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520
空气闷闷的，潮热的办公室里，在电脑前奋战的倪家洛，无暇顾及从额上挂下来的汗珠。已经数不清这是他加班加点的第几个时日了，只晓得创业3年有余，这样的孤身敲代码，早已变成了习惯。
桌上一口未动的外卖若有感情，见他如此冷待自己，想来必要石化。见底的水杯若懂怜惜，也肯定吐口唾沫，翻个白眼儿先淹了自己。商品都要活出价值的今天，人，又何尝不拼劲全力？
终于！终于在修改完ide报的最后一个错误后，程序运行成功！倪家洛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窗前。
城市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礼拜天的创业基地大街上，各种声浪接踵而来，格外喧嚣。就在这芸芸众调中，突然有个打了鸡血般的男声，穿破俗世一切纷扰，如脚踩七色祥云的张飞，以怒吼长板桥的气势，呐喊
“张晓彤，我爱你！张晓彤，我爱你！张晓彤，我爱你！”
倪家洛想不注意也难！本着对他熟练掌握“重要事情说三遍”之纲领的一点尊重，倪家洛将目光挪位到对面楼底，以5.0的绝佳视力打量
“好汉”长得五短三粗，还有一个啤酒肚，幸而今天的阳光昏眩，那一地的玫瑰抢眼，让人忽略他一望而知的浅显。
不多会儿，果真有个女孩儿飞到他面前，二人拥吻，围了一大圈的群众起哄，倪家洛正要感叹一番“鲜花配牛粪，烂菜润瘠土”的诗情画意，这边楼底下，忽然有麦克风叫：
“喂喂喂、喂喂喂，免费送男朋友！免费送男朋友！这里有高富帅、这里有吊酷拽！奶狗、土狼、藏獒犬，猫系、兔系、猩猩系！只要你想不到，没有我们送不出！免费领！免费领！妹子们，你们还在等什么？520，还要看别人秀恩爱吗？！”
“哔（第一声）哔（第一声重音）哔（第一声重重音）哔（第一声长音）……饿、饿！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一阵杂音后，宛若步入殿堂的男女合唱，拉开了某家的路演推广。
倪家洛只觉虎躯一震！他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18层的窗户上！
“**！**！！！”3秒后，倪家洛声嘶力竭。相较“好汉”的磅礴，这犹如被雷劈中的哀嚎，跟冤魂般，显得更为凄厉地飘荡在这栋创业大楼的走廊上！
倪家洛几乎是颤抖着双手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以壮士断背的心情，在名为“天罡一号”的群里发了一组图，接着两眼一黑，倪家洛瘫进了办公室血红色的沙发里！
倪家洛的小伙伴们跟他共同创建这间“天罡游戏工作室”的蔡鹏予和安雅，以及他最早的3个员工：凌空、林妙妙和倪晶晶，赶到时，倪家洛已恢复往常的淡定。他坐在电脑桌前，吃光了盒饭，没有人知道冷硬的大米是如何压实他的心情的，众人看向他时，只觉他笑得异常优雅。
大家找位置坐定，倪家洛开了口：“‘霸领’的这一招，‘广场求爱惹嫉妒，送情送暖平心路’的戏码，倒确实挺高明的。”
倪家洛的亲妹妹，这间工作室的2d设计师倪晶晶，眼放金光地接嘴：“而且他们家这次做的这款恋爱养成类游戏真的很养眼啊！开机就是5个花美男！全都根据网络爆款小说打造！我刚在楼下玩了半天，竟然真的再次感受到了恋爱的滋味！还真是‘包你甜’呢！”
“包你甜？”
“再次？”
倪家洛跟他的联合创始人兼主美安雅，同时发问。
倪晶晶撇了撇嘴，先回答安雅：“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从包里拿出了活动现场送的团子样玩偶，放到倪家洛的桌子上：“它就是‘包你甜’。”
倪家洛脸抽了一下。
