松手的道:“我的意思是,你教教我,该如何拿主意?”
乔汉生笑道:“不悔少爷,我刚才已经教给你了啊!谁的对,谁的错,只要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不悔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乔汉生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一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力挺他的意见,同时也兼顾别人的意见,基本上就可以了!正所谓战术无对错,你只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一以贯之的落实下去,也八成就行了!”
不悔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乔汉生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说完,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不悔端着茶碗,久久的坐在那里,直到茶都凉了也没想起来喝上一口。最后,他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奶奶的!都说了没有对错不是么?”
于是不悔第一时间叫来拉克申,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拉克申说的建议最有道理。于是他便叫了拉克申一起商议一个办法。
拉克申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不悔的意思,也明白不悔的痛苦纠结,于是很是详细的讲解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将其他两人的观点也穿插了进去。不悔听完,觉得甚是有理,方才信心满满的再次召集会议。
这次在会上,不悔提出,综合几个人的观点,他决定派出一个忍者和谈判队伍共同组成的队伍。先查探清楚情况,并且进行交涉,如果还不行,便联系陈奎,让他来帮助解决这个问题。具体的指挥交给墨,谈判则由拉克申辅助。
这个办法有板有眼,众人都说不悔少爷有进步!对年轻好干部,还是得压担子!
就这样,一队十几人的“谈判”队伍离开堺港,前往九州岛处理火枪一事。看着这一队人走了,不悔心里才舒服了不少,至少自己处理了一件事,虽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补给的事情,他依样画葫芦,叫来了岚。其实岚倒是胸有成竹,很快拿出了方案,不悔一拍板,立即就定下来去办了。
于是不悔又是长出一口气。三件事已经办了两件,就剩下最后一件,他心里别提有多轻松!
最后,他还是听取了鸢“做商人就要黑心!赚了大钱,再拿出百分之一做慈善”的劝告,软硬兼施、黑白通吃,私下与供粮渠道商人签订协议,约定不仅是今年,明年的粮食也可以草签一个保底收购合同,确保无论如何,至少供货商不亏本!
这些供货商对这种新奇的模式很感兴趣,又相信刃海商会的信誉,我们方才才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最大的粮食收购单。
就这样,不悔终于熬到了我回来!等我回来刚一进门,他就紧紧的搂着我的胳膊说:“兄弟!这两年辛苦你了!我真的不知道,拿主意是这么累人的事!以后还是你拿主意,我具体干,怎么样?”
我微笑道:“别逗了!老兄!这只是个开始!今后的你,将会承受比这重百倍、千倍的压力。安心的在无良商人的道路上努力奔跑吧!”
不悔苦笑,我却笑的很灿烂。毕竟,这些压力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扛、黑心商人也不能我一个人当啊!
谨以此章,纪念刚刚过去的“双十一”败家节!
142.九州之行
熬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种种大事小事,不悔觉得身心愉悦!第一次用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几件大事,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脱胎换骨了。但是说实话,他仍然觉得自己心里相当没底,似乎事情的成功都源自于侥幸。
也许是老天不想让不悔就这样膨胀,他派出去到九州岛办事的那一队人传回消息,扣押了商会那一批火枪的人似乎背景很深,而且对方似乎软硬不吃,这一路查下来,似乎还牵扯到势力与势力之间的龌龊……
几经交涉,却依旧没有成果,这中间除了武力之外的方式都已经用过了,但对面就是一口咬定,不肯将那批火枪放行。
不悔实在是没辙,只能找到我,最终还是要让我拿主意。思考再三,我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批武器倒不是多么值钱,但是正如夙所说,如果长此以往,谁都来刃海头上踩一脚,都跑来捏一把,那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这次我决定带着不悔一起去,刃海这边仍交给夙管理。我要去会一会这个折腾事儿的家伙,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
出海了,这次我们乘坐的是岚的船队,习惯了混合式快船的速度,再乘坐这种百年历史的平底船,顿时觉得简直无法忍受。但是想了想,当前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急事儿,我就权当是出来旅游观光了。
这么一来,心情平和了很多,而赶回来的鸢、墨和拉克申在出海前一刻方才登岸,于是继续上船,详细的向我解释了他们此行侦查的成果。
“先生,我可以确信,这件事和羽柴秀吉有关。”鸢微微皱着眉头,轻轻的说。
我用木管吸了一口按照我的配方配出来的“奶茶”,用力的嚼了嚼从奶茶杯底部吸上来的果粒,微笑着问道:“哦!详细说说!”
鸢撅了噘嘴,意思是我们在说大事,可我却“不务正业”的抱着奶茶!小鼻子皱出一个可爱的波纹,随即笑了笑道:“我们的货物落在鹿儿岛县的佐多港,那里是岛津家的领地。”
说着,鸢伸手指着九州岛最南端的位置,继续说道:“岛津义久继承家督位置以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一了南九州岛,与北方的大友家直接对峙。为了增强己方的势力,岛津义久一直与织田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说完,墨接口继续道:“如今信长被刺身亡,老谋深算的岛津义久经过深思熟虑,转而倒向了他最看好的羽柴秀吉,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说完,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通话内容,我接过来认真看时,却是佐多港的执务官与岛津家特使的对话。
其大意就是羽柴秀吉怀疑,刃海商会与柴田胜家之间有密切的商务往来,而货物则主要是军火和情报!虽然并无确切证据,但近来据潜伏在柴田胜家势力内部的探子汇报,柴田军的火器数量大幅增加,且来源不明。
经过反复推敲,东瀛没有能力如此迅速的生产火枪,最大的可能便是外来品。而遍查近来各方面进出关的记录,贸易量最大的便是刃海商会。
尽管也有可能是其他商会绕开就近关口,直接在北陆地方的金泽港登陆,将货物直接运抵柴田胜家处,但仍不排除刃海商会的重大嫌疑。
所以羽柴秀吉多次叮嘱岛津义久,在有机会拦阻到刃海商会的货物后,一定要加大审查力度,以各种理由迟滞交付,查清火器的具体去向。
其实说到这里,事情就已经完全清楚了。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商业上的纠纷,但究其背后的原因,却是势力与势力见的相互倾轧与提防所致。
可以说,他们几个人之前的侦查是十分有效的,我大概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内幕,现在我面对的难题就是——该如何解决此事。
从岛津义久的表现来看,他是打定主意要在我们商会的这批火枪上做文章,换句话说,就是没打算与我们善了。可是我应该怎么应对呢?
交涉的途径已经被堵死了,或者说,想打通这条路很困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效益最低、难度最大的一条路,所以我暂且不打算与岛津义久进一步接触。
再说透彻一些,如果我就这样去找他商量,无异于低三下四求人,如果他在来个闭门不见,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处处都要低人一等?一个小岛上的土豪,凭着你就可以跟我叫板?我就该为了一点货物便向你低头?
那是不可能的!之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绝对不可能!
但是,直接采取武力夺回?似乎也不是很好的选择。虽然他们的水军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是陆战却是相当强悍的。
闻名遐迩的岛津四兄弟,除了家督长兄——岛津义久是以智力见长之外,岛津义弘、岛津家久、岛津岁久均是陆战的猛将,特别是岛津义弘,被时人称作”鬼岛津”、”鬼石曼子”,乃是九州岛上、与大友家臣“雷神”立花道雪相当的绝世武将。
所以,如果在陆上与他们作战,那是绝对不明智的。
当然,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那就是——暂时我还不想暴露我和陈奎所率领的、现在被称作“幽灵船队”的舰队之间的关系。
或者说,我们之间仍然是需要保护的一层关系,绝不能在现在就公之于众。否则,我们刃海商会处在堺港的势力一定会被连根拔起,这么久的努力就会付之一炬。
所以当前我面对的情况是,软不得,也硬不得;打不得,也和不得,那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从本州岛到九州岛并不算太远。出了枯木滩,经行四国岛以南,划过太平洋西段的一小截距离,便来到了九州岛南端。为了避开岛津家的耳目,同时更多的收集情报,我并没有在佐多登陆,而是选择了与佐多隔海峡相望的种子岛寄港。
一提到种子岛,人们就会想起——它是从欧洲传来的第一支步枪最早传入日本的地方,而种子岛过去的响亮名气也大抵因此而来。在种子岛最南端的门仓崎,至今仍有一座”步枪传来记功碑”。而今天的种子岛,已经成为东瀛太空计划的根据地。
我此次是为了火枪的事而来,却登陆了第一支火枪传入东瀛的纪念之所,不得不说这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种子岛上人口不多,但家家户户几乎都与火枪有关。换句话说,种子岛上已经形成了一条很是完善的火枪生产产业链,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却生产了整个东瀛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最优质的火枪。
但是因为资源限制,与地大物博的明朝相比,数量上仍是不值一提的。
我在他们的火枪村里转了几圈,以*的名义打探情况,方知道他们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三月,怪不得羽柴秀吉一口就能断定,柴田胜家的火枪都是出自外来的海运。
坐在种子岛赤尾木港的酒店里,我和不悔、九鬼政孝、鸢、拉克申等人一口一口的抿着本地特产的清酒,听着酒店里的顾客们之间的谈话。
今天已是我们来到种子岛的第三天,我们以海商的身份,加上又足够豪爽,请大家喝了几顿酒,所以已经和酒店里的众人混熟。
而我也渐渐了解掌握到,这店里最多的便是醉汉,时不时有人被脾气暴躁的酒店主人虎阿生“请”出店外,但也总有人络绎不绝的进店来。来的客人分处岛上不同阶层,可能邻桌坐的一个是岛主,一个是乞丐,这绝不奇怪。
毕竟,这里是种子岛上绝无仅有的娱乐场所,肯定是男人们的最爱无疑。一个岛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把谁赶出去,也会降低自己的风评不是么?
而我和墨也达成了共识,因为搞情报的人都知道,真正能正儿八经从敌人内部的会议上、文件上,或者其他正规渠道能够得到的情报,那是少之又少!
而大多数情报的来源,却是餐桌上、酒吧里、厕所里、酒店里。正所谓“间谍就在身边,泄密就在瞬间”,往往就是在这种不经意的场所,人们不经意的一句话,反而会出卖最有价值的情报。
当然,这也需要一些运气。毕竟,不是每次都能正巧碰到喝醉了的重要人物,而这人物,又恰巧掌握着你所希望知道的情报。更不要说,他还要喝的将醉未醉,正好处在兴奋点上,将你想要的情报痛快的说出来。
所以我选择这里绝对是有备而来,我把心腹几人分成两桌,装作互不认识,坐在对角的两张桌子上,分别喝着自己的酒。这样一来,既可以保持一定的战术迂回深度,也可以更加广泛的收集到我们所需要的信息,不是么?
鸢三杯酒下肚,脸上浮起一片艳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就在这时,店主虎阿生端着盘子走到我身边,放下一盘装的满满的纳豆,俯下身低声对我道:“刚进门、坐在第二桌的,便是本地的奉行伍佑卫门了!”
奉行,就是东瀛的执政官名称,负责一个地方的行政工作,也是我现在通过正常渠道,能够接触到的、种子岛的最高级别官员。所以我才在这里蹲守三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期望中人物。
我又抿了一口清酒,正在心中思索,到底该如何与这伍佑卫门搭上线。正迟疑间,忽然酒店的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打起来了?
