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悔生帝王家(壹)
马车停至午门,萧之澈急急下了马车,朝着牢房方向走着,脚步有些虚浮。
身旁的红墙黄瓦似在嘲笑他的心慌,而路过的宫女、太监竟皆低头沉默、行色匆匆,更是无人注意到他。
月光渐渐苍白,坠影而下,笼着前方四四方方、压抑沉寂的牢房。
萧之澈离着十步远,轻轻松了口气,他看着那大牢前面站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守卫,立即收起眉间担忧,暗暗握了握拳,故作威严,挥了挥袖袍走了过去。
“来者何人?!”
两个守卫乍得惊醒,立即用手挡住了去路。
“放肆!敢拦本皇子的路!”
萧之澈冷眼一看,声音铿锵有力。
“皇子?”
一侧的守卫小声嘀咕,朝着他的同伴不断使着眼色。
“我也没见过,老二你见过?”
另一个守卫则是挤眉弄眼。
“好狗可不挡路,你们是要犯了本皇子?还是想犯了当今圣上!”
萧之澈语气中满腔威胁,一把将守卫的手挥开,直直大步走了进去。
“这?”
“什么情况?”
只是留下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一进入大牢,萧之澈便掩了掩口鼻,显然是里面的气味潮湿腐臭,还有一两个黑灰大老鼠不时窜过。
牢里关押着不少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躺在墙角草席上。
萧之澈皱着眉头,四下不断察看着,他在找他心中的白月光,那个在月下天真无邪的姑娘。
“爹爹...你别睡了啊...快醒醒...”轻微的抽噎声传来。
萧之澈心下一惊,快步朝着声源走去。只见苏以岚披着散发,杏眸含着泪水,看着对面奄奄一息的苏父,跪在那牢门旁拼了命捶打着木柱子,泣不成声,那鹅黄衣裙早已染上斑斑点点的污渍,落魄不已。
“苏...以岚...”萧之澈的声音颤抖,缓缓走过去蹲下看着那哭成泪人的女子。
“之...之澈哥哥...你怎么来了?”
苏以岚抬头,声音沙哑。
“没事,我会救你。”萧之澈双眼充斥着心疼,摸着苏以岚的头,安抚道。
“之澈哥哥...我们没有下毒...呜呜呜,爹爹是被冤枉的...”
苏以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穿过木柱,紧紧揽住萧之澈的手臂,满腔哭声,嘶吼绝望。
“以岚,我知道,我知道,别急,会没事的。”
萧之澈轻轻擦了擦苏以岚脸上的灰。
“之澈哥哥...你看看我爹爹怎么还不醒...”
苏以岚眼神痴痴朝前盯着,双手无力滑落。
“好”他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苏父面容安详,似是解脱的模样。
萧之澈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不敢确认,额间冒着细汗欲言又止。
“之澈哥哥,怎么样...”苏以岚紧张焦灼不已。
萧之澈双眸黯了黯,不忍心向他眼前人说出真相。
“咚咚”
沉闷哀怨的钟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一切,这是丧钟。
外面似乎乱糟糟一片了,好像都在哭天喊地的叫唤着,霎时间,萧之澈的脸苍白,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苏以岚。
“之澈哥哥...怎么不说话了。”苏以岚晃了晃他的袖袍。
“以岚,你等我回来救你!”
萧之澈立即起身,不舍看了一眼苏以岚,留了一句话便冲了出去。
“嗯...我等你,之澈哥哥...”直到那背影远去,苏以岚才环抱住双腿,蜷缩墙角,喃喃自语。
此时月色清冷,宫殿处处哀鸣一片,皆跪俯在地,嚎啕痛哭。
“父皇...你们跪在此处作甚啊!起来啊!”
萧之澈环踉踉跄跄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着,一路所看到的光景令他情绪失控,他大声冲着那些太监怒吼。
“哎哟,六皇子你在这啊,小凌子四下找你啊!”
小凌子提着木桶不知去哪,突然看见萧之澈那失心疯的模样,便一把拉过他躲到门后。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萧之澈回过神来,急急扯过小凌子的衣襟问道。
“六皇子,走吧,我们快走吧,现在皇上驾鹤西去了,大皇子定然是继承皇位之人啊...大皇子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我们快回枫潇院啊!”
小凌子压低着嗓子,四下张望。
“到底发生何事了,你提着木桶欲去哪,你定然知道比我多!”
“哎哟我的祖宗,太极殿人手不够,大公公使唤咱呢,小凌子也就听说,听说是那大御厨下毒在饭菜里,一年有余,皇上这...这就...走吧,六皇子!”
小凌子慌慌张张,心急如焚。
“呵?容不下沙子,我定要问个明白!”
萧之澈眼神倏地凌冽,望向那不远处的太极殿。
“诶!诶!六皇子!你去哪!唉!”
小凌子不敢大声喧哗,摇了摇头复而提起木桶离开。
太极殿外,那裘忠领着御林军将四周围了个遍,殿门口则乌压压跪着一片人,王臣贵族、嫔妃宫女,而领跪人便是那萧义天。
“今皇遗诏:皇太子萧义天,人品敦厚,果敢勇猛,深肖朕躬,必能继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接旨”
大太监尖锐之声,响彻天际。
萧义天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轻勾了勾唇,欲起身接旨。
“等等!!”声到人未到。
萧之澈大步跨上高台,站在殿外,迎着所有人大惊失色的目光。
“之澈这是作何?抗旨可是要掉脑袋的。”萧义天立即起身,眼神锋利如刀,转而轻悠悠道出:“裘卫长,还不来?!”
顿时,一齐御林军抽出佩戴的长剑,将高台团团围住。
“兄长莫是心慌了?您可真是衣冠禽兽,假借苏大御厨之手害死了父皇,以此达到你的篡位目的,如此计谋,弟弟实在佩服!”萧之澈亦不害怕,冷言冷语。
“呵,之澈这是说得什么话呢?太医都还在这呢,饭菜可皆是没经过我手的!是吗?刘公公?”
萧义天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摆着手缓缓走到萧之澈的身边。
“是是是,大皇子查出真相,抓住凶手,才让咱们皇上瞑目啊!”一旁宣读遗诏的刘公公擦着冷汗,急急说出。
“颠倒是非!黑便是被你们说白!苏大御厨看着我们长大,何来害父皇之心!各位大臣们好好想想!”
可是跪着的王臣贵族们皆不吭声,仿佛倾向哪一边早有数了。
“六皇子失心疯了,裘忠带他去内殿休息,你,进去看看。”
萧义天冷笑一声,面无表情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太医。
“走吧,六皇子,别不识抬举了。”裘忠却是一脸不屑,低声劝告便架着萧之澈往内殿去。
“萧义天你一手遮天!愧为兄长!”萧之澈不甘。
“还不去看看之澈的病?嗯?”萧义天踢了一脚那个不知所措的太医。
“是!”
太医勾着背,畏畏缩缩。
“刘公公,继续吧!”
萧义天看着那背影,双眼充斥着毒辣。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而明日的朝阳却会一如既往的升起。
第四十七章 悔生帝王家(贰)
殿外声音愈渐高涨,殿内人冷眼幽幽怒视。
“六皇子,您这么多年,就没有理过朝政之事,这如今掺和这趟浑水是为了什么呢?”
裘忠言语充斥着冷嘲热讽。
“滚开,肮脏小人。”萧之澈朝他瞥了眼,拍桌便立即起身。
“六皇子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裘忠现在也是大首领了!”裘忠吐了口口水,拧着眉头凶神恶煞。
“滚。”萧之澈眼神锋利,一把撩开左侧门挡住的墨玉珠帘。
可珠帘之下的面孔,却正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此时萧义天一身深紫蟒袍,正笑里藏刀迎面走来。
“弟弟这是去哪?”萧义天似笑非笑。
“父皇在哪!让我看看!”萧之澈毫无惧色,双眸皆是愠色。
两人的目光隔着墨玉珠帘在此交接,犹如刀剑相对,锋芒毕露。
“呵,你今日可是让朕好生下不来台面!”萧义天径直侧身擦肩而过,缓缓旋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皮笑肉不笑。
一侧的裘忠早已跪好,将头埋得低低,恭恭敬敬。
“朕?萧义天你如此狂妄?你当你是谁?杀父夺位,残害手足,大逆之道!”
只有萧之澈压低着嗓子,一字一句咬牙说出,似要将所有力量爆发而出。
“之澈呀,兄长我呢,也是看在我和你皆是母后所生的份上,才留你这么久,可今日你这么一闹,之澈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呢?”
萧义天将扳指拔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像是目中无人,唯他独大了。
“如今局势,你若杀我,众人眼睛都盯着呢,你便要坐实了为君不义了?你倒是来杀啊!我手里还捏着你残害父皇的的证据呢,你以为你做的滴水不漏?我倒是愿意同归于尽!”
萧之澈拿出一个金箔信封,故意打着幌子引得萧义天心虚,见其呆愣之余,他见状径直走了过去,迅速抽出裘忠腰间佩剑。
萧义天被剑指向喉间,裘忠则跪在地瞪大双眸,显然没反应过来,
“如今父皇归天,你我兄弟何必兵戎相见呢?哪来的证据呢,这可是太医从那饭菜查出来的慢性毒啊!”萧义天眼神如鼠转了转,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萧之澈纹丝不动,执剑的手用了用力,继续道:“让你的狗滚!”
萧义天使了使眼色,裘忠便悻悻退了下去。
“之澈,莫非你这是要抗旨了?”萧义天盯着那白刃也不恼,倒是满腔威胁。
“萧义天,但凡你有一丝同理之心,父皇怎会仙逝?但凡你有一丝爱惜之心,哥哥弟弟们怎会早夭?你做这么多,不怕报应吗?”
萧之澈痛心疾首,执剑的手无力垂下,怒吼出声。
“之澈可是乱安罪名于我头上了,你这常年未出枫潇院,没想到也有狼子之心?”萧义天将一切撇得一干二净,反问道。
“你如何得来的天下你自己心中有数,你若允了我一个条件,我便撕毁这证据。”
萧之澈的声线有些微颤,垂了垂眸,这是他在道义和私心之下的抉择,其实说一剑与萧义天同归于尽不是不可能,但他还是想要给那个女子换一个出路。
“呵,原来之澈闹了半天,在这等我呢?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你我又有什么不同呢?”萧义天坐着嘲笑了下。
“起码...我手上没背负着人命...”萧之澈苦笑了一下,生在帝王家,许多事由不得他。
“哈哈哈!”萧义天这下明白了,更是狂妄又添了几分。
“萧义天,大牢之中我要个人,名字叫苏以岚。”萧之澈缓缓道出。
“苏家小女原来是你心上人?唉,可惜了我怎么才知道呢,要不然让你们天人永隔多好呀!”
“你是放还是不放,你放,我便撕毁这证据。”萧之澈眼神充斥着恨意。
“哈哈,这证据是真是假?倒是打开给我看看?”萧义天侧目一看,模样势在必行。
“你倒是可以试试真假!”剑又举起,凌冽的惹人心惶惶。
“之澈,这谈条件可是要拿出点诚意来...要不,自刺三剑?”萧义天眼神狠毒,掰了掰手指“咔咔”作响。
“人一放,这证据便毁,自刺三剑?我亦说到做到。”萧之澈拧着眉头,眼神坚定。
“哈哈,这局面才痛快人心,倘若早说又何必不愉快呢,是吧,之澈。”萧义天笑得阴险,又拍了拍手大声喊道:“来人!”
“...”萧之澈捏着那书信的手紧了紧。
显然,此时萧之澈的心境便是奋力一搏,倘若能换他心中的女子一命,他这假证据就算立即被发现,他再送上一命也无妨。
不过一会,裘忠带着两个御林军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去牢房里,把苏家的小女放了。”
“是。”
说罢,裘忠却疑惑看了眼萧义天,可只见后者笑得阴森,只得闷闷回着。
萧之澈待着无他人了,闭眼高高举剑,毫不退缩、面无表情往腿上划过,一剑又一剑,远超于三剑,银白剑刃早已染上血红,血缓缓而流,滴落地面。
他锦绣衣袍被划过处皆破烂不堪,一如他的心已然千疮百孔。
“哐当”一声,剑被怒摔一边。
“我可以走了吗?你得天下希望你坐的安稳。”
萧之澈的双腿血流不止,他伸出手将那所谓的证据撕成粉碎,面上依旧淡漠无任何波澜。
“之澈,伤口若是化脓,这腿可要废了,需不需要兄长给你请个太医?”
