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驿站停歇
马车内,一晃一动,锦葵也不知要走哪儿去,只是惹得困意横生。
难道这就是秋乏吗?
淮渊倒是饶有兴致,不知用什么法子泡起茶来,小案茶壶“咕噜”响,腾起了缕缕白雾,茶香在车内四溢。
锦葵有些迷糊了眼,半盖着毯子,白球早跑到外面和绿蛋一起驾车了,隔着帘子也能听到两人嬉闹声,车内就元临嘴巴唠唠叨叨个不停。
“锦葵,锦葵,别犯困了,我们讲讲话吧。”
“你别吵着她。”
“对...这马车晃得头晕,想睡呢。”
锦葵应和着淮渊的话,还是他懂她。
“那我喝茶,还挺香,木头给我倒一杯。”
“是给你喝的吗?放开手。”
“切,不喝就不喝,小气劲。”
元临像是嘟囔着嘴,声音含糊不清,满是怨气。
“来,锦葵,喝点暖暖再睡。”
许是锦葵头一回坐这马车,觉得晕乎乎地打不起精神,半睁半闭眼时,淮渊轻轻扶起她软趴趴的身子。
“嗯,元临我说你也是,咱们都是一辆车上的了,还木头木头得叫,咱们不能好好相处吗?”
锦葵接过热茶,双手捂着取暖,吹了吹热气,缓缓喝了一口,暖暖的,她才清醒了不少。
可一看这元临跋扈模样,锦葵没来由的脾气,皱眉说了几嘴,可得好好教导一番,要不然他日后还不得被人揍得满地找牙。
“锦葵说得都对。”
淮渊微微笑了下。
“啊锦葵,这木..淮渊,哼,不知道藏了什么黑心呢,好吧,看着你的面子,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可...”
元临自顾自得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不忘给他自己沏了一杯茶,好不装模作样。
淮渊也没理他一下,转而又贴心地给锦葵倒满了热茶。
“别可是了,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锦葵瞧着元临那傻样,一脸无奈,再看看马车一角,堆满的那些村民的“心意”,什么南瓜、黄瓜、白菜的一大堆,唉。
又转眼一看,淮渊闭着双眸,气定神闲,静静贴着车壁,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淮渊,我们去哪呢?”
锦葵好奇问出,淮渊那模样为何像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而她却是毫不知情。
他们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去京城吧。”
淮渊薄唇轻启,语调淡淡。
“京城?淮渊,你可是有什么事?”
对于锦葵而言,一片空白,京城,那是个什么地方?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带你去玩也可。”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好啊....是不是很有趣呀。”
锦葵很满意得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狡黠一笑。
“嗯,天子脚下,热闹繁华。”
“京城...”
淮渊的回话似乎让元临陷入思绪,挤眉弄眼不知在想什么。
但暂且不管他了,锦葵沉迷自我,开始了她自己的翩翩遐想,还不时朝着淮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这衣服料子滑滑的,看起来便很值钱,这模样俊俏不已,看起来就很...嗯可口
咳,这位淮渊大神看起来在人间也“横行霸道”呀,定是富贵满盈啊,虽说不知他哪来的钱,但总归不会是杀人放火、抢人钱财吧,大神基本素养还是很高滴。
京城,京城,想起初来人间的那个小城镇都算应有尽有,京城得繁华成什么样,茶馆、酒馆,还有许多漂亮姑娘的花楼....
锦葵这回倒是要跟着淮渊吃香喝肉了,尤其尝一尝京城的美酒啦,看看人间的娇俏娘了。
妙,实在是妙!
“你干嘛啊!口水都要流到衣服上了!”
元临好死不死一句话打断了锦葵的美梦,还用臭脚勾了勾她几下。
“胡说,哪有口水,你这臭脚放开,淮渊,还有多久到呀。”
此刻淮渊便是带她畅游人间的大爷、金主,至于元临?这个倒霉蛋,就在她身后,不,白球的身后提提鞋吧。
“锦葵可是心急了,估摸着还有两天,晚上我们到前面那个驿站停下歇歇。”
也不知是不是被锦葵逗笑了,淮渊失笑看着她。
“锦葵,我和你说,皇宫说不定是我家!你看你这狗腿样,到时候你得跟着我,跟着我懂不懂!”
元临那模样,还悄悄拿出那吊坠给锦葵看了眼,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怎么,你也要去京城吗,我以为你就是为了跟着我蹭吃的呢。”
锦葵不怀好意冲着他眨了眨眼,笑了笑。
“什么啊?!锦葵,那一堆吃的可都是我要回来的,我得把这个吊坠好好戴着,说不定哪天就被认出来了,然后飞黄腾达...”
元临有些炸毛,撇了撇嘴。
“说不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哪天你被生吃活吞了都不知道。”
“哼。”
元临哈了口气,将那吊坠擦得干干净净。
锦葵看着元临小心翼翼,把那吊坠紧在心间,忽而回想起他的身世,她便随口一说,示意谨慎,只不过后者好像全然没放在心上。
马车悠悠,元临倒是累得直接呼呼大睡,终于安静了。
锦葵侧头看了眼淮渊,视线便放不开了,确实像是元临说的一块大木头,坐这么长时辰了,也不累得慌,此刻闭着眼,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呢。
淮渊微垂着头,轻轻呼气,眼脸半敛,睫毛微扇,清冷如雪的面庞怎还透着一些温柔。
锦葵忽而想起在无名殿时的种种,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呢,是他欠了她,还是她欠了他...
“看我作甚。”
淮渊双唇弯勾,语调诱惑。
“咳,没,我...我看外面天有点黑了,想着...是不是要停了。”
噗,锦葵心下一紧,这淮渊是老狐狸吗,竟然没睡,闭着眼都发现在看着他?
此刻,锦葵视线赶紧转移至其身后的车窗白纱,透着暗光。
“不打紧,锦葵真聪明,马上就要停下歇息了。”
“好好好,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了。”
“打扰也无妨。”
“...”
锦葵终究是无言以对,淮渊的脸皮何时如此之厚了...
“吁停”
门帘外的绿蛋声传来,便随着白马又啸叫一声,马车骤停。
“主人,这个驿站到啦,我们下车吧。”
“嗯,你带着白球先去找住所,我和锦葵随后就来。”
“好嘞!”
锦葵看着绿蛋掀开帘子,探出一个小头,模样兴奋,竟惹得她也雀跃几分,对接下来有些充满着未知和好奇。
“淮渊,那我们下车吧。”
“手拿来。”
“嗯。”
淮渊扶着她下了马车。
一看,此处“驿站”二字的牌匾倒是很大,周遭还林立几间简陋客栈。
但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很多,有些拽着马匹、取下信件便匆匆走了,还有几个身旁带有七八个侍从的高官停歇此处,神色看起来有些莫名慌张。
“淮渊,这儿来往人怎么这么多,好像吃完便走了,看起来不像要停留的啊。”
“这是这人间朝廷的官员休息、食宿之地,理应说是住宿休息的,没事,走吧,待会便知。”
淮渊语调沉着,缓缓道来。
“嗯,咦,等等,我们好像落下元临了。”
淮渊欲领着锦葵走进去,她猛然回头,突然想起元临好像还留在马车上了,还在呼呼大睡?
“锦葵,你先进去,我去。”
“不行,一起去。”
“嗯。”
淮渊回答得僵硬,脸色更是一暗,元临莫不是要挨揍了?
锦葵憋着笑,拽了拽淮渊的衣角,有些想看好戏,示意一起去。
于是乎,又回到马车旁。
倏地,马车开始剧烈晃动。
“诶,淮渊,这怎么回事?”
锦葵一脸奇怪,看着马车左右摇晃,还掉出几颗大蒜。
“一点小伎俩,让这家伙误好事。”
“噢~”
锦葵似懂非懂点着头,看着马车,想象着接下来的情形,哈哈,怎么有些幸灾乐祸。
第三十二章 吃点甜的吧
“啊啊!这马车怎么回事,救命!”
元临的鬼哭狼嚎声响彻天际,还听见他疯狂捶打着马车声。
“别敲了,快下来吧,让你睡这么久,下车了都不知道。”
慢慢地,马车停止晃动了。
锦葵憋着笑,掀开车帘,招呼元临赶紧下来。
“锦葵,我快要吓死了,还以为有人要来抢钱了。”
元临勾着身子,撅着嘴,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像是他惊慌失措下乱抓一通。
“得了吧,也就你会抢我钱了,今晚大家驿站歇息的钱,就你掏吧,淮渊,你说对吧。”
锦葵瞧了一旁高出她大半个头的淮渊,努了努嘴。
“嗯,可以。”
淮渊淡淡的语调,但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像她看好玩的东西一样。
“锦葵,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了!待会我就不理你了。”
元临用力蹬了几脚地,埋怨了几句,将那一大堆东西抱着紧紧,扭扭捏捏就往前走了。
“诶,淮渊,你看他不满个什么,不成我们要好吃好喝供着他吗?真是的,这家伙。”
锦葵对元临甚是无言以对,得了,这家伙。
“锦葵。”
淮渊突然唤我。
“嗯?”
“先走吧,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好。”
她本想再问问是个什么地方,但想来,去了便知,也就没一问到底了。
锦葵慢慢跟在淮渊的身后,看着他一身水墨色衣,背影怎么萦绕着一些孤寂之感,也不待她多加思索。
不过一会,他们来到了一间客栈,其名“厌尘阁”,这间客栈虽说简朴却处处精心布置,小圆藤木窗开着,摆放的方桌木椅皆散着檀香,名字亦有趣味。
客栈大堂内,仅仅几桌坐了人。
“怎么,看什么呢?”
淮渊许是看锦葵盯着这客栈名字出神了,敲了敲她的头问道。
“没什么,也不知这间客栈主人是何人,取名‘厌尘’,身在红尘却厌恶红尘,倒是挺有韵味。”
锦葵又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名字定然与那主人有什么故事吧。
“时间久了也就累了吧,只是可能情还断不了,来,锦葵坐下。”
淮渊像是毫不在意,锦葵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那个模样好像看透了一切,总是那般淡然。
“客官,您要的来嘞。”
两个小二举着好几个盘子,锦葵立即看了一眼,是些小食糕点,看起来及其美味,只见他们稳稳当当朝着桌上摆放。
“这位公子,这是您要的一壶乌龙茶,一碗莲叶羹,梅花香饼、红豆酥、桂花糖蒸栗粉糕,菜上齐了嘞。”
“哇,好香,淮渊,你何时点的?我都没注意呢,那白球他们吃了吗?”
锦葵直接用手轻轻拈起一块红豆酥,咬上一口,香甜满嘴,最喜甜食了。
“姑娘,这位公子可是有心了,早早便叫一位小公子来让后厨备着,就等你们来了上菜,要不然我们这儿这些招牌糕点,可早就卖光了呢,那二位客官慢慢享用嘞。”
小二恭恭敬敬接了话便走了,锦葵呆呆看着淮渊,这就是让绿蛋先去的原因吗,莫非是为她准备的?
她心下有些感动,便化感动为食欲。
“嗯,他们不会饿着,怕是早就在房内不亦乐乎了,你快些吃,凉了口感可不行了。”
“好吃,好吃极了!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小地方还藏着美食呢,淮渊你怎么知道呀?”
锦葵又抓起一个梅花香饼开始啃起来,甜而不腻,难得人间美味。
“...”
淮渊也不回话,只是轻轻地递过一杯乌龙茶给她,许是怕我她噎着。
锦葵诧异看了一眼淮渊,竟然不动筷,也不尝一尝,无故盯着她看作何?
锦葵:脸上难道她沾上了糕点,摸了摸,很光滑,没有啊。
“你不尝一口吗?”
她眨巴眨巴了眼,好奇盯着他。
“甜食我一向觉着腻,喝茶便好了,这儿茶也香。”
淮渊抿了一口茶,双眸覆上一片灰蒙蒙,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
“嗯,太好吃了,这羹糯糯滑滑,爽口。”
尽管锦葵看着淮渊的神色,有些不解,但想来,这么千万年,他经历的事可比她多了许多,她有什么去一探到底的资格呢?
锦葵摇了摇头,心底虽说有些涩涩,但勺着羹送入嘴中,还是吃为大,这口羹倒是美味入了心田了。
“诶,你听说了吗,这老皇帝身体又好了,前脚刚走了个仙人,背后还又来了个高人,还成了什么国师,还说是有妖怪兴风作浪呢,不知道又准备闹腾什么了?”
“唉,可又要苦了百姓了,还说在搞什么祭祀呢。倒是希望当初那位救老皇帝的游方仙人,来救救咱们老百姓。”
“算了算了,小心脑袋,别说了,我们吃完赶紧走,这一带也不太平。”
“是是是,赶紧吃,现在啊,这日子,谁还敢过夜。”
隔桌的谈话声如苍蝇嗡嗡不巧传来。
入了他们耳中。
锦葵皱眉听着,咬着勺子有些奇怪,忽而看着淮渊的脸色怎么也不太好?
淮渊这面色铁青,在想什么呢?
“淮渊,这说得是真的吗?”