联合创始人兼主策蔡鹏予，双手抱胸地坐在血红色沙发上，目光清冷地望着倪晶晶，道：“你确定你对这款游戏的评价，没有建立在你对失恋的逃避、泄愤和报复上吗？”
坐在蔡鹏予右边，剃了一个法式寸头的前端程序员凌空，眨了眨他的内双大眼睛，应：“我觉得晶晶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我也试玩过咱们邻居家的这款游戏，玩法虽然单一，可它的定位很准确，轻度，女性向，注重沉浸式体验。不管怎样，我确实被里面的人物撩到姨父笑了，是蛮甜啊。”
“噗”坐在蔡鹏予左边，正喝饮料的ui程序员林妙妙，一口喷了出来。
众人看了她一眼，默契的给了她一个镜头。停顿几秒后，在倪家洛前面旋转椅上的安雅，才轻笑了一声，翘起兰花指，一个个点过去，道：“所以说你们见识少，就是见识少。画几个纸片人，跟玩家聊几句暧昧就叫恋爱了？等着吧，没多久‘霸领’的女玩家们就会知道，她们以为花钱买下的快乐，其实是她们，无尽的空虚！”
倪家洛的眼光，在安雅的这番话后点亮，耳听得楼下依旧的鼎沸，心里的一壶开水，方渐次平息。他等着这场闹腾散去，他的劲敌、租在他对面的那家“霸领游戏工作室”，留下一屋子的凋零，就跟电影画面似的，前头轰轰烈烈，只轻轻一个切换，便是秋风扫落叶。而后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时间悄悄走倪家洛笑，霸领跳脚……谢幕。
倪家洛没想到，两个星期后的周一，霸领们真的跳了脚！
那是上午9点48分27秒，倪家洛正跟他的员工们开例会，忽的霸领那边，传来一阵鼓噪
“197！198！199！200！！！喔……”
倪家洛来不及反应，蔡鹏予率先一个箭步冲出了会议室，跟着其余各人纷纷起身，紧随其脚步，来到工作区域。
但见挂壁的大屏幕上，一讯平台（游戏平台名）的“日活跃度”一栏，霸领的新游戏《恋爱e世界》赫然上榜，挤进前10！众人还未从面屏相觑的空白中醒转过来，霸领那边，又递来振聋发聩的
“上线两周，我们的《恋爱e世界》下载量突破400万！日活突破200万啦！！！”
跟着是一通敲门、敲桌子、敲饮水桶、敲碗、敲杯子的癫狂噪声！
蔡鹏予双手抱胸，目光冷峻地穿过彼此的透明玻璃墙，对围在他身边地道：“看他们，多嚣张。”
倪晶晶接：“简直不可一世！”
凌空连：“简直不可一世到令人发指！！”
安雅不屑一顾，眼睛盯着对面，鼻子里轻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有什么了不起！《开心消消乐》玩家早就已经以亿计了！200万算个p！”
上回喷水的林妙妙道：“不是啊，照这个速度，拥有上亿玩家对他们，也是迟早的事。”
大家将目光凌厉地集中到林妙妙身上，3秒后，各自暴走回工作岗位。
只有倪家洛，痴痴地站在大屏幕前，死死盯着“霸领”两个字。“同身为小微创业公司，他们家这就……成功了？！”他在心里问。下意识，牙齿微微，哆嗦。
第2章 复仇大计（一）
这一日之后再无话，大家沉默着一起加班到了晚上9点。从工作室出来走到电梯前，不可避免又遇到霸领在那儿耀武扬威实在是没办法避开，两家小公司望衡对宇，共用一层两部电梯、一条走道、两个厕所。
只听一个平头道：“我准备下个月拿了年中奖给我女朋友换辆车。”
另一个大背头道：“你可好了，我女朋友的车是去年新换的，我正愁还可以送她什么呢。名牌包、名牌衣服、高档化妆品，这些她都已经觉得没新意了。”
一群人走进电梯，回首，看到跟进来的天罡创始人和元老们，那个才说完话的大背头笑了：“哟，这不是倪总和他的小伙伴吗？真是不好意思，被虐了一天，这好不容易下班歇一会儿，平白无故的，又叫你们吃了一嘴狗粮。”
“哈哈哈哈……”霸领们很开心。
“呵呵。”林妙妙皮笑肉不笑的也发了两个音，“霸领的狗粮，我们天罡可吃不起。游戏做的那么好，还能不知道送女朋友什么？”
故意没有说下去，跟旁边的蔡鹏予对了一眼，蔡鹏予默契续：“不就是送顶绿帽”