萧义天的话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不需要。”
萧之澈却是头也不回,一步两步,背影坚决,地上还留着血迹。
走出大殿,早已空无一人,月色凄凉彻骨,他的背影拖得悠长,此刻正朝着那午门方向走去,他想逃离。
萧之澈身子晃着,轻轻扯了扯嘴角,像是释怀,独自喃喃了句。
“悔生帝王家...”
...
而另一边。
“大皇子,您过几日便登基,这六皇子,我们要不要?”
裘忠跪在一侧,皱着眉头试探性问出声。
“当然要死,只不过不能死在我的殿内,也还没到时候。”
萧义天如嗜血罗刹,指尖轻轻擦着那剑上血,转而放入嘴中舔舐,无情冷血至极。
“听您安排。”
裘忠背脊微微发凉。
“以后剑给我收好!要不然小心脑袋!”
“是是是,属下有罪!”
裘忠头埋得更低了,语音颤抖。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明亦无村(壹)
三更天,寂寥无人,空气中弥漫杀伐血腥之味,四周静的可怕,巡逻守卫早不知去了哪,就连四下乱窜的野猫都不光顾此处,看似今夜一切都不寻常。
午门的昏红衬着萧之澈煞白的脸,一步一沉重,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擦了擦额上虚汗,能够死撑着走到这儿了,是他最大限度了。
那厚重的漆金大门紧紧关闭,离它仅仅十几步了。
“呵。”萧之澈苦笑了一下,脸上全然是讥讽。
他的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独自喃喃:“这偌大的皇宫亦没我萧之澈的容身处。”
声音愈来愈小,步子虚浮,人缓缓倒下,就在那一角。
“之澈哥哥!之澈哥哥!”
厚重的大门忽而被推开一个缝隙,脏兮兮的姑娘探出头来,看见满身血迹的男子,她惊慌失措,急急巴巴跑了过去。
“以岚?快...走。”
瘫靠在墙角的萧之澈抬眸,声音飘渺断续。
“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苏以岚蹲下身,拧着眉头,咬紧牙关一把拉过萧之澈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艰难起身。
“不...要管我。”
萧之澈并无力反抗,仍由那女子将他背起。
“之澈哥哥,娘亲早逝,现在爹爹也已经死了,我也没有亲人了,只有你了。”
苏以岚的声音有些哽咽,却透着她独特的倔强。
“...”
“之澈哥哥,你不要睡,马车就在前面,你不要和爹爹一样睡着了。”
“嗯。”萧之澈闭着双眸闷声应着。
“我和你说说话,你别睡。方才我被丢出来,我都慌了,后来还是一个小太监遮遮掩掩的拖着我,之澈哥哥你猜怎么着?”苏以岚呢喃软语。
“嗯?咳咳,怎么?”萧之澈眉间动了动,他的脸紧紧贴着苏以岚的颈窝。
“巧不巧,小太监说知道我是谁,让我在这里等你,说要我好好照顾你呢,还给我塞了一点银两,牵了辆马车呢。”
“嗯...主仆一场。”萧之澈勾了勾唇,也许这空荡荡的皇宫,最值得留恋的就是对他所付真心的人。
“到了,之澈哥哥,你身上为何这么烫啊,快,我扶你上去休息!”
“这伤口怎这么大,疼不疼啊!待天一亮呢,我就去抓药给你伤口上药,然后再去买点饱腹的吃食上路。但我们往哪去呢,我会驾车哦,南下定然是风光独好,啊不然我们....”
苏以岚低着头仔仔细细检查着萧之澈的伤口,嘴巴里叨叨念念个不停。
“以岚...”
萧之澈看着眼前紧张兮兮、像个小花猫的姑娘,他笑的纯粹,那是发自心里的笑。
“还疼吗?给你吹吹。”
“不疼。”
“...”
简陋的小小马车停靠在大街边,月终于从厚厚云层中露出真容,微光透暖,夜色仿佛不再杀机满满。
直到红日一点点的升起,黎明的到来总是在不经意间,阳光愈渐肆意,透过马车上小窗的麻纱布,直直射向萧之澈闭着的双眼,他感受到这马车的颠簸,皱了皱眉,慢慢睁开。
萧之澈低头一看,他半盖一粗料毛毯,那身血衣早已被换作了一身粗衣,那腿上的伤被包扎的完美,就连腰上的划痕亦都上了药,只不过腰上的包扎有些草草,但伤口都不似昨日狰狞。
他笑了笑,仿佛能清清楚楚地回想到女子包扎伤口时的娇羞和手忙脚乱。
再扭头看了看,一旁还放着油纸包裹的大米饼,十几来个,连水壶也备好了。
“以岚...”萧之澈轻轻掀开马车门帘一角,唤着她。
只见苏以岚将那长发盘旋脑后,亦是一身粗布麻衣,却挡不住她的灵动美丽,精致干净的脸蛋上泛着红,鼻翼冒着薄汗,揪着两缕缰绳,绕有气势。
“诶?吁!”苏以岚听到那轻轻的呼唤声,双眸骤然一亮,立即将马车停下,用着那麻衣擦着汗,随后便回头望着萧之澈。
“之澈哥哥,你醒啦!你渴不渴!饿不饿!可别乱动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要养一百天!”
苏以岚一把撩开那车帘,揉了揉手腕便钻了进去,一手拿起那大米饼,一手拿起水壶递过去。
“以岚,谢谢你。”萧之澈接过,吃了起来。
“之澈哥哥,你说什么呢!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苏以岚眼神黯了黯又立刻摆了摆手,继续道:“哎呀,不说了,从今日开始,你我可就是生死相依啦!”
“嗤”萧之澈被其话语逗笑了。
“对嘛,之澈哥哥笑着好看,初见你时,我还以为见到天人呢!”
“以岚可别打趣了,我们这是在哪了?”
“已出了京城,正南下,听说江南风光独好,我们就这样下去,几天路程就能到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开个小店!我可会做很多好吃的糕点呢,之澈哥哥就负责算账,那样我们肯定能喜乐无忧!”苏以岚有些手舞足蹈。
“都听你的。”萧之澈喝了口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那我去驾车!”苏以岚将一旁的毛毯又轻轻盖上,面容有些娇羞,迅速跑了出去。
只听见帘外苏以岚豪爽之声响起,马车又开始赶路了。
萧之澈深深吸了口气,又安心闭上眼。
画面缓缓转着,一如他们的故事还没结束。
很快,夕阳似要西下了,夜快要来了,马车依旧在赶着山路。
“以岚,夜路就不要赶了,休息吧。”萧之澈打破了这份平静。
“好!我们就停在前面,我看见那不远处好像还个驿站呢!”苏以岚的声音高扬。
“驿站?那便去那边的客栈休息吧。”
“好!”
不过一会儿,马车停了。
“之澈哥哥,下来吧。马车在那边上不去,路被好些个栅栏给封锁了呢。我们走一回就到了,我来背你吧!”
苏以岚指着那小道,满脸奇怪。
“不要紧,我走走也行。”
萧之澈看了眼,只觉得那栅栏是故意而为之。
“嗯,我扶你。”
“以岚,我们能绕路吗?我怎么觉得这里怎有些奇怪呢?”
“是啊,有些说不出的奇怪。那我们不去了?”
萧之澈无言沉思了会,拉着苏以岚还是决定回马车。
突然间。
“唰唰”好几声。
好些个蒙面黑衣人从四下冒了出来,举着长刀围着他们。
“你们是谁!”
萧之澈眼神一冽,将苏以岚一把护住,紧紧盯着那些不明身份的人。
“拿钱办事!”
领头的人挥了挥刀。
第四十九章 柳暗花明亦无村(贰)
“一个伤残人士,一个弱女子,你们所谓的拿钱办事也挺无耻的。”
萧之澈冷眼瞥着那群黑衣人,双手则在后面悄悄解开马匹和车的牵绳。
“哼,兄弟们,今儿这票可是很大,这男的必须杀!干成了就不愁吃穿!”
为首的人嗤之以鼻,立即举刀鼓舞着。
“你,上马,能走多远是多远。”萧之澈趁着这点口嘴间隙,牵绳已然解开,他屏气低声道。
“不行!昨天我说过,我们是生死相依了!我不怕!”苏以岚紧紧抓着萧之澈的衣袍不放,眼神坚毅,死死盯着那群黑衣人。
“大哥,还嗦什么!直接上!”一旁个子稍矮的男人声音粗犷。
一群黑衣人欲围攻而上,可与此同时。
“你先走!”
萧之澈语气独断,猛地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双手用力将苏以岚玲珑身躯抱起,径直抛上马背,又立即往那马背上重重一拍。
马儿这厢倒是受了惊,嘶鸣长啸一声,其鼻间还传出颤音,马蹄胡乱蹭着地,一股脑儿便冲进林间。
“啊!”
马蹄阵阵,苏以岚的惊呼声,霎时间响彻林间,惊动了林中鸟,扑腾扑腾了好些只出来。
“大哥,这...”
“奶奶的!你们干什么吃的?这娘们不能跑,你们两个追人去!”那领头人愤愤将那蒙面罩一扯,朝那地上啐了口口水,长刀怒指着萧之澈。
“呵。”
萧之澈冷笑一声,双眼毫无波澜,依旧将背挺直,毫不屈服的模样。
“老大息怒,让我先来教训一番!这人死到临头还这模样?还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呢?今儿个让你叫大爷!”
离那老大最近的一个瘦高个子,搓了搓掌心,骨节“咔咔”作响,气势很足的样子。
萧之澈用手掸了掸身上的粗衣,那是方才马儿蹄过,惹来的一身灰,他仅仅是瞥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又缓缓抬着头,轻轻松松,独自念叨着:“哪里来得狗吠声,如此烦人。”
“有眼不识泰山!让你死也不能死个痛快!”
那瘦高个走向前直拳朝那脸上用力一挥,复而又横脚一踹,反反复复十几来下,萧之澈本就伤痛在身,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却愣是一声不吭。
“给爷爷求饶!爷爷让你归西!腿上有伤是吧?我看你疼不疼!”那人声音得意至极。
周遭的那群人看得起哄,瘦高个越是觉得拳打脚踢不过瘾,一个跨步,闪电般朝萧之澈的膝盖窝窝里踹上一脚。
萧之澈闷声一哼,他闭紧双眸,似不愿受这般屈辱,单腿半跪俯在地,另一只腿死都不愿意放下,鲜红的血液从那纱布里开始渗透,很快染红了周遭粗衣一大片。
“哟,哈哈,哑巴公鸡会叫唤了?说疼,爷就让你好死!”其人声音充斥着侮辱。
只见高瘦个蹲下,一把拧住萧之澈腿上的伤口,恶狠狠地使劲摁住,鲜血开始汩汩往外流。
“王八蛋!”
萧之澈睁眼满是恨意,一字一顿,右手顺势抓起他身后的大石头,朝那高瘦个弯成一道桥的眼睛上用力一砸。
顿时溅出血花。
“啊!痛!我的眼睛!”
瘦高个快速起身,急急转了半个圈,惊慌失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本还幸灾乐祸的领头老大顿时火冒三丈,朝那瘦高个毫不留情踹了一脚,瘦高个就滚一边去“嗷嗷呜呜”直直叫唤了。
“直接杀啊!一个废物!”命令声起。
剩余的黑衣人立即举刀朝向萧之澈。
刀光剑影间,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的场面。
半晌,萧之澈虚疲睁眼。
只是忽而一道白光掠过,那白刃倏地“唰唰”掉落一片,其间忽而反射出一张冷峻之容。
“挡路了,滚开。”他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不耐烦。
那虚幻的画面中骤现淮渊,小小林道间,黑衣清冷,戾气弥漫,煞气满堂,只不过相较于如今的他来说,这画面中略显孤傲青涩些。
“我去!撞邪了?哪又来个送死的!”