锦葵试探性碰了碰淮渊的手,想问问情况。
“自有定数罢了,回京城便是有些小事棘手。”
只见淮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那这客栈,我们能休息吗?”
锦葵瞪大眼睛,自顾自回味着那些话。
“有我在,怕何?”
“嗯!你是大神你最牛!”
她又夹起一块粉糕,向淮渊投以信任的目光,还不忘调侃他两句。
“行了,快些吃,我们去个地方。”
“好嘞,真好吃啊,来来来,大神尝尝,小锦葵卑躬屈膝给您送上来嘞,甜食才能甜心,什么苦事都忘了,对吗?”
锦葵朝着淮渊笑了笑,勺起满满一调羹的莲花羹,递在淮渊嘴前。
淮渊此时一怔,眼神空悠,像是想起了啥,随后便微微点了点头,轻启薄唇,张嘴喝下。
“这才对嘛,好喝吗?生活很苦的,我们多吃点甜呀。”
锦葵抛去一个眨眼,想要让淮渊开心些,在她眼里,他看起来总是装着满满的心事。
“好喝,锦葵,你说的对。”
淮渊应和着锦葵,撑头一笑,仿若夜间星子耀眼。
“好啦,走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锦葵起身,看着一扫而空的盘子,朝着淮渊用力点头。
“吃饱了?”
“嗯!”
点头若小鸡啄米,此刻锦葵心满意足,腹亦满。
“那走吧。”
第三十三章 夜深时见你
“嗷呜”
淮渊牵着锦葵不知转到哪儿了,这四下,好像已经远离那有人烟的地方,昏黄暗灯早已消逝不见,只能听见好似环绕在周围的几声狼嚎。
嚎叫的凄惨,怪人的。
“这是何处,怎么黑漆漆的。”
锦葵扯了扯前方高大身影的衣袍,这周围也没有一点儿人迹,更没有亮光,要不是淮渊带她来这,她还以为又进入什么狼穴虎洞,要被卖了。
“怎么,锦葵怕了?”
淮渊轻笑。
锦葵更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也...没有,这不是我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吗,姑且那双头怪算一回。但你可别带我去斩妖除魔啊,我这花仙体质可经不起摧残呢!”
锦葵有些慌乱,但还好这夜色暗暗,无人瞧见她脸上灼红。
“来,拿着它,这青莲剑也是有剑识的,会救主,你若再落下,它可就不认主了。”
淮渊轻轻递过青莲剑至锦葵手上,倒是满腔皆严词厉色啊。
“嗯...”
锦葵闷声回应,缓缓抚过青莲剑上的花纹,突然想起对这剑的种种不爱惜...
锦葵:遗落、变卖、丢弃...那青莲剑还救过她一命,诚然,她这样的主人该打,实在不懂得好好珍惜宝物。
“锦葵,这剑有灵,只认一主的。”
淮渊在旁敲侧击提醒锦葵。
完了,好像她内心的愧疚又加深了一步。
锦葵:她这小花仙混得属实没有良心...
“好!我定然好好爱护!”
这样一来,锦葵将那满腔内疚幻化为动力,双眼盯着那青莲剑,用力将其往怀中一揣,立即隐剑,还不忘偷偷在心里念叨几句,也不知这有灵气的剑能不能感受到。
(小青青~以前的事可不要怪你的小主人锦葵太粗心了噢,日后我定每天给你擦拭、呵护你、爱护你~
此时的青莲剑应该抖三抖...)
“啊,淮渊,你停下干嘛!”
前方的背影突然停下,撞得锦葵满眼金星,脑瓜子直疼。
“到了,等我一会。”
锦葵边揉着额头,边瞧着淮渊。
他要搞出个什么花样。
其实,对于她而言,此刻这个地方的感受不过就是夜晚深山老林,也许是当下人间时节的缘由,月光朦朦,那些个野狼、野狐嚎叫声断断续续。
淮渊举起左手扬起到胸前,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擦,淡光犹如聚着漫天黑夜,一点一点,金光闪现。
周遭忽而围了几个小小精怪,像是被灵气吸引而来,蹦蹦跳跳的不停。
锦葵的双眼亦被闪了两下,微微侧头一看。
淮渊他闭着双眸,安静如画,面容如昆仑美玉,风仪若琉璃微闪,华彩淡然,锋芒已敛,轻轻伸出食指,指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屏障。
此刻他在锦葵眼中便是那不出世的玉面仙人,为何佯装孤傲惹尘埃呢?
锦葵心下疑惑:到底来做什么,是让她来一睹芳华吗?夜深时见他更俊俏吗?
“锦葵,想什么呢?进来。”
淮渊掀开那道金光的一角,抬脚而入,向锦葵摆手。
“啊?好。”
锦葵其实根本见不着那屏障的全貌,也感受不到那是在阻挡什么。
但从淮渊的动作看来,那不断反射的淡淡金光,逐渐形成一巨大半碗倒扣在此处,留有一角可以掀开。
锦葵刻意弯腰钻了进去,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只敢瞥眼地面,注意着脚下的碎石,一动一步,移着步子。
“你莫不是以为我们来偷东西,这贼眉鼠眼干嘛呢?”
锦葵头顶上方倏地传来调笑声。
“咳,初来乍到,小心为好,磕磕碰碰撞到了不好。”
她轻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放心,自己的地方,想如何便如何,拘谨什么?”
淮渊声音如细泉涓涓,缓缓道来,还不忘拍了拍锦葵的头。
“噢,可是怎么这么黑,我看不清。”
锦葵慢慢挺直了背,左右看了看。
“那是他们还没来。”
“谁啊?”
“嗷嗷嗷~”
“呜呜咧~”
“嗤嗤咕咕~”
“啊!淮渊,你别告诉我野狼来了!”
周遭声音开始嘈杂,各种叫声混杂在一起,像是尤为兴奋,而锦葵倒是被吓得一个激灵,紧紧一环,抱住了身边人。
锦葵将头埋得深深地,紧闭着眼,那些丑陋恶妖、生死打斗场面,她可是不想看了,现在身旁有人可以依赖,她为何不呢?
“锦葵,睁开眼看看,大家都来了。”
淮渊也不恼,静静等着锦葵。
她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缝,咦?好亮,怎么大晚上亮起来了。
锦葵微微站直了,抬眸一看。
“呃?”
这是都是什么情况?
锦葵和淮渊站在一块青灰大石头旁边,她低头疑惑看着,身旁竟然围着他们的小娃娃也疑惑看着她,倒是有好多个...
但锦葵也说不上是些什么,精怪?又不像,妖怪更不是,小仙宠?那又更说不上,倒是上不及下不就。
一个个地身上都闪着微光,满身灵气,皆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喏,锦葵脚边,趴着一个腮帮子圆鼓鼓的小女孩,但头上还垂着毛绒绒的大耳朵;
这边,蹲着一个瘦削小男孩,眉目清秀,却露着个大尾巴;那边一个还露着两只爪子,还有胡须露得长长的...
咦,那不远处还单独坐着一个小男孩,没有围过来,头顶着两只角,一脸不屑。
“淮渊?”
锦葵伸手碰了碰淮渊,挤出笑想让淮渊做个解释。
“给他们打个招呼吧。”
“啊哎哎,你干嘛,呵呵呵,大家,大家好,我是风铃花仙,锦葵。”
锦葵的身子突然一个凌空,被一双温暖有力大手一把抱上大石头上坐着,她瞧着下面那些满脸兴奋的“孩子”,待坐稳了才不知所以然的伸手打了个招呼笑了笑。
锦葵随后一个眼神瞥向淮渊,干嘛非要让她坐在这石头上,痕迹斑斑,还有些硌呢。
淮渊倒是怡然自得静静靠在大石头上,看着那些“孩子”,双眸温柔,随后竟然点了点头。
“乖些,不能动手动脚。”
点头?这是何意?什么动手动脚?
她想她知道了。
锦葵呆呆看着围在石头下蹦的“孩子”,一个个看着她,神情渴望,跃跃欲试,嘴里说个不停,除了那个顶着双角的男孩。
“啊!你是花仙,我叫二宝,你和淮渊哥哥一样,都没有尾巴、大耳朵啊,淮渊哥哥!”
“锦葵锦葵姐姐!我我我,小圆,我们好久没见到有人来这了!淮渊哥哥也好久没有来了!”
“是啊,是啊!”
淮渊将她抱上石头也不是没道理的...
这些家伙虽说是没来由的讨喜,但锦葵还是不禁疑惑,为何不能完美化作人形,总是露出一点呢?
锦葵还没问出口,便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哼,她是谁,我要扶桑姐姐。”
是那个顶着双角的男孩,莫名打断了这边的喧闹。
“都说了不能提了,你还说。”
“对啊,筠子你干嘛!”
气氛突然尴尬,那些小娃娃面面相觑,揪着衣角看着淮渊。
锦葵瞬时觉得她自己是此间最突兀的一个。
这里藏着哪些古事,她想知道。
锦葵转眼看着淮渊,他神色依旧自然。
“你们别闹了,乖点,筠子,坐这。”
淮渊环抱着双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些小娃娃团团而坐,一脸乖巧。
淮渊倏而抬眼望向锦葵,轻拍了拍这大石头。
“锦葵,你看这。”
“嗯?”
第三十四章 石阙
锦葵看着这块石头,灵气四绕,裂缝横生,白气汩汩,但她怎么感觉有些熟悉:这个地方她曾经是不是来过?
“这地方叫做石阙,是当时上古时期神者陨落之地,天外天已然再无神者了,许是灵气散得慢,这些孩子吸收得快却极不易消化,千万年来也只得这般形态。筠子也是这样,但那时和扶桑最亲近了。”
淮渊敛了敛眼,微垂着头,神色难明,像是要揭开一些久远之事的神秘面纱。
锦葵看了看这些娃娃,可爱得很,也莫名觉得亲近。
她倒是没想到他们修仙之路竟然比她还漫长。
尤其是那个叫做筠子的娃娃,瞪着双大眼,想将锦葵看个所以然。
“那,淮渊,你和我说说扶桑上神吧。”
陨落之地,说白了也就是成千上万的上神到了年限,挑一处地方做冢,自然羽化,世间无存了,在锦葵眼里扶桑上神应该就是这样。
但她又想了想,她平平无奇小花仙如何能以进入石阙,是因为那碎片吗?
锦葵心下骤然发酸,那淮渊呢?他是不是也有年限?
直到淮渊的声音缓缓。
“锦葵,你坐在这石头上,有何感受?”
锦葵看着淮渊倏而熠熠生辉的双眸,她想一问到底,但淮渊好像不愿直接说出。
“这地方没有风吹日晒,眺望风景也好,静默沉思也好,唯一不好就是,倘若一个人坐上面,时间久了,会孤寂吧。”
锦葵手撑着大石头,头微微仰着,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天,向淮渊说出她内心想法。
“那你想想,一个人自出世起便坐在上面,懵懵懂懂不知世,更是哪也去不得,千年如此,万年亦如此。”
锦葵听得淮渊淡淡说出一番话,惊讶至极,立即转头看向他。
“淮渊,你?”
“嗯,直到遇到她。”
淮渊面色无异,眼里依旧藏着不懂的情绪,他那样的话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是...是扶桑上神吗?”
锦葵话语之间有些颤抖,伸出微抖的手却又落下。
“锦葵,你信我吗?”
淮渊的声音铿锵有力。
锦葵明白了,那位扶桑对他的意义,更明白了那份无可替代,但淮渊终是没有讲清那些丝丝缕缕的关系,包括她身上的谜。
也许在锦葵心间会有一道无形之墙,其名为“风扶桑”,但此刻她相信他选择不告诉,自有他淮渊的理由,而她锦葵也有她的骄傲。
锦葵更加相信,这个秘密的真容终有一天会被她揭开。
“嘻嘻,我当然信啦。”
锦葵眨眼笑了笑,掩去嘴角那点苦涩。
她想,此时她对淮渊的情感尤为复杂,有时总是想要贪恋一下他的温柔,更包含有她所有内心的希冀,倘若要爱,那便真真切切。
“锦葵,你看这偌大的三界,还存名的上古神者也就我一人了,你可想想要不要陪我?”
许是看锦葵出神,淮渊的话一把将她拉回。
锦葵看着那张脸,诚然尤为心动。
但!
“什么是陪你,你蛮横**,结花随意,你还要如何?”
锦葵瞥了一眼淮渊,故作冷漠,总算是找个机会说出她这唯唯诺诺的小花仙的心声。
“哈哈。”
淮渊突然笑出声,好像是锦葵触到他哪个笑穴,一改严肃正经上神模样,仿若一个平凡人笑得轻松自在。
“啊,淮渊哥哥这么高兴,二宝好久没看过了,锦葵姐姐你好厉害。”
叫做二宝的小姑娘摆了摆大狐狸尾巴,蹦了起来。
“有吗?我乡土小花仙,冒犯,冒犯。”
锦葵故作正经撩了撩发丝,当作承下这番夸奖了。
“锦葵,那你便是答应了,不能反悔了。”
“哈?呃。”
淮渊突然一把抱起锦葵放置地面,双手搭着她的肩,满眼期待和喜悦。
不知所云,锦葵就开始胡乱点头一通。
她虽没太搞懂局面,或许她说的什么淮渊误解了,但不管了,就算牛头不对马嘴,她今儿个也开心!