我抬头看时,却是那一桌的岚揪着一个男人的手腕,将他摔倒在地,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背上,恶狠狠的问道:“你的手想不想要了?说啊!”
我疑惑的忘了一眼旁边,九鬼政孝对我说道:“这几个醉汉一直对岚盯着不放,这会儿估计喝了些酒,上去动手动脚,结果被岚揍了!”
我点点头,愿来如此。扫视一周,这醉汉看来来头不小,随着他被打倒,居然一下子站起来七、八个酒客,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上来帮忙的架势。
我眼角余光再看时,那伍佑卫门已经放下酒杯,定定的看着对面闹事的醉汉一伙,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仍未开口,估计是看到岚出手就制服了大汉,一时不便开口吧!
见这个状态,我心中暗暗发笑,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想必岚他们也有这个想法,才突然动手,而且一上来就把这家伙打倒在地。
哼哼,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今天就让我用自己华丽的演技,堂堂正正的收服种子岛奉行——伍佑卫门大人的青睐吧!
143.酒肆之争
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是主角,但事实上,你只是主角前进路上的踏脚石。
被岚踩在脚下的男人嗷嗷叫着,想要站起来,口中依旧骂骂咧咧的威胁着岚!总之是污言秽语,各种种子岛的乡间俚语层出不穷。
而旁边紧跟着围过来的一群泼皮无赖似的浪人,也打着嗓门儿嚷嚷着:“快点放开尧贵大人!”“敢在种子岛上对尧贵大人不敬!”之类的话语。
另一个也喊道:“敢打尧贵大人!不想活了吗?”说着,围上来的一群浪人纷纷拔出刀来,对着岚一行!
我不禁感叹,这些骂人的话多么粗鄙啊!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有时间有机会,给你展示一下我们中华的骂人技术。
其实以岚和墨、砂几人的身手,对上这么几个连武士都算不上的浪人,定然是有胜无败的结局。但是我们一个眼神交换,他们就已经明白,剧本不是这样写的,还是得听导演的!于是便开始在浪人们的围攻之下,节节后退。
迫于形势,岚“不得已”松开了反扭着的、被称作尧贵的男人手臂,松开前,还在他背心上狠狠踢了一脚!顿时尧贵痛叫一声,滚回了浪人阵中!
“混蛋!”一个浪人大叫道:“你竟然敢攻击种子岛尧贵大人!不想活了吗?”
又重复了一遍毫无威胁之感的威胁语言,我不禁汗颜,要是害怕,早就该害怕了好吗?
不过听完他的话,我倒是心里灵机一动,这男人叫种子岛尧贵?那么他就应该是种子岛的领主——种子岛家的后人吧。
种子岛位于南九州之南,孤悬海外,与萨摩国毗邻。几十年前,种子岛家第十三代家主种子岛惠时带着儿子——也就是日后的第十四代家主种子岛时尧,接见了两名从明朝那边过来的葡萄牙人。
经过会谈,他们同意这些南蛮人的船只停在赤尾木港,并通过一位名为五峰的明朝人翻译,从南蛮人手中以两千两白银的巨大代价购得了东瀛最初的两挺铁炮。
得到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后,年仅十六岁的种子岛时尧意识到,未来一定是属于这种先进武器的!于是他将其中的一把铁炮,郑重的交给了家中的“锻冶栋梁”八板清定,命其按照这个样板,仿制属于自己的铁炮,也就是火枪。
但由于核心技术不在自己手中,结果经过数月的研制,八板清定的仿制计划却很正常的以失败告终。
苦苦钻研了了一年,实在不甘心失败的八板清定决定——以自己的漂亮女儿的贞洁和终身为交换代价,从再次来航的葡萄牙人那里学到了先进的铁炮核心技术,终于成功的制造了所谓“国产第一号”的铁炮。
从此,铁炮便由这里传到了东瀛的每个角落。我却一直在想,人们都在传颂种子岛时尧的伟大,却又有谁能理解那个可怜女孩的悲痛。
语言不通,素昧平生,却要作为小妾去服侍一个红发异端的南蛮人,只怕终其一生,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吧!
不过话说回来,战国时的东瀛女子,又有几个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由于生活水平低,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岁。就算是这些所谓大名的女儿,也逃不过给人伏低做小的命运。
类似的情况,在现代的东瀛也曾经发生过。二战之后,作为战败国的东瀛出于两方面考虑,做出了一个令人不齿的决定——让国内的年轻育龄女性,主动去服侍那些驻扎在东瀛的米**人。
一方面,他们是要表示自己的恭顺之意,换取太上皇麦克阿瑟的信任和米国的援助。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为了改善人种——通过一代人的“努力”,东瀛人口的平均身高,从二战时的一米四几、一米五,提高到现在的一米七以上!真正应了东瀛天皇喊出的:“牺牲一代人,幸福于子孙”的口号。
所以与之相比,八板清定女儿的苦,也就算不得苦了吧!
而这种子岛尧贵,估计是时尧的儿子,看这架势,应该也不是什么继承人之类的角色,八成也就是个庶子什么的之流吧。
种子岛尧贵痛苦的揉着被岚扭伤的左臂,一脸愤怒的叫道:“该死的!你们敢打我?今天你们一个也别走!上!上!给我上!”
岚他们摆出防御的姿势,高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要行凶?难道种子岛没有王法吗?”
这句话一出,伍佑卫门的脸上顿时一紧!这简直是*裸的在打他这种子岛奉行的脸!顿时伍佑卫门就坐不住了,放下酒杯,沉声道:“三公子!今天是你不对在先,这些外来者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还望你自重!”
被称作三公子的种子岛尧贵高叫道:“没有什么错?你说她没有什么错?”尧贵用刀背拍打着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左手腕,怒瞪着伍佑卫门大喝:“伍佑卫门奉行官大人,是他们先动手的!”
说着,不等伍佑卫门发话,用更加尖利的嗓音道:“拿下他们!拿下!”
那些浪人闻言就准备往上冲,伍佑卫门顿时脸色发青!这是*裸的藐视他奉行的地位!即使是他父亲种子岛时尧也不敢如此放肆!然而人就是这样,一旦碰上这种不讲道理的混人,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伍佑卫门怒火中烧、却束手无策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你们这么多大男人,就欺负这么个弱女子无人不成?”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这边,我朗声笑道:“几个仗势欺人的鼠辈,若是不制止你,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我种子岛无人?”
种子岛尧贵歪着头,指着我怒骂道:“你又是个什么人?敢跳出来管本大爷的事?”
我微笑着站起身,自然有其他人跟着我一起。种子岛尧贵见我衣着不俗,气质也不似是一般百姓,顿时就有些退缩的意思。但想了想,这是他的主场,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接过手下浪人递过来的长刀,指着我喝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自找麻烦!刀剑无眼,伤着你可不要怪我!”
我提着仿童子切,用刀背指着他笑道:“看不惯的事情,我还就管定了!”
说着大喝一声:“谁能告诉我!按照种子岛的规矩,我要是此时办了他,该怎么说?”
伍佑卫门见有人强势出头,自然是心里舒畅,又见我举手投足并非一般人,更是心中欢喜!于是自然答道:“除恶止害,天经地义。按哪里的规矩原来也是无妨的!”
岚拱手开口道:“这位义士,看架势,此人乃是本地豪族!先生实不必招惹这个麻烦!”
我摆了摆手,长笑道:“行侠仗义乃我辈本分!那种子岛什么的,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我刀下无情!”
种子岛尧贵勃然大怒!在这种子岛上,除了爷爷、父亲和家督长兄,还没有人敢这样与自己掰手腕的!虽然看意思对面也不是一般人,但我尧贵大爷便是一般人吗?
扭头再看我时,却见我满脸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自己都剑拔弩张半天了,对面的刀却仍在鞘里!这是*裸的无视啊,一时间更是火上浇油!
尧贵怒喝一声:“上!上啊!给我砍了他们!那女的给我活捉!活捉!”
几个浪人一起拔出刀来,呼喝着冲了上来!我依然提刀站在那里,刀不曾出鞘,却宛如渊亭岳峙!冲上来的几人还没到跟前,却已经不自觉的我的气势所摄,刀剑砍出时都是歪歪斜斜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这几个人的招式刚出来,我便清楚的知道,他们不过是几个仗势欺人的小混混,根本没有所谓的招数可言!
左右一晃的功夫,仿童子切“苍啷”一声出鞘,白光闪过,左右切削,几个浪人已然惨呼着倒地!
我没有下死手,虽然伍佑卫门的话里说的好,什么天经地义,什么原来无妨,但谁知道真个出了人命,会不会造成别的麻烦?
所以我这几刀,刀刀切在这些狂徒的腿上!一时间鲜血喷溅的满地都是,却没有人受了致命伤!
最后一个冲来的种子岛尧贵目瞪口呆!在他看来,只见一阵白光闪过,自己的手下便已经躺倒一地,惨呼哀嚎!对面却宛如闲庭信步般,就那么无视自己般还刀入鞘!
至此时,他放才知道,对面刚才的轻视根本不是轻视,而是自己这一伙狂徒手下,根本不入人家的法眼啊!
种子岛尧贵咬了咬牙,知道今天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人家就一个人出手,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战斗便结束了!大家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
告诉父亲时尧?请求他帮忙?别开玩笑了!伍佑卫门那个老古董还在一边站着,分明也是向着对方的,若是让父亲知道,只怕为了他的上位者形象,想对付对方还不一定能够,自己却绝对少不了一番责打!
唉!今日就当踢到了铁板上,我认栽!回头再慢慢给他们下绊子!今日里,还是走为上吧!
想到这里,种子岛尧贵还刀入鞘,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我走?”
那些浪人闻言,一个个苦着脸,咬着牙,唉声痛叫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就准备跟着种子岛尧贵去了。
种子岛尧贵正要出门,我却大喝一声:“站住!”
那家伙愣了一下,站住脚怒道:“今天打不过你,我认怂!你还要怎地!”
我冷声道:“你们喝了那半天酒,账结了吗?损坏的桌椅板凳,你是准备让我赔吗?”
说完这些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正气凛然!今天真是过足了装正气大侠的瘾了!这样装字母,我发现我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啊!
种子岛尧贵一看,周围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今天丢人已经丢到家了,但是若是不付钱,只怕又留下新的话柄!
一咬牙,从兜里摸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方才很恨的去了!