“这个半死不活的先别管,先搞这个!”领头老大一个扭头,高声怒喊。
一行人立即警觉,欲再捡起剑,一齐冲上去解决。
黑衣人自信满满,长刀紧紧握住,好像还懂得“排兵布阵”,三四个飞身去了淮渊身后,其余站在他身前,形成一个大圈团团围住。
“烦。”淮渊声音低喃,脸色铁青,他似乎本就心情烦闷,又来一些聒噪之人扰清净。
“上!”一声命令。
仿佛“训练有素”,黑衣人一齐借脚力凌空,持着长刀直对淮渊。
淮渊长吁了口气,像是平缓了缓那不耐和怒气,手中腾起白气,袖袍一挥,白气瞬间化作巨掌之力,四下旋推。
“砰”好几下落地声,眨眼之间,那几个黑衣人就如“叠叠高”,一个堆着一个,嘴巴好像都被封住,支支吾吾,双脚更是凌空,扑扑腾腾。
淮渊竟是看也不看一眼,抬腿就走过,只不过掠过那萧之澈时,顿了顿,侧目看了一眼。
“咳咳,谢...侠士...相救。”
萧之澈额头虚汗满满,双唇惨白,而那腿已然是“一片狼藉”,污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嗯?这人间可有好吃的甜食?”
淮渊全然忽视了那惨不忍睹的人,问题好是奇怪。
“我...我知道,有...”回应之声软弱无力。
淮渊欲作答,可突然又被几声奸笑打断。
“这娘们真是有趣,自己跳下马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啊,哈哈!诶那一堆堆高高的啥玩意?”
不远处,两个黑衣人扛着昏迷过去的苏以岚,倏而看到他们的兄弟被堆在一块,惊讶不已。
“那你们也上去躺躺。”冷峻无情。
“?咋回事啊!”
“我咋飞起来了!啊啊!”
于是,这两个黑衣人一个头两个大,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腾空直躺”了,苏以岚亦是顺手被“丢”到了一边。
“侠...侠士,救救她...糕点”萧之澈缓缓抬手,满眼心疼看着躺着的女子。
“她没事了,但你的腿倒是废了。”淮渊走了几步过去,沉思许久才回头看着萧之澈,缓缓道出。
苏以岚微微睁开眼,红透了双眼,一步两步,用力扣着地上的泥土,慢慢朝萧之澈爬了过去。
却在不经意间,她的身上一道淡淡红光一闪而过。
第五十章 柳暗花明亦无村(叁)
“谢...侠士,我必...咳咳”
“来日必取。”淮渊淡淡留了一句,神色清冷。
不过一会,那小道上,仿佛没有来过人的痕迹。
那悬顶的画面骤然一黑,锦葵不知是被那些故事触动还是何,她双眼湿润,心下复杂,一时间只得紧紧握住淮渊的手,欲启双唇,可画面又亮起,她只得将话语又咽下肚子。
霎时间,满屋红烛,红布条子挂得满满,“喜”字被裁剪的尤其好看,贴着周遭的小窗,虽然一切简陋冷清,却甜蜜喜庆满屋,是独属他们的。
新娘子盖着红帕子低着头,羞羞答答。
一旁新郎面容俊美,气质非凡,美中不足的便是坐在那轮椅之上,立不起身子,他拿着红纸裹住的筷子,手有些微微颤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缓缓将那红帕子挑开。
红烛晕开,粉香四溢,这是他们的成亲之夜,苏以岚今日美艳动人,美目盼兮,嫣然一笑。
“以岚...对...”萧之澈双眼有些发红,想说的话尚未出口便被一芊芊玉手捂住。
“之澈哥哥,别说了,我们的大喜之日。”
“嗯。”
...
大喜之日已过,如今他们身处深山之间的一家小店,牌匾之名之澜居。
虽说深山,那山边却通了一条山道,平日来来往往之日也有十来个。
“之澈哥哥,今日又是芙蓉糕哦~待我研发出新品,定会好吃!”苏以岚头发高高盘起,略施脂粉,擦了一把汗,明媚眨了眨眼。
“累不累?”
萧之澈放下手中的正作画的笔,推着轮椅慢慢过去,拿起手绢细心给她擦着汗。
“不累啊!我每次拿相公你作的画下山,都能卖个好价钱呢!我的糕点就不一定啦,这边上山的人也不多呢。”
“今天就不下山了吧?这太阳太大了。”
“不行,诶!芙蓉糕蒸好了,你先来尝尝!”苏以岚一把掀开蒸笼,不顾烫直接捻了一个起来放在嘴边吹着,待凉了之后送至萧之澈嘴边。
“嗯,好吃极了!”萧之澈一口咬住,笑得畅意。
“算啦,我先去卖画,之澈哥哥!等我回家~”
苏以岚擦了擦手,风风火火跑到放着画的桌子,熟络地卷起画卷,又提着一个小小篮子,
回头一笑,便轻盈跨出之澜居的门槛。
“娘子慢点!注意些。”萧之澈满是宠溺。
这样的场景像是他们重重复复了数百次,但意外总是悄然而至,谁也预料不到。
果然如萧之澈所言,午后的阳光毒辣,苏以岚雪白的肌肤都被晒红。
“今日人还挺多呢,四十文,可以给之澈哥哥做点好吃的啦!”
苏以岚声音雀跃,难掩开心,独自呢喃道。
“这怎么回事?怎么如此杂乱?”
她慢慢走回去,可环视四周,脚下的路却有些奇怪,四周的灌木被碾压过,泥土上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凌乱不已。
之澜居这个小店的一角露出些许,不远了。
此间,风呼啸,马蹄乱,十来匹烈马排排而放,数十不明身份的人将拿小店围得死死的,苏以岚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
迎坡而上,苏以岚露出半个头,瞬时间她双腿无力,捂嘴痛哭,泪流不止,似在强咬着牙不让她自己发出声音。
只因那边的门口处,有一她深爱之人,躺在地上,好像能透过万物一切,紧紧盯着她,张着口形不出声,奋力传达着一切他想说的话。
那话好像是:娘子...别管我...活下去
诚然,萧之澈的木制轮椅被丢在一旁,被砸的粉碎,他双腿无力,只能直直倒在地,那般狼狈,令人心酸不已。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衣着布料看似皆上层,其中忽然一个半跪在地,悄声朝那最前面,负手而立、气势凌人的“肥头大佬”说些什么。
只见那“肥头大佬”挥了挥手,便跨出了门。
他的手刚落下,周遭的人瞬间围成半圈,执着弯弓,朝着一个方向。
萧之澈也无所畏惧,闭着双眸,勾唇微微一笑,好似早知道这些要来,好似他闭眼之间想到了人世间美好的画面,他紧紧攥着一个散着淡淡蓝光、弯月翡翠形坠子。
不过一瞬之间,万箭齐发,乱发浊血,满目萧条。
“唔。”闷哼一声,他的手缓缓垂下。
那双眸为何留下清泪?
“之澈...哥哥...”
躲在山坡后的苏以岚声音极低,像是坠入深渊般的绝望,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双手,双眼无神,却又强忍住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那被咬处竟有丝丝血珠渗出。
有人上前探了探萧之澈的鼻尖。
“撤!”厉声响起。
像是完成了任务,顿时,人去小店皆空了。
只不过他们所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还有破碎的一切。
“之澈哥哥!!!”
苏以岚伸手哭喊,脚步虚浮踉跄,一次次地摔地,又一次次地爬起,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怎么也靠近不了那倒地的身影。
然而,没人回应,萧之澈玉容安静。
“相公,你怎么了,说说话啊,以岚帮你把剑都拔掉好不好,你醒过来呀。”
终于,苏以岚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红肿的双眼痴痴,声音却温柔动人,她一把将在血水中躺着的萧之澈抱起,深深揉进怀中,轻轻抚摸着那黑发鬓角。
“相公,你不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么不说话了呢...”
“相公,你醒来吃一下我做的芙蓉糕呀。”
“哈哈,原来柳暗花明也没有村,真是可笑...”
“...”
终于,飞速旋转的画面静了下来,他们之后的故事再也没有了,就在这一刻,那些四起的闪闪亮光熄了,这是洞底下却忽而在满满摇晃起来,似要坍塌。
锦葵握着淮渊的手紧紧不放,抬眸,眼眶湿润不已。
“淮渊...他们真的没有再相逢之日吗?”
“应该没有了,红玉凝脂碎了,她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淮渊面容有些沉重,看着那眼俯地的苏以岚。
“恩人...先前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多有得罪,昔日相救,不甚感激,如今无以为报,山脚之下的‘厌尘阁’报我之名,姐姐喜欢何便多吃些;还有,元临...让老青带着你...咳咳...”
苏以岚的面容开始逐渐缓和,整个人完全不似之前的模样,反倒是清新脱俗了许多。
亮光逐渐透彻...苏以岚竟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对了...小心额间三红痣的人...”
“之澈哥哥...我可以来陪你吗...”
声音空灵,她轻轻闭上了眼,一瞬之间,透明的身子一点一点,化作片片尘埃。
第五十一章 化为废墟
“...”
锦葵缓缓伸出手,两眼湿润看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儿,她忽然懂了苏以岚和萧之澈二人之间的那份情感,他们身不由己的事总是太多,束缚住他们的更是何其多,或许这样子的解脱会是最好。
半空中如蝶旋舞而下一小片微红,散着光,不知是何,轻轻落入锦葵伸出的掌心,稍瞬即逝。
“淮渊,为什么呢?”她此刻感慨万千,那般撕心裂肺的爱,就像是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不要再想了,没事的,我还在呢。”
淮渊敛了敛眸,用指腹轻轻抚过锦葵的眼角。
“嗯。”
锦葵抬着头,望着淮渊,只觉得在这人间这么段时间了,他好像已经成为了她再也不能随意说放下的人了,成为了无法代替的一个存在,尽管在九重天那短短的日子里,他们有过误会,有过芥蒂。
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呀。
复而,锦葵深吸了口气,环视了下四周,兴许是那红玉凝脂的碎裂,那些淡淡的红光飘致在这地下洞穴的每个角落,原本黑乎乎的住所此时也变得透亮起来,一如每个人的绷着的弦已然松开。
“淮渊,苏以岚那些弟兄们怎么办?。”
锦葵看着苏以岚躺过的地方,现在已然空无一人,瞬时间想起还有那么多苏以岚所谓的“兄弟们”。
“绿蛋,你去看看,还有那个老青,都把他们带出去。”
淮渊轻拍了拍锦葵的头,笑了笑,却使唤着绿蛋。
“你,发什么愣呢!跟我一起去!”
绿蛋瞥了瞥嘴巴,闷声朝着那呆愣愣不知在想啥的元临踹了两脚。
只见那元临将那坠子又带上,紧紧捂住胸口,顺势朝那花了的脸蛋上胡乱一擦,拧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像是下了一个大决心,倏地,朝自己身上狠狠一拍!
元临立即起身,冲着锦葵“嘿嘿”一笑,锦葵无奈回以尬笑。
他一把勾着绿蛋的脖子,称兄道弟。
“绿蛋小哥!你看样子功夫很好,我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人,教我呗。”
“...少说话,多做事。”绿蛋一个白眼。
“教教我呗。”元临又蹭了蹭。
“不教!”
“蛋哥,我可是要报仇的!”
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淡出视线。
“他倒是没心没肺。”
淮渊轻声说着。
“是啊,元临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锦葵轻叹了口气,看着元临的满是孩子气的背影,她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初生牛犊,真难以想到日后这家伙要是挑起大梁,该是如何光景。
“走,带你出去。”
“小主人,大主人,我求你们别腻歪了,白球都快吐了...我还是睡吧...”
一个俏皮声音乍起,锦葵倒是还忘记了,这猪猪白球还在呢。
白球看着没啥事了,小声嘟囔着,又挪了挪身子,钻进锦葵衣袍之中。她方才还围在锦葵的脖子上,现在空空。
但还别说,锦葵觉得这白球真有那么些功效,好是温暖。
“咳,走走走。”
锦葵话音刚落,欲拉扯一下淮渊的衣袍。
可突然之间,传来一阵刺耳之声,似要穿透耳膜般的强烈。
“轰轰铛铛”
巨石、哗啦啦滚动之声夹杂着某些东西坍塌之声。
锦葵下意识的紧紧捂住耳朵,微眯住了双眼。
“淮渊?”