那些个娃娃开始转起圈圈,就连那想特立独行的筠子,也红着脸笑了起来。
嗯,都很可爱,天真无邪。
“筠子,痒不痒?哈哈”
锦葵使坏,一把捻起一串毛尾巴草蹂躏起筠子的鼻子。
“好痒,啊欠啊欠,哈哈别挠我了。”
筠子这个家伙面冷心热嘛,他的角光滑好摸,于是乎,锦葵又招呼着周围好几个娃娃一齐“进攻”。
“筠子,看我的!”
垂着一对大耳朵的小圆扑上筠子。
锦葵也没有管淮渊在干嘛了,想来,怕是又在笑她胡闹了。
石阙内不再是黑不溜秋,那些娃娃的淡光一闪一闪亮晶晶。
“锦葵,起来了,过来。”
淮渊声音突然,像是出什么事了。
“啊?”
锦葵和那些娃娃不约而同抬头诧异看着淮渊,此时筠子被她搂在怀里。
“绿蛋传音。”
淮渊皱眉看着半空,袖袍轻轻挥了挥,将耳音转化给锦葵看。
半空中骤然现出几个银光大字主人、锦葵花仙,你们快回来!出事了!那个元临被抓走了,不见了!
“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会被抓?”
锦葵看着这几个大字,突然紧张不已,一把揪着淮渊的衣袍,看着他。
说来,元临他也算锦葵在人间第一个挚友了,尽管她和他总是闹个不停,但锦葵定然不希望他有事,况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蛋”,不担心他那是假的!
“别急,我们回去看看。”
淮渊语调沉着,轻轻拍了拍锦葵的背以示安抚。
他就像是锦葵的定心剂。
“好,我们回去。”
锦葵紧紧挽住淮渊。
看着淮渊朝着二宝、筠子他们点了点头,锦葵亦依依不舍看着他们,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锦葵:向来不喜分离场景,就算有机会会再见,也害怕她自己落泪。
“筠子,照顾好大家,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好!淮渊哥哥!筠子懂你!”
淮渊边嘱咐几句,边掀开那石阙淡光一角,掐着诀。
筠子像是已然成熟了,眼神坚毅不像其他哭啼啼的娃娃。
只见他们周身的淡光开始闪着,将要离开这石阙,锦葵伸出手不舍得摸了摸娃娃们的脸蛋。
娃娃们更是不舍。
“淮渊哥哥、锦葵姐姐,你们要来啊!”
“别让我们等太久啦!”
“嗯,我会和淮渊再来看你们的。”
锦葵坚定点着头,淮渊轻轻搂住她。
但眼下他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顷刻间。
回去好像比来时的速度要快得多。
一个光圈黯淡,他们停在那“厌尘阁”一侧,没有人。
“绿蛋、白球,怎么回事!快过来!”
锦葵抬眼便看见绿蛋和白球满脸忧愁和焦灼,在阁外转着圈圈,便立即招呼手叫他们过来。
“小主人,我看见一个像男人的女人!”
“主人,锦葵花仙,你们终于回来了,这有封信。”
相比白球,绿蛋倒是一本正经。
淮渊接过信,皱眉看了起来。
“淮渊,上面写什么了?”
锦葵急问着淮渊,他却抿着唇也没有答话。
“绿蛋,是谁送的?”
锦葵踮起脚尖边急急看着信,边好奇问出。
“有人敲门,我就只看见一封信,白球非说看到一个女人,拆开信才知道那元临不见了。”
绿蛋有些着急,无法交差的模样。
“这家伙先给我借用几天,红苏山头苏以岚。她是谁?那我们怎么救元临?”
锦葵一字一顿念出信上的内容,思索着前因后果,劫财?不像,劫色?更不像。但是得先找到这个奇怪女人。
“锦葵,能不救吗?那家伙麻烦。”
淮渊忽然转头看着锦葵笑了笑,随即将信一烧,便瞬间化为灰烬。
“嗯,淮渊,我觉得元临待我算有恩,我们得去看看情况。”
锦葵摸着下巴严肃起来,全然不知道淮渊在逗她。
“你说了算。”
淮渊哑然失笑,话语温柔。
“那我们去红苏山。绿蛋,驭剑。”
“收到,主人!”
第三十五章 苏以岚(壹)
迎面而来的急风吹得辣眼,锦葵只看得见团团卷云如白雪,但对于前方的道路,以及将要面对的是何方神圣,她一无所知。
“这风好大,我们什么时候到?”
疾风乱了锦葵的发,熏红了眼,她没忍住的飙出些许眼泪,随即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才缓缓问出。
“快了,这样好点了吗?”
忽而锦葵眼前一片黑,淮渊用手轻覆上她的双眸,一把将她圈入怀中。
锦葵虽还有些不适,但也好多了,很温暖,是那熟悉的淡淡芝香。
“小主人,小主人,绿蛋在驭剑,不能谈情说爱哦!”
透过淮渊的指尖缝隙,锦葵看见白球一点也没事,突然一个回头,朝她笑的诡异,仿佛这小机灵鬼懂了一切。
但有一点锦葵想不明白了,是不是白球吨位过重,所以,所以如此“泰山”自若?
“哼,淮渊这是看我被风吹得难受,你闭嘴!胖白球!”
锦葵扒开淮渊的大掌,朝着白球吐了吐舌头。
“小主人,你....那白球也说你!你个小媳妇!瞧我这样,就是你,羞羞羞羞!”
说罢,白球竟然还双手指着脸,鼓着腮帮子,双眼仿若暗含秋波。
“你胡说,我哪有这样!”
锦葵的手已然伸出扑腾,有些抓狂,想好好收拾白球了,却无奈她不敢左右动弹,憋红了一张脸,最后乖乖在淮渊怀中。
“绿蛋,慢点,不急,那家伙不会有事。”
淮渊像是看戏一般饶有兴趣,唤着绿蛋,似乎想要剑的速度慢点,他就能看我和白球争斗久点。
“好吧,那慢点,也快到了。”
绿蛋倒是两边不掺和,专心致志驭剑。
“咳,白球,我下去了再收拾你哈,要你皮痒!”
锦葵怒指了一番那嬉皮笑脸的白球,便轻轻咳了咳,调整了下气息。
尽管剑速度慢了点,但她依旧不想冒这个险去和白球一般见识,哼。
好吧,其实她更不想在某大神面前太丢脸...
调息之余,锦葵突然想起那封信,苏以岚?还是正经事要紧。
“淮渊,那个叫做苏以岚的女人是谁?你听过?”
她侧目看着淮渊,一脸疑惑。
“听过,还算熟悉,但我没想到她还活着。”
淮渊低头看着锦葵,慢悠悠说出。
“你且说说?”
锦葵无意识挠了挠头,更加不解。
“那间‘厌尘阁’便是她开的,那些糕点皆传承她的手艺,前朝动荡,救过他们一次。”
“他们?”
“她和她相公,好像是个前朝皇子,记不太清了,但我倒是记得都死于乱世了。”
“淮渊,你说他们都死了,那现在的苏以岚是谁?”
难不成有是同样姓的女子?锦葵思前想去,心中只有这个答案了,难不成是死而复生?
“待会见过不就知道了吗,不急。”
淮渊看了看远方,眼眸沉了沉,不知在想什么。
“那我们还是快些吧,元临都不知道怎样了?”
从上了这剑,她可能真的是处于白球嘴中的“谈情说爱”,她竟然忘了元临还身处危险,亏得那家伙处处想着她,罪过罪过,锦葵哀声叹了口气。
“不用,慢些好,他能有什么事。”
淮渊一反那淡漠的模样,低声喃着,反而有些小小怨气。
在锦葵听来,怎么...莫不是吃醋了?!
可还没待她好好准备一番说辞,一个踉跄。
“诶!”
忽然开始了一阵巨晃。
淮渊将锦葵搂得紧紧却闷不做声,她想说点什么也没来得及。
这剑倒是停了,绿蛋在一旁念着诀、收剑。
“这就是红苏山吗?”
锦葵看着周围,喃喃自语,那到嘴巴想解释一下的话竟然也忘了说出。
“走吧。”
淮渊一把将锦葵放开,淡淡说了句,就走在她前面。
锦葵呆呆看了看那修长背影,怎么不太想理她?
“不理小主人。”
白球还耍脾气呢?拉着绿蛋跑这么快干嘛!
“你一边去,懒得理你,淮渊,你怎么了?”
锦葵:诶,淮渊你怎么走这么快,倒是等等!
虽说锦葵完全不理解这尊大神是咋了,但她还有点心慌意乱,怕他误会呢。
于是乎,锦葵边四下看着这红苏山,边拉着淮渊腆着笑看着他。
直到这尊大神终于脸上神色缓和了...
说来,这所谓的红苏山也是奇怪。
此刻他们走在一条蜿蜒小道,山中景色尚不分明,四周腾着阴森森的浓雾,混混沌沌不知藏着什么,万籁俱寂,偌大个林子竟然也没有听见鸟叫。
“停下吧,绿蛋你去看看。”
淮渊扯住锦葵,紧抿着唇,亦停住了步伐。
“好嘞!走,白球~”
绿蛋听后,拉着白球,一溜烟就不知跑哪去了。
“淮渊,这里有些奇怪,这么大的林子没有花草清香,我竟然还闻到了一些腐烂的味道...”
锦葵皱眉看着四周。
“嗯,这儿以前不是这样。”
“淮渊,你以前来过?”
“是这,记得是她那相公双腿废了,还被追杀,我路过,便出手相助了。”
淮渊沉思了会儿,便看着锦葵缓缓道出。
“我觉得...这红苏山藏着杀机,你发现了吗?”
锦葵摸着下巴,眼神了然,盯着淮渊。
“锦葵,你真聪明,这儿四下布满了机关,要不然我怎么会让绿蛋先去看看呢?”
说罢,淮渊还无奈笑着,敲了敲她的头。
“淮渊,你不早说!”
锦葵撇了撇嘴,故作凶狠瞪了瞪他一眼,看样子淮渊早就洞察一切了,那这尊大神还看着她在这分析来分析去的!
“我回来啦!”
绿蛋一个呼唤声响彻山林。
周围的树木怎么在“咔咔”移动,我看花眼了?
“淮渊,那个树在动!”
锦葵一手拉着淮渊,一手指着那移动的树,有些激动。
“无妨,我们不走上去了。绿蛋,你说。”
淮渊倒是沉稳的很,眼前绿蛋喘着粗气,白球竟也满眼放光,这白球怕是又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了。
“主人,左右两边都是机关,一碰估计利刃齐放了,前面还有火烧架,那最深处倒是好几个窑洞,插着很多火把,应该是那没错了。”
“绿蛋,你可以啊!”
锦葵看着绿蛋一鼓作气说了一大串,不自觉竖起了大拇指,她竟有些由衷佩服这个家伙了。
“那小主人,大主人,我们飞过去吧!”
白球没心没肺蹦起来。
“嗯,不用飞,我来便好。”
锦葵愣了愣,看着淮渊那模样,眼神一闪而过的凌冽,四周疾风乍现,微光四溢,他...他这要绿蛋问清楚,这仗势...莫不是要先毁了那些机关?
“哇,大主人好威风...”
“那是,我家主人。”
绿蛋、白球不嫌事大,说着风凉话。
“诶...等等淮渊,停,不要这般大仗势啊,万一惊动...万一还有老百姓呢?对吧,对吧。”
锦葵轻轻踹了踹白球,示意闭嘴。
其实她本想说这般打草惊蛇,元临会有生命危险,咽了咽口水,还是不提他,还有,淮渊大神,能不能不要这么高调啊!
“嗯?”
四周疾风骤停,淮渊看着锦葵,双眸含笑,突然停住了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锦葵心底偷偷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拉住淮渊的袖袍,轻轻摇了摇,语气没来由的娇气。
这尊大神就吃这套!
“淮渊~,让我来一展身手,我想到一个法子!”
“哦?”
淮渊饶有兴致,轻笑低头看着她。
“小主人你可得了吧!”
这家伙竟然拆她台!
“闭嘴,淮渊,你且听听。”
锦葵朝白球翻了个白眼,又立即一本正经。
第三十六章 苏以岚(贰)PS:算作加更吧
“淮渊,你看这周围树木横生,一眼望不尽,我们何不就用用这些树呢?”
锦葵想着,通往最深处,也是简单,用以一藤曼,让其生长,延伸至底,只要其够坚固,载他们直达也不是难事,何故将整个红苏山翻个底朝天呢
“是吗?那锦葵你试试?”
淮渊的模样唏嘘不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锦葵的伎俩折服。
“我定让你刮目相看!绿蛋、白球,你们帮我去周围挑选一根长得茁壮的绿藤,还记得之前我将那小草变得硕大吗,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怎么不用术法也可以做到!”
“锦葵,在人间倒是厉害了不少呢。”
淮渊语气有些怪怪的,佯装敬佩。
可锦葵看他那神情完全信服了,她很满意。
于是,锦葵朝着淮渊狡黠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小罐。
“这个可是我们百花阁的独门秘笈,我就藏着这一小罐,淮渊,反正这也是人间,我就偷偷和你说了,你可得保密!”