直到此时,酒店里方才恢复了平静。岚满眼的小星星望着我自是不必说的,这个演技不用我教。那伍佑卫门也是满脸微笑的看着我,向我这边走来。
我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一半。
144.粮食贸易
有道是不选贵的,就选对的。有的时候,本来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却意外的珍贵。比如——粮食。
民以食为天,人们可以不穿华丽的衣服,可以不看电影,可以不喝酒,甚至可以不交往、不说话、不用手机,但是无论是谁,都不能不吃饭。在现代,尽管经济发展对土地的需求无限增长,但最高层紧紧的守住十四亿亩红线,无论是谁都不能碰触,这才为我们的繁荣发展奠定了最坚实的、最根本的基础。
伍佑卫门乐呵呵的坐到了我们一桌,岚他们也光明正大的并了过来,因为方才的经历,这一桌一时间其乐融融。
酒店老板虎阿生因为我刚才仗义的举动,也着意送了些好酒好菜过来。但说实话,东瀛现在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鱼生、牡蛎、贝壳之类的海产。可我最不爱吃生食,这些都吃的很没滋味。不过那碟小咸菜倒是十分对我的胃口,我就没停过筷子。
吃饭的时候,伍佑卫门频频举杯,旁敲侧击的问些我们身份上的问题。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在这种子岛上,几乎人人互相都认识,突然来了这么些个身手不凡的异乡人,作为执政官的他肯定会对我们的身份感兴趣,至少应当确定是抱着善意来此的人吧。
我回答的很利落,我是一名商人,来自江户的铃木商会,我便是大老板铃木启蓝。刚刚去了一趟明朝回来,完成了大宗的贸易,现在又从明朝捎回来一些土产,准备拉回江户去贩卖。路过九州岛时,忽然突发奇想,想要来此一游。
反正,这个世界上又没有互联网,只要我扮相是那么回事,我说我是谁,那就是谁。
岚们几个也是差不多的理由,不过他们是来自大阪的一家小商会。
我前世在横滨待了二十五年,一口标准的关东口音是完全没问题的,经得起任何人的检验。所以伍佑卫门自然不疑有他,颇为感兴趣的问道:“你们船里的都是些什么货物?我们这里也许也有需要呢!”
我也装作豪爽的样子,端起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是些桑蚕丝绸什么的,都是官家人喜欢的东西。怎么?奉行大人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八折!”
伍佑卫门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方才轻声的说:“唉,放在往年,或许我还要从你这里买些货物应景,可是今年不行啊!不行啊!”
我放下杯子,装作惊异的问道:“此话怎讲?莫非今年有什么特别的难处?”
伍佑卫门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忍不住呛得咳嗽了两声,赶紧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方哑着嗓子反问道:“铃木先生,你除了这些特产品,还贩卖什么别的东西吗?我是指......大宗交易!”
我夹起一小块腌咸菜,微笑道:“我这个人啊,就喜欢捯饬些新鲜的玩意,再就是对朋友的困难没法视而不见。不知奉行有什么难处和需要?我倒是可以尽力试试,看看能否解决。”
伍佑卫门听我口气挺大,顿时来了兴趣。顿时也放下酒杯道:“铃木先生身在关东,可知道九州岛今年的具体情况?”
我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奉行说的是哪一方面的情况?毕竟这边儿我来的少,也少有贸易往来。可能不完全的清楚呢!”
伍佑卫门点头道:“这也是自然,自家管好自家事,何必去操心别人家的屋门口。唉,今年只是苦了这九州岛的百姓啊!”
我哦了一声,刚才我已经装足了正气,这会儿自然不能认怂,便接口道:“不知发生了什么?既是为了百姓,奉行但说无妨,且看看我能否帮上忙?”
岚也接口道:“若是铃木先生需要帮手,我们大阪商会也是当仁不让的。”
伍佑卫门自是大为感动,叹了口气方道:“今年那,整个九州岛大旱,本来往年粮食产量就不高,但是还可以糊口,可今年却几乎是颗粒无收!惨那!”
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向着虎阿生叫了声:“阿生!你这酒是哪一年的?”
虎阿生也叫道:“肯定是陈年的啊!奉行你是知道的,今年哪有粮食酿酒啊!就是这酒,也比往年贵了一倍呢!”
伍佑卫门对着虎阿生举了举杯子,虎阿生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对着他咧嘴笑着。
伍佑卫门转过头来,望着我道:“你看,今年就是这么个年成,连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啊!”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年伊势、尾张、奈良等地大丰收,粮价大降。义久家督命家臣远赴本州岛近畿地方收粮,谁知今年冒出个黑心的刃海商会,居然一下子收走了七、八成的粮食!我们哪还有份?”
说着,气愤的砸了一下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我身边的不悔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来,咳嗽了两声,伍佑卫门有些奇怪的看着不悔,我见这个情况,灵机一动,也是一砸桌子,同样愤愤的说:“原来如此!”
伍佑卫门奇道:“铃木先生何事如此激动?”
我气愤不已的道:“奉行原是不知——那会儿粮熟之时,我恰好在明朝贸易,让我这位兄长在近畿地方收粮,谁知最终也没争过那刃海商会!我这兄长说话上有些不太便利,但是心里却是清楚的,所以奉行一说起此事,他也深感气愤!我们都是感同身受啊!”
伍佑卫门长长的哦了一声,口中道原来如此,于是又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不悔一眼。不悔心中尴尬,知道自己差点儿露出马脚。可是这当面指着鼻子骂自己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到泰然处之啊!
幸亏我急中生智,才算揭过这一页,更是连消带打,争取到伍佑卫门更多的认同。于是我趁热打铁,恶狠狠的咬牙道:“这刃海商会如此不仁不义,真希望找个机会好好把这口恶气还给他们!若不如此,只怕我真的气愤难平!”
伍佑卫门笑道:“其实铃木先生也不必上火,办法总是有的。最近我们就卡住了他们一批货物......不过,这对我们缺粮的现状于事无补,只怕是徒做意气之争啊!”
我心中一动,难道岛津义久让人扣住我的火枪,是为了之前近幾粮食之争一事?我估计,有这方面原因,也有其他的。伍佑卫门不方便讲更多,只能在商言商。
于是我试探着问道:“既然已经扣了他们的东西,那就让他们拿粮食来换,这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伍佑卫门哈哈笑了两声,却又叹了一口气,方才摇着头继续说道:“这恐怕不行!”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装作气愤的道:“有什么不行?对这种不义的商会,就应该给他们些厉害的!不然真的难解心头之恨!”
伍佑卫门点头道:“铃木先生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可是我们毕竟是正规势力,又不是海贼,怎么好强扣着东西不放?那样以后谁还敢来我们鹿儿岛地方做生意?原只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
我心道原来如此,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与你岛津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凭什么想扣我的货物,就扣我的货物?今天你扣我的货物俩月,明天你扣我的货物半年,我还要不要做生意?还要不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这一次来,我不为别的,就是要给你们治治病!
于是我沉吟道:“说到粮食......嗯!”
伍佑卫门眼皮一跳,着急的问道:“粮食怎样?”
我砸了咂嘴,低声道:“粮食的话,我倒是有些渠道......”
伍佑卫门“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叫道:“此话当真?”
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激动,这在贸易中是大不利的!于是又缓缓坐下道:“铃木先生,你从哪里可以搞到粮食?”
我微笑不语,右手却高高举起,直指西边。
伍佑卫门顺着我的手指往那边一看,想了想,方才问道:“明朝?”
我微笑不语。伍佑卫门靠近前来,低声问道:“可是明朝是禁止粮食出口的啊!”
我也低声笑着答道:“所以我说有渠道啊!”
伍佑卫门皱眉道:“可靠吗?”
我正色道:“我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吗?”
伍佑卫门盯着我,我也盯着他。良久,他又问道:“那价格怎么算?”
我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这粮食,你们是今年要?还是年年要?”
伍佑卫门眼睛里放出光来,拽着我的袖子说:“粮食谁会嫌多?如今兵荒马乱,九州虽然偏安一隅,但是谁知道明日如何?所以自然是年年要的!我只是担心这渠道......毕竟不是正经渠道,就怕哪年断了,便极为不美!”
我心道:“不会断的,收的就是你们的救命粮!年年都有!”
口中却道:“那怎么会!我的渠道稳当,奉行放心!就算明朝这边生变,我还有南洋的渠道,就是价格上稍微高些,毕竟路途遥远,我们商会也是要养家糊口的。目前的价格嘛,就按平价加半成走,你看如何?”
伍佑卫门听我这么说,反而心里更加信任,毕竟吹牛的人都不计成本,计算成本的都是正儿八经生意人。于是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低声道:“具体的,不如我们到府衙里去谈吧!”
我却摇摇头道:“还是不去了吧!刚才我才下了重手,伤了不知道是否种子岛家的后人,这会儿去,只怕是自投罗网吧!”
我这话说的重,表情却是一万个放松,浑不在意的样子,伍佑卫门见状,与我对视一眼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我们约定,明日上午,我会亲自赴府衙与他们商谈粮食贸易一事。又和伍佑卫门连干三杯,他方才依依不舍的去了,那架势仿佛怕我跑了!我再三表示,有生意我不会不做,他问了我的住处,方才放心的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暗暗发笑。无论是伍佑卫门,亦或是岛津义久,到底是做敌人,还是做朋友,全在你们一念之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收回之前的本金和利息。
毕竟,我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就能动、你想动就动的吗?既然做了,我就要你们付出代价。不过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能够善了的话,我也不想结仇!一切都且看明日吧!
145.甲方乙方
但凡高位者,必有其长处,无论是哪一方面,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但所谓高位者都是相对而言,二者相比,只是谁处于更高位而已。
第二日上午,伍佑卫门的门人来宿屋,请了我们一行前往城守府。不大的小岛,于是也就在不大一会儿之后,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种子岛时尧。
这位老哥看年纪已经在四十岁上下,却满脸深刻的皱纹,尤其是两道绵延而下的法令纹,更是让人感受到他充满于内心的心机和算计。双眼炯炯有神,却因为眼睛太小而让人觉得有一丝滑稽。
时值盛夏,他披着一件黑绿相间的和服,穿着米黄色的灯笼裤,头戴一顶六角纳凉帽,手里执着一把绘着富士山的军扇,整个人的打扮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却显得一种奇怪的和谐,就那么盘腿坐在偏厅的榻榻米上,一副懒散的样子。
见我们进来,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向我微微的鞠躬敬礼。而我也模仿他的样子,盘腿坐了下去,同样坐着还予一礼,而与我并排进来的岚却是正坐着行了一礼。
其实作为贸易中的甲方乙方,我们的交锋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原因就在于他的坐姿。
按理说,接待外来客人,作为主人应该采取“正坐”的姿势。所谓正坐,也就是跪坐的姿势。这种姿势源自于我国古代,具体时间不可考,但至少在两汉之前。
正坐讲究的是心性内涵与外表融通,通过坐姿修身养性、内外调合、和气护身,从而达到形神兼备的目的。我国古代多有高人苦苦寻求内心与身体的和谐统一,在坐姿上就有体现,而这更是一种哲理的升华。
采取正坐的姿势坐在地上,能感觉出是一种对自然精神的亲近与追求。因而有些人才说,正坐是更能体现华夏文化和精神境界的最佳外在表现。有的洋人也说,采取这种方式坐下,第一次感受到草地的芬芳离我如此之近。
而我们现在坐在凳子上、双脚垂直下来的坐法,实际上是从南北朝以后才从西域国家传入的,也叫”胡坐”,器具是一种类似小马扎的东东,但是这种坐姿多用在非正式场合。
而正式场合,在唐代正规礼仪中仍然以”正坐”为主,但社会上已经开始风行起了”胡坐”。到了宋朝,正座被胡坐所取代,但在重大礼仪场合依然使用正坐。
东瀛最喜效仿唐朝,所以直到今天,东瀛人在传统的正式场合,仍然是以正坐为基本礼仪的。
可是我们进门时,种子岛时尧采取的是“盘坐”的姿势,相对对正坐,这种盘坐也叫散坐,属于一种非正式坐姿。而用这种非正式坐姿坐着行礼,就更是表达了主人的一种不太在意的轻慢意味。
此时,如果我站着鞠躬还礼,那就有一种下人面见上位者的意思,气势上自然就弱的厉害;如果我正坐下去,鞠躬还礼,同样有仰视的意味,情形同方才所说。
但是如果像我像我现在这样,同样坐下去,漫不经心的还礼,虽然气势上不落下风,甚至更胜一筹,但是从谈判气氛上来说,则显得十分不和谐。
这就好比,刚一进门,你迎面“啪”的扇我一个耳光,我回过神来,“啪啪”一个连环耳光,这气氛怎么也不会好的!再下去只能“啪啪啪”了......嗯,这个就比较严重了。
果然,种子岛时尧见我用这种方式还礼,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右手用力一抖,“仕”的一声收起了方才打开的铁扇,看意思想要说几句有威严的场面话,但是他这盘坐的姿势下,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象一下,就好比一个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人,开口就是科学发展、和谐社会、科技人文,那是多么不和谐的一件事。
此时其实完全可以由我先行问候,这样话匣子就打开了,相当于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就坡下驴,缓解下气氛。
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so why?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几个问题我是清楚的,可他种子岛时尧未必清楚。你上来就给我下马威,我凭什么要给你台阶呢?这个道理对不对?