“给你戴嘛！”倪晶晶向后转身，伸出纤纤食指，冲大背头精准一点。
“哈哈哈哈……”凌空夸张大笑。安雅、倪家洛也极度舒适。
大背头点头：“配合的好、配合的好！只可惜，唱的再好听，游戏就是没我们受欢迎！嘴巴再厉害，对象就是找不到！一屋子单身狗，也难怪只能做出玩飞机、找大炮的碉堡游戏！哎呀，真是可怜、可叹啊！”
“哈哈哈哈……”霸领们东倒西歪。
凉风迎面，电梯门开，霸领们贱笑贱远。
天罡们围坐一团。安雅咬牙切齿：“真是够了！风骚了一整天，还要臭我们！今天我连上个厕所都不得安宁！男厕所跟女厕所隔了那么厚一面墙，都堵不上他们的嘴！家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林妙妙点头：“没错，得教训教训他们！”
倪晶晶问：“怎么做？”
蔡鹏予回：“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yes！”凌空斗志昂扬。
大家交流过眼神，这才一笑而散。
3天后，天罡游戏工作室的总裁办公室里，倪家洛召集了他的小伙伴们。
蔡鹏予、安雅、凌空、林妙妙、倪晶晶，走进内屋时，只觉眼前一亮！因厚重的窗帘虽被倪家洛拉得紧密，里头所有能开的灯，却都被他开足了。
待大家落座，倪家洛对他面前，负责产品推广的叶飞、文案黄雨凡，以及负责渠道公关的钱明城，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于是叶飞道：“这次对霸领的‘反击战’，我们预备放在6.18那天。所谓‘清空购物车一时爽，事后剁手火葬场’，每逢狂欢佳节，必是各大宅男蜗女们出血流泪的日子，为防沉迷，我跟黄雨凡想出了这样的口号‘别人剁手火葬场、撞南墙、吃土忙；我玩游戏爽一爽、礼包壮、钱真香’……”
“噗咳！咳咳咳……”倪家洛正在品茗，听了这词，一口茶喷的比林妙妙还远，呛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气都没缓上来。
叶飞本来说的挺高兴的，被倪家洛这突如其来的亢奋劲儿一吓，登时住了嘴，跟旁边的黄雨凡对了一眼后，将迷惑的脸，转了个90度。
靠窗的血红色沙发上，蔡鹏予、安雅、凌空、林妙妙、倪晶晶，翘着二郎腿，一字排排坐。此时接收到了来自那边的求问信息，蔡鹏予冷着脸率先开了口，对负责渠道公关的钱明城道：“你预备借哪里的场地搞活动？”
钱明城答：“既然是推广，自然是人越多的地方越好。时间上虽然紧张了一些，好在我跟环亚港公关部的李经理熟，到时候请他帮帮忙，我看，场地问题不是很大。”
蔡鹏予点头，看向叶飞：“既然要借商家的地盘搞活动，对人家就得有起码的尊重。6.18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剁手。商家各种营销策略满天飞，要的就是把消费意图植入人心。现在你们想出这样一个口号，岂不是把天罡放在所有大佬们的对立面吗？”
“还有！”安雅接嘴，边瞪着叶飞，“什么‘别人剁手火葬场，我玩游戏爽一爽’？！那意思就是，别人都翘辫子了，你开心的在这儿放鞭炮呗！你们都什么思想？啊？！得罪大佬还不算，非得把全世界都得罪光了是不是？！”
倪家洛从桌底下直起身子来，艰难地哑着嗓子道：“好了，你们让我静静，都出去吧。”
叶飞、黄雨凡低低地扫了倪家洛一眼后，跟钱明城一块儿起身。
待门关上，安雅忍不住开炮：“什么人啊？！谁招的？！策划运营对一个公司来说多重要的事？！怎么能把关键位置给这种不靠谱的猪队友啊？！把叶飞跟黄雨凡开了！”
倪家洛拿手搓了搓脸，放下时，一脸温和的微笑：“年轻人，思虑不周，可以理解。能一次惹毛天下人，这格局还是……很厉害的……我们要善于发现人的优点嘛！只要带的动，这份霸气运用得当的话，也不失为我们的魄力嘛！”
蔡鹏予道：“那就再给一次机会吧，毕竟便宜。”