周遭晃动强烈,不仅是石头滚落,更是莫名而来的疾风突袭,锦葵害怕自己的声音被盖住,立即高喊出声。
“别害怕,这地方要塌了,走。”
淮渊声音全然充斥着冷静,一把将锦葵搂至怀中,抚慰着她不安的心。
锦葵搭在淮渊的肩上,却觉得她的眼睛像是进来了碎泥沙,酸涩的不行,欲眨一眨眼,缓一缓。
恰好透过淮渊肆意飘动的发丝,竟看见径直而飞过来的巨石,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淮渊的背部袭来。
“淮渊!小心!”锦葵急切喊出。
千钧一发间,她自己也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竟一把拉过高出她许多的淮渊,一个急转身,与淮渊换了个方向。
锦葵紧紧抓住淮渊,不知所措,她的发丝飘动,仿佛要触到那飞过来的巨石了。
巨石如猛兽般袭来,像是要砸出个血肉模糊了。
诚然,淮渊本想直接掐诀带着锦葵离开,可白光尚未现,便被她生生打断,抬眸一看,她这什么模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觉得有些好笑呢?
可巨石不待人,淮渊这才心下一紧,皱眉凝神,将那袖袍一挥,这回腾出一道如利剑之形态的白光,与那巨石直撞上去。
“砰”一声。
金光直迸,碎石四溅。
淮渊立即展开衣袍,团团围住锦葵,生怕那些碎石溅在她身。
“你作甚!”他的语气急切,有些责怪。
“我...”
锦葵耳冒金星,忽而感觉耳边一阵温热,淮渊气息不稳,有些慌张。其实,她也不知能作何解释,那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根本没有多想半分。
这地洞还在不停地晃,淮渊无言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默默掐着诀。
若不是周遭还有那碎石滚动,房屋坍塌的声音,他们二人之间已然陷入一番奇怪的沉默之中。
终于,他们身上淡淡围起一个结界,瞬时腾空,过处不沾一尘土,仍由周边晃动的多么剧烈。
半道,离那地面还一段距离。
“淮渊...”
锦葵觉着有些委屈,扯了扯淮渊的袖角,软语道。
“...”后者依旧沉默。
“我真的是想也没想,便做了...”锦葵低声道。
淮渊举手按了按眉心,原本紧紧拧住的眉间,无奈抽了抽了,又看了看女子的模样,终是不忍。
“以后,你永远不能以身犯险,就算是救我也好!永远不能!”淮渊神色仍有些复杂,盯着锦葵厉声说出这番话。他心里其实知道,她已经是将他放在心间上了。但是,他向来不喜欢这样,因为但凡会让她受到一点危险的事,他都害怕,害怕失去,一如曾经的她。
“嗯,我不会这般了。”
锦葵亦抬着头,轻声道,看着那双宛若只装下她一人的眼,心里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那光圈结界载着他们二人已至地面,凌空缓缓而下。
红苏山却是一片安静。
“诶?绿蛋他们呢?”锦葵腆着脸笑了笑,像是在和淮渊套着近乎。
锦葵立即拍了拍头,内心想了想: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像那不要脸的元临呢,咳咳,久居鲍市而不闻其丑,还得离元临远些!
“放心,绿蛋定然没事。”淮渊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真没事吗?这洞口怎么都没了?”锦葵依旧有些不放心。
此时的洞口突然又落下好些个大石块,眨眼之间,洞口竟被封死了。
“也许吧。”
淮渊风轻云淡的声音飘过。
“啊?也许?!”
锦葵惊了,看着淮渊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却只得扶额,现下心里只求着他们没事。
第五十二章 拨云见日
与此同时,另一边,绿蛋和元临还在洞底。
碎石滚动,小楼庭院皆沦为废墟,冒着阵阵灰尘气,呛人咽鼻。
“走走走!这边还有个洞口!可以出去!”
“小心掉落的碎石,快些!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绿蛋站在洞口,表情严肃,指挥有序。
就那假山之后,通着一个仅一、二人可钻的洞口,像是被打穿了,直通地面之上,但一眼望去黑乎乎。
那些大汉其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他们的山主已经不见了,但此情此景,却不容他们迟疑,因为一个不小心,头上就会被砸个大窟窿。
“九十九、一百...元临,这里没有人了吧!快走,你在那里找什么!”
绿蛋伸手一挥,甩开一个直直掉落的碎石,冲着那灰头土脸的元临大喊。
可元临不知着了什么道,聚精会神地在那一堆堆的石头中翻找着,就连手上被石头磨着道道伤口都不在意。
忽而,又右侧一边又“唰唰”而下许多石块,竟堆砌成了半人高。
“元临!你这家伙干什么呢!”绿蛋想挥了挥拳头,有些无奈。
“绿蛋,你先走!这里还有一个人!”元临低着头,大声道。
“谁啊!”
“那个老青啊,我记得是在这儿啊,被一掌拍到这的呀...”元临小声嘟囔着。
“你快些!”绿蛋又接连甩开好些个碎石,喘着气,有些焦急。
又一阵石块掉落,直直砸在元临的面前,别说人了,就连一点衣袍都没见着,若是有人在其中,必然成了稀巴烂了。
“老青!老青!!你在哪呢!”元临一个激灵,护着头跳到一边喊着。
“咦这是什么?”
恰好一个甩头之间,离脚边不远处滚来一个眼熟的帽子,似那老青的毡帽。
于是,元临躲着那些碎石,快步跑了过去,捡起那帽子看了一番,又顺势左右查看着那边边角角。
“老青!”
“咳...”一阵微弱之声若有若无传来。
顺声音而寻,只见一身灰黑黑、满身污血的老青躺在那小沟之中,许是福大命大,那些掉落的石头正好形成了个三角状,挡着还在不断掉落的碎石。
“来,我背你上去”
元临看着那有惊无险的画面,松了口气,咬着牙半蹲下,拉过老青的手臂便往自己肩上搭着,后者有气无力耸拉着头。他一手扯着老青,不让其掉落,另一只手护着头,小心着头上那些令人猝不及防的石块。
“咳咳...谢...”老青缓缓抬眼看了看。
“快来!”绿蛋亦是拍了拍胸腹,招着手,总算是等到想等到的人。
一个脑袋大的石头“噗通”直落下,与元临的额头直接擦过。
“啊!”元临惊呼出声,瞪大眼睛,摸了摸前面空空的额头,有些发凉。
“这边这边!往这边绕。”绿蛋跑上去,拉着元临的袖子,抄着较为少些碎石的路段。
“好!”元临喘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慌张。
避开了好些石块,走过一处便坍塌一处。
“你先进去。”绿蛋沉着冷静,倒有几分他主人的风范。
元临勾着身子,紧紧拽着那半死不活的老青,生怕不小心掉落。
待绿蛋一个转身,跟上去的时候,那洞口便被彻底封堵住了,里面更是黑乎乎一片,唯有那远处一道小小亮光。
“快些走,我怕这通道也没了!”绿蛋揪着嗓子道。
“好,呼...”元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已经满头大汗了,脸上的灰尘都被一道一道的汗水洗掉,他背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勾着身子缓缓移动,有些吃不消。
“小...谢...”老青含糊不清想说些什么。
“大哥,你别说话了!要不是...唉,那应该是我的六哥吧。”元临提声说着前半句,后半句仿却突然低声喃喃,仿佛是对自己说的。
“况且...还有仇恨在身,一切都是注定的。”
元临的声音在这通道中有些飘渺,竟令绿蛋对这一向二愣子的元临有些改观。
“快到了,再坚持会。”绿蛋悠悠说道。
“嗯,快到了哈,老青你可留着口气让你的兄弟们救你。”
他们艰难爬着半坡,那亮光愈来愈近了,许是太久未见光,这白昼的光竟有些刺眼,还有那地面上的青草泥土香亦愈来愈浓烈了,这是整日昏暗的地下洞穴皆没有的。
“呼,上去,嘿!外面的人接应下啊!”元临边用手托着那老青的身躯,用着蛮力撑上去,边高喊着。
随后,元临和绿蛋都钻了出来,狼狈不已。
此处离淮渊和锦葵出来的地方不一样,若说淮渊他们所到之处是前门,那元临他们便是后门,一前一后,隔着个小山包。
这地面上的大汉皆坐着,像漫无目的的苍蝇一拥而上将老青扶起到一旁。
“可累死我了。”
“你倒是像条汉子了,可以考虑考虑拜我为师,哈哈,我去叫我家主人过来,你到这休息会。”
绿蛋拍了拍元临的肩膀,看着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而元临倒是伸直了腿,仰着头望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喂,小子,我家山主呢,为什么我们青哥成这样了!别看你们救了我们,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弟们可拼上性命!”
一个长得高大,面容憨厚老实的大汉看着绿蛋一走,率先戳了戳元临的肩膀。
“干嘛呀,别烦我!”元临甩了甩头,有些烦躁。
“王正,算了吧,你不是先前学过点医术吗,你快看看青哥。”一旁有人提醒道。
那王正倒是有些憨憨,摆了摆手,才蹲下身看着老青。
“青哥还活着,我摸了摸,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怕是内里还积血呢,唉,兄弟们,得下山了。”
“可山主...”
“这...”
那些大汉一嘴两嘴说起来了,倒是元临“啪”的一下站起身。
“你们给我听着,以后都跟着我元临!你们山主说得!”
元临饶有气势扬起头,指着他们。
“诶,你谁啊!刚看见阳光你就灿烂了?!”
“我们山主是不是被你劫持了!”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救了我们是按道理是得感恩,但一码归一码,别得寸进尺啊!”
那些大汉显然十分不满。
“咳,王正...扶我起来。”老青皱着眉头,声音虚弱,像是被周围的聒噪声吵醒,缓缓睁眼。
“青哥,您慢点。”王正小心翼翼道。
“各位兄弟们,今天这位元临小哥...咳咳...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的山主...她...”老青低声道,却在提到苏以岚的时候顿了顿,又抬头继续说:“今日我们皆得谢过他,且山主有令!日后吾等皆护着他!”
元临有些吃惊,他没料到老青会这般说,尽管他知道老青知道苏以岚的过往,也看到了苏以岚入魔,可能猜到了些什么,但反转太大,依旧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青哥?您这是什么话!”
“是啊,山主都不在这了!”
“听我的,我最敬佩的山主我会不知吗?”老青的话虽满是威严,但他的嘴角依旧有些苦涩。
随后他松开王正的手,踉跄着步伐,看着元临,直直跪下了。
“我知山主有心愿尚未完成,更知我们共同的仇人是谁,今日暂别,待我伤养好,必带弟兄们一众助你一臂之力!”老青虽然虚弱,但话语之中却字字真情。
“京城,我们欲去京城。”元临的声音有些动容。
风吹过元临的发丝,仿佛一夜之间,他已经长大了。
“好!那...咳咳,我们先下山了,告辞。”老青随后摆摆手,招呼着王正扶他。
元临沉默,神色难明。
“青哥,青哥真的吗?”
“青哥,山主到底去哪了。”
那些大汉虽有些不敢相信,却仍旧跟着老青的步伐,寸步不离。
“别嗦,跟我走。”
一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丛林之中。
倏地。
“元临!”轻快悦耳呼唤声从其身后传来。
“锦葵!”