因此,在我的寸步不让之下,偏厅里的气氛一时间就僵住了,困在那里不上不下。
这个时候,最难受的恐怕还不是种子岛时尧,而是请我来的伍佑卫门。他昨天连夜向种子岛时尧汇报了我的情况,当然 ,也说了我在酒店里和种子岛尧贵发生的一些冲突。
其实要我说,种子岛时尧对我采取这样的见面方式我完全可以理解。
于公,他是地方领主,我是一个商人,在东亚官本位思想的驱动下,他总认为“官人”要比“白衣”高级一些,居高临下也就顺理成章。
于私,种子岛尧贵再不是东西,也是他努力出来的玩意,要打也得自己打,一个外人,上来就直戳戳的把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打成了猪头,换了谁估计也不会高兴的。
但我不买账,他也没办法。再不爽能怎么地?毕竟他不是土匪,凡事要讲个理字,除非他不怕这纷纷人世的口齿数落。
尴尬了一会儿,伍佑卫门实在扛不住了,借着下人们进来上茶的功夫,向我推荐道:“铃木先生,这是今年新下来的春尖,您先尝尝是否喝的惯?”这意思,就是给我台阶,让我差不多就行了。
可我却知道,这次的生意,我的目的不是和平赚钱,而是要宰他一刀,种子岛家是岛津家的从属,打狗就是打主人,我今天就是来茬架的。
于是我冷着脸,一脸嫌弃的道:“抱歉,我喝不惯这茶。政孝!”
九鬼政孝十分应景的从身后小步走到我身后,跪坐下之后,再膝行微调过来到我身后。
这在正式礼仪中本来是十分正常的,但是在这种双方都在非主流的情况下,突然来这么正式的一下,颇让人有些受不了。再想象一下,一群穿着吊带热裤的群嗨青年中,突然乱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九鬼政孝微微低头正坐在我身后,表情十分的谦恭,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我心中暗笑,这帮家伙的演技是越来越上道了,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说:“还是拿我平日里喝的不列颠红茶来吧!”
说完,我右手对着九鬼政孝拇指和食中二指搓了搓,九鬼政孝见状,重重一点头,轻轻的“哈衣”了一声,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鸢明白他的意思,便以更加恭谦的姿势膝行过来,递给我一根哈瓦那雪茄,又拿出火信子给我点着,再躬身退了出去。
我拿着雪茄,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的同时,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碗,方才斜睨着种子岛时尧笑着问道:“种子岛殿,这里不禁止吸烟吧!”
种子岛时尧此时气得已经要炸了!这里是不禁止吸烟,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这么吸烟!再说了,你一个白衣,敢叫我种子岛殿?你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从他涨红的脸上,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愤怒。但是为了粮食,他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下来。此时的种子岛时尧心道,自己这一番做作也是十分到位,对方无礼,自己借题发挥,趁机压价,也是极好的。
于是他开口就开门见山的道:“昨日里我已得知,贵铃木商会有渠道引进粮食,这是极好的。但是价格上却比平价要高半成,这个十分不合理!”
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道:“那依种子岛殿的意思,怎么才算合理?”
种子岛时尧心里又是一阵怒火,却还是按捺道:“大宗交易,自然是要比平价低一些,岂能按零售处置?”
我微笑着道:“那依您的意思?”
种子岛时尧伸出两根手指道:“价格应比平价低两成!”
我笑着摇了摇头,抽了一口雪茄,方才漫不经心的道:“种子岛殿只怕对我们的贸易还有什么误会!”说着,我挥了挥手,不悔拿进来一个匣子,那是一个精装的乌木盒子,我让他打开,里面却是一枚金印。
我指着金印,对种子岛时尧说:“首先我要澄清一点,因为我多年和明朝贸易,于双方有功,明朝已授我荣誉正三品位!不知种子岛殿是几品位?我这么称呼你,已经是抬举你,你还不知道深浅么?”
我拿出来的这枚金印,却是我在明朝任副都指挥使时的金印,那个年代没有山寨一说,也没有人敢冒充官人招摇撞骗,所以我这一拿出来,种子岛时尧顿时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他有几品?从七品上位就已经是极限,按照惯例,他见了我是要行大礼的!于是我这么将了他一军,无异于一记迎面正蹬,还一脚蹬在脸上!顿时脸色铁青!
我挥了挥手,不悔下去了。不等他回过气来,我接着道:“关于这次贸易,我想种子岛守备还有些不太清楚。”这一句,已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语气了!
我却不管这许多,继续道:“昨天我说的平价上加半成,那是成本价,根本没有算上运输价格和风险保证的费用。全算下来的话......”
我扭头问道:“政孝!”
九鬼政孝立即从怀里拿出小本子,正色道:“算上路途运费和风险补偿,以及通关费用,价格需在原价上再加二成!可是主上,如果按扎个价格算,那我们是没有赚头的,这生意可以不做啊!”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多说,九鬼政孝立即一脸虔诚的闭口不言。我却接着说道:“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布施的僧人。这次的粮食贸易,我要的价格是平价之上再加三成!概不还价!”
说完,我端起红茶一饮而尽,扔下茶碗,我又继续笑道:“不妨告诉你种子岛守备——上次近畿地方的粮食,刃海抢到了七成,我抢到了三成!但北海道丰收的粮食,我却抢到了八成!”
这句话一出,种子岛时尧顿时面色更加铁青,我却不管这许多,继续抢白道:“我要的就是这个价!种子岛守备要是觉得不合理,尽可以去和刃海商会谈!看看他们加你几成?我们来猜想一下!八成?十成?他们卖给你么?”
说着,我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站起身来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却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是加三成,从明日起,每过一日,再加三成!种子岛守备要是有别的渠道,我便就此告辞了!别忘了,如今是卖方市场!”
种子岛时尧再也忍不住怒火,站起来高叫道:“你给我站住!”
我扭头喝道:“怎么的?贸易不成,你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就要动手拿人了?来啊!来拿我啊!看看我们谁下不来台,谁逼着谁切腹!”
岚在一边,站起身行礼后,以第三方的姿态朗声道:“想不到所谓的种子岛大人是如此待客!又是如此贸易!我们大阪商会小本经营,玩不起这么大的生意,就此告辞了!今后,只怕也不必再来!”
这一句话,无异于给我的神助攻!意思很清楚,你怎么地?做不成生意就要耍流氓?信不信传出去就让你声名扫地,还要面对后续而来的各种风评和责难!
一时间,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声息,只剩下种子岛时尧的粗重喘息声......
146.两辞三请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屋檐不是指具体的物事,而是指“势”!有时候势必人强,心气再高也是没用的。
种子岛时尧望着我不屑一顾的样子,心中怒火丛生!但是他没有办法,季节已经立秋,即将入冬,到时候再买粮食势必更加艰难。但是如今的这个架势,似乎不比能预见的形式好多少。然而他又害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作为领主,种子岛时尧实在是抹不开面子来拉我回来,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于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伍佑卫门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快步过来拉住了我!一个劲儿说着好话。
其实我也并不是非要闹个什么一拍两散,而是想借此机会取得更多的筹码。于是也是冷哼一声,冷笑着问道:“怎么?贵方已经考虑好了?”
伍佑卫门有些尴尬的望着种子岛时尧,这老家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了声:“先坐下再说吧!”
我微微一笑,也不做声,便在伍佑卫门的恭请下再次回到了座位上。接着,也不等着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伍佑卫门便开口道:“铃木先生,您刚才所说的价格,一定是开玩笑的吧!我看,我们还是正经谈生意的好!”
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走,这一刀无论如何都会真正宰到他们身上,于是便接口道:“那你认为,怎么样的价格才是合理的?”
伍佑卫门被这句话噎住了。是啊,此时此景,提个多少的价格合适呢?提的低了,只怕我觉得他们没诚意、再次拂袖而去;提的高了,却除非自己傻。那到底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呢?
种子岛时尧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接着说道:“不如就按一开始,嗯,就是昨日铃木先生所说的价格来吧!”
他的意思,就是在平价之上加半成。这在平时是可以接受的价格,但是此时,怎么可能呢?我是来干嘛的?
于是我笑着道:“不如这样吧!我也不说价格高低,种子岛殿你去找别家商量价格,只要能谈出你刚才说的入手价格,只要我还有存货,我就按这个价格卖给你!你看如何?”
这句话说的合情合理,但是种子岛时尧知道,等他谈完一圈回来,我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谁知道到时候又能冒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仔细一想,这就是一句搪塞人的话罢了!
于是种子岛时尧手腕又一抖,“什”的一声又将军扇抖开,扇了两下方猥琐的笑着道:“今天能谈成的生意,何必拖到以后?铃木先生推三阻四,怕不是入手粮食的渠道有什么不爽利不成?”
说到这里,已经用上了激将法。我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又是一饮而尽,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九州岛大旱,不知道大友家什么情况。少不了我还得去一趟北九州啊!”
说完,就对着种子岛时尧一拱手,干脆的道:“告辞!不送!”说完,也不等种子岛时尧答话,起身就走!
留下愕然的两人,目瞪口呆!这大友家乃是岛津家的死敌,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种子岛家的死敌!若是我放弃他们、转而资敌,那边滑天下之大稽了!
种子岛时尧活了半世,也算是久经商场。可是像我这样,说走就走、一步不留的卖家,还真的是生平仅见。此时他方醒悟,此时是毫无花假的卖家市场,我的态度充分说明,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谈成他这一单生意。
本以为我走出几步就会停下,结果没想到,我直戳戳的就出了城主府。径直奔着宿屋就去了。
种子岛时尧顿时大囧,作为城主,虽然也有过这样或那样不顺心的时候,但是这样红果果的被打脸,还绝对是人生第一次。要不是为了那或可能出现的大宗粮食,他一定、肯定以及确定,自己绝不会忍气吞声,承受这样的窝囊气!
但还是那句话——势比人强!就在这两天,自己派出去洽谈的几家粮店都回了话——今年粮食十分紧俏,如果是上门交易,那么目前预定价格可以谈到最低平价加一成。再加上运费,算上风险、损耗等杂七杂八的项目,折算下来基本上就是那铃木商会的要价。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那铃木家老板的态度虽然狂妄,但是要价却着实不高!而且这还是目前的价格,如果再往后拖,随着储粮逐渐减少,只怕价格还会上浮!