倪家洛又咳了两声，瞟了蔡鹏予一眼，只为他毫无顾忌的“便宜”真相！
几个人正欲拿出b计划作探讨，叩门声响起，后端程序员付品超走了进来。目光直接忽略沙发上的众位，只大喇喇往倪家洛面前一坐，跟着将一份文件扔过去，道：“霸领的用户画像，你看看。”
倪家洛一惊！等不及全身的血液上涌，蔡鹏予、安雅、凌空、林妙妙、倪晶晶，已迅速围了过来。
只听付品超道：“霸领的玩家男女比例各占一半，其中，女性玩家多集中在《恋爱e世界》这款游戏上，年龄层以20到29岁为主，爱好音乐、动漫、美食、书籍。社交风格为校园社区型、知识青年型、二次元型和流行时尚型。”
倪家洛竖着耳朵，头也不抬的飞快翻阅，那几个也瞪大双眼，站在倪家洛身后浏览。
付品超得意地一笑，顿了顿后继续：“地理位置方面，一线城市玩家占比重。付费变现方面，上班族消费次数更高，并且更易受打折、促销的影响。因此，总结霸领女性玩家的普适标签为：轻度、恋爱、美感、沉浸。”
“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利用这份用户画像，提议家洛，做一款针对霸领的游戏？”总算看到一半时，蔡鹏予将目光移到他身上，问了句。
第3章 复仇大计（二）
付品超轻挑了挑眉，与蔡鹏予直视：“不可以吗？说实在的，我也不甘心输给《恋爱e世界》那种游戏，相比较，我们家的《探宝森林谷》技术含量比它高了不是一点点好吗？！凭什么他们就比我们流量高啊？！而且我也去体验过，发现，那也不过是一款普通游戏而已。剧情十分呆板跟不连贯，玩家跟npc的互动都是预设好的，所以每个人收到的消息都是一样的超没劲！”
“也就是，我爱上的男主，用相同的情话，撩了成千上万的女玩家，包括我？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倪晶晶的一双桃花眼，在付品超的话后，放大成认真的铜铃眼。脑子里飞快地代入现实画面，想到520那天跟她分手的前男友许子峰，一边跟她温情脉脉，另一边又跟其她女人们藕断丝连……
她骤然愤起！拍桌子怒道：“老娘为他花了时间、精力跟银子，为他付出了犹如白纸般的纯情，我不介意他连个人都不是，只是块屏！我只要求一对一！可就是这样！我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的艰难！连块屏都做不到！！你们说！我还玩什么破恋爱游戏？！！”
“……”
所有人都被吼住！大家齐刷刷望向倪晶晶沉默，半分钟后，凌空一本正经道：“你把天，聊死了。”
倪晶晶方醒转，正色，问付品超：“那超超，我们具体要怎么做，才能以压倒性的优势，全面击败霸领呢？”
付品超指了指倪家洛手里仍在被看的文件，答：“就是这个，大数据啊。”
蔡鹏予斜了他一眼，边往沙发走，边跟仍旧一头雾水的倪晶晶解释：“就像今天浏览器的‘精准推送’，后台一旦了解到你要替你家孩子报钢琴班，相关合作培训机构的广告就会随之而来。付品超的目的也是如此，利用大数据，给用户画像，之后我们就能清楚地知道用户的喜好，继而就能做出既原创又符合市场口味，甚至，专门针对人打击的作品。”
“binggo！一举三得！”付品超轻佻地旋了旋转椅，“利用用户画像和实时数据，动态调整玩法，使得每一个人在游戏里得到的，不仅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而且是适合他们的东西。这样玩家们体会到的，才是‘与众不同’的快乐，真正的‘千人千玩’！”
倪晶晶两眼亮晶晶：“没错没错！重要的是人！我们现在摸清了霸领玩家们的底细，跟着只要做一款‘投各人所好’的作品，再进行‘精准营销’……哇靠！这哪是‘击败’霸领啊？！这是‘掏空’啊‘掏空’！”
踱到付品超身边：“安雅姐说过，玩《恋爱e世界》的霸领女玩家们迟早会知道，她们以为花钱买下的快乐，其实是她们无尽的空虚！现在看来，不久之后，霸领也会明白，她们以为爬上的榜单巅峰，其实是他们为我们做的垫脚石！哈哈哈哈！超超，你真是人才！”