原本面容沉重的元临一个转头,笑得灿烂,他觉得这便是他心中的信仰了。
第五十三章 出发京城
绿荫小道,马蹄声不停,马车微晃。
驾车之人却是一个中年有些发福的车夫,但至于为什么淮渊大神突然要雇个车夫,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清楚的是,大神自有一套。
而马车内热闹不歇。
“喂喂喂!你少吃些,你看你多胖了。”
锦葵扯了扯白球的脸,冲着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可转而锦葵自己又看着那精致美味的糕点,咽了咽口水。
“小主人!太好吃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芙蓉糕原来这么好吃!”白球笑嘻嘻,双手捧在胖脸上,嘴角还流着莫名的哈喇子。
“呕...求求你们别让我看见芙蓉糕了...”一旁的元临撑着头,压抑住想反胃的冲动,一个脑袋直接爬伏在窗上,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淮渊你说说她!”锦葵满脸委屈,不停拉扯着身旁闭目养神、似乎不想参与这场斗争的淮渊。
“我说小锦葵,那你方才在那‘厌尘阁’让我打包带走这么多作甚?我记得某人说过不会再吃一口了哦,那不就是给白球他们尝尝味道嘛。”
淮渊睁开好看的双眸,噙着笑,伸手刮了刮锦葵的鼻尖。
“咳...我,我这就是...算了,我要休息了,别打扰我。”锦葵脸上粉红,被淮渊一语戳穿小小心思,有些愤愤,悄悄挪了挪,紧紧贴着马车的壁上,埋着头小声嘟囔着:“那白球也不应该吃这么多,剩点不行吗...哼~”
“诶,真的好吃!”绿蛋开开心心盯着白球附议道,也没注意到锦葵“哀怨”的眼神,这下倒是没点眼力见了。
“是吧,我们都吃掉,反正小主人说了再也不会吃一口~”白球乐呵呵笑着,嘴角满是糕点屑。
“元临,你不吃吗?”绿蛋笑得诡异,还故意拿着一块凑到元临嘴边。
“呕,你远点,远点!呕...”元临恨恨推开绿蛋,扭头不看一眼,他只觉得这芙蓉糕怕是他一辈子的阴影了。
“不吃...不...唔!”锦葵原本还在捻着垂在一边的头发,念念叨叨。
可忽而只见锦葵被一块糕点塞得满嘴,腮帮子鼓得满满,不敢咽下又不想吐出的样子,好是引人发笑,她杏眸瞪得老大了,一脸震惊看着淮渊,又眨巴眨巴了眼睛,想问个所以然。
“来,吃吧,就当是我逼着你吃。”淮渊拍了拍手上剩余的糕点屑,忍不住笑,脸上百般柔情溢出。
“唔...”锦葵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开始嚼了起来,瞬时间满脸幸福感。
“真香...咳咳,等等这可是你逼我吃的。”锦葵摆了摆手,看着淮渊道。
“是是是,这甜食你倒是爱吃的很。”淮渊无奈一笑,又靠近锦葵坐了坐,松下肩膀又准备闭目养神了。
“贴我这么近干嘛,热得慌!”锦葵不知是羞愧还是害羞,脸绯红,只得以手作扇,不断朝周边扇着风,以为能缓解她自己内心的悸动。
“我欢喜。”大神幽幽道出。
“...”
“绿蛋,怎么办,我也想吐了,但不是因为这个糕点...”白球斜眼指着那两有些腻歪的人,撇着嘴缓缓道出。
“停车!!!”元临大喊出声。
林间的鸟都被吓出好些只。
“吁”马车停了。
车夫满脸疑惑,揪着缰绳不禁问道:“主儿,离京城也就一小段路了诶!”
“你要作甚?”淮渊语气有些不耐烦。
“怎么,元临?”锦葵亦不解。
听着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元临更是觉得闷得慌,挥了挥拳头,说到:“人有三急,我要下车!下车!”
“噢~那你快些,注意点。”锦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半刻钟,半刻钟我们就出发,刘车夫。”淮渊道。
隔着那马车上的门帘,外面的刘车夫响应老大声了:“好嘞,那我也喝点水,休息会。”
锦葵替元临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大神也这么腹黑了。
元临一把掀开门帘,一下便跳了下去。
“诶,元临,小心些。”绿蛋好心提醒了下。
“知道了!”元临没好气的应着。
元临嘴角叼着那地上的狗尾巴草,朝那林子里阔步走着,眼看离那马车好些远了,就近找了一棵大树,蹲下来。
可裤腰带都还未解开,突然一阵刺耳“求救的”尖叫声传来,元临吓得一个激灵,立即站起身探看。
不远处的树荫下,四、五个官兵打扮的人,凶狠很拽着一年轻农妇,而这农妇哭得凄惨。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农妇的声音愈来愈绝望。
元临“呸”了一声,将那嘴中的狗尾巴草吐出,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武器”,他还记得上马车前,绿蛋还教了他几招,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了,于是他顺手抓了一根粗树枝,捏得紧紧。
“住手!你们干嘛呢!”
“哪来的毛头小子!我们这是奉命行事!不想要脑袋了?!”那些官兵顿了顿动作,亮出了腰间的长刀。
“壮士!救救我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啊!”倒是那农妇哭喊着趴在地上,两眼泛光,仿佛元临定能救她于水火。
“我只看见你们欺负一弱女子!”元临满腔正义,挥了挥手中的粗树枝。
“我看你就是找打呢!”一脸上肥肉横出的官兵不耐烦的很。
元临皱了皱眉头,毫不畏惧迎了上去。
....
而另一边的马车内。
“淮渊?你听到什么声音吗?我怎么听到有人求救呢?”锦葵看着那气定神闲的淮渊,有些紧张道。
“半刻钟都快过了,那小子还没回来。”淮渊喝了一口茶,也不急。
“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绿蛋点头,帮衬着说话。
“是啊,白球还听到了女子的求救声。”白球终于放下手上的糕点了。
“那我们下车看看去。”锦葵先一步掀开了车上门帘,站在一旁冲车夫礼貌一笑,转而看着马车内,抬手遮了遮有些晃眼的阳光,这白昼的光,她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嗯。”淮渊应着。
“诶,几位主儿,那我们这?”刘车夫一头雾水。
“等我们回来。”淮渊拉过锦葵,头也不回淡淡说出。
“我听到声音是这边,往这边走。”
白球指了指方向,他们便朝着元临方才进的林子走去。
第五十四章 京城谜团
风吹过带来肃杀的气息。
锦葵看着眼前的元临,愣了一下,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元临吗?
只见元临拿着粗树枝化作利器,躲过那些官兵毫无章法的挥刀,他一低头、仰头间,手速极快,朝着包围着他的官兵上下抽打,“扑哧”的树枝甩动声十足有力。又一个半伏身躯,躲过长刀。
“哎哟”倒是官兵被那树枝抽打的嗷嗷直叫。
“他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绿蛋摸着下巴,点着头道。
“是啊,变化如此大呢。”锦葵附和道。
由于锦葵他们与元临还有一段距离,仅仅是那农妇看见,突然有一官兵又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冒着冷冷寒光,恶狠狠直直朝向元临的后背。
“壮士!小心啊。”已经躲到树后的农妇急急大喊出声。
顷刻间,元临反应尤为快,一个转身,举起手中的粗树枝一挡,“啪嗒”一声,树枝被切成了两半。
其实他的那些花拳绣腿不过就是学到个三脚猫功夫,但对付那些拿刀都嫌重的官兵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
“呼,好险。”元临耸了耸肩,也不恼,甩了甩手,掌心尚有些红肿,继续道:“喂,我说你们还官府之人,如此阴险,还不敌那红苏山土匪呢!”
“放肆,口出狂言!”几个官兵轻蔑一笑,仿佛在说,看你这小子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绿蛋,你去吧,这小子没点招数还行侠仗义。”淮渊看着眼前场景说道,随后缓缓伸手挡了挡眼前逸生而出的树枝丫。
“等等,那边还有一个女人!我去救她,淮渊你就待着里吧,反正你一向不爱管闲事。”锦葵看着那树后战战兢兢的农妇,自顾自低声道。
“那锦葵你绕过去救那个人,我去帮元临。”
说时迟那时快,锦葵和绿蛋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前者勾着腰从一旁绕过去,后者则气势汹汹插着腰走进那“群架”。
只有淮渊迎着风有些莫名无奈,内心想着:小锦葵,本神允许你私自行动了吗,还和绿蛋一唱一和的...
“大主人,被冷落了吧,心里啥滋味呀。”白球吊儿郎当说着风凉话,扬着头,似要看一场好戏。
“白球,宁无缘在等你回去修门,你忘了?”淮渊语调悠悠,看着那粉衣佳人的俏皮背影,不知该笑还是该训一顿,脸色亦瞬时不太好。
“...”白球咽了一口水,挪着步子离淮渊隔了好些距离。
此时。
绿蛋一个箭步,便全然吸引住了那些官兵的注意。
“蛋哥!”元临两眼泛光,高声道。
“我呸,什么蛋哥,我还鸡哥、狗哥呢!又来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孩!”
那为首的官兵扬了扬刀,满脸不屑。
“嗤你们倒是来试试。”绿蛋弯唇一笑,倒是人畜无害的模样,随后又勾了勾手,脚稳稳地踩在地上。
“我一个就可以对付你!”
为首的胖官兵甩了甩头,鲁莽直直冲上去,而剩下的便欲擒住元临。
绿蛋朝着元临使了个眼色,示意其闪远点,他便飞身而起,横踹竖踹,犹如光影闪过,几下功夫后。
最终,画面便成了绿蛋好是威风,一脚踩在某个胖官兵身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嗷嗷”叫的官兵。
“蛋哥,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徒弟了!”元临抱拳单膝跪地,满脸凝重。
“你两闹什么,快过来帮衬下。”锦葵一呼出声,却没打断他们。
树后的锦葵安抚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农妇,仔细看着她那被一旁藤蔓倒刺钩住的腿腕处。
白球则蹲着身子,玩起泥巴来,倒是站在那儿的淮渊缓缓朝着锦葵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也不出声。
“姑娘,谢谢你们啊,那些官兵没一个好的,话说这...”约莫着才二十出头的农妇眼神有些痴痴,看着淮渊的如玉容颜,指尖微颤,想问出口,却被打断。
“你别急,等我想办法把这烦人的藤蔓弄走,你再和我说。”锦葵聚精会神地解着,也没注意到那玄色衣角在一侧飘过。
“勿逆其刺解,顺势反绕便行了。”淮渊亦蹲在锦葵一旁,轻启薄唇。
“啊?”锦葵被忽如其来的声音怔了怔,晃了晃神,一个不小心便被那倒刺刮破手指,沁出点点血珠。
神奇的是,那血珠滴落在那绿藤蔓上,顷刻之间,滴落之处泛着淡淡红光,那藤蔓更是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刺溜”如蛇般快速缩退了。
但锦葵还在看着那冒血的指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奇怪之处。
“小心些,手拿过来。”淮渊的声音低沉。
“嗯。”
淮渊拉起锦葵,将她的手放置胸前的衣袍内,背过身去,微妙的是,她的手指泛着淡淡白光,很快便痊愈了。
“哇,大神就是大神。”锦葵朝着那已然完好无损的青葱般的手指笑了笑,俏皮眨了眨眼,低声道。
“咳咳,二位原来是夫妻,谢过几位救命之恩了,这些山上采的药草就给你们吧,我就先回家去了,怕家里人担心。”
那农妇咳嗽几声,许是有些尴尬,拿着一旁的篓子直直递给锦葵。
“我们...不是夫...”
锦葵摆着手,强行做着解释。
“敢问方才那些朝廷之人为何这般?”
淮渊拉过锦葵,生生打断了她的解释,随后面容一沉,问道。
“唉,几位可能是出来京城,那就跟几位且说上一番,这如今新来了个国师,贴了告示,说是下月要开祭祀大典。”
农妇看了看那一边躺着不省人事的官兵,又低声道:“可最近发生了些事,乡亲们都议论纷纷,说是京城好些女子都莫名其妙被抓了,我原本以为这京城的郊外没事,出来采点草药,便遇上这等事了,多亏了几位,我可真是死里逃生了。”
“唉,不说了不说了,这世道,我可得回家去了,再不回去,家里人怕是出来找了。”
只见农妇又摇摇头,便瘸着脚走了。
淮渊看着那远走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那些官兵,双眸竟有些寒意。
“淮渊?祭祀?难道是用那些女子祭祀?”锦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她想到了姑姑在秘境之中讲解古事时候,有提过有些非正道之术,喜用女人来祭祀,尤其是那些阴历所生的女子。
“嗯,去看看这些官兵。”淮渊道。
第五十五章 正义花仙
锦葵欲跟上淮渊的背影,可一个低头不经意间,却看见那脚底旁满是倒刺的绿藤已经萎靡了,没了那般绿油油的样子,反倒是像霜打了一般蔫蔫的。
她停下了步子,皱着眉头嘟囔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被我浑身的花仙气质给折服了...”