于是,种子岛时尧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第二天一早便派出伍佑卫门,上门来找我们,想邀请我们再去一趟城主府。我没有见他,就让九鬼政孝回了他两个字:“没空!”
伍佑卫门郁闷不已,从种子岛尧贵的事情上他已经知道,我这个人绝不会被什么势力之类的东西吓倒的。他们越是强硬,我便越是反弹!
所以,伍佑卫门也毫无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又回了城主府,向种子岛时尧汇报!
而这一天里,我也没干别的,就跑到岛上的几家最大型的铁炮作坊里转悠。最终从一家名叫“杂贺利器”的作坊里,用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入了二十支新式瞬发铁炮!
炙拿在手里,反反复复试了半天,便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常用的那一支淘汰成了训练用枪。我想多买一些,但是一个作坊一年靠着手工能做多少支啊!再要买,就要预定明年的量。我想了想,从他这里又预定了三十支火枪,十支截短火枪,着实花费了一笔不小的银子。
第三天上午,我们正在宿屋里收拾东西,伍佑卫门又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长盒子。我很好奇,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伍佑卫门便当着我的面打开盒子,我一瞅,却是一支枪管长出其他铁炮近一尺的另类铁炮。
与伍佑卫门同来的还有一个老头儿,之前没有见过,伍佑卫门向我介绍到,这个老人,便是种子岛家的首席锻造师——八板清定。
原来,昨天他们打听到我们的行踪,见我确实对火枪感兴趣,便请了这岛上、甚至可以说全东瀛最擅长*的人来,带着他的得意之作,就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好接着谈生意。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在这就是那用女儿换技术的家伙啊!于是我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一身烟火气,真的看不出他与别的糟老头儿有什么区别。
我拿起那枪,上上下下打量摆弄了一会儿,枪膛的确是要长得多,这样一来,射击的有效距离和子弹的初速度必然远远优于普通枪支,但后坐力肯定也更强!我心中暗道,如果有一个八倍镜,这把枪倒是可以当做狙击步枪使的吧!
于是我问那八板清定:“这把枪,能打多远?”
八板清定挑了挑眉毛,傲然答道:“射程可达八百步!”这已经是比其他枪支远出三四百步的优异数据,他傲慢也是有底气的。
但我却“嗤”的笑了一声,把枪撇还给他道:“八百步!给你只大象你也打不到啊!射程再远又有什么用?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啊!”
这一句话,把八板清定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他这几十年来,一直醉心于铁炮的研究改进,不得不说,这一枝铁炮已经是他集大成的一支最优异品,居然被我说的这么一文不值!
待要辩驳,我却不给他机会,我径直对着伍佑卫门道:“以为情深,奈何缘浅!伍佑卫门殿,一晃数日,我们便打算告辞了!以后有缘的话......嗯,我会来取铁炮的,应该还能再见吧!就此告辞了!”
一听我要走,伍佑卫门顿时急了,过来拉着我的袖子道:“何必便走呢?铃木先生!多盘亘几日也是好的,岛上还有很多特产美食没有带你去品尝,多有遗憾!再多待几日吧!你们的食宿费用,都由我承担,如何?”
从他表现出的诚意来看,对方的确是急了!于是我决定,再拿一把!我便微笑着推辞道:“好意心领!这次便不叨扰了!我们在九州岛还有些别的生意,着急要去洽谈,今日就此别过吧!”
伍佑卫门再三劝阻,我却只是不听,拉拉扯扯就到了码头。伍佑卫门急了,九州岛还有别的生意?九州岛除了他们的主家岛津家,就剩下一个死敌大友家了!我们真的要去大友家谈生意?那是万万不可的。于是他拽着我衣袖,不让我走,却着人尽快去请种子岛时尧,请他尽快来一趟码头。
于是我就这么将走不走的做着样子,不大会儿,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种子岛时尧的身影便出现在码头上,急匆匆的来到我的面前。
这一次生意谈的真叫窝心!种子岛时尧心道。对面这架子拿的真够稳,走了两回,请了三回,最终却依旧只能自己到码头来找人家,这......这真是堕足了威风士气啊!
可是又能怪谁呢?想当初,不正是自己拿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想要占据主动,结果把人给惹怒了?也怪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点火在先!唉,罢!罢!罢!为了大局,就是牺牲一下我这张老脸,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于是,种子岛时尧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拉住我的袖子道:“铃木先生,铃木先生!不要着急走嘛!正好到了码头,那家!就是那家!”他伸手指着虎阿生的酒店继续笑着道:“那里便是这岛上鱼生第一!我做东!咱们去坐坐!”
我却微笑着道:“坐坐可以,鱼生不要!有咸菜足够了!”
种子岛时尧一愣,随即明白,哈哈大笑道:“铃木先生要给我省钱,那我何乐而不为啊!走!容我们畅饮再叙!”
于是,一行欢声笑语、却同床异梦的人们,又浩浩荡荡的涌向了种子岛上唯一的那家酒店......
一进门,虎阿生等人眼见得我和种子岛时尧一起进来,都是满脸怪异之情!这俩人怎么约到一起了!我却心中暗道:看来,扯皮的故事还要继续啊!
147.酒桌赌赛
如果要问:男人什么时候状态最勇?
答案一定是是——酒桌!一个再怂的男人,只要上了酒桌,一旦喝出状态,就会忘记了自己往日的悄无声息,开始肆无忌惮。
虽然说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d放心,但是说实话,淹死在酒缸里的,永远比游过酒缸、找到幸福的要多的多!
今天的酒桌上,一边是曲意逢迎,一边是逢场作戏,那气氛真叫一个热烈!我和种子岛时尧并坐在高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下面的人们也是对坐于长条桌两边,喝的不亦乐乎!
今天比往日里见到的种子岛家人都要多,时尧的三个儿子悉数在座,除了之前收拾过的种子岛尧贵,他的两个兄长也来了,不过我看了看,都不是什么年轻俊杰,随意答对几杯酒,便绕过去了。
喝到半场时,众人的酒量高低就显露出来了,最先倒下的还是那么几个选手,神采奕奕的也还是我们几个。出人意料的是,这种子岛时尧的酒量倒是真心不错,喝到现在也稳如泰山!
席间,这种子岛时尧绝口不提粮食的事,我便也只字不提。这件事本来就是摆明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能拖得起,他可拖不起!所以我压根儿不着急!
现在的我,越是沉得住气,就能获得越多的利益。所以他们一个劲儿说些拜年的话,我也就哼哼哈哈的答对着。不经意间问些套我底细的话,我也假借酒醉推唐过去了。
我虽然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清酒,但实际上,我的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该怎样尽快敲定这比买卖。因为我还有后续动作,并且要抓紧拿回那批火枪——毕竟冬天快到了!不是么?
我一定要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把这批火枪武装到柴田胜家那里,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谁占得任何一丝先机,便都有可能改变这场战役的走势!
思前想后,还是得找个让他们无话可说的理由。我打眼在酒桌上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炙!再往后一瞅,这个不喝酒的闷骚玩意正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发呆!
这里要补充一句,酒桌上最痛苦的人,就是不喝酒的人。被挤兑还是小事,那种自己明明清醒着,却要看一群醉汉耍酒疯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见炙状态不错,又看了一眼那边一个人喝闷酒的八板清定,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于是慢慢的,我开始在语言上撩泼起来!
说了几句闲话。我端起一杯酒,斜睨着种子岛时尧坏坏的笑道:“种子岛殿啊!你说你们种子岛上,什么东西最出名?最能拿得出手啊?”
种子岛时尧其实喝的也有些晕头转向,端着酒杯晃着说道:“种子岛么,除了铁炮别无他物,自然是以铁炮称雄于天下!”
我端起酒杯,跟他重重碰了一下,勾着嘴角笑嘻嘻的道:“的确,我看你们造铁炮的技术还是有的!”
说着指了指八板清定,继续问道:“他!是不是最有能耐的匠人?铁炮匠人?”
种子岛时尧摇头晃脑的说:“清定乃是天下铁炮的元祖!论修造铁炮,绝对是这个!”说着话,他翘起一根大拇指,醉眼惺忪的看着我笑着!
我心道,不过就是个拿女儿屁股换技术的老东西!有什么值得说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哼哼,久闻八板清定大名,昨日一见,方知见面不如闻名,不过尔尔啊!”我端起酒杯,斜睨着八板清定不屑的道:“弃其精华,而穷其枝叶,舍本逐末,有何值得称道的?”。
闻言,种子岛时尧一愣,八板清定却顿时就不淡定了!
昨天就被我说的不名一文,他回去以后,捧着那支长枪苦思良久。开始时很不服气,但是想的时间长了,忽然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尽管这支枪的射程、威力都上升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超过一百五十步,根本打不中啊!威力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心里理解,但是就这样被我当众耻笑,他却也不肯接受。但是他也知道,我是种子岛家的贵客,得罪不得,于是推开酒杯,反问道:“那不知依铃木先生所见,谁家的铁炮方是得其精华的?”
我微微一笑,端着酒杯道:“依我看那,且不说本州岛那几家知名铁炮匠人,就是这岛上随便拉出一个来,其手打之作,恐怕也不次于我昨日所见的那支啊!”
八板清定“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忍了又忍,方大声道:“既然铃木先生如此轻视在下的拙作,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我饶有兴趣的笑道:“哦!想不到清定阁下还有这个勇气?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比?”说话间,眉间嘴角尽是嘲弄之意。
八板清定很想说,铁炮比赛,那就是靶场射击,还能怎么比?但是一看我的表情,顿时这样幼稚的话就说不出口。哼哼唧唧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见这个情况,顿时再加一把火!轻佻的笑道:“哎呀!我就说嘛,何必这么为难自己!来,喝酒!再莫提比试之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九鬼政孝等人跟着,一起大笑起哄起来,顿时气得八板清定面色涨红,尴尬至极!
听到这里,种子岛时尧却不乐意了,哼了声道:“天下铁炮起于种子岛!说这岛上别的不行还则罢了,若说铁炮不行,我却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我哦了一声,扭着头望向种子岛时尧,问道:“听意思,岛主乃是全岛第一射击高手啦?”
种子岛时尧望了那边的炙一眼,看来他们认识,想了想,方才回过头来说:“铃木先生手下有杂贺众的人,想必是知道的。之前杂贺孙市在岛上时,我不敢妄称第一;但如今重秀去向不明,我却也不能堕了种子岛的名头!”
炙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我闻听此言,哈哈大笑,一个劲儿鼓掌,笑完之后,却依旧端着酒杯道:“算了算了!喝酒喝酒!别为了一句酒话伤了和气!”
种子岛时尧顿时更加不悦,推开酒杯道:“话不能这么说,若是阁下愿意,我倒是觉得比试一场不无不可!”
听他的意思,他倒是颇为自信。不过也能理解,这就好比你去了茅台镇,对人家镇长说,你们的酒就是一堆翔!度数不行,怎么喝都差一杯!换了人家镇长,一定是要喝你拼酒的!
于是我笑道:“不知阁下准备怎么比试?若是靶场射击那套小孩子玩意,还是趁早别说,喝酒算了!”