锦葵故意压低声音,冲着淮渊挑了挑眉。
“嗯,秘密。”
淮渊语气轻悠悠,嘴角的笑意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戏谑一番。
“有时呢,这结花宴上的需要的百花,总是会少几株没长好的,以防万一,我们姑姑就研制出了这个秘方,倒上一滴那生长速度可快的不行,届时我就在那绿藤上全倒掉,你想想那得多震撼!更不用麻烦你去一锅端了他们,对吧!”
锦葵得意一笑,反正她自己是十分欢喜这个想法的,只不过得全倒掉,她可有些心疼。
“嗯,好主意,那就这样吧。”
淮渊环抱着双臂,点头赞许。
但他那模样好像在憋着笑,奇怪。
“小主人,大主人,这边!找到了,快来看看。”
不远处一棵粗壮树后,白球探着头,朝他们招手。
他们走近一看。
矗立一棵粗壮槐树,仿若直插云霄,其树干上盘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如蛇般的黑绿色藤曼,其一旁还垂下好几截如孩童手腕般的藤枝。
“很好,就它了。”
锦葵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那绿藤,胸有成竹。
便将那陶瓷小罐中的水一股脑儿往绿藤根处全倒了。
她蹲着盯了半天,只见那绿藤瞬间便吸收了,就连一块水渍也看不着。
“哧哧”
忽然一阵奇怪拉扯声传来,那树上绕着的藤曼好像在动了,更有一根垂地的藤枝在不断变化。
“变大了!变大了!快来,绿蛋你别忘了拨弄拨弄,引导一下方向啊!”
锦葵兴奋的摆手,拉着淮渊便一跃而上。
“好嘞,哇这藤都有这大槐树粗了!锦葵花仙,你深藏不露嘛!”
“小主人!小主人!好玩!”
“嗯,锦葵,小心些,站稳。”
巨大的藤曼开始有方向地向外不断延伸,直直往那茂密的树林里穿过去,绕过好些树木,惹得一身花草,别说什么那道路两旁的机关了,一点儿刀光剑影也没看见。
除了眼前有些缭乱的树叶,其余都很是完美,就连绿蛋掌握方向也十分稳妥。
此刻的锦葵别提多么兴奋了,她紧紧抓住淮渊不放。
“淮渊,你可觉得如何?”
“嗯,锦葵真棒,既不动声色又如此快速,好生让我刮目相看了。”
淮渊笑着摸了摸锦葵的头,迎面而来的风竟然也这般温柔。
“那可自然!我锦葵虽说不厉害,但也算学了千年,小伎俩可是藏得满满的!”
锦葵骄傲仰起头,笑得自然开心,心里被自豪填充的满满。
慢慢的。
随着脸庞的风渐渐缓和,身旁擦过的树影渐渐清晰,那药剂的效果停了,巨藤亦停住了。
“你们看前面那些个窑洞,那应该就是了。”
绿蛋跳下了那巨藤,拦着白球让她别太跳脱,还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嗯。”
淮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他们停在了好些棵大树后,但不远处便那靠着山崖的窑洞了,估摸着是那女土匪苏以岚的地盘了。
那些窑洞一眼远远看去皆黑不见底,好几个连在一起的,像是精心打造了许多年。
那洞前甚至还站着好几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脸上刀疤无数,头上还扎着汗巾、举着长刀,看样子像守门的喽。
更尤为奇怪的是,一旁还立着好似招摇的禁令门牌“擅闯者死”。
锦葵:这苏以岚难道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心下只感觉这个红苏山是个怪地方,这个女人更是个怪女人。
“淮渊,我们直接进去,还是怎么?”
“锦葵,依你之见?”
淮渊朝锦葵笑得意味深长,竟然又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
锦葵甚是无言,嘴角不禁抽了抽。
“小主人!咱们就应该闯进去!反正大主人在!”
白球又开始了...
“白球,你小点声!”
“诶,绿蛋,捂住我的嘴干嘛?!”
锦葵还在皱眉沉思,孰不知淮渊满脸看戏的样子。
其实,想来,恶人该有恶人磨,当然他们可不是来当一回恶人,这应该说是惩恶扬善!
那就应该以粗制粗、以暴制暴!敌不动,我必动!
“淮渊,我决定了!咱们就该给那什么苏以岚一点颜色瞧瞧,我们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锦葵猛然抬头紧盯着那些个窑洞,眼神坚定。
“哦?那看在你的面子上,那臭小子姑且算作我们的人。”
淮渊摸了摸下巴,勾了勾唇。
只不过她怎么深深觉得,淮渊他那语调充满着危险呢?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
锦葵刚唤出青莲剑,紧紧握在手,可她话尚且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锦葵,你跟在我身后便是,没让你动手。”
淮渊倒是轻拍了拍锦葵的手,言语满是威严。
“啊?”
随即淮渊双眸忽而冷冽,一把将锦葵拉在身后。
“绿蛋。”
轻言出声。
“明白!”
后者立即回应,他们二人竟如此默契。
此刻锦葵跟着淮渊身后,白球早已化作“毛球”躲在她袖袍中,悄咪咪、畏畏缩缩看着这场大戏了。
“砰”一声。
“来者...”
那大汉声音霎时被中断,淮渊也没唤出剑,袖袍一挥,一股烈风夹杂着碎石,那标着禁令的门牌瞬时裂成粉碎,顺带还砸中了几个大汉的头,大汉轰然倒地。
其后,绿蛋一个飞身,绕着那剩下些个大汉上下左右各一踹,动作迅猛,后者亦尚未有个反应便直直躺在地上了,这绿蛋倒是威风了一番。
此时,那袖袍中的白球雀跃不已,锦葵更是莫名看得有些直了眼,擦了擦额前冷汗,不禁感叹出声:出门在外,果然还要靠大神...
第三十七章 苏以岚(叁)
红苏山窑洞前。
横竖躺着好几个早已晕乎过去的大汉。
“走吧,快些过来。”
绿蛋唤着站在一旁些许呆愣的锦葵。
而淮渊将手抬到唇前,凝神专注轻轻吹着,好像方才有哪处脏了他的手。
“这也太快了吧...”
锦葵边不可思议嘟囔着,边慢步走向前去。
“锦葵,跟紧点哦,我可记得上次...”
淮渊噙着笑,凑到锦葵耳边低声,又故意中断了话。
“上次...咳咳,绿蛋,快点走!”
锦葵一瞬间脸红心跳,吞了吞口水,忽而脑海中闪过上回水下那一吻,但她也只能故作失忆,暂且当作没发生过了,这样才能掩饰她内心的兵荒马乱。
“那我走前面了,这怎么有点黑...”
绿蛋瞧着他主人看了眼,像是看出了个所以然,拍了拍手便打头阵去了。
“嗯,走吧,锦葵,还在回味?”
“呸!”
于是乎,锦葵在淮渊身后朝着空气挠了几爪,还咬牙切齿,很不甘心。
窑洞内,有些幽闭。
其直通弯弯长长的石阶梯,朝下看却仍是昏黑、神秘莫测,不知得绕多少层才能通向底端,且闻来潮湿腐臭不已,而这阶梯上的墙壁,一砖一瓦皆青苔遍布,一层二十来步,便镶嵌着两个火把,忽明忽暗,说看不清却也能看清个周围人模糊轮廓,说看得清却又不能确定来者会是何人。
他们踏着石阶梯直下,锦葵在淮渊身后,捏着其衣角,却觉得甚是奇怪,为何洞前把守的大汉七八个,到了这却没有一个人呢?
“淮渊?”
锦葵压低声问着。
“莫怕,到了底下便知了,我在这。”
淮渊回头,一双宽大有力的手将锦葵的手紧紧牵住。
动作自然而然,那种温暖,不知不觉便将锦葵的心间填满。
此番石梯最底下又是何光景,他们尚且不知。
那最底下却是别有洞天,宽阔无比,四角摆放着火盆架子,还好些个石柱高高撑着,还有汩汩细流入小池,池上漂浮着已枯死的水植,绕着数多蝇虫,看出来此处主人是想摆弄得有清新淡雅之味,却又无空打理。
此地最中间还摆着一张大石桌,磨得光滑透亮,其石桌上侧又放着一翡翠玉石椅,左右两边各一个石门。
如今倒是一群土匪装扮的人将那大石桌围成一个圈,兴奋不已、手舞足蹈呼喊着。
“买这个!!大大大!快吃啊”
“我买小!你倒是快吃啊!兄弟!”
“快些吃啊,吃完就看到大小了,小兄弟!”
“成败在此一举!等等,山主呢?”
“...”
这些杂乱的呼声皆是对着一个男子,可这男子身上、脸蛋上皆灰扑扑,虽依旧难掩清秀俊容,他腮帮子鼓得满满,脸涨得通红,想噎下去嘴中物却又哽在喉咙。
“咳...我不能再吃了...”
这男子看着石桌上还叠得高高、外相精美,两大盘的糕点,满脸绝望,可又抬头看了看那毒辣银光的利刃,害怕得抖了几下,只得又缓缓伸出手欲再去捻一个塞入嘴中。
“你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玩意到底是何来历?你倒是说与本山主听听。”
左侧的石门骤然被推开,缓缓朝男子走去,是一飒爽女子,身着黑红衣衫,黑发高高束起,其面上覆着半张鬼魅面具,露出的双眸眼满是冷峻杀气,勾着唇却含着讥讽,似笑非笑,而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半月坠子。
“不,我知道...不知道,咳咳...”
那被问的男子又咳出声,支支吾吾回话。
“你还嘴硬,你可要让那刀直接掉你头上呢?还是要继续吃这两大盘糕点,我给你塞进去?届时盘底是大是小,红苏山的兄弟们说了算!”
这凶煞女子将男子的下巴一抬,语气高扬,袖袍一挥,神情凶狠。
“苏山主威武!苏山主!”
一旁的土匪喽立即起哄。
“我...吃..”
男子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糕点,压抑住想吐的心情,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土匪们又开始哄闹了。
那女子一份翻身,侧卧在那翡翠石椅上,举起那坠子看得出神,仿佛那些喧闹与她无关,复而她又轻轻摸着脸上的半块面具,神色没来由的哀伤。
而此时另一边。
锦葵眼看着走完最后一石阶了,最后他们站在一大门前。
大门紧闭,其上花纹斑驳,木制鬼魅浮雕,那两旁挂着的火把透着红光,皆妖冶无比。
“主人?”
绿蛋抬头看向淮渊,语气询问。
“可。”
淮渊看着那大门皱了皱眉,眼神冷了冷,仿佛他能看穿里面一切动静。
“轰”
大门被炸开。
只剩那两个熄灭的火把“咕噜噜”滚到内里。
门内人皆惊,土匪们反应迅速,立即举起大刀防备,还有那男子啃到一半的糕点“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看着门口,吃惊的张大嘴,哀怨静默流下两行泪。
只有那被叫做“苏山主”的女人悠悠起身,她看不太清来者何人,朝一旁的几个汉子使了使眼色,便甩了甩袖袍,邪笑一声。
“哟,你这救兵来了?”
“元临!”
锦葵看着那痴痴的傻男子,满脸糕点屑心疼至极,想立即跑过去看看。
“锦葵,等等,别急。”
淮渊轻轻拦住她,冷眼直视那女人。
“呸呸呸,锦葵...哇...你终于来了...”
元临将那嘴里的糕点胡乱一吐,又用袖袍将脸上泪水擦干,想一个起身去锦葵那儿。
可无奈,他身旁的一两个大汉立即在他脖子上架起大刀,凉飕飕的,使得元临冷汗涔涔,不敢动弹了。
“苏以岚是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锦葵立即唤出青莲剑,站在淮渊一侧,怒言直指,也算是威风堂堂了。
淮渊负手而立,比起他们,倒是要冷静得很。
“我来看看,这是几个送死的!”
苏以岚抬头缓缓拂过面具,便双眼狠毒,一把接过身旁大汉递过来的大刀,扛上肩膀,欲走向前查看一番。
“苏以岚,我是不是有一件东西在你身上太久了。”
淮渊拉着锦葵,示意不要冲动,随后薄唇微启,眯了眯眼,他的声音充满着冷冽。
“你?!”
苏以岚还未走到半步,听其声音后,微微一颤,再待看清来人,瞳孔一缩。
“怎么?忘了?”
淮渊语调淡漠。
“哪敢忘,恩人...呵。”
苏以岚忽而一改煞气,苦笑扯了扯嘴角,双眼含恨,扛着的大刀顺势掉落。
“咚铛”一声,不知击碎了谁的心,带来了什么过往。
第三十八章 苏以岚(肆)
锦葵反应很快,朝着淮渊挑眉,又瞥向那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元临。
“那个人,我们要了。”
淮渊抬手指着元临,神色难明。
“恩人,这可就是你当日说爱吃糕点的姐姐吗?”