冷不丁猛拍了付品超背部一下，力道之大，把白净文弱书生样的付品超的嗝都给拍了出来！
付品超掉下了二郎腿，整个人往前一冲！咽了口唾沫后，才强撑骄傲地回倪晶晶：“那当然！好歹哥以前也是黑客嘛！虽然没有蔡哥有名，刷子还是有两把的，不然，也不好意思叫黑客呀！”
倪晶晶没理这话，秒变了严肃脸，又道：“可是，要投那么多玩家的所好，仅靠我们工作室这寥寥几个人，真的，做的到吗？”
蔡鹏予应：“理论和技术上，完全做的到了！晶晶，你记得汉森机器人公司的‘索菲亚’吗？她不是可以在镜头前对答如流吗？其实，这就是大数据‘喂养’的结果。所以表面上看，我们也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建立语言模型，用大数据去训练游戏人物，让它们能跟玩家个性互动。”
“感觉像科幻电影《她》里面的操作系统‘萨曼莎’一样嗳！”倪晶晶道。
蔡鹏予点头：“对，人工智能的支撑点之一就是大数据。但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吃’数据长大的智能，不管多么像人，说到底还是机器，它再会聊天，本身也不会有真正的爱情，人们恋上它的感觉，最终依旧会是一场败给数据的镜花水月。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我们的游戏《探宝森林谷》里其实运用到了‘个性推送’记得吗？我们在单机版时设计了200多个头像挂件，跟着在服务端读取了一部分用户数据后，才开始免费赠送的。”
倪晶晶恍然大悟：“对对对，记得记得，那时我刚毕业，那个挂件，后来玩家反馈特别好来着。”
“是的。那是因为，我们提取的，是用户游戏库里的游戏时长和类型，根据这两项数据推断玩家的风格以及喜好，进而再进行头像挂件的‘个性推送’，那效果，就完全可以事半功倍了。但我始终没有大面积将这个做法运用到游戏设计里去，拿《恋爱e世界》举例，就算你爱上的男主用不同的情话撩你又怎样呢？如我之前所说，机器不会有爱情。所以我们做游戏的目的，绝非为了让玩家体验到更深的空虚！”
说到这句时，蔡鹏予故意顿了顿，拿眼冷冷掠过付品超，继而又重新落回倪晶晶脸上，道：“第二牵扯到经济问题，的确要实现个性化剧情推送，代价非常大。”
付品超道：“可不管怎样，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既然能做到细节上的个性化推送，那就已经完全可以赢霸领了啊！毕竟，我看到很多玩家在‘一讯’平台上抱怨，说《恋爱e世界》重复抽卡率太高、副本剧情跟主剧情根本连不上什么的，那就说明，只要我们稍作修改，就肯定能做的比他们好玩啊！”
对蔡鹏予回以冷冷地一掠，付品超转身面朝倪家洛，笑着又道：“老大，所以呢，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款女版的《探宝森林谷》，把探宝之旅改为寻爱之旅，根据用户画像，打造4个不同社区风格的主剧情，然后利用实时数据，根据玩家的喜好进行推送，最后呈现给每个人不同的结果。就好像做心理测试，虽然每个人拿到的题都差不多，但是通过层层不一样的副本，大家最终的测试结果都是不一样的。这样，不比单纯的跟pc聊暧昧有层次多了吗？！”
安雅扬起嘴角：“呵呵。”
却只笑了两声。跟着走到蔡鹏予旁边，坐下。
并肩站在倪家洛身后、几乎没怎么讲过话的凌空和林妙妙，则相对了一眼，二人面容严峻，在听完付品超的计策之后，皆表现的淡然超脱，全不似倪晶晶，仿佛已经登上山顶、脚踩霸领的飘飘然，整张发光的脸上，都写着“胜利”！
沉默。一番讨论之后，总裁办公室陷入意外的宁静。众人都不再说话，仿佛单等着倪家洛，做最后的决断。倪晶晶扫视了一下周围，终感到了一些不对，飞扬的面庞慢慢凝固，她最终将睁成小鹿般纯真的双眼，投向了昔日的大学室友、林妙妙。