种子岛时尧气得满脸张红,旋即又平静下来,沉声道:“我们岛上日日夜夜造铁炮、修铁炮、试铁炮,又岂是那么随意打靶就行的!来啊!”闻声,店门外面进来了两个小姓,种子岛时尧指着他们道:“去穿了测试服再来!”
两名小姓闻言,顿时行礼去了。我倒是颇感兴趣,测试服?那是干什么用的?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啊!却只听见一阵马蹄声远去了。
不大会儿,马蹄声又由远及近,却是两名小姓又回到了酒店,身上却从头到腰,包裹在一件古怪的铠甲里。
我仔细看时,哦,不过是更加细密的盘丝盔甲,又在头部、前后心增加了厚实的铁片。下半身直护到大腿膝盖位置。
种子岛时尧却也光棍,让两名小姓去他指定的地方——一百五十步外的大槐树下站着,自己却从手下拿来一支火枪,对着一名小姓就是一枪!
“轰”!震耳欲聋声中,一名小姓应声向后跌倒,不大会儿,却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看来,这防护服的效果还不错啊!我眯着眼睛道:“看来,阁下是准备来一场实战射击的比试了!”
种子岛时尧傲然道:“就是不知道铃木先生敢不敢参加!”
我哈哈大笑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在下怎么可能错过了?”
种子岛时尧微微一愣,想了想又道:“阁下手下有杂贺众的高手,想必是他吧!敢参加也不奇怪!”
我微笑道:“说了是我不会错过,怎么能假手他人?”
种子岛时尧大为愕然,看我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白净细致,若说我是风月场的高手,他是一百个相信的,但要说我是铁炮高手,他无论如何也不信。一时间,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无数的念头涌上来。
这家伙是故弄什么玄虚?种子岛时尧心道:他是觉得我为了粮食,不敢真的开枪打他?还是他扮猪吃虎,实为高手?
种子岛时尧忽然想起伍佑卫门说过的,我以一对多、打倒种子到尧贵一众手下的事!莫非......莫非他真是高手?
种子岛时尧愣神半晌,方才道:“子弹无眼,伤了阁下却是不美的!”
我再次哈哈大笑,接过他手中那支火枪,装填,瞄准,射击!又是“轰”的一声,另一名站在那边大树下的小姓同样应声倒下,过了会儿,却也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
种子岛时尧大惊!想不到我就这么随手一击,便打出了顶级射手的水平!顿时对我刚才的话开始重新审视!这家伙不是说大话!而是有真才实学啊!
种子岛时尧心中怎么想我不管他,我却也不等他墨迹。
于是再次开口道:“种子岛殿,我之前说,我在九州岛还有其他生意,可是确有其事。我也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停滞。不如这样,我们来一场赌赛!若是我赢了,那就按我说的,平价加三成,包货物到手。”
种子岛时尧继续听着我说道:“若是你赢了,便按你说的,平价减二成,不过却需要支付运费的!如何?”
种子岛时尧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赌约,那的确是相当诱人的。虽然刚才看我出手也是相当不俗,但是他却有一万个把握拿下我!可是事出有异必为妖,有人敢在鲁班门前玩锯斧,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又一想,若是不这样,只怕这单大买卖还得拉锯不知道多久,不如......不如就趁此机会拿下这一单,虽然胜之不武,但是大不了......大不了事后再给我一些补偿罢了!也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吧!
于是,种子岛时尧一跃而起,朗声道:“若是铃木先生有此雅兴,我种子岛时尧愿意陪铃木先生玩一把!至于赌注,就依铃木先生之言吧!”
我也一跃而起,同样朗声道:“既如此,那不如比试的时间由阁下定。地点么,肯定是在这岛上,阁下占着地利,不如却是由我来定吧!”
种子岛时尧一想,自己在这岛上生活了几十年,这岛上的每一根草草木木自己心中都有数,若是再让自己定地点,那就是欺负人了!这铃木的提法倒也是十分妥帖的!于是欣然道:“君子一言!”
我笑道:“快马一鞭!”
而后,我们二人的右手在空中重重交击三下!
148.丛林之战
最终,比赛的时间被定在两天后,而关于地点我则表示,我需要去岛上转一转,看一看,明日日落之前告知于种子岛时尧。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于是便如此说定了!
酒宴散后,我也不墨迹,带着几个人就到岛上各处去转悠。一定要选取最合适的地形,我心道。
炙虽然知道我身手不凡,但是终归没有见过我跟人真枪实弹的比试铁炮,心里终归是不放心。几次提出想替我参加,我都摇头笑着说不用。
然而炙却还是担心,翻来覆去几次说烦了我,我便诚恳的对他说道:“你的技术太粗糙,等有机会,我教你一些东西,你学会了再说代替我的话不迟!”
炙顿时没了言语。跟着我这么久,他一万个清楚,我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于是他便转而问道,我要用哪支枪?我指了指昨日与他一起挑的、被他拿去用的那支新式瞬发火枪,炙点点头。
我却忽然想起一事,叫了哈勒哈过来。哈勒哈一头雾水,这件事上自己能帮什么忙?我悄悄给他如此这般说了,哈勒哈和炙越听越是心惊,还有这种操作?可是却又觉得我说的有理,完全符合射击原则。于是二人听明白后,便领命去了。
我带着九鬼政孝、不悔、鸢等人,在岛上转了一圈,最终我选定了岛屿西部、那片灌木与落叶乔木共生、遍地是草丛的林地!
这块林地东西长有两公里,南北也有一公里半,地形十分复杂,绝对是顶级狙击手的天堂、鱼腩狙击手的梦魇之地!
第二天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第三天比赛时间。我和种子岛时尧在约定的地点见面,互相问候之后,一起穿上了那种测试服。嗯,倒不十分沉重!
双方又共同派人,一起到那块地方推了一圈,搜了一遍,确实没有别人在里面,方才在周边插上小旗,双方的人围成一个大圈儿,比赛方才正式开始。
我和种子岛时尧走进比赛区域,分别拿着自己选定的铁炮,进去以后,按照约定,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了大约十分钟,方才开始正式比赛!
外面的人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等的都开始坐立不安了,树林里还是一点响动都没有!然而规定就是规定!再等不及,为了武士的尊严他们也得忍着。不过不悔、九鬼政孝等人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一副稳吃对方的样子。
终于,在日落之前,树林里响起一声剧烈的枪响!随着余音散去,树林里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所有坐在地上的人一起跳了起来!紧盯着树林出口的方向!
许久之后,才见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只是一人明显状态不佳,被另一个人扶着......到底是谁胜谁负呢?
早上开始比赛之后,我和种子岛时尧一起走进树林,分开的那一刻,我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戏谑之意。
我也不多言语,微微一笑,便和他分头向着树林两边走去。我是向东去的,种子岛时尧便是向着西边。看他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信心满满?
走出十分钟,我来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左右看了看,嗯,这里的确就是我之前定好的地方。找到那棵大榕树,伸手进树洞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包袱!
二话不说,立即打开,里面却是一堆绿油油的东西!我抓住一个角,轻轻一抖,那团绿色的东西便被抖开,成了一件绿色的披风!这间披风上上下下全都细密的缠着树枝树叶、各类草木杂物,我把它披在身上,往树林草丛里一蹲,顿时就没了踪影!
这件,便是我前天夜里连夜赶制的“吉利服”!所谓吉利服,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东西,资深的狙击手都会就便制作!其原理无非就是类似于变色龙的保护色,选取当地的植物枝叶,来隐蔽自己的身形!不过我这件就是做的格外精细些罢了!
披上吉利服,我又从包袱里掏出三个小盒子,打开之后,却是黑、绿、黄三色的油彩!我坐在树窝里,先把油彩涂在枪身上,本来木质的枪身、铁质的枪管都是原色,涂完之后,却变的色彩斑斓!我又依样画葫芦,把油彩细密的涂在脸上、手上!
如此一来,我身上再没有一丝肉色,即使就这样往草地树林里一趴,寻常人就是从身边走过也不一定能发觉!更何况是在几百米外瞄准了!
做完这两件事,我又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铁架子似的东西,“咔哒”一声,把它夹在了枪身上,继而掏出一个东西,卡在上架子上面!
这不是别的,正是我让哈勒哈和炙联手赶制的瞄准镜!有了这个超级铁匠,实现精密稳固的机械构造不算太难,再加上炙这个优秀射手反复校对调整,利用单筒望远镜制作的简易狙击步枪就这样面市了!我敢说,这是史上第一支狙击步枪,第二支却要在二战战场上才会出现吧!
握着这支颇有历史沉重感的狙击步枪,我心里更是信心满满。昨天乘船出海,到了旁边的一块小岛上进行亲测,这支“狙击步枪”的精确射击距离已经达到了四百五十步!也就是三百米!
当然,我还反复体验射击,充分适应了这支步枪和瞄准镜,直到在多个角度、多个距离都实验了,方才彻底放心。
而直到此时,炙和其他人才心服口服,知道我真的是有必胜的把握!
吉利服是九鬼政孝和鸢的杰作。我选定地方后,让他们派出下忍,趁夜到那里去采集了很多树枝树叶回来,鸢拿出一条披风,按照我的要求细致的做了伪装,我检查试穿没有问题之后,又派那名下忍再次把这吉利服送了回去,放在我之前指定的榕树树洞里。
于是,种子岛西端的丛林里,出现了第一名现代意义上的狙击手!正如方才所说,现代意义上的狙击手出现于二战时期,那之前的神枪手不能称之为狙击手,应该归结为精确射手更加合适。
前一世,我经历了铃木叔叔的魔鬼狙击训练,至今想起仍然不寒而栗,而现在所处的场景,与当时的实战射击场景多么相似啊!
那时候我最喜欢用的是一支魔改后的“m1903春田狙击型”步枪。虽然也有更先进的m24等优秀枪支可以选择,但我最顺手的还是春田。
这春田步枪是美军在一战及二战期间装备的制式步枪,属于旋转后拉式枪机弹仓式手动步枪,一九零三被年定型称为“0.30口径m1903式步枪”,由斯普林菲尔德——spring field兵工厂研制而得名,因此也有译成春田兵工厂、而称之为m1903春田步枪的。
春田步枪的有效射程可达六百米,机械构造可靠,魔改之后更是极为稳定,足以应付一般用途下的射击使用,尤其是四百米之内,更是精准异常。所以这种步枪成为美军制式装备一百年后,至今仍然在美**队中少量出现,供狙击训练与检阅使用。
其实当时铃木叔叔也向我推荐过元首的kar98k毛瑟狙击步枪或者毛子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也包括女王的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这些都是鼎有名的世界经典名枪。
但是我试了试,用起来都没有春田好使,当然瞄准镜、托腮板,包括配件导轨都是现代化的产品,所以我一直用着的,就是这样一支现代化的古董步枪。
今天,当我拿着手中的魔*枪,忽然有了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昨天在海上试射时,经过校准之后的误差更是小于三百米/十厘米!绝对可以列为一五八二年最精准的步枪!没有之一!
我提着火枪,像只豹子似的穿行在树林里,这会儿太阳在我身后七点钟方向,大概一百三十五度的角度,正是影子比较短的时候之一!适合作出转移之类的战术动作!于是我很快便隐藏到一块草木繁盛的低洼处!