苏以岚无视了淮渊的话,更不把元临当回事,只是瞥了眼那些土匪们,示意放下刀,便勾勾手,走向前去端详起锦葵来。其身后的土匪们皆诧异不已,互相对视,才默默放下大刀。
而锦葵杏眸怒瞪着前面朝她走来的女子,觉着好生奇怪,这苏以岚身上怎么一点儿人气也没有,嘴唇煞白,脸上覆着半个面具下,不知在隐盖着什么,只能看清她那双邪媚的双眼中透着的红血丝。
此刻锦葵没有时间去思考苏以岚的话到底意味是何,只想着赶紧救出元临,离开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
“吃什么糕点,什么仇什么怨,你赶紧放了元临!”
锦葵怒斥一声,她可不想在这儿和这女人浪费时间,她还想回那石阙再看看那些娃娃呢,更想去那繁华的京城呢。
“苏以岚,昔日救了你们,你的糕点她也甚是爱吃,可如今这就是你待恩人之道?”
淮渊却是不着急,轻轻拍了拍锦葵的肩,仿佛是回应了苏以岚的那个问题,然后他又看了看那吓得小脸皱白的元临,缓缓道出。
“哈哈,恩人说得是,我们得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兄弟们先退下吧,老青,上茶水,有客人。”
苏以岚大笑三声,立即拍了拍手。
随后,起先气势汹汹的大汉们都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那个被换作老青的人。
此人身形略为瘦削,不像其他大汉那般粗犷,倒还有一些儒雅之味,头上带着一顶毡帽,牛皮制的马甲衣衫,立即端来茶水一一摆在那石桌上,便不紧不慢地解了那悬着元临头顶的白刃。
“渴死我了...可噎死我了!”
元临一看可以动弹了,立即大口大口喝着茶。
锦葵瞥了一眼,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苏以岚到底有什么来头。
“来吧,各位上坐,可本山主也就丑话说在前头了,来这也要守规矩的,老青你说是吧。”
苏以岚招了招手,压根没想着要报什么恩,便自个儿往那玉石椅上侧躺着。
她只有一肚子怨恨,那些往事再提就是揭开她的伤疤,让她更恨那个杀她全家,除她父君,绝她后路的人。
“山主说得是,来我们这红苏山的弟兄们,可都是穷凶极恶、要造反当今狗皇帝的人,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各位看样子也是守规矩的人,可若是不守,我们这帮弟兄也是要拼了命的。”
老青低头,声如洪钟,满是威胁之意,在这洞中回响。
“规矩当守,可人得安好。”
淮渊看着元临那副模样着实心底幸灾乐祸了一番,可回头看着那苏以岚,皱眉沉思许久,他总觉着眼前这个人,与当年他出手相救的女子,性情出入甚大。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苏以岚,她现在根本并不是人。
“对啊,苏以岚,你这规矩莫非就是喂糕点?喂得都不成人样了?”
锦葵听着淮渊的话,又看着元临那模样,属实有些心疼,走上前去安抚元临,复而看那石桌上的残骸,依旧两大盘糕点高高叠起,厉声回击着苏以岚。
“我家山主亲生做的好吃好喝供着他,怎还有错了?”
那老青扭头一看,笑得狡诈。
就这一来一回间,淮渊坐在石桌一旁,冷冷看着苏以岚,想着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弄清楚苏以岚真实身份,他心里虽有了谱,但还不敢确定。
于是,只传耳音给一旁默不作声的绿蛋。
“去查一查附近山头,方圆十里,是否有刻着这‘苏以岚’的墓。”
“明白。”
绿蛋一听后,便悄悄隐身离开,无人发现。
“咳咳,锦葵,他们赌这盘子里大小,非要我吃完,我都已经两大盘下腹了..呕...”
一旁的元临开始有反应了,伏地作呕。
锦葵边给元临递水,边想着:这苏以岚是变态吗,浪费粮食也就算了,这样折腾人,这糕点看起来却是精致,但也不是这样用来糟蹋的啊...
“说吧,苏山主有什么规矩。”
淮渊静静朝那假寐的苏以岚说道,还顺势抬眸看了一眼锦葵,示意其放宽心。
锦葵(瞬间满眼放光):有大神,一定行。
“也没要为难恩人的,若是猜中这两盘糕点底端的大小,你们便带人走吧。”
苏以岚坐起身,冷言冷语,也不看他们一眼,专注盯着她那长指甲,复而又抚上那半块面具。
“砰”
苏以岚话刚说完,元临忽然闷声倒地,皱着眉头昏了过去。
“诶?!元临,你怎么了!”
锦葵看着元临那昏过去还“痛不欲生”的神情,立即扶他起来。
“锦葵,没事的,他就是吃多了撑成这样。”
淮渊沉声解释。
“哈哈,恩人倒是个心宽的主,姐姐莫担心,他糕点吃多了,又喝那么多水,涨发了而已,老青你扶这小子进去。”
苏以岚语气全然是冷嘲热讽。
“是。”
老青恭恭敬敬。
“那别搞什么幺蛾子!”
锦葵横眼一瞪,看着老青抬起元临,走进了那右侧石门。
“你可是恩人的姐姐,怎么敢得罪你们呢?那这盘底可是姐姐你来猜?”
苏以岚扬着下巴,不屑至极,可今日不管如何,猜对与否,她苏以岚也只是走个规矩、过场。
那人,她都势必要留下,目的尚未达到,想问出的一切都没问到,那个小子为何和她夫君有着如此相像的坠子,这一切对苏以岚来说,都是谜。
“淮渊?”
锦葵现下只是满脸嫌弃这苏以岚,看着淮渊,不知他那神情是作何打算。
“锦葵,你想猜什么便是什么。”
他轻飘飘道出一句,只是盯着这两盘糕点,缓缓捻起一块看了半天,猜与不猜,其实关系不大,他现在就等一个答案,就知道这其中一切玄机了。
随即,淮渊倏地放手,眼神冷峻,糕点瞬间滚落在地,碎成几块。
“可...”
锦葵最是不解。
“是啊,姐姐别担忧了,猜便是了,话说这糕点可是芙蓉糕,最为好吃了,要不尝尝?”
苏以岚的话尖酸刻薄。
锦葵觉得很无奈,暗暗拍了拍头,这猜大小的规矩莫非真能决定元临去留?
又侧眼看了看淮渊,他盯着她的眼神倒是全然放心。
锦葵:今日大神在此,就算猜不中这人也能抢回来吧。
“我猜...”
第三十九章 苏以岚(伍)
锦葵咽了咽口水,又不断摩擦着掌心,直直看着那两大盘芙蓉糕,仿佛要看穿。
“这边大,这边小?”
她手心沁着汗,暗暗一攥,想着,这女人定然不会简简单单,盘底就只有一种答案,于是指着左边的糕点,满眼笃定。
淮渊也不恼,侧头看着锦葵,只觉得那正经模样好笑。
“哈哈,恩人,姐姐,今儿个就留在吧。老青嘞,继续把那小子叫醒,本山主没问完呢!”
苏以岚声音高扬,故意给她身后的人听清,便立即将黑袍往后一挥,大步推开右侧石门,只朝锦葵留下一个凌冽眼神。
“苏以岚!你!”
锦葵瞬间无语凝噎,她伸出的手指颤了颤,只觉得一肚子火气,难受极了。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跨不过被“漂亮女子牵着鼻子走”的坎,那九重天上曾陷害她的神女是,现在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土匪也是。
“淮渊...这臭女人什么意思!”
锦葵盯着那消失在石门的窈窕背影,有些愤愤、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元临会被这女人折磨成什么样,更不知道苏以岚到底要做什么。
此刻她只很后悔没在秘境向她的姐妹们学学怎么用花香制毒,若是会了,定让她全身痒遍、不得好过。
“她也是个执念太深的人,但你在这想什么呢!”
淮渊淡淡说了前半句后,便敲了敲锦葵的头,他知道她这妮子在心里不平衡些什么,于是轻轻扫开石桌上的糕点,一副明明白白的神情,继续道:“诺,你看,盘底空空,无大无小。”
“她耍诈!淮渊!你知道答案是不是!”
锦葵盯着这散落在石桌上的糕点,又看着那镶嵌着细花的空盘子,别说什么字了,就连一点黑印和污渍都没有,她心里的火气更大了,拳头紧握,她觉得她和苏以岚这个梁子必然结下了!她锦葵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那什么“厌尘阁”的一口东西了。
随后她又看了眼淮渊,那调笑模样,她只觉得他在看她笑话,又有些委屈,撇了撇嘴,嘟囔着:不帮我还笑我,大神是骗子。
“是,也不是,但锦葵这个模样倒甚是可爱呢。”
淮渊起身,也不着急,漫不经心调侃着锦葵。
“咳,打住,我觉得我们一锅端了这里吧,之前我实在是太善良了,对付这女人就不该善良!”
锦葵脸庞微微酡红,她现在更后悔当初自己耍什么威风,直接让大神端了这,干脆利落多好,她自己也不会被那苏以岚羞辱了。
“小锦葵,你赢了,这赌局玩玩而已,输赢在我,今儿个我们就是要留下,这苏以岚可是个...”
淮渊心情大好,眯眼环视了下周围,今晚他要揭开这红苏山一切谜底,包括那苏以岚,更包括他还要拿回一个遗失已久、不属于苏以岚的东西。
在锦葵听来,她明白了,淮渊有安排了,这地方果然玄乎,那苏以岚也是玄乎,但怎么觉得淮渊的语调有些恶寒,还有些凉飕飕呢...
“是个什么?那现在?”
“不急,人马上来了。”
淮渊冷眼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石门,他笃定下一刻,会有喽出来带路了。
语罢,石门被推开。
来人有三,老青身后跟着两个壮汉子,一高一矮,面相憨憨,皆一身麻布粗衣,但裸露出地方可见刀疤累累,可以明白这些也都是出入过生死的人。
“两位客人,我家山主准备好了房间,小五、小七,带客人去客房。”
老青语气敷衍不耐,招呼着身后两个高矮汉子,也不多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老青只服气他家山主,看不上任何人,若是和他山主有过节的人,他拼命也要献上那人的项上人头,就算没有过节,是昔日的恩人又如何?过河拆桥又如何?只要没入苏以岚的眼,他皆视为敌人。
“两位,跟我们来吧。”
叫做小五、小七的两个大汉倒是识时务多了。
“带路吧。”
锦葵心下万分警惕,她想着等到了房间,再让淮渊一一讲清楚吧,她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只不过现在这个地下洞穴四周红火摇曳,亮堂堂的,也看不清个黑夜白天,只能估摸着时辰了。
“两位大哥,我们只要一间客房就好了。”
淮渊将锦葵一把搂住,故意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简直不像那九重天威风气势的大神了,倒是像个登徒子。
“你说什么呢?”
锦葵突然被搂了过去,淮渊蛮力使然,她一下不知如何摆脱,咬着牙齿忍着怒气,边朝着淮渊腰间用力一扭,边压低声说道。
“咳,小锦葵,我没有它意。”
淮渊不恼,挑着眉,凑到锦葵耳边笑着说。
小五、小七互相看了眼,两个糙大汉,有些迷茫。
“二位,这边进。”
“放开!淮渊大人,你莫不是登徒子上身,二位,慢些,等等我。”
锦葵折腾了几下,故作冷漠、总算甩开了淮渊,其实背对着淮渊的她,双手覆上脸颊,模样扭捏,也不看他一眼,便快步跟着带路的人走。
“锦葵,我马上就来,你先去!”
“懒得理你!”
“小主人,你好吵啊!”
“睡你的!”
藏在锦葵袖中的白球痴痴睡得昏天黑地,倒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这偌大个地方没一人看守,似乎都被苏以岚叫去做什么了。
淮渊看着锦葵走进那左侧的门,他则轻轻坐在石桌一侧,举着茶杯抿了一口,他并不担心会出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主人,我回来了。”
倏地一道绿光圈,绿蛋便现身。
“嗯,你说。”
淮渊不紧不慢敲着茶杯。
“我在那驿站,也就是那‘厌尘阁’一边的山谷处发现了,但...”
“发现何?”
“倒是没有‘苏以岚’的墓,但绿蛋看见了一个墓,其碑上刻着‘吾夫萧之澈之墓妻苏以岚’而且,那干净得很,像是有人天天打扫...”
绿蛋神情有些复杂。
“那便...没错了。”
淮渊缓缓将茶杯摆好,神色了然。
“啥?”
绿蛋不解。
第四十章 苏以岚(陆)
这石门内,锦葵跟着两个大汉身后,在一长廊上缓步走着。
诚然,这地方的设计别出心裁,可以看出其主人的七窍玲珑了。此地虽说是个地下打通的洞穴,却像座小小宫殿了,流水、假山、无一不缺,有一青石板路,跨在池上可通对岸,中间还筑了一道高墙,唯尽头有一漆金朱红大门,像是连通两边。
但其美中不足的,便是光线实在昏暗。
尽管四周嵌着不同种类的萤石,但此时的锦葵远远一看,仍觉此处幽深诡异,她边摸着一旁的红石扶手,边小心翼翼走着,生怕磕着碰着,此刻她也只知道这是个长廊,却也只看得清脚下的路了。
而那两位土匪大汉却熟悉的很,只能说,这个地方像是故意引外来人迷路。
“两位大哥,这路怎么这么多弯。”
锦葵跟着小五、小七绕来绕去,不禁发问。
“俺们山主喜欢呗,弟兄们初来此地,还不是来来回回走个八百遍才熟悉。这儿黑不溜秋,右侧门且好些,可真搞不懂为什么山主不在地面上建,偏要在地下,像个阴曹地府一样...小五你说呢?”