林妙妙的嗓音中庸平淡，没有这座江上城市女孩的嗲气，也缺乏伪娘的妖气，更不具备汉子的硬气。她只是不高不低、不紧不慢、语调中和的在各人灵魂处，轻轻一落，问：“超超，霸领的数据，你哪儿来的？”
不等付品超回答，凌空接嘴：“我猜霸领应该没那么好心，搞免费赠送吧？”
“霸领好心，我挖心。”林妙妙面无表情。
第4章 群论
“嗬……”倪晶晶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一软，她撑在了倪家洛的桌子上，难以置信般地望着付品超：“超超，你、你偷……”
“什么叫偷啊？！”付品超不满打断，对倪晶晶回以“没见过世面”的轻飘眼神，一脸不屑，“第一，我这叫‘合理使用内网权限’，懂？第二，霸领用户资料保管不善，那是他们企业内部安全工作做的不到位，跟我有毛线关系？第三，我既没有公开这些用户数据，也没有非法贩卖这些用户数据，更没有拿着这些用户数据牟取什么暴利，我也就拿他们做了一些商业参考，于这些用户，有什么损失吗？”
一席话反问的倪晶晶是瞠目结舌，半张着嘴，想想……特么的好有道理啊，我竟无言以对！但下意识，还是脱口了两个字：“可怕！”
凌空也说了两个字：“流氓！”
安雅闭了闭眼：“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转脸问蔡鹏予：“‘内网权限’，指的是我们这栋大楼的内网吧？”
蔡鹏予点头，目光疏离地望着付品超：“他的意思是，因为大家是一栋楼的，所以跑到人家家里去拿东西，天经地义。所谓‘超市是我家，东西随便拿’。我请问你，付品超，你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怪人家的锁差劲，警察会因为你技术好而原谅你吗？”
付品超撅起嘴，毫不在乎。
安雅见他这态度，火压不住的往上冒，皱眉道：“还有！你这用户画像里面，采集的用户年龄、居住地址、消费能力这样的敏感信息，差不多相当于人的底裤吧？你拿了人家的底裤不公开、不贩卖、不牟取暴利，你就英雄了？付品超，收藏人家底裤搞研究，更bt！”
“bt死了！”倪晶晶应。
“bt到骨灰级！”林妙妙站。
倪家洛如坐针毡，在他的老板椅上跟条蛆似的扭了扭身子，一根手指在挠头，挠得仿佛毛都要掉下来。前面还在火力全开，看的出三个女人的枪口一致，抨击得付品超胸阔疼，他捂着心窝窝，“哼”了一声，却依旧坚挺着舌战群儒：
“什么啊？！我怎么就bt了？！安雅姐，你要这么说，那全世界所有的互联网公司都是bt了！你买东西的时候，购物网站不收集你底裤吗？你聊天的时候，计算机公司不收集你底裤吗？哪怕你不上网，只要打开电源，你电脑还收集你底裤呢！现在研究底裤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开放年代，谁还跟封建社会似的，看一眼脚踝就得娶啊？！”
“嗯……”倪晶晶认真听取，黔首。想想……特么的他总是那么有道理啊，我都无力反驳！可本能的，还是叹息了一口：“唉！”
凌空道：“问题的关键不是我们应不应该研究底裤，而是这些底裤不是我们的！是霸领的！你这是窃取！是犯罪啊！”
付品超“切”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搞笑！谁说这些底裤是属于霸领的？是属于用户的好吗？！”
林妙妙道：“可用户在下载霸领游戏的时候，是勾选了协议的，凡霸领能够挖掘的数据，都是用户许可的。我们不也一样吗？所以，这些数据既属于用户，也属于霸领，但不属于我们。”
付品超回：“谁玩游戏之前，会认认真真去阅读那些协议条款啊？还不是霸领说挖就挖了？”