现代的很多影视作品中,狙击手为了耍帅,都喜欢往高处躲藏,然后一枪命中,再飘然而去,这种装x的举动不知道赢得了多少少女的尖叫和芳心!
记得有一部梧经主演的现代战争片,演习中,他作为狙击手,藏在敌人所在地的烟囱之上两天两夜,终于等到敌人头目出现,于是他一枪命中!
对方头目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大方的承认了失败。其实这都是违背基本狙击原理的。狙击手最怕的,就是浓烟和浓雾!待在烟囱顶上?只怕不被敌人打死,也被浓烟呛死了吧!
更何况,狙击手必须严格避开山丘、孤木、烟囱之类的突出地标,都是哪个犄角旮旯隐蔽就往哪个旮旯里藏,于是我便深深的藏在这低洼地上,静静的观察着前方林外草地中的任何动静!
从上午一直到中午,我都没有找到种子岛时尧的踪影,看来这老家伙接近于“天下第一铁炮”的名头也并非浪费虚名,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但我并不着急,比耐心,我一定是最强的!
到了正午时,阳光已经到了头顶,我看了看左右的地势,我在东,敌在西,只要日头过了正午,便过了对我不利的时间——因为影子会向着我的方向延伸,任何动静都更容易被发现!因此时间越久,就对我越有利!所以我更加的冷静沉着!
我悄悄变换了几次狙击位置,都是易于隐蔽的地方,视野也能得到一定的保证。有两次我察觉动静,举枪瞄准时,却发现不过是林间跃过的梅花鹿而已!
日头过了正午,开始向着西方移动,而我也随着太阳光的角度变换,再次改变了射击位置,移动到了一处半山坡上!我坚信,种子岛时尧就在对面的那片树林里!从早上到现在一动未动!
原因很简单,一公里半正是我能监测的极限距离,在这距离里,顺着西风的传播,任何脚步声都会被我发现,而至今没有任何动静,说明他就潜伏在对面的树林里,深深地埋伏着!
比耐心?呵呵。我有一万个理由相信,种子岛时尧比我更加着急。
所以我沉住气,一点一点的挪动着枪口,通过瞄准镜查找着种子岛时尧的踪迹!直到太阳渐渐下山,都没有发现一丝动静!不过我相信,对方一定更加急不可耐吧!因为他背负的压力,远比我要大得多得多!
就在太阳已经接近海平面,剩下最后一缕晚霞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对面山头上似乎有个身影在移动!距离大约在三百五十米外!我举起火枪,用瞄准镜对着一看,果然是穿着绿衣服,带着绿帽子的种子岛时尧!
他正向着一块巨石跑去,想必是想变化射击位置,防止被我发现!却不料,最终还是因为一点影子的晃动被我发现!
我开始瞄准!屏住呼吸,在精确瞄准的基础上,微微将瞄准镜的位置抬高大概十度左右,清风从我的右前方吹来,我再次将枪口向着右侧微微偏移了五度的样子!
扣动扳机!枪声响起!浓烈的烟火闪过,我看到了种子岛时尧瞬间扑倒在地的身影!
149.便唱双簧
当我扶着一瘸一拐的种子岛时尧回到树林的出口处时,所有人都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但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异议。
在东瀛战国时,这种友人(或者非友人)之间的切磋是常有的,无论输赢,都能增进感情(或者要命),所以尽管种子岛时尧背部遭受了重击,但是却没有表达一丝一毫的不满。
作为武士,自然是言出必行。于是我们的粮食贸易就这样敲定下来。不过为了双方都能接受、便于操作,我们还对一些细节条款进行了约定。比如购买数量、付款方式,交货方式等等,都是双方交涉,很快确定的。
既然已经没有其他疑问,合同一经签订,我便立即告辞,去“明朝”搬运粮食了。种子岛家自然是举双手欢迎,希望我越快越好,并立即向岛津家立即做了汇报。
种子岛家购买的粮食量很大,换句话说,其实他们也是借道买粮,真正需要粮食的并不是他种子岛家,而是他的主家岛津家——那个扣押了刃海火枪的岛津家——当然,这也是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费尽心思唱这一出的根本原因。
粮食的筹备根本不是问题,他需要的粮食,也仅仅占到我们所收粮食的一半左右。根据约定,我们要在种子岛交货,货物下船起既算交付,我们的合同就算是完成。
种子岛家先付二成定金,待货物运抵后,再交付其他八成。这个条款也是东瀛战国时的通用条款,双方务必遵守,不然信用破弃,只怕今后寸步难行。
就这样,我马不停蹄的从鹿儿岛地方回到堺港后,立即将众心腹召集到议事厅,秘密进行了接下来一步行动的商议。
很快,我们就向苦苦等待的种子岛家发出信函,粮食将于三日后从渤海港出发,预计六日后到达种子岛并予交付!
同时我们也告知种子岛家,由于运输量巨大,我们铃木商会自身运力不足,便聘请了明朝渤海地方最大的海运商会——宁海商会帮助运输。种子岛家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有了第三方介入,风险更小、保证效力更强!
至此,我的计划第一步已经完成,剩下的,就要看大家的演技了!
先出发的是一队明朝的平底帆船,一共八艘,挂着宁海海运的旗号,满满当当的装载着粮食,直奔九州岛而去。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后面还跟着六条船的护卫舰队!正是岚的舰队,不过挂上了其他商会的旗号打掩护!
航行在海上,我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好!不仅因为这开阔的环境,更因为我的内心!摆脱了明朝时身份的束缚,我越来越觉得如鱼得水,我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第四天夜里,我们的船队已经到了距离种子岛五十海里的地方。按照我的计划,两支船队就此分开。运输船队向着种子岛径直开过去,而岚的船队,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四个小时后,我们在赤尾木港的码头见到了翘首以待的种子岛时尧。见我浩浩荡荡的拉开八艘船的粮食,而且每条船都吃水极深,想必都是粮食,于是在码头为我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整个岛上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聚集到了赤尾木港,岛上的百姓则聚集在港口外面,热切的望着一桶桶的粮食被搬下船,运进了码头的仓库里!
望着欢呼的人群,我的心中无喜无悲,因为说白了,这对我而言只是一场生意,再说的透彻一些,不过是一场阴谋!既然是阴谋,就一定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种子岛时尧付款很利索,没有想象中的拖欠价款一说,原因很简单,他希望保留住这样一条“有能力、有价值的”商路。更深一层的,他觉得我这个人可交,所以抱着积极的结交态度与我完成了贸易。
庆祝的宴会是不能少的,只是令我十分痛苦的是,尽管在东瀛住了那么多年,但我对生食和海产却一直没有兴趣。望着满桌子的鱼生、海鲜之类的东西,我真的一万个没胃口,只能和小咸菜、寿司为伴了……
席间,种子岛时尧一再表示,希望合作关系长期稳固,我依然是满口答应,这种没有成本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等吃饱喝足,我就回宿屋歇着了,种子岛时尧他们则继续折腾,安排船只将大部分粮食运往鹿儿岛方向,交割给主家——岛津家。
看着他们忙活着,把刚刚卸下来的粮食再次装回船上,准备运走的样子,我不由得再次感叹,东瀛的贫瘠真的是造成很多问题的原罪。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篇文章,说的就是东瀛扶桑人为何热衷于战争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
这个穷不是指没钱,而是资源的贫瘠。二战开始前,学校的老师问孩子们:“你们爱吃鸭梨么?”
孩子们回答:“爱吃!”
老师又问:“可是东瀛没有啊!但是中原的天津有,该怎么办?”
受到引导的孩子们答道:“去抢过来!”
所以人们总说,其实就是自身资源的贫瘠,造成了东瀛对外战争的原动力。
但是这个观点,我一直是不敢苟同的,贫穷绝对不是发动战争的理由!
前一世兔子建国之初,家里可谓一穷二白,但就是屯着几百万的兵力,而且都是能征惯战的百战精兵!这一点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如果按照贫穷就要战争的理论,那兔子是不是最该走上这条道路?可是事实上却没有,除了几次卫国战争,兔子一直在专心的向内要发展。
当然也可以说,兔子家地大物博,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于是我感到自己又陷入了一个悖论的怪圈。最终我还是认为,应该把这个归结到民·族性格比较合适吧。
东瀛人发动战争的根本原因,还是确确实实的因为好战!就在历史上的几年后,丰成秀吉名义上统一东瀛后,立即向着高丽和明朝发动了战争,为什么?
是因为自大么?
是因为贫瘠么?
或许都有,但一定不是最根本的原因。究其本质,我认为是丰成秀吉的权术——东瀛战国,打了一百年多年的仗,应该说这种好战的因素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东瀛人的骨子里!
丰成秀吉名义上统一了东瀛,看着全东瀛一个个好战的封疆大吏磨刀霍霍却无事可做,待在家里急得抓耳挠腮,他作为统治者心里肯定是胆战心惊的。为了确保自己和后代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消耗掉!
于是丰成秀吉就把大量的有生力量派向了高丽战场!当时的明神宗朱翊钧正全力以赴在宁夏打平叛之战,没有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便忽悠的丰成秀吉先行退兵。
等丰成秀吉反应过来,再次派兵去攻击高丽时,被回过气来的明朝派遣大将李成梁会同高丽诸将一起迎头痛击,最后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这一仗,打掉了丰成秀吉担心的手下诸侯的骄气,他大感放心。但同时,也打掉了明朝和丰臣秀吉自己的最后一丝元气,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其最终结果,就是明朝被清朝取代,丰成氏被德川氏取代。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此话诚不我欺啊!
我不好战,但我也不畏战,更不会忘战——看着种子岛家的运粮船队离开港口,向着西北方向而去,心里不禁想到。
岛津义久,欠我的,终究要让你还给我!连本带息。
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我就留在种子岛上,没别的事儿,就是拉住八板清定,掏他的老底子!最有收获的当属哈勒哈,但终究收益的却是我无疑!
第三天上午,岛上突然开始弥漫起一股凝重的气氛。伍佑卫门来找我,第一句话就是——粮食在海上被刃海商会抢走了!
我大惊失色,惊问道:“怎么回事?”
伍佑卫门看着我的表**言又止,最后才道:“应该是刃海商会伺机报复……”
贸易已经完成,现在发生矛盾的是种子岛家和刃海商会,实际上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但我出于道义,还是关切的询问了情况。
伍佑卫门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只是摇头。
我再追问,你们到底扣押了刃海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仇怨!
伍佑卫门咬着牙挤出“铁炮”两个字,便告辞急匆匆的去了。
望着他仓惶的背影,我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下次伸手前,记得擦亮眼睛!
消息不断传来,但归根结底的意思还是种子岛家的水军在海上吃了大亏,刃海商会一不归还物品,二不沟通交涉。但凡见到种子岛家的水军,立马就是火炮伺候!
听种子岛家的人感叹,刃海商会这两年崛起的如此之快并非没有道理,仅就这海上力量,就不是一般的大名可比!再加上本来就是不远的路途,谁知道会有人打劫?所以自家完全就是落花流水一般,被打的丢下粮船、抱头鼠窜!
为了这事向岛津家求救么?听说岛津家正在和死敌大友家对峙,如果自己这些人连后方这些事都搞不定,那从今往后……只怕种子岛家就从岛津家的大名单中一坠到底了吧!