个子更高的大汉有些埋怨,不断嘟囔着。他就像个话痨,只不过就差彻底打开话匣子了
“少说话,多做事,山主教训还不够?”
小五便是那矮个子了,倒暂时沉得住气。
“我觉得小七说得对,那你们平常做些什么?。”
锦葵转着大眼睛,想着试探一番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七,并且她觉得,这眼前两个大汉似乎并不知道初来之时,他们和苏以岚那一触即发的打斗。
“我们平常就扫扫地,就刚刚俺和小五还在扫地呢,都不知道为什么叫俺们过来...”
“还说?!青哥怎么交代的!”
小七口舌甚多,如今被锦葵撩拨着,还想再说两句也只得悻悻憋着了。
“两位大哥,我们算是客人,再说还要给你家山主送礼呢!”
锦葵这回明白了,这两个喽就是那老青招呼过来的,只怪那老青自视清高,选了这两货,偏偏还不是那方才赌大小的人。
锦葵:此番一来,套一套话,摸摸地形,说不定可以救出元临。
于是,锦葵双眼紧盯着前方,视线模模糊糊间,她只看见这回廊好像要转弯了,心里想着:好机会来了!
“哎呀!”
锦葵故作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了,且眉头紧蹙,佯装疼痛呜咽着。
“诶,小五等等,女客人摔了!”
“这...”
小七和小五算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此时也不敢扶锦葵,更不知道怎么办。
“哎哟,我的腿,痛,都怪你们不好好带路,这转弯不提醒一下?我让你们山主收拾你们!”
锦葵抱着腿,在地上翻滚着,嗷嗷直叫,将这脏水使劲往这无辜的小七、小五身上泼,还装的与那苏以岚关系密切,拿她压这两二愣子。
“哎哎哎,小五,俺们是不是没法交差啊!女客人,你没事吧,这客房就在不远了啊,要不您撑撑,我去拿药?”
小七有些手忙脚乱,立即蹲下来。
“这...要不我去叫青哥?”
小五神色紧张,也像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改那沉稳之态。
“这样吧,两位大哥,你们先走吧,我呢,也不怪你们了,我和你苏山主熟,但这个地方我不熟,你们和我说说她此刻在哪,我休息片刻就去找她,送礼哦!”
锦葵一脸痛苦,故意喘着粗气说完这一大段话,其实心里偷着乐:两个小样,跟我斗!
“您是客人,俺们还是送您进去吧,要不还是叫青哥来,小五?”
“我去叫!”
两个大汉一唱一和。
“诶,等等!本姑娘说让你们说出苏以岚在哪,就立刻滚蛋,莫非想挨收拾是吧!”
锦葵看着这情势有些不对劲了,怒得一拍起身,挽了挽袖子,咬着牙,装的怒气汹汹。
“沿!沿着,那个墙进朱门,就是右边,和这边地形一样,转两个弯就是山主房间!”
小七颤颤,手立即朝着另一个方向指着。
“诶,客人,您这腿...没事?”
小五一脸吃惊,上下打量着锦葵。
“快...滚!”
于是乎,那小七抓着小五,两个人如铁憨憨般,如风掠过,一溜烟就不见了。
锦葵嘴角无奈抽了抽,不是说穷凶极恶的坏人吗,怎么她现在感觉像是两个傻大个呢?
“朱门?”
锦葵开始看着方才那小七指着的地方,边轻声嘟囔着。
于是,伴随着萤石的幽光,她踮着脚,朝着那墙走去。
就在这半黑半亮中不断摸索着,脚下的石子漫成甬路,锦葵也不知她这样黑灯瞎火下,踉踉跄跄走了多远。
终于她眼前暗闪着红光。
抬眸一看,一朱红色漆金双大门上挂着两只小小灯笼,透着神秘,凑近一闻,竟是悠悠紫檀木香,上头雕刻着复杂的图案,金制把手微微衬着光,饶有一股子富贵皇族气息。
锦葵现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琢磨着,该等淮渊来呢,还是她自己先去看看?
忽而,门的另一边好像传来一阵嘈杂声,嗡嗡作响,隔门听不清具体是何。
锦葵立即将耳朵贴着门,微推开了一个小缝,透着这小小缝隙看着里面情况。
这边是一小小庭院,格局虽说挺相似,但光景是大不同,最明显的便是这边的光明亮不少,看得清清楚楚,奇石数多,亭榭栏杆皆齐全,却无花烂漫,唯枯草遍地。
只见元临老老实实坐在木藤椅上,双眸无神,有些憔悴,像是刚刚醒过来,另一边老青端着一喷水,而那苏以岚翘着个二郎腿,慢慢悠悠也不着急,手上拿着一画卷轴。
“醒了没?”
苏以岚的声音刺耳,听得锦葵好不舒爽,紧皱着眉头,想着:这女人又要作妖了?
“...”
元临闷不做声。
“老青,泼水。”
苏以岚也不看元临一眼,语调冷漠,自顾自慢慢舒展开画轴,小心翼翼,仿若那画卷是她心尖儿上的珍宝。
“诶!醒了,醒了!我们无仇无...”
“闭嘴!看这里!”
元临欲给他自己开脱一番,可苏以岚一点也不吃这套,拿起已经铺开的画卷,走到元临眼前,继续道:“这...这人,你认识吗?”
“唉,我不认识!”
元临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样子。
锦葵一眼扫去,将那画卷上的男子模样看得清清楚楚,画上人俊逸非凡,一身华丽锦袍,黑发高高束起,气质尊贵雅致,但唯独双眸淡漠,仿佛厌恶世俗,只不过那五官竟然和元临有些神似。
锦葵觉得甚是奇怪。
“吱呀”
一个不小心,门被锦葵倏地推开一拳之远。
“何人在此?!”
老青声如雷响。
“啊,是不是锦葵来救我了!”
元临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叫唤着。
“老青,你去看看。”
苏以岚斜眼一瞪,后者即仅仅闭嘴,立即将画卷一收,皱着眉头盯着那朱门。
门后的锦葵早已将那朱门紧紧关住,急着转了两圈,懊恼拍着头,后悔没有听淮渊的话,老实呆着。
“咚咚咚”
脚步声阵阵,愈发接近那大门了,像是那老青叫人来了。
锦葵有些慌张,想着现在她跑,也不是个办法,这么黑,要是磕着碰着,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于是锦葵只得急急找了个假石藏身,欲先缓一缓。
此刻她双眼紧闭,心中默念:大神快快出现吧!
第四十一章 逃不过
“唔...”
锦葵忽然被一股外力拉过,此时她的头被一大手按住,稳妥妥搁在某人肩上,大半个身子也被揉进了某人的怀抱。
“这里可是很有趣?让你逗留许久?”
淮渊明知故问。
“我方才看见那女人的秘密了,我们快点走,有人来了。”
锦葵声音压得极低,凑近淮渊耳边说,她因为那刚刚看见的画像甚是心慌,她觉得,此中玄机定不简单,得和淮渊认真商谈一番才行。
可锦葵没有意识,这番举动是如何亲密。
“那你可得抱紧了,届时你摔下去,我便不会回头哦。”
淮渊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像是得逞了。
二人还在这假石后“含情脉脉”,而另一边则倾巢出动了。
“吱呀”
那朱门被一大汉用蛮力推开。
“人没走太远!给我在此处搜!”
老青熟练老成,低着头,凝神看着这四周被踩过且踢开的碎石子,另一旁则还是一成不变,他瞬间看明白了,那人必然藏身不远。
一行来了十几个大汉,高矮胖瘦,绕着圈圈开始不断找了起来。
“淮渊?!松开!方才让你不走,现在好了吧,这么多人了!”
锦葵想挣扎甩开淮渊的怀抱。可无奈他环得死死,于是又皱眉又急急轻声说道。
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美好啊...
“莫急,小锦葵。”
淮渊淡淡然,满是宠溺拍了拍锦葵的后背。
“来人,去那看看。”
老青指着那假石,招呼一弟兄过去。
“是,青哥。”
来人愈发近假石了,脚步声如踏着锦葵悬着的心,一步一步踩过来,她现在攥着淮渊的衣袍紧紧,搞不懂大神的想法,他是想硬碰硬呢,还是要怎样?
“淮渊?”
“抱紧了。”
淮渊声音低哑,眼神沉了沉,袖袍轻挥。
一道微光闪过,假石后人影骤然不见了。
随后。
“青哥,这儿没人!”
探看假石后的大汉朝老青摇着头。
“青哥,那边找过了,没有。”
“青哥,没有。”
四下探查的人一一回来复命。
“散!”
老青有些不甘心,大吼出声,紧紧盯着那假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压抑着愤慨,只得轻轻合拢朱门。
“山主,没人,应该就是不小心乱窜的野猫。”
老青以手掩着嘴,俯身朝苏以岚低声道。
“嗯,那继续。”
苏以岚点了点头,她很相信跟了她这么久的老青。
而淮渊带着锦葵来到一处。
此处幽幽,各色妖媚的鬼蝴蝶扑腾着翅膀,薄雾阵阵迷眼,夜神执鞭领路,鬼魅样样百态,匆匆无奈行路,彼岸花开妖冶,忘川泉水污浊,泉上一桥沧桑,桥边孟婆忘忧,这便是人间与那往生轮回之地的交接处。
他们站在离那桥远远十几里。
锦葵才定下神了,觉得有些晃眼,缓了有好一会,才看清周围。
“这...哪?”
“碧落泉。”
淮渊看着那桥,眉头紧锁。
“他们看得见我们吗?”
锦葵心下有些发怵,她虽听过却从未见过,更是不解为何淮渊带她来此地。
“看不见。”
淮渊的话能让她觉得安心。
确实,每一只孤魂皆盯着那桥头,眼神空空,端起一碗“忘忧汤”便是一饮而尽,了无牵挂。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锦葵拉着淮渊的手,站在他的一旁,轻声问出。
“朝那边看。”
淮渊伸手指着不远处,遥遥百步。
顺着淮渊指着的方向,锦葵不解看了过去,一看,便是大惊。
“淮渊!我...我看过这个人,在苏以岚的画上!”
只见距离那忘忧孟婆十余里处,跪着一个孤魂,消瘦如柴,那五官诚然与苏以岚画上的男子相似,他一身青衫污浊不堪,俯身跪在彼岸花旁,每见一魂路过便两手伏地,磕头触地,嘴里悠悠念着:“大家可有见过我妻子,阿岚。”
似乎他只会重重复复说着这一句,更不知月月年年他在此处跪了多久。
“嗯,这是前朝一个皇子萧之澈,苏以岚的亡夫。”
淮渊皱眉看着那没了念想,亦不轮回的痴者,他在想,那年是不是一个错误,便导致步步错,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执念之深的人,救下他们,也是为了能给扶桑尝一尝她最爱的人间甜食,但他好像又忘记了,那时的扶桑早就归了三界,不见了。
有人错过,便是再不复相见,可是还好,他的扶桑回来了。
淮渊侧头看着锦葵那呆愣尚未回神的模样,微微一笑,一把搂住。
“淮渊,你是说,苏以岚此番行径,皆因为他?”
锦葵心生悲凉,默默想着,元临是前朝遗子,那他和苏以岚关系必然匪浅,但这对苦命鸳鸯还能有再见的机会吗,许是不能了吧,一个在红苏山疯颠,另一个在往生地痴狂。
“且苏以岚着了魔道,半人半魔,不能存世。”
淮渊神色难明。
“那淮渊...你是不是在等个机会就...”
锦葵眼眶有些湿润,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些渊源,又看了看那跪着的萧之澈,他仿佛只要能找到他的“阿岚”,轮回往生也不重要了。
“那年我离去的时候,悄悄送了一红玉凝脂给苏以岚续命,可命格难逆。”
淮渊淡漠,搂住锦葵的手紧了紧。
“那我们回去吧。”
锦葵拉了拉淮渊的手,她微微合上眼,不忍再看了,越看她的心间便犹如千万蚁虫在火炙盆上焦灼着跑。
“嗯。”
淮渊深深看一眼锦葵,轻摸了摸她的头,便带着她离开了。
他们来过,却无人知晓,仿佛雪落纷纷,不留痕迹,往生处一如既往的匆忙,是那些孤魂想要重回人间的渴望。
夜神怒斥鞭挞着还回头恋恋不舍的孤魂,却唯对那萧之澈视而不见,许是成了这往生处称不上怪异的现象了。
因为他是誓死不往桥上赶,执念之深,令人哀惜。
碧落泉,来来往往皆是故事,泉外人不知世,泉内人想离开。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样子,谁也逃不过“情爱”这个网。
第四十二章 苏以岚化魔
长廊尽头一间小小客房内,金光微闪。
锦葵看着周围陈设,也不知这红苏山的房间是不是皆是如此,红烛透亮,薄纱微飘,床榻上铺着锦被,虽说案台一侧有檀香木吸收异味,嗅入鼻尖,确实没了那般腐臭之味,但那墙角摆着好些个绿植已然枯死,这样的地方怎么能适合花花草草生长呢?