“但这也不能成为你随意去偷取的理由啊。因为用户开放，所以我们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吗？这个逻辑行不通。”林妙妙义正辞严。
蔡鹏予的声音陡然响起：“身为天罡游戏工作室创始人兼主策，我宣布：付品超被开除！”
此话一出，恍惚两个人影皆是一晃！3秒后，付品超勃然大怒，瞪着眼睛，一脚踢开了转椅，起身：“老子还不干了呢！蔡鹏予，你有什么了不起？！论技术，老子不输你！论才华，老子也横溢！论做人，老子不知强你多少倍！你也配开除我？！也不照照你们这群人的穷德行！老子要不是见你们一天到晚被霸领那几个臭小子冷嘲热讽，老子还不操这份闲心呢！别当我不知道人家怎么笑话你们，一群单身狗只配做‘碉堡’游戏嘛！臊不臊啊你们？！”
说完愤然要往外走，被倪家洛叫住：“你等等！”
付品超转过来时，眼圈儿红红的。瞧得倪家洛心下一揪，走到他面前，柔声道：“超超，以你的本事，跟我，是委屈你了。我知道，你配拥有更好的前途。要不是因为我，你房子、车子，早就已经有了，还用得着受霸领那几个平庸之辈的气吗？！”
顿了顿，见付品超对这番话颇为受用，他脸上盛怒渐平，将手搭在他肩上，又道：“但是超超，这次，你是真错了。你不问自取，任凭你再怎么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窃取这个事实。哥知道，你是黑客出生，习惯了没事干跑人家家里去溜达一圈。可从前，你溜达完了是会留张便条的，告诉人家哪儿哪儿做的不好，人家虽然对你的不请自来不爽，但不管怎样，人家没损失。既然没损失，自然就会记挂你的好。”
忽然变了脸色，声调陡然提高：“可现在！你留便条了吗？你亏不亏人家？！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如你所说，今天，全世界的互联网公司都清楚数据的价值！数据是资源、是金矿！而你，偷了人家一座金山！你说，这不等同于刨人祖坟吗？！”
付品超一惊：“哥，我、我没想到这层……”
倪家洛走回办公桌前：“基于你这次的行为，尚未给天罡带来影响、构成霸领的损失，我现在要你立刻回去做三件事：第一，清除所有有关霸领的数据，包括这份文件，马上粉碎！第二，我要记你一次大过，按规定给予行政处罚！第三，请你深刻反省自己，写一份检讨，明天交给我！”
“哦……”付品超悻悻的，虽对自己好心办坏事存着满腹的委屈，到底，因为倪家洛之前的一番“通情达理”，接受了他的处置。
走到门口时，犹豫再三，还是转身问了句：“老大，你……还开除我吗？”
倪家洛又恢复了他一惯的谦和温润，笑得如这一日的暖阳，他说：“超超，兄弟一场，你为我卖命，我自然保你。只是以后做事，不要这么鲁莽，记得要跟我商量。”
“嗯！”付品超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安雅跳了起来：“搞什么家洛？！你怎么能继续用他？！你知不知道这种人是炸弹啊？！今天他可以用歪理偷霸领数据！明天他就可以说服自己泄露我们家数据！对，我承认他很聪明！可一个不懂法、没有底线的聪明人，除了会毁灭他自己，还会连累我们啊！”
“没错。”林妙妙和，“而且他所谓‘使用内网权限’，他明知道我们这栋大楼只接受企业用户，不接受个人用户，那也就是，他去窃取的时候，用的是工作室账号。”
“要西啊？！（要死啊的意思）”安雅不由得飙出方言，激动的额上青筋暴起：“万一被大楼信息管理员查获，那霸领岂不是很有可能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告我们啊？！这都什么人啊？！怎么我们招的不是猪队友，就是坑王啊？！”
安雅欲哭无泪，沙发上的蔡鹏予却只是冷冷睨着倪家洛，不发一言。诚然倪家洛当着大家伙的面儿，驳他的决定，让他不舒服。但依这些年跟他合作的经验，蔡鹏予知道，他这位partner绝非表面看起来的和风细雨。
第5章 不简单
倪家洛的