可是如今这不上不下的状态,又该如何处置呢?对方根本不接受斡旋啊!拖得久了,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种子岛时尧顿时一筹莫展,我去辞行时也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我不禁感叹了一声:“这情况真是始料未及,换了是我,也只能找个第三方去沟通,自己去肯定是不行的,谁让你们拿了对方的东西呢?”
说完,摇着头就要走,种子岛时尧却一把拉住我,低声道:“铃木先生,在下想再拜托您一件事!”
我惊奇道:“何事?再找粮食可是定没有了的!”
种子岛时尧摇头道:“非也!并非要另找粮食,而是想拜托铃木先生作为第三方,替我们去一趟刃海,调解一下这次的纠纷!”
我顿时愕然当场!良久方哈哈笑道:“种子岛殿一定是在说笑!我和刃海非亲非故,甚至是商场上的敌人,又怎么去做这第三方?”
种子岛时尧却只是不放手,拉着我继续道:“论能力、论气度、论心智,铃木先生实为不二之选!但愿铃木先生不要推脱才好!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我却依旧连连推辞,种子岛时尧只是恳求,最后我磨不过面子,答应去“问一问”。种子岛时尧自是大喜,许诺下一堆谢礼!
就这样,我作为种子岛家的谈判使者,前往停泊在海上的刃海商会船队,去斡旋截粮一事了……
要我说呢,这双簧啊,就得这么唱!
150.连本带息
谁又能想到,有一天我会扮演这样的角色——作为明面上的贸易对象、实际上的贸易敌人委托的第三方谈判使者,往自家船队去谈判!这逻辑我自己都觉得混乱不堪!
因为这种感觉突然让我想起了前世的一种人——法官。正所谓吃了原告吃被告,两头都不落下!今天就让我找到了这种超然于物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泛舟在海上,我走的不算快,但也至少是四分之三起帆的速度。岚他们的位置是我之前研究好了的,就在九州岛东南的一处岛礁群。
那个位置易守难攻,绝对是水战的险地!根据我的战术,岚他们在袭击运粮船时,通过火力压制,将敌船逼迫至岛礁处,迫使其搁浅停船!然后再以火力令其投降,束手就擒。所以伤亡并不算大。
等种子岛家的人全部降服之后,岚和夙命人对他们的武器进行全面收缴,并给了他们三条小船,让他们自行逃生!
而那百儿八十个水手自然是千恩万谢,同时也是求生心切,到了海上一起努力,拼命划船,不到一日便划船回了种子岛!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我不想把事做绝,留下了日后见面说话的余地。你看!种子岛家这不就派我来谈判了吗……
一日之后,我远远的看到了岚的船队,于是直戳戳的就朝着她开了过去!
因为察觉到周围可能还有监视的船只,所以在我的船队接近他们一海里多的时候,岚他们还装模作样的开了几炮!
望着炮弹在船只两侧不断溅起的水花,我不禁笑出了声!这帮家伙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作师傅的是不是也该拿出些样子来?
于是,我命令船队开始在海上作蛇形运动,规避炮弹!同时打起了铃木商会的旗帜和代表和谈的白旗。
结果我不规避还好,炮弹绝对打不到我,我这一规避反而几次差点儿落进岚他们的火力覆盖区!吓得岚赶紧把火力向后延伸,又打了几炮,才发出接受和谈的信号!
于是我们便不再“规避”,而是在其他监视船只的呆滞凝视下,直挺挺的奔着岚的船队去了!种子岛家的船上,人们奔走相告!还是铃木商会的牛!居然顶着火炮就上去了!够勇!够赞!够爷们儿!
上了船,为了防止远处的船上有高倍望远镜,我还装模作样的跟做为头目的夙他们客气了几句,夙也是忍住笑,很是声色俱厉、指手画脚的说了些什么,我们方才一股脑进了船舱。
我还没坐稳,这帮家伙就挤了上来!尤其是夙,因为这次火器的事情,他几乎寝食难安了好久,唯恐处理不好,以后的贸易不好开展。于是现在取得这样的结果,在夙来说是最愉快、最轻松的!
坐在船舱的小几前,我喝着自己最爱的红茶,愉快的听着夙等人的汇报。
我承认,我这样先卖后抢十分不厚道,但是能怪谁呢?岛津义久截了我的火枪,这便是敌对行为。面对敌人,是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的。我没有攻击他们的水手海员,而是选择了放生,其实就已经足够仁义了。
“接下来,依然按照计划执行。”听完夙的汇报,事情的发展均如我所料,不过有一点未曾料到——监视我方船只的队伍里,居然出现了熊野水军的身影。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对我们提防到底了!
我想了想,继续道:“目前熊野水军的动向成疑!他们对我们刃海有着极深的怀疑,所以对其动向要特别关注。这次回去以后,尽快将堺港的核心资产向博多、江户转移。不要迟疑!”
夙奇怪的问道:“先生,既然咱们和柴田胜家紧密合作,为什么不把据点迁向金泽港,而要向另外两处转移呢?”
说着,夙的脸上略微有一点惶恐的继续道:“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而是单纯的奇怪。您经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什么这次……”
我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这次不选择相信盟友。于是我略一沉吟,微笑道:“我信赖的,是选择效忠于我的。而我跟柴田胜家之间,最多算是合作关系,连盟友算不算都很难讲。”
而后笑了笑,又继续道:“正所谓花无百日之红,人无千日之好,与其等着日后一旦反目,互相攻讦,不如现在就定位在买卖,大家各取所需,谁也别靠着谁,到时候即使翻脸,也是留有余地,不至于太难看啊!”
众皆默然。唯有九鬼政孝低声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柴田胜家此人面善心狠,色厉内荏,不可托付啊!”
闻言,我哈哈大笑道:“只怕你看着织田家的谁都是这般考虑吧!”
九鬼政孝愕然,众皆大笑。我又笑了两声,淡淡的道:“既然如此,此时就如此定论,你们还有异议吗?”
意见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却又想起一件事,继续安排道:“我们虽然把据点之一安排在博多,但是记住——不要和大友家走的过近。”
夙等人不是很明白,等着我进一步的安排,我沉吟道:“前途漫漫而不可测,我们绝不可在大友家和岛津家之间站队偏帮!记住,生意就是生意,价高者得!不偏不倚!明白吗?”
夙点头应是道:“价高者得!不偏不倚!我明白了!先生放心!”
我喝了一口茶,长长出了一口,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道:“敌人与朋友,界限还真是模糊呢……”
我在自家的船队上待了三个小时,方才离船,按照“要求”,留下一条船作为“人质”,开着自己的旗舰安宅船赶往种子岛。
拉皮条就是这个命运吧!我心中暗自苦笑道。
回到种子岛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下船,就被等候在港口的伍佑卫门接个正着,也没有别的废话,我们直奔城主府而去——种子岛时尧就没离开过城主府,二十四小时等着我的消息呢!
等我到了城主府,一天不见种子岛时尧,这老哥已经满眼是血丝,明显是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见我回来,也顾不得太多,腾的从榻榻米上跳起来,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问道:“铃木!他们怎么说?顺利吗?”
我苦笑一声,苦着脸道:“老兄!你倒是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啊!腿都快跑断了!”
种子岛时尧急声道:“快说快说!先说清楚,你要喝什么都管够!”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我哼了一声道:“我说老哥,你们到底扣了人家多少铁炮?恐怕不是一点儿吧!”
种子岛时尧知道我要问这个,却仍然老脸一红,呐呐的笑道:“也没多少……”
我端起下人送来的红茶,满满的喝了一口,几乎就把那一碗喝光了,把碗一扔,皱着眉头对小姓嚷道:“舍不得水吗?换大碗!”
说完,盯着种子岛时尧就是冷笑,却不说话。种子岛时尧又是一阵脸红,嗯嗯的清了清嗓子方道:“嗯……扣了……扣了一个铁炮营的装备!”
听到这话,我腾的一声跳了起来,指着他嚷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只道是刃海商会劫财不义,却不料是你们动手在先!”
说着,端起小姓拿进来的大碗红茶喝了一口,谁知太烫,一下子烫了嘴!我噗的一声把我红茶吐了,用手连点那小姓,却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种子岛时尧想笑,却又不好笑,别的地方脸色通红!伍佑卫门连忙端了一碗漱口水来,我哪管这个,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在他们强忍着的笑容里,指着他们骂道:
“还有脸笑!我为了你们的不老实,被扣了一条船在那里!我告诉你们,船上可是满满当当的黄金,若是丢了,你们得陪!”
种子岛时尧知道我是耍赖,却仍然哄着笑道:“铃木!你倒是说啊!他们是什么态度!”
我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伍佑卫门,哼了一声道:“办法也简单——你们放行!你们赔款!他们放行!”
种子岛时尧估计也是料到这个情况,于是皱眉问道:“赔款?赔多少?”
我又哼了一声道:“你们觉得多少合适?人家说了,你们自己知道扣了多久,每扣一天,按总价款的千分之五赔款,自己算吧!”
种子岛时尧大惊!不是因为这条件太苛刻,而是因为这条件太优惠!按照这个赔偿法,他们最多也就是赔送给刃海商会大几十支铁炮!种子岛上什么最多?铁炮!这完全不能算是条件啊!
天上掉馅饼的事,反而让种子岛时尧心里不放心,他皱眉道:“刃海商会的老板……嗯……好像是叫铃木夙,他就没有别的话说吗?”
我翻了个白眼翻道:“若不是他们老板是我本家,只怕我就回不来了”!
种子岛时尧连忙又是一顿拜年的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徐徐的道:“刃海商会的铃木夙老板说,这次没有要价,是因为他终究是个商人,还是按照商业的行会办事!不过……”
种子岛时尧追问道:“不过什么?”
我盯着他,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岛津家不讲规律,再这么乱来,那么今后便是刃海商会的死敌!他们已经把分部搬到了博多,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将见到敌人姿态的刃海商会!”
这句话,我名义上是代表刃海说的,实际上却是我自己想说的话!不经意间,气势便喷涌而出,种子岛时尧一时间被震得呆滞当场。
良久,我方淡淡的道:“贵主家——岛津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兄,你给我句实话,我好去向刃海回话!”
说完我又咕哝道:“本就是卖个粮食的买卖,还当起传声筒了!”
种子岛时尧正色道:“铃木!你的辛苦我都记得,不会薄待于你。这次与刃海的摩擦,看似是商业纠纷,实际上却涉及主家、盟友及敌对者的事情,我就不详述了!”
说着,他指了指西北方向,低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向主家做了汇报。义久大人的意思是,如果刃海强硬,那我们就硬碰硬碰到底!如果刃海表示善意,我们也愿意从今以后恢复正常的贸易关系。”
说着,又小声对我说:“我们这里,什么都种植不了,没有贸易支持,过得一定艰难呢!”
说着,又重重捏了捏我的肩膀道:“铃木,今后还要多拜托你关照呢!”
我盯着种子岛时尧,半晌方道:“我想说的话,和刃海其实一样。还望大家和平友好,共同前行!”
种子岛时尧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那就劳烦铃木,再跑一趟吧!”
我心里愉悦,口中却道:“唉,苦命人说的就是我!那我便再跑一趟,当好你们的和事佬吧!”
说完,洒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