“小锦葵,蹲在那里捉虫子玩吗?”淮渊回头却没看见那个俏佳人,笑了笑无奈道。
“算了,不想了,我来了!明明我才不玩虫子...”锦葵的思绪被淮渊的调笑打断,泄愤似的踩了踩那绿藤,没好气的提着裙子便跑了过去。
一排排的白杨树傲然挺立,树荫如伞,偶尔带来几片斑驳的落叶。原本算是大好风光,只不过那一侧却躺了好些个官兵有些煞风景。
“绿蛋,你把这个叫醒。”淮渊居高临下看着那躺着的胖官兵,冲着那和元临嬉皮笑脸的绿蛋挑了挑眉。
“啊,主人,你来了!”绿蛋咧嘴笑了笑,又挠了挠头,心情仿佛很是愉悦,蹦跳着就蹲在胖官兵的面前,使着劲捏起他的鼻子。
“哎,锦葵,我忘了个事!刚刚那个大姐呢?!”元临看到锦葵小跑过来,乍得一下拍了拍脑门,他这才想起正事。
“你倒是这会儿才想起来,人家姐姐都回家去了了。方才我唤你两,装耳聋呢,还学什么行侠正义呢,切~”锦葵故意冷笑一声,后退了几步,靠得淮渊紧紧的,瞥了瞥头并不想理元临。
“啊?”元临无辜,眼神哀怨看着锦葵和淮渊的距离慢慢贴近。
“我家锦葵说得对。”淮渊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好啊,锦葵,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大尾巴狼合伙了!你忘了...”元临开始念念叨叨了。
“嘘,你好聒噪!主人!这个官兵醒了!”绿蛋回头说道,一瞬之间便切入正题了。
锦葵先一步做出行动,随手揪了一株狗尾巴草,朝那鼻青脸肿的官兵脸上弹了弹,便言辞正色道:“喂,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怕被雷劈吗?”
“呸,老子都是奉命行事。”那官兵被那狗尾巴草害的痒痒,鼻尖耸了耸,却愣是没打出喷嚏,依旧拽得不行。
“嗯?”锦葵眯了眯眼,冷哼出声,想学学淮渊在九重天那一贯的冷冽眼神。
那被问之人干脆眯着眼,躺的笔直,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锦葵的“威胁”仍是无果。
淮渊一把拉起锦葵,脚直接毫不留情踩上那官兵还动弹几下的指头。
“哎哟!”官兵瞳孔放大,惊呼出声。
“说与不说?”淮渊似笑非笑,冷傲之势十足,似乎脚力又加重了些。
锦葵暗暗偷笑,心中想着:大神的气势果然学不来,果然还是要以狠治狠,看你这个坏人还敢蹬鼻子上脸!
“快说!”元临的手胡乱指了一通,亦插嘴凑着热闹。
“我说...我说,大侠,哎哟哟...饶命。”官兵的嗓音颤抖。
直到淮渊将脚放开,他便立即举起那肿痛的“猪蹄”吹起气来。
“别磨蹭!”锦葵顺着淮渊的气势,将那狗尾巴草往那胖官兵脸上一扔,故作恶狠狠说道。
“就前阵子,我听说来了个大国师,圣上好像特别信任他,然后就出了这么个命令,我们头儿还说每周得要上交多少个女人才能交差,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
他好像很是委屈,抹了抹眼角,又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可这...京城有权有势的大家闺秀谁敢动,也就这寻常老百姓我们敢去强抓,唉...可我们地位又低,小小衙门出来的抢不过那些皇宫的守卫...最后,就成几位看见的情形了。”
“你们那国师到底什么人?!”锦葵不敢置信问道,人间难道有妖怪作祟了吗?
“哎哟姑娘,我们这等下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倒是淮渊沉默,环抱着手,侧头看了看,将元临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见一旁的他暗中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不说话,双眼全是恨意。
“多久了。”淮渊收回目光,敛了敛眸,又缓缓问出。
“估摸着大半个月了。”官兵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
“呵。”淮渊冷笑一声,他十分清楚,大半个月前便是他和万璃君去那太极殿收妖之时,但他没想到有些人手脚如此之快。
“那我们便要去京城查个清楚!”锦葵觉得她自己越来越正义感爆棚了,这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若换作以前秘境中的小花仙定然还是唯唯诺诺,而现在她可是有了大神这个靠山,那做什么可都一套一套了。
“嗯,那走吧,回马车。”淮渊轻笑出声,想揽过锦葵的肩,却发现那人儿早已俯着身,不知在打算些什么。
“我先走了。”元临却一反常态,心事沉沉,头也不回。
“诶,他走这么快作甚。”锦葵呼出声,可那人已走得远远,她又好奇看着绿蛋,后者亦茫然不知。
“各位侠士,能让我们走了吗?”官兵摸了摸脸上青红处,便立即疼得呲牙咧嘴,试探性赶紧问出。
“等她说。”淮渊回应道,他仿佛看穿了锦葵的小心思,饶有兴趣等着。
“绿蛋,我有一个主意,把这,这,那,他们都绑起来,丢到那什么衙门前,看他们以后还敢造次。”锦葵冲着绿蛋坏笑。
“姑娘...姑奶奶啊,我们真不敢了,就算我们头儿要一个女人,我们也半个不给了!让我们走吧...”某官兵哀求。
“好咧!那我等会进城了来寻你们!”绿蛋倒是乐意,冲着那些官兵笑得可谓是灿烂。
官兵不禁打了个冷颤。
“行了!淮渊,咱们走!”锦葵拍了拍手,兴致高涨。
“嗯,你倒是想法很多。”淮渊噙着笑轻声道。
“那是,今日我可是正义的小花仙!”
“嗯,你说是就是。”
“诶,白球呢?”
“许是在马车上去了。”
二者一问一答,迎着片片而掉的落叶,好是温暖和谐。
...
“看小爷我怎么将你们五花大绑!”
也不知绿蛋哪来的几根粗绳子,邪邪一笑,随后便将那绳子捏在手里,不断晃动,很是嚣张。
“有眼不识泰山!叫您一声小哥!今儿这事这就算了吧!”
“想得美!”
第五十六章 万璃君怎么在这
回了马车后,方才那段小小插曲已然结束,行程还在继续。
此刻,锦葵撑着头,杏眸瞪的老大了,手里还攥着衣裙的一角,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好生奇怪,这淮渊大神一向不爱说话,皱眉闭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就连一向聒噪的元临怎么也在低头默思呢?还有白球,竟然也莫名的乖巧,一声不吭坐在一旁玩着手指。
锦葵撅了撅嘴,想着,这马车内好像掉落一根头发丝的声音都可能听得见,但她依旧静不下心来,忽而听闻车外水声叮咚,于是掀开马车上的纱窗,探出头看看。
只见沿道一条河缓缓流动,其水看似柔顺无骨,周遭却堆砌着高高土砖,草木未见,深觉繁华殆尽。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马车还在行驶,慢慢的,从郊外到这护城河边,从城门到城内,从安静到喧嚣,从那不见人影处到这满是人烟气息地。
“京城...”锦葵对这人间的百般风景很是好奇,不禁感叹出声。
“小心些。”淮渊轻声道,还拉了拉锦葵的手,她这才乖乖收回小脑袋。
直到刘车夫的话打破了这马车内微妙的气氛。
“各位主儿,前面就到了!可以下车了!”刘车夫亦是个粗糙汉子,嗓音很大。
“那大家下车吧。”锦葵难掩雀跃,扬声道。
说罢,她拉着白球的手便一齐跳下马车了。
“慢些。”淮渊叮嘱之声早被她们二人抛之脑后。
随后,他们皆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一处小馆前,而这小馆草料满满,后院极大,应该就是专门用来停留那些流动的车马,虽说它位于偏僻的街角,但人头依旧攒动,且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兴奋,似乎都是准备朝着一个方向去。
“几位主儿,那我便先走了,家中老娘还等我回去呢。”刘车夫抹了抹额前细布的汗。
锦葵立即笑了笑,满脸感激的说道:“辛苦了。”
“好嘞,今儿个能回家吃肉了。”刘车夫笑着说完,还摸了摸口袋,像是非常满意这一天的收入,便转身走了。
锦葵看着刘车夫的微驼背影,又扭头看起这街道两旁跪着许多的乞讨之人,心下有些酸楚,问道:“淮渊,这儿是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这么辛苦,怎和我中秋之时看到的情况不太一样呢?”
淮渊沉默点了点头,他游历万年,更是明白人间的改朝换代,兴衰变化都很快,但是活得最艰难的永远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世风日下呗,锦葵我记起我师傅交代过我一些事,到时候我来找你哦。”
元临神色复杂,仅仅随意丢了这样一句话,又看了锦葵半天才转身离开。
“元临!你识路吗?到时候知道我们去哪吗?”
锦葵对于元临这不按常理的做法很是头疼,更感觉到了,他是经历了那些事后,反倒没有那般大大咧咧了。
“安啦,放心。”他摆了摆手,便消失在街角处。
“无妨,不用管他,走,去看看吗?”淮渊挑了挑眉,自然而拉着锦葵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好吧。”锦葵还是回头看了眼,无奈叹了口气,便紧紧跟着淮渊的脚步。
“诶!小主人,你们去哪,等等我!”还在一旁拿着草料逗马匹的白球发现不对劲便惊呼道,立即甩下手中的干草拔腿就跑过。
“让你贪玩!”锦葵故作无情,低声冲着淮渊说道:“我们走快些。”
“好。”
现下是初冬时节,暖阳高升,是冬日的一份慰藉,还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感,其洋洋洒洒照在人儿身上,最为舒适,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略微俏皮的女子身着藕色小裙,发丝散的很随意,肤色晶莹,双目湛湛有神,虽称不上什么倾城倾国的佳人,却可道一声“灵气少女”,她眼珠子四下转着,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很新鲜。
更令人目不转睛的是,这个女子身旁伴随玄色锦衣的男子,欣长身躯,气质凉薄,目似繁星,却只与身旁人低声轻语,仿若再装不下任何景色。
锦葵和淮渊走在西街上,她看着这儿,只觉得与她初下人间的小城实在不同,这京城可谓是宽了三倍又大了好几圈,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但在西街走动的行人很少,也就路过几个,可锦葵都觉着他们目光炯炯,竟令她有些别扭,还有一点更是稀奇,本该是如此繁华热闹的街道,现下家家户户关紧大门,就连茶楼、酒馆都冷冷清清。
“怎么连糖葫芦都没有,绿蛋是不是骗人,他和我说,人间走在路上都是糖葫芦呢!”跟在身后的白球不满踢开脚边的石头,嘟囔着。
“糖葫芦?淮渊,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锦葵亦四下看了看,她怎么觉得糖葫芦这玩意好像吃过呢,随后又扯了扯淮渊的袖子,不禁发问。
“可是好奇?要不跟着去看看?”淮渊停下了步子。
“好。”锦葵若有所思点着头。
于是,他们跟着人流,穿过了冷清的西街,拐了几个弯,只不过,还在东街的街尾处时,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听起来前面的仗势应该是喜气洋洋了。
又近了些,那楼前人群涌动,倒是一改冷清前态,现下热闹非凡了。
“汐、云、楼。”锦葵仰着头看着前方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一字一顿念出,那牌匾饶有气势,在一红布横挂,福气满满的三层高楼挂起。
其最高楼似要贴近云端,上方雾气围绕,其第二层楼的外台上又架着高高的戏台,一群浓妆艳抹的戏子端坐在那磕着瓜子,内台倒是齐排的精致雅座,最底层便是大楼一层,门口人挤着人像是地上有金子捡。
“咚咚咚今儿三王爷大办冲喜宴啊!选中谁家女子,便是福气!还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便开始了,家中有尚未出阁的女子便将生辰八字投入此篓诶!各位百姓,机会难得,千万不得错过!”
一小管家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将那手中的金锣敲得巨响。
“什么冲喜宴?”
锦葵看着一个个的人拽着小小黄纸丢进那篓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锦葵抬头,你看那。”
淮渊轻轻指了指那第二层楼的雅座处,风姿俊逸的一位男子,一袭青衣,熟悉的侧脸,端端坐在那喝着茶,那身形竟有些孤寂之感。
“那...是万璃君?!他怎么在这?”