她看了那些花草许久,额头沁着细微薄汗,没想到这全是大汉的土匪窝也能有如此雅致的格调,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又是哪?”
连遇这一串串的奇事,从那碧落泉瞬间回到这红苏山,从万分厌恶那女土匪到现在的怜惜泛滥。
锦葵觉得,她那千百年庸庸碌碌的修炼之路也没这般刺激。
“你倒是不需要休息?这就是你费尽心思,不乖乖跟着他们去的客房。”
淮渊一边悠悠说着,一边径直走到一个放置檀香的案台,拿起来仔细看着。他早该想到,他的小锦葵就是这般不老实。
“奔波已久,是挺累了,这儿能休息吗?可苏以岚那边...”
锦葵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可不知为何,她越闻这满房的木香,她越感觉到疲倦,就像是骨头都要散架、支离破碎了。
“这檀香有宁神之用,锦葵,你倒可以躺上去休息会。”
淮渊轻闻着那檀木,没有什么异常,转而走向床榻,将那锦被铺好便唤着锦葵过来。
“淮渊,绿蛋呢?”
锦葵打着哈欠,步子缓缓挪到床榻一旁,抱着手背靠着梨花木柜,双眼全然充斥着倦怠之意。
她能想到,元临和苏以岚的关系,那她猜着苏以岚自然也可能知道个半分,元临应该是无碍的,可绿蛋的身影,她倒是好半天没见着了。
“哎。”
转而锦葵又想到什么,抬袖看了看,无奈翻了个白眼,她都“上天入地”了,白球还能安然无恙酣酣睡着。
“绿蛋去看着元临了,就在那院落里藏着呢。”
淮渊已然站得挺直,饶有兴趣盯着锦葵。
“那你都安排妥善了,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锦葵心里堵堵的,她想着,淮渊什么都知道且都计划好了,那她做的一切都是在闹笑话吗?
“那与你说了,你会听吗?”
淮渊亦抱着手,像是看穿了锦葵的心思。
“...咳,那我休息会,那淮渊你去哪?”
锦葵抬眸看着某人春风得意的面容,有些无言不知说何,她觉得他好像总能看透她,确实,就算淮渊说了,她也可能一意孤行,不试试总是不服气的。
锦葵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无奈摆了摆手。
“那你想我去哪?小锦葵这是关心我?”
淮渊挑眉轻笑。
“随你去哪!”
锦葵自顾自轻脱下一双流云苏的小靴,也不看他一眼,“咕噜”一声就滚入床榻。
“待会叫你。”
淮渊捻了捻被角,放下床榻帷帐,看了看被中人那别扭模样许久,便无奈摇摇头推门离开。
不过一会,许是奔波劳累,锦葵已然沉沉睡着了。
房内无人所觉的墙角,那枯死的花草竟然开始微抖,泛着黑气。
房外,淮渊轻合上门。
绿蛋耳音突然传来。
“主人,出事了,那女土匪好像失心疯了!我要不要出手?”
“等我来。”
听后,淮渊语调清冷回复绿蛋,双眸倏地冷冽,复而轻声自喃。
“这件事也该了结了。”
右侧石门院落。
此时,苏以岚垂头坐在石凳上,双眼猩红,脖子上竟然还挂着元临那个坠子,仿佛着了魔道,她的脚下还横竖躺着好些个她自称为“兄弟”的土匪大汉们。
这些人口吐鲜血,没了气息,胸前皆有利爪挠过的痕迹。
“山主,您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老青的毡帽早已掉落一边,扑在一声不吭的苏以岚脚边,紧张兮兮,嘴角还流着鲜血。
“你...是个女魔头!还我东西!”
元临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本来是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苏以岚的种种问题,可就一瞬间那女人竟在他眼前开始抽搐,泛着红光,几下就杀了那些大汉,然后坐着一动不动。
元临也算是吓坏了,指着苏以岚破口大骂。
“你...们都要死...”
忽而,苏以岚一个抬眸,两眸透着炙热的红光,犹如毒蛇魅眼,却好似不认识眼前任何人。
“哐当”一声。
苏以岚脸色的半块铜制面具乍得一落,那半张脸竟然满是褶皱,额上突现三点红痣,随后她邪邪一笑,黑发竟然倏而变成满头银丝。
她伸出双手,指如尖刃,起身一拍,石椅瞬间粉碎,黑红色衣袍随之轻飘。
“山主,您!我是老青...噗...”
老青还欲拉扯一下苏以岚,可尚未反应过来便直直被拍飞,撞向一旁假石,昏迷过去。
“你是人是鬼!救命啊!呜!”
元临此时吓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眼前的“女魔头”步步逼近。
“遵..命...杀...”
苏以岚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嘴里不自觉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承了某人的使命。
随即,苏以岚站着俯视着元临,快如闪电,举起化作“利爪”的右手,欲直直朝着元临的头拍过去。
“啊啊....”
元临蹲下,抱着头,惊慌失措。
“走!!”
一旁一个绿色小小身影突然窜出,搂过元临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跳入一侧的假山堆。
“唔?”
苏以岚犹如木头“咔咔”转着头,盯着一旁的假山石堆,双眸愈发的通红。
身藏在假山堆后的绿蛋和元临,蹲得极低。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打...唔!”
元临低声戳着绿蛋想要说些什么。
“嘘,别出声,我家主人快来了。”
绿蛋皱眉,紧紧捂住元临的嘴。
只见一颗碎石轻落,与元临的头擦过,但周遭气氛却静的可怕,绿蛋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微微发凉。
扭头一看。
苏以岚此时瞪大着通红的眼,半悬在他们头顶上空,高举着一偌大的石块。
很快,她双手一放,石块掉落,欲砸其头。
“砰”
一道白光乍现,眨眼间便与那掉落的石块相撞,石块被轰然击碎,散落一旁。
绿蛋惊呼:“主人!”
“一边去。”
淮渊腾空而立,瞳仁冷冽,身躯凛凛,手执轻剑,刃如秋霜,直指苏以岚。
第四十三章 背后的势力
“终于来了...”
苏以岚声音嘶哑,唇色苍白,半垂着头,银白色发丝凌乱,原本算作端正的五官变得邪魅扭曲,一举一动都像被人操控。
而绿蛋则带着元临躲得远远的,他知道他主人的一贯作风,他拉扯着鬼哭狼嚎的元临,想着:现下只需要管住这个元头小子,不帮倒忙就行。
瞬间,苏以岚利爪忽现,疾飞朝来,仿若要直取淮渊心脏。
“本神今日且要看看你身后之人。”
淮渊静静站着,盯着她,浑身充斥着肃杀之气,薄若寒蝉的利剑轻轻一挥,一道银白寒光耀眼,直逼苏以岚。
只见剑气四起,犹如化作乌龙咆哮,周遭的假石碎了大半,齐齐腾空聚向苏以岚。
“咳”
苏以岚的利爪未到,整个身子被这一冲击,便如那掉落的石子,轰然撞向一侧的木门。
苏以岚大口吐着鲜血,随后举起那黑红袖袍一擦,污浊血色与其混为一体,复而她低头轻轻一笑:“你以为我会死吗?”
可半晌不到,她身躯柔软如蛇,轻幽幽爬起,身上笼罩着团团黑气,面容扭曲,褶皱横生,唯独额上三颗红痣透亮血红。
她嘶哑咆哮出声:“恩人想不到吧!昔日的因,今日的果!”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指使你!”
淮渊略略吃惊,皱眉看着苏以岚的变幻,沉思一会,他想着,他的红玉凝脂是当日给她续命用的,是断然不会入魔,那这其中捣鬼之人?
亦是这一会儿出神,给苏以岚钻了空子,她利爪挥舞有形,随着周遭碎屑一齐腾空,骤然间形成一团黑浑虎哮之气,似如鬼魅,疾如闪电,逼向淮渊。
淮渊一个回神,凝神便飞身直上云霄,纵然间利剑一挥,暗中作结,半空中形成一个金光透明巨网,汇作真气,朝那黑团之气涌现。
只见那股真气竟将那黑浊气息全然吸收,又乍而散做四股神力,破风迎势,朝向苏以岚。
突然,周遭一切寂静下来了。
神力化作绳捆绕住苏以岚,其要害皆损。
淮渊站在一侧,剑已收回,毫发无损,其发丝轻舞,冷眼无言看着她。
“哈哈哈哈!”
苏以岚瘫倒在地,却埋头大笑,一头银白发丝渗着奇怪的黑气,她双眼的通红渐渐消逝,额上三点红痣更是不见了,像是那股操纵的邪力已然离身。
“那股力量不是你的,蛮族?”
淮渊皱眉。
“我的主上,赐予我的!哈哈哈哈,但,你以为你又赢了?”
“....”
“哈哈哈,恩人你现在是没事了,但姐姐怕是要香消玉殒了,哈哈哈!”
淮渊心下一紧:锦葵?!
“绿蛋,看住她,带过来。”
淮渊也没看她一眼,语罢,一道白光显现,不见了踪迹。
“主人,你去哪!?”
绿蛋朝着消失处直呼,却没有任何回应,垂了垂手便推搡着元临走了过去。
“绿蛋,刚刚这疯女人说什么?”
元临不解,但他很舒心,那疯女人折磨他半天,终于恶人有恶报!
“不知道,走吧!”
绿蛋抬起半昏着的苏以岚,还要应付着唠唠叨叨的元临,默默哀怨了句:我太难了...
而此时的房内,那角落里的绿植本是枯死,却在一瞬之间变得鲜活翠绿,还散着团团黑气,愈来愈浓、不断散开,诡异至极。
锦葵睡得正香,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她的梦中,她悠悠得躺在花海中,嘴角还叼着一狗尾巴草,翘着小腿,自在闲适。
在锦葵一个转头间,却忽然又见那个神秘女子,一袭鹅黄小衫,撑着油纸伞,提着精致食盒,脚步轻盈,一步一花,仿佛她的心间全是喜悦和期待。
“喂!”锦葵疑惑,高声喊出,想问问那些藏在她心底谜,想让那神秘女子停下。
可那人不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锦葵好奇,急急起身便跟了过去。
“你等.....”
锦葵追过去,话尚未说完,便又来了一个玄衣男子,她看不清正面,只见得修长背影。
他们就在离她不远的小道上,那女子一脸幸福提着食盒给男子,还轻轻捻了一小块糕点送至男子嘴边,画面温馨怡人,美不胜收。
锦葵顿了顿才意识到,那两人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好吃吗?我做的,甜不甜,我最喜欢甜的。”
“嗯,好吃。”
“那我可以教你做!这是我最爱吃的小酥糕!”
....
锦葵默默听着,那样美好的一对璧人,她应该祝福的,可她现在怎么觉得心尖儿有些绞痛呢,头也是昏涨,怎么还觉得有人在摇她呢,快喘不过气了。
梦中的场景不断模糊...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不断呼唤,拉回现实。
此时整个房内乌黑之气浑浊。
“小主人,你快醒醒!”
“这里毒气四溢,再待下去我们就没命了!”
“小主人,快醒醒,得斩了那魔植!”
已然化作人形的白球蹲在床榻旁,一脸焦急,不断摇着睡得小脸通红的锦葵。
“唔...怎么了?”
锦葵身子疲软无力,缓缓睁眼。
“小主人,你快看那,你快起来!”
“咳咳”
锦葵起身,却忽而吐了口鲜血,晕在层层衣裙上,仿若妖艳梅花浸染在落雪上。
“小主人,你唤剑,青莲剑有除魔之力!那绿植不知哪来的魔力,白球净化之力皆被反噬!”
白球扶着锦葵起身,忧心忡忡,却不得已得快些。
“好!”
锦葵冒着虚汗,凝气唤出青莲剑,半个身子靠着白球,使不上力,步子缓缓走向那一片污浊。
一看,绿植好像长着深渊巨口,随时准备吞下接近的人。
“起!”
锦葵使着剑,心底默念决,欲抬手用力一挥。
可剑未到,那原本在墙角毫不引人注目的小小绿植顺着黑气不断变大,将那剑弹开。
“啊...”
锦葵被弹得一晃,好不容易再抓紧。
可眼前的绿植变作黑浊巨口愈来愈大。
“握紧!”
锦葵耳边一阵温热气息,手被一大手裹住,她感觉到手上真气涌涌而来。
“斩!”
淮渊紧紧握住锦葵的手,那些绿植眨眼间便被连根斩断。
“淮渊?”
“大主人!”
锦葵无力倒在淮渊怀中。
淮渊皱眉,一把抱起她走出门。
门外。
“我们来了!”
元临神采奕奕,好像是他把苏以岚绑住的。
第四十四章 红玉凝脂
锦葵微垂着头,面色苍白,只觉得脑中阵阵画面碎片,涌涌而来,总是一瞬即逝,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抓不住半分。
“淮渊,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她轻轻拍了拍头,也知晓自身资质太差,需要时间恢复精神,可来这人间她却没歇停过。
“可还好?”