锦葵一惊,想了半天才回忆起九重天上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万璃君。
第五十七章 所谓冲喜(壹)
“自是有他心动之人咯。”淮渊像是看穿一切,语调悠悠。
“可万璃君看起来很是风流呀。”锦葵莫名想笑。
“小主人,这里好多人啊!这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白球探着头,想钻进人群,看个明白。
“那你要不去看看?”锦葵看着那胖身子扭来扭去,狡黠一笑。
“算了吧,还是跟着你们!我可怕被抓了...”白球撅了撅嘴,满脸悻悻。
锦葵捏了捏白球的脸,转眼之间,她看着那二楼戏台,那些原本磕着瓜子、搁着腿满脸无所谓的戏子像是接到命令了,个个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裳,便井条有序的排排往内台而去,不知要做何。
“淮渊,你看见了吗?”锦葵抬头看着淮渊,问道。
“跟我来。”淮渊将那一切都尽收眼底,轻拉过锦葵的手,淡淡说出。
“可楼门口人太多,我们挤不进去的。”锦葵左右一看,急急低声道出。
“无妨,走这边。”
淮渊拉着她们两个“拖油瓶”,往汐云楼左侧走去,随后便进入一条三尺小巷子,两边栽种了许多矮小灌木,愈往里走愈没人。
“这是往哪去?淮渊你难道来过吗?”锦葵不解道。
“没有来过,但你仔细想想这汐云楼是不是有点不同,寻常来说,如此壮阔的楼,它两侧必然会有人马可通的小道,而这汐云楼的右侧却紧紧挨着一道围墙,暂且不说围墙后有什么玄机,但这边的三尺小巷寥寥无人,必然暗地设了一道门的。但此刻没人看守,却委实有些古怪。”淮渊走在锦葵的前面,耐心为锦葵解惑。
“嗯...”
锦葵感受着那大手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温暖,听着那般温柔耐心的解释,看着眼前修长的背影,心下动容,她此刻只觉得这位大神很是撩人,似乎就应了秘境中她的姐姐妹妹常说的,对上眼了那便会“桃花朵朵开”的心情了。
“咳咳。”锦葵被一口口水呛到,立即打断了自己的遐想。
“怎么?”可淮渊又款款回头。
“没...没,那,那有个门,是不是那。”锦葵心跳忽而加快,恰好指着不远处接近拐角处,一道花纹密布小小的绿铜门。
“嗯,是了。”淮渊轻笑,点了点头。
“切,还能有啥,肯定是我家小主人春心荡漾了,折服于大主人您的威风了!”
锦葵身后某球全然看戏的语气传入耳中过来,她一愣,立即扭头瞪了一眼,很显然,她的心思被戳穿了。
“咳,淮渊,别听她瞎说。”欲做解释。
“嗯,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可淮渊神情故作认真,凑近盯着锦葵。
“...”
忽而,一道响亮、充斥着警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这场“闹剧”。
“大胆!何人私闯!”
锦葵扭头一看,三个守卫打扮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初来乍到,敢问这门后是通向二楼吗?”淮渊拂袖,走上前去,试探道。
锦葵看着大神这彬彬有礼的模样,点了点头,又默默想着:吾家大神也不是那般只会用武力解决的人嘛。
“快些走,快些走,我看你们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这地方可是...”一守卫满腔不耐烦,摆着手想将他们呼走。
可他的话还没讲完,便被另一个守卫打断了:“与他们说这么多作何,快走吧,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直接把你们送官府去。”
淮渊负手沉默,似笑非笑听着那满是威胁的话语,随后三守卫准备走上前推搡,赶他们走。
倏地,淮渊抬手,轻轻点了三下,三道白光丝丝缕缕直钻入守卫的额前,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哈哈”白球突然大笑。
“嗯?你在笑什么。”站在淮渊身后的锦葵不解,立即侧着头看。
只见三个守卫莫名原地转了个圈,态度立即来了个大反转,都笑得恭恭敬敬。其中一个守卫还上前去,满脸乖乖的自己掏出钥匙,“咔啦”一声便将那绿铜门给打开了。
“有朋自远方来...”嘴中还念念叨叨不知是不是魔怔了。
“...”锦葵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错觉,大神彬彬有礼?诚然,危险的假象...原来只是大神的试探...
咳,大神不好惹,尤其是会笑的大神。
“还杵着呢?”淮渊已然站在门口,等着锦葵。
锦葵抬眼,缓缓走过去,那三个守卫已经退到一侧,而这绿铜门打开后果然有一木楼梯,看样子直通二楼。
待他们一走,三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踏着修葺已久、略微斑驳的木楼梯,其四周装着琉璃小灯,散着暖光。
慢慢的,视野变的开阔起来。
整个二楼全貌直现,楼梯之上有一栏杆,围着内台,其中的雅座之间隔着屏风,那屏风上又缀着金银线丝,细看原是百鸟朝凤的刺绣,华贵雍容且不失韵味。
而正对着内台的便是外台搭着的戏台子,镂空的梨花木台又铺垫着大理石的台阶,其上还盖着厚厚的红毯子,半围住的松木护栏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丝带。
还一值得注意之处便是那最内里紧紧拉着大红帷幕,应该是那些戏子的更衣后台。
锦葵紧跟着淮渊的脚步,四下看着,这边入座的客人好像不多,仅仅看到一些装扮尤为显贵的人端坐着喝茶,故往来端递茶水的人更是少。
她边走边觉得,好像并没有人关注他们就这样走了上来。
淮渊朝着那最右侧走去,不远处离那戏台子最近的一桌,那个背影便是万璃君了。
“你在此处失了魂?”
淮渊敲了敲桌子,坐在一侧。
锦葵亦拉着白球乖乖坐下,眼神却不乖,四下观望,这万璃君的桌上一壶清酒,几盏陶瓷小杯,一旁还放了个大红请帖,那上面漆金镶着几个大字“盛宴已待,万望晤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万璃君连头也不抬,闷着一口气,灌了一杯酒。
“怎么,那日你未乐在其中?”
锦葵听得耳朵痒痒,撑着脸,她虽不知二人在讲什么,却能够深切感受到淮渊语中的幸灾乐祸。
“我...怎么办!淮渊,我怕是失心疯了!”
万璃君酒杯用力一放,眉头皱的死死,哭丧着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神情竟有些崩溃。
“噗”锦葵和白球竟一同捂嘴偷笑。
锦葵看着那滑稽的万璃君,只觉得他沧桑了不少。
“咳,你且说说?”淮渊轻咳出声,嘴角亦深藏笑意。
第五十八章 所谓冲喜(贰)
“那个母老虎叫白岑,那日强行掳…不,带我走后,就去了她的山头,大半个月,你知道吗,让我帮她养一只受伤了小虎崽!”
万璃君缩了缩脖子,似有凉风吹过。
淮渊则抿唇不语,自倒了一杯小酒,透过屏风静看着那大红帷幕不断晃过的人影。
“那万璃君你可真乖,那什么白姑娘让你养你便养了。”锦葵听得津津有味,分析了半天,还边手肘碰着白球,眼神示意,使唤着一旁的白球给她剥瓜子,俨然一副吃瓜观众的姿态。
“是掳不是带。”淮渊一句话轻飘飘传来。
“咳,你这小小花仙说话怎么学得他一样这般挤兑人了!我那是不和女人计较....就是这样,可如今我便觉得我是失心疯了,明明回来了却念念不忘了。说实话,大半个月其实那母老虎我也没见个几次,但我怎么就那么上心了呢。”
万璃君眼神有些迷茫,理不清自己的复杂情绪,指了指那一旁的请帖,继续道:“不过就是那小虎崽痊愈了最后一天,喏。就是给了这个请帖。”
“那这样看来,掳走你不是出于什么一见钟情了,是另有所图,可你偏偏成了裙下臣!”
锦葵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分析,吃了一把瓜子仁,瞬间恍然大悟的模样。
“嗯,我家小锦葵说的对。”
淮渊收回了看着那红幕的目光,应声附和道。
“咳咳咳,我不过是看那个母老虎很是诡异,特一查究竟,怕她有阴谋的。不信你问淮渊,还是他带我去那大殿的。”
辩解之人喝着小酒,看样子面不红心不跳,实则端酒的手指还在微颤。
“哦?是吗?淮渊大神还会做姻缘之事了?”
锦葵悠悠说道,瞥了一眼淮渊。
“咳,那日之事略微复杂,回去好好与你说。你们看那。”
锦葵应声看了过去,擦了擦手上的瓜子屑。
这重头戏好像终于要来了。
“铛铛铛”
“噼里啪啦”
汐云楼门口敲锣打鼓喜庆声,大红鞭炮响亮声,都在预示着即将开始的冲喜宴。
“请戏!”管家的声音悠长尖锐,提醒着楼里的每一个人。
婉转动听的歌乐准时奏起,为首的两个戏子身着红袍,高举纸伞,领着红白相间,装扮一致的戏子分为两排。其水袖柔柔,步步生莲,款款扭出,粉黛含羞,犹抱琵琶半遮面,全然不似那嗑瓜子的肆意之态。
上了戏台后,她们面朝内台舞动、亦高歌起来,个个唇红齿白,细腰柔软,水袖微转,一举一动百般风情,倒是训练有素。
“不若我秘境。”
锦葵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忽而触景生情不禁低声道,想到她在秘境之中亦常有小宴,那些姐妹皆是天姿国色,还有她的姑姑,举手投足间全是慵懒妩媚。
“更不如你。”
淮渊听到了锦葵的喃喃软语,微微勾唇回应道。
“嗯?”
锦葵一头雾水,周遭的戏乐声太大,她只感受到淮渊在她耳旁淡淡说着什么,却半分都没听清。
“你们说母老虎让我来做作甚?”
万璃君一语插入,他仅仅看了一眼那歌舞便喝着闷酒,兴致缺缺道。
其实按照他这骨子里一向风流多情的特性,历来爱看美人与美景,可现在却执着扭捏,实在令人费解。
淮渊有些语塞,挑了挑眉,无奈模样。
“嗯,我也不懂这所谓的冲喜。”
锦葵漫不经心回应道。她也没管淮渊了,一心搂着白球的胖身子,继续静静看那热闹美艳的戏台。
其楼门口,站着乌泱泱的百姓可都是头一回见这等宴会,便不断传来了捧场欢呼声。
“哎哟,多亏了三王爷,平日里我们哪看得见这些!”
“三王爷!三王爷!”
“是啊,看看我家女儿吧!”
“...”
许是离着戏台近,隔着那些栏杆,所以能听到那种种声音,锦葵有些默然,原来人族他们无论生活多么不容易,便都是知足且常乐。
透过这歌舞,看着蓝天,她思绪远飘:那么这一场冲喜宴下到底藏着什么呢?
“母老虎?!”
万璃君桌子一拍起身,声音惊起,双眼直勾勾看着那戏台。
“哪里?”
锦葵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揪了揪淮渊衣角,不知个所以然。
“往那边看。”淮渊语调淡淡,毫不感兴趣。
只见那戏台右侧悬空而挂着一大红绸带,牵连着其外不知何处,空中忽而撒下粉红花瓣,璇舞如蝶,烂漫撩心,未若繁花因风起。
婉转之乐未停,花瓣雨下,红绸带缓缓而晃,一云丝流苏水漾粉鞋,如燕轻轻点过,身着洁白烟笼水袖裙,三千青丝随风而动,脸如凝脂,妆容妖冶,一双桃花眼含媚直勾人心。
这般容颜,诚然惹寻常女子自愧。
锦葵亦是,眼神呆了呆,她觉得这样的美人完全可以比过那九重天的神女了。
一如这般,周遭皆被惊艳无声,万璃君的双眸更是离不开那美人。
待得美人顺着红绸带,凌空而置戏台,双手放置腰侧,双腿微屈,风情万种矮了矮软骨似的身子,便轻启红唇,柔声细唱,周遭的一众戏子微微退至两旁作了陪衬绿叶,皆失了色。
“哪来的女子?可真是倾城倾国!”
“可是这三王爷的人?”
百姓回过神来,专注看着那美人,亦不忘窃窃私语出个所以然。
倒是某处雅座的某人耐不住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万璃君袖中暗暗握了握拳。
“这女子真乃绝色。”
锦葵由衷感叹,又捏了捏白球的脸,想找个共鸣之人。
“仙君万璃君与母老虎白岑孰美?”白球偷笑。
“锦葵美。”淮渊轻抿了一口酒,淡笑道,他可别说看那戏台一眼了,就连余光也未分出一些。
“咳,淮渊你别逗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好吗?”
锦葵咽了咽口水,继续点头念念道:“原来这便是万璃君心中念念不忘,嘴中半句不离的母老虎了,我这小小花仙倒是明白缘由了。”
“也不知这妖和那皇宫里的人是不是一道人。”淮渊轻敲着桌子,微皱眉轻声道。
忽而,戏台之上一阵骚动。
“哎”
美人蹙眉惊呼出声,欲跌下高台。
第五十九章 所谓冲喜(叁)
此刻就连空气都凝结住了,众人皆未反应过来,似要眼睁睁看着此白色的婀娜身影如蝶欲坠。
锦葵皱了皱眉,她有些不敢想象那白美人摔倒碰地后,毁了美貌的场景。
倒是她一旁站着痴痴的万璃君很快回过神来,急急跑上前去,伸出双手想要托住。
可一个急转,万璃君扑了个空。
“你如此美艳动人,可得当心些,绊倒就不好了,若是碰着了这金贵的脸蛋可就不值了。”来人满腔语调皆是慵懒,还掺杂着半分自负。
只见一个墨绿修长身影悄然而至,轻功点起,半空之中便一把搂住白岑的盈盈细腰。
锦葵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按她认为的道理来说,剧情不该这么发展的呀,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又是谁?
“淮渊,那个人是谁?”锦葵悄悄靠近他的耳边问道。
“许这个客栈的主人来了罢。”淮渊不以为然淡淡道。
“噢~”锦葵似懂非懂点着头,看着那万璃君吃了瘪的脸,轻声道。
而他们的对话并未影响到戏台之上那唯美画面。
从天而降的花瓣雨仍在不停舞动,二人双眸对视,白岑的脸含羞粉红,而那墨绿衣袍的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紫金冠,墨发飞扬,俊朗非凡,只不过他两眼传来的目光深不可测,嘴角上扬却令人不觉笑意。
锦葵耳朵动了动,周遭百姓的议论之声断断续续。
“三王爷,这是三王爷来了啊。”
“那女子果然是三王爷的人,嘘嘘,小声些。”
“都说三王爷是储位之选呢,可别妄自议论,掉脑袋的!”
“淮渊,你听到了吗,又是人间皇室之人,这冲喜宴便是他办的。”锦葵语气充斥着嫌弃。
“嗯?无妨,看看他们要作何。”
“公子是何人?还没抱够?”
万璃君强忍了一肚子怒气,故作客客气气的笑容,走上前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欲捏住那男人的手甩开。
可那三王爷余光一扫,反应很快,又抱着怀中白岑转了个圈,一举两得,既顺势巧妙躲过了万璃君的手,又将白岑扶正。
“谢过王爷。”白岑像是半分都不认识那万璃君,微低着头只朝着三王爷,软语道。
万璃君脸色沉了沉,想他可是有那般风流倜傥的样貌,在九重天也是数一数二的,向来是万花丛中过,惹得个个女仙君痴狂,可如今他怕是要在这撞了南墙。
想罢,他伸出手握住白岑的手腕,直言道:“走,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欲转身拉她走。
“诶,公子这是作何,这位姑娘可不能和你走。”三王爷亦握住白岑的另一只手,眼神锋利,不屑一笑。
“你可是认识!?”万璃君神色复杂,他看不透这个百变女子,但他还清晰记得初见之时嚣张跋扈、张扬肆意的她,以及那在那洞中对虎崽露出温柔的她。
看着这番僵持不下的画面,锦葵目瞪口呆,这位三王爷的气势可是毫不亚于这九重天的仙君,她也不知要不要帮帮万璃君,转头一看,那位大神却端端而坐,半分都不想插手的姿态。
于是锦葵暗叹了口气,静静继续感受着这无硝烟的战斗。
“放肆,岂能对三王爷无礼!”
忽而一阵急促脚步声从那楼梯传来,是那先前敲锣打鼓的管家,领着好些带刀侍卫,团团围住,生怕那王爷有个损伤。
三王爷环视了一下四周,捏着白岑的手腕泛红,得意勾唇。
白岑缓缓抬头,双眼微敛,瞬间笑得妩媚妖娆,甩开万璃君的手,站在三王爷一旁,佯装愠色道:“倒是你这哪来的登徒子,我可不认识你。”
万璃君看不出其中所以然,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放下,双眼盯着白岑的花容,有些失神受伤之色,随即酸楚一笑,便挑了挑眉道:“也是,在下冒犯了。”
他欲转身。
“管家这是作何,来者即客,何必动刀动枪的?丢了我们汐云楼的脸可不好。”
三王爷一把松开白岑的手,走上前去拍了拍万璃君的肩膀,又爽快一笑:“方才与公子多有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算是相识一场了,本王萧泫,敢问公子何名?”
万璃君冷眼一看,嫌弃地拍了拍方才被萧泫碰过的衣袍处。
萧泫满眼深意,亦无所谓,立即神色自若踏步走上戏台,正声道:“承蒙天恩,今皇上大病初愈,本王特办此冲喜宴,若有生辰八字相符的女子,吾汐云楼必当引荐人,八抬大轿迎入宫。”
站着看热闹的百姓瞬时兴奋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入宫可谓皆是好事,而且,更多人想得还是,期盼自家闺女能一朝成为宠妃,从此便光宗耀祖了。
“来,歌舞继续!”萧泫拍了拍手,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些戏子。
很快,那管家尤为识时务,火速跑下楼,又扔了一串鞭炮至楼门前,于是气氛逐渐热烈,那些戏子亦整理下妆发,又甩开流云长袖,莺莺歌唱起来。
萧泫慢慢收起笑容,高傲转身,只不过与白岑擦肩而过时,顿住了步伐,“哈哈”大笑了三声便径直离开了。
万璃君亦冷眼看着那消失的背影,随后便弯下身子,贴到白岑的耳边。
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递了请柬却装作不识,不管是何计谋,你便放心,我必阻挠。”
“呵,小白脸,可别爱上我这个母老虎哦。”
白岑勾了勾红唇,甩了个眼神,袖袍一挥,便一跃而上戏台。
万璃君闷声回了雅座。
“来,喝一杯。”
锦葵看着淮渊递过酒杯,摇了摇头,默默想着:没想要淮渊大神的快乐建立在万璃君的痛苦之上,要不得要不得呀…
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璃君不仅全然喝掉,甚至直接将那酒壶对嘴一倒。
“呼,我还以为结束了呢,差点又睡着了。”白球挠了挠头,不知她是被那炮仗声惊醒,还是何。
“这白美人倒是挺无情无义的。”
锦葵眨了眨眼,小声道。
“走了,这底算是摸透了。”
淮渊起身视线转移,远看了看那站在一楼收纳人心的三王爷萧泫,抿了抿唇。
“恰好,此处有一府邸,我们可去。”
万璃君收了收落魄模样,义正言辞道。
他们二人许有默契,皆点了点头。
锦葵拉着白球乖乖跟上,眉头一皱,心底默默觉得,此事不简单啊!
第六十章 偏偏风渐渐
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未与锦葵一道同行的元临便是了。
也不知他在暗自计划些什么,一人用手比划着,嘴中念念有词:“此街过于奢华,可真是富贵人家的天堂,唉,此地却脏乱无比…贫民窟吗?”
他脚步就未曾停过,从京城的大街绕到小巷,从喧闹的集市转入不染红尘的净地,直到他那黑靴子的底都磨的光滑了。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无人问津、空落落的小庙,许是因为距离百姓住所太远,又或许是因为这阵子以来,都被那新来国师建造的道观承了香火。
“落叶不算太多,这堆积的灰尘亦只有薄薄一层。”
元临弯腰拾了一片落叶,看了许久才起身走向那大门处,指尖轻轻拭过庙门的柱子。
“师傅以前总说京城有多好,说这京城的寺庙都是镶着金子的,可我怎不觉得呢。”
他摇了摇头,随后抬脚跨入,仰着头四下看着,正正方方的院落,放着佛像的厢门紧紧闭着,倒是有一棵古树立于正中,其上还挂着不少竹质小牌,都承了烧香拜佛之人最美好的希冀。
元临蹲了下去,手指戳着泥土之间偶尔路过的几只小蚂蚁,顷刻间,那小蚂蚁的尸身便与泥土混作一团了,他自嘲一笑弄了个小土堆,一如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也被人决定着,眼神竟露出从所未有的迷茫。
忽然间,一双琉璃白锦靴乍然呈现于他眼前,那小土堆被毫不留情的踩平。
来者何人。
元临眉头紧皱,眼神充满了警剔,缓缓抬头,是个陌生男人。
此人身形极为欣长,一身白袍却外披着黑紫色大麾,兜帽垂着,盖过大半张脸,却能从那细长眉眼中感知到阴鸷气息。
元临心下紧了紧,这个人为何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于是又后退了几步,他可不想再像被那苏以岚抓走一样狼狈,立即提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我?”陌生男子反问道,其声音沙哑低沉。
“我这运气,难道是撞邪了。”元临很是不明白那人的回答,嘟囔一句,欲转身便快步离开。
“我便叫你萧元临,你看可好?”此人丝毫不慌,依然微微垂着头。
“?!”背过身去的元临脚步立即顿住,身形一震。
“你若听完我接下来要讲的事,便能信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了…”
“…”
古树上的竹牌子被风吹的“嗦嗦”响,晃动着人心。
风渐渐,卷着尘埃有些迷人眼。
锦葵揉了揉一直跳动的眼皮,看着眼前偌大的气派府邸有些恍惚。
这座府邸大门口,高高挂着的牌匾却什么也没写,更别说是什么“敕造之府了”。但气势半分不少,是个风水宝地,可能还是个皇族居所,此府向着南边,雍容华贵,白石为栏,兽面衔吐,地势略高,离那寻常人家、达官贵人的住处都较为远些,若站于小三楼般的高度,定能看见那朱门深宫的风景。
“怎么了?”淮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没事,就是眼皮一直跳,也不知道怎么了。”
“是不是风太大了,眼里进沙子了?”
“嗯?”锦葵歪着头敷衍回应道,她自己也不知如何了。
淮渊也不回话了,凑上前去朝锦葵的眼眶轻吹了吹,又伸出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面对淮渊那张不断放大的、勾人心魄的脸,锦葵立即回过神来,速速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可无用,只得悄悄红个脸,但她的内心是实实诚诚的:还别说,大神的手法很是不错。
她只觉得那紧绷的太阳穴瞬时轻松了许多。
府邸门前,二人似旁若无人。
“行了,你们别在这青天白日下卿卿我我了,进来看看我挑的这个地方,我可是恶狠狠宰了那狗皇帝一顿呢。”
万璃君冷冷瞥了一眼,如风一样掠过他两。
“仙长你这股子气势,可比我那师傅强!更是敌过我家小主人!”
白球悠悠竖了个大拇指,跟着万璃君身后。
“咳咳,什么狗皇帝?你们做了什么吗?”
锦葵弯着身子,快速从淮渊臂膀下钻出,小跑便进去了。
留的身后人无奈一笑。
进了府内,更是壮阔,雅致与贵气并存,院中佳木繁多,且有流水潺潺,更有好些根蟠龙金柱伫立在房门前,气势磅礴也。
白球便是去摆弄那些院子里树上结的果子去了。
“万璃君,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能进入的。”
锦葵眨着眼,四周看来看去,她觉得这等陈设,竟然不废一丝仙力也能搭建而成,实在好奇。
“那也不想想我和淮渊的本领多大,区区一个府邸。”
万璃君很是满意点着头。
“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实在劳民伤财了。”
淮渊走上前去,一把推开那正中的厢门。
“没想到无人住的地方还一尘不染。”
锦葵探头亦看了眼,不禁说道,她只觉得里面的金光有些刺眼,也不知铺了多少金银珠宝,整个奢华无比。
“正是,听说那当朝皇帝每次微服私访便住在此处逍遥自在。”
万璃君漫不经心说道,随后便一脸享受的躺在一旁的软榻上,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还真是舒服呢,我算是懂了。”
“实乃太多不公了。”
锦葵说罢,转身走去一旁的小池中,笑看着池内鲜活美丽的游鱼,蹲着身子伸手进去舀了舀水,水面泛起涟漪。
“你们这些小鱼困在小池未见大河,倒是还乐得自在呢!”
她觉得指尖痒痒的,那些小鱼看见来人丝毫不惧,团团围了过去。
小池旁佳人娇笑,可偏偏有人要打破这美好画面。
倏地,水花四溅,“扑通”一声,一团绿绿的东西直跌入池中。
锦葵一惊立即起身,杏眸圆瞪,还是直直受了那肆意挥洒的水花,发丝被水溅个半湿,她抹了抹眼前的水帘才睁开眼看个清楚,掉进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这除了受惊远远而去的小鱼还有池面水纹之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回头,想和淮渊说个清楚。
却不待开口。
“锦葵!可无事?”
他满脸紧张,径直冲了过来,一把拉她入怀,仔仔细细查看起来。
“咳,没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