淮渊仔细察看着。
“挺好的,那点毒气没伤到我哪里。”
锦葵蹦跳了两下,笑了笑。
“白球,你的作用到了。”淮渊一把扯起白球,轻丢在锦葵身上。
“小主人,我来给你疗伤哦~”
半空之中,白球突然化作“毛球”原形,稳妥的跌落,半蜷着绕在锦葵的脖子上。
锦葵嘴角抽了抽,她怎么觉得那白球的模样...有些猥琐呢,但身体倒是暖了不少。
“锦葵!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元临站在几步之远,叫得比谁都响。
“瞎眼了?”
绿蛋对元临那狗腿样翻了个白眼。
锦葵应付着,无奈尬笑了一下,心里默念:要不是大神出手,你我都不知道还剩几根骨头了。
她一个扭头,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头发银白,面容发皱的女人,若不是那身衣衫,她定然认不出是谁了。
“淮渊,那苏以岚怎么这样了?”
“入魔了。”语调淡漠。
“诶,这不是我的东西吗,你给我拿回来!”
元临蹲下身,想将苏以岚脖子上挂着的坠子一把扯下。
他刚一扯,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一番。
倏地,苏以岚便冷眼一睁。
吓得元临后退好几步远,一屁股墩地上。
“绿...绿蛋...这...”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
“哎,没事的!”
后者显然不买账。
“呵呵,你竟然没死...是我输了...”
苏以岚坐起身,低着头,声音哽咽不已。
“苏以岚,谁派你来的?”淮渊道。
锦葵现在觉得眼前这女人即可怜又可恨。
“那人说,我杀了你们!就可以见我的之澈哥哥,可...”
苏以岚又将头仰起,双眼透着晶莹。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锦葵指着一旁的元临,问着苏以岚。
“我?”元临瞪大眼。
“当我猜到的时候...主上命令就来了...但,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苏以岚本还在自我哀怜,却忽而眼神毒辣扭头盯着锦葵,好像都要怪罪于她。
“命令的人是谁?”
淮渊将锦葵护得紧紧。
“都怪你!你们!你们害我变成这样!”
“哈哈哈,还有你这小子!记住你的仇人是萧义天!”
苏以岚指着淮渊,又双眼直盯着那元临,说完便闭上双眸,盘旋而坐。
“啊?!”元临长着嘴,一脸莫名其妙。
可苏以岚只是满脸痛苦,头顶顿时祭出一通体干净,透着红光的凝石。
“淮渊,她在做什么?”
锦葵看着那奇怪的凝石在苏以岚头顶泛着光,还好像在其体内吸收什么,不解得扯了扯淮渊的衣袍,问道。
“那便是红玉凝脂,她想自灭。”
淮渊仍然面无表情,等着她下一步举动。
“自灭?!”
“嗯,她已然入魔了,救不了的,这是她的选择。”
“...”
“噔”碎裂声传来。
悬在苏以岚头顶的红玉凝脂忽而满是裂痕,红光乍而一灭,已然黯淡无光,慢慢的,这凝脂碎开,犹如花瓣展开,一瓣又一瓣...
半晌,苏以岚倒地半睁着眼,可她模样竟大变,先前的银发已是一头乌黑秀发,五官婉约清秀,如同寻常闺阁女子。
她双眸黯淡无光,一丝清泪流下,如放弃了所有希望。
纵然间,从那碎裂的凝脂中冒出点点红光,朝空中缓缓飘荡,似想要占满整个洞穴,小小星光半明半灭不断聚在一起,周遭开始亮堂起来。
只见那洞底的最顶端,呈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苏以岚和萧之澈,唯美至极却又终难成眷属。
那画面上。
突现金碧辉煌的宫殿,朱门厚重,高墙黑瓦诉说故事,角楼神秘,一金丝钩钳琉璃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太极殿”,殿内莺歌燕舞,高高在上的皇帝摆着宴席。
宴席之上,人人欢愉,却唯有一个十六、七岁蓝衣少年坐在角落,双眸出尘,神色淡漠,气质清雅,好像对身边一切事物皆不感兴趣。
“之澈,这满汉全席,皆无一爱?”
老皇帝满腔威严。
“父皇,儿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诶,这孩子!”
老皇帝只得无奈摇头。
萧之澈微微行礼,径直踏出了宫殿,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神清气爽、如释重负。
弯月当空,萧之澈沿着御花园小道行走,一步一摇头,不知有着什么烦心事。
“嗯!好吃!嘻嘻!”
一旁树丛后,突然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
萧之澈满脸好奇,轻轻拨开挡住的树叶,一看。
一座八角凉亭中,坐着一个腮帮子鼓鼓的豆蔻少女,她一身青黄衣衫,乌黑秀发仅仅用一鹅黄丝带挽起,一双大眼清澈无邪,面容清秀可人。她吃得正欢快,一旁小圆桌上摆满了糕点。
“野丫头!”
萧之澈被那天真烂漫的少女吸引,侧头叫唤着,他负手而立显得很是潇洒。
“呃?”
凉亭吃得忘我的少女闻声看去,一脸惊讶,手中捻着的糕点顺势掉在桌上。
“哪来的野丫头,这可是宫廷御糕,偷的?”
萧之澈故作镇定,瞥了一眼,走过去。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少女眨眨眼。
“咳!说什么呢!回答本皇子的话!”
萧之澈脸上粉红,拂袖扭头坐在一旁。
“啊,这边是我爹爹给我吃的,这边芙蓉糕是我自己做的哦!”
少女痴笑。
“哦!那你叫什么?”
“姓苏名以岚,爹爹取的名字。”
“苏家...原来是大御厨的小女儿啊!”萧之澈自顾自小声嘟囔几下。
“哥哥也认识吗!我家糕点可是一绝!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快尝尝。”
苏以岚骄傲抬着头,双眸泛着光。
“诶,你放下,我自己来。”
萧之澈有些别扭,自己捻了一块入嘴。
“怎样!”苏以岚满是期许的眼神。
“好...凑合着!”
萧之澈有些不敢看那双大眼,似乎是怕他自己对这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沦陷。
“哎呀!那我回家好好研究!”
“嗯...”
少女活泼多话,少年羞涩寡言。
“以岚!”
沉稳之声传来,远处站着一中年男人。
“诶,我家爹爹来了!哥哥,我走了!这些都给你吃!”
“...”萧之澈欲言又止。
苏以岚一跃而下,脚步轻快跑了过去,牵起她爹爹的手,欲走。
“喂,你叫什么啊!”
她又突然松开手,转而小步跑过去。
“之澈!”
萧之澈望着那红扑扑的小脸,呆愣说出。
“之澈哥哥,下回见!”
苏以岚很快就跑走了。
萧之澈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呆呆许久,转而又吃了一块芙蓉糕。
“好吃极了...”
他情不自禁说出。
....
....
第四十五章 杀机
画面转的飞速。
时间更是在里面如同白驹过隙。
从他们那次相遇之后,两人像不会再相交的陌路人,都有各自的生活。
萧之澈的生活很单调,终日在房内写诗、作画,对所有的事务皆不上心,有自己清雅的世界,更不同流合污,亦不会去参与那斗得头破血流的皇位之争。
而苏以岚亦是大家闺秀一般,终日乖乖学着糕点手艺,帮衬着苏父着打理上上下下。
忽然,画面缓缓而停。
一处淡雅小院,修竹碧翠,菊花丛丛。
萧之澈身着青灰衣衫,气质淡泊,手执一笔,凝望小窗,思绪却不知飘哪去了。
“小凌子。”轻叹了口气,悠悠唤出声。
“奴才在,六皇子何事?”一小小太监急急从门口跑进来,微低着头,手上的水且尚未擦干。
“今日是不是苏大御厨家的小女及笄了。”萧之澈拧着眉头。
“哎哟,我的六皇子,您还操心这个,虽说这两年苏御厨颇受皇上喜欢,可厨子还是厨子,再大本领也不能在那朝廷上说上话呀,您说您,小凌子我就没见您上过朝廷!”小凌子的声音尖锐,双手拍着,无奈极了。
“小凌子,我要不要去看看?”萧之澈并未回答他那一大串的问题。
“六皇子,您呀终日门也不出的,看看咱们这院子上上下下冷冷清清,人也没几个,皇上哪还记得?小凌子劝您有空看苏家姑娘,不如还是去看看皇上吧!”
“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性格?朝廷之事,有我那些个哥哥不就行了。”
萧之澈淡淡瞥了一眼小凌子焦灼的模样。
“唉,那六皇子还有何事?”小凌子又看着外面的天,轻轻摇了摇头。
“行了,你出去吧。”
“喳。”
萧之澈摆了摆手,转而打开一个小小木匣子,拿出一个弯月翡翠形吊坠,透着微微蓝光,倒是与元临那坠子颇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半天,饶有深意的笑了笑,便将此藏在袖中,大步跨出这小小院子。
此时的天欲近黄昏,整个皇宫如洒着一层金黄辉光,是那样的神秘莫测又引人入胜,只不过处于深宫中的人,犹如笼中困鸟,飞不出去罢了。
萧之澈像是闲散惯了,仅仅坐上一辆小小马车就出宫了,就连侍卫也没带上。
很快,马车停下了,离那苏府仅远远十几步。
遥遥一看,这苏府倒是朴实低调的很,府外简简单单,无一贵重装饰,饶有几棵芭蕉树长得茂盛。
“还以为有许多提亲的贵胄公子呢,怎得安安静静,我应该没记错日子呀...”
萧之澈自顾自的喃喃。
欲抬脚进门,却被一群目中无人、横冲直撞的鲁莽之人撞开。
“走开,走开!”
那些人皆有相同的特点,拿着亮白的长刀,神色紧张,衣着清一色的藏褐色,是皇宫的御林军。
“大皇子有令!整个苏府上上下下彻底搜查!”
突然又走来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挂着络腮胡子的御林军护卫首领,举着剑,趾高气昂。
“是,裘大人!”
两排御林军站得笔直,严守苏府大门,剩下的便都冲进去搜查了。
萧之澈站在芭蕉树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脸担忧,想走进去看个明白,却一把被拦下。
“大胆!你是谁!”御林军甲一把拦住。
“让开!”萧之澈眼神冷冷。
“哟,六皇子大驾光临,卑职没收到消息,怠慢了!”那位首领裘大人很识时务的开口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裘忠,里面有我故人,我难道也不可以进去?”萧之澈袖袍一挥,瞥了一眼,愠色难掩。
“六皇子,卑职这边可没收到大皇子的消息,您久居东宫,可是不知道这如今谁说了算?就连圣上可都说了不算,裘忠得罪了!”裘忠俯首,神色却全然看不起萧之澈,许是有人撑腰才这般仗势欺人。
“怎么,大哥是皇子?我便不是啦!”萧之澈怒声道。
“六皇子言重了,可这事来得蹊跷,卑职可不敢透露风声!”裘忠看了眼四周,便立刻站直了身。
“那你倒是说,里面可还有人?”
“这...可都抓去地牢了!大皇子的命令!咳,继续搜!”
“...”萧之澈皱眉,拳头握得紧紧。
“卑职忙去了,告辞!要变天咯!”裘忠神气的扭头便走进苏府。
“就是萧义天身边的走狗!”
萧之澈咬了咬牙,便火急火燎走向停在一侧的马车。
“回宫!最快的速度!”
太极殿内,鹤发却仍然不失威严的老皇帝躺在龙榻上,面容虚弱憔悴,紧闭着双眼。
塌下跪着十来个太医、太监和宫女,无一不瑟瑟发抖。
而那殿外还有哭天抢地的嫔妃乞求进殿看一眼。
这时,太医只敢低头仔细检查着那洒了一地的饭菜,萧义天则满脸忧愁的模样坐在老皇帝的榻旁。
“这...大皇子,臣无能,这毒是慢性毒啊,常年已来渗透五脏六腑了,饶是神医也回天乏术啊!”一个太医颤颤开口。
“臣...臣斗胆猜测是那每日的饭菜里掺着毒给皇上啊...”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太医说出声。
“庸医!!”萧义天将一侧的茶杯一摔,站起来指着破口大骂。
“臣该死啊。”太医害怕得一个劲嗑着头。
“咳咳,义天,朕的身体朕知道,太吵了,退下吧..咳咳...”老皇帝声音断断续续,咳嗽不停。
“是,儿臣惊扰父皇了。”
一众人心惊胆战地退下了,唯有萧义天和老皇帝了。
“这么些年了,朕也累了...”老皇帝微睁着眼,老泪纵横。
“父皇,您会没事的。”萧义天低着头神色不明,声音却冰冰冷冷,全然没有方才那在众人面前的担忧模样。
“义天,朕有你们十个,可如今咳咳...也许是上辈子作的孽,病的病,死的死,倒是朕还想看看之澈...”
“父皇,得亏儿臣这般‘照顾’好弟弟们,不然您也不会这般安心去啊!哈哈。”萧义天眼神突然毒辣。
“咳咳咳...唔...”老皇帝像是忽然明白其中深意,咳了半天,一口气没提上来,便紧紧闭上双眼。
萧义天紧紧抓着一金黄的帛书,深深望着那床榻。
夕阳西下了,此夜的星子黯淡无光,可是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污秽不堪的勾心斗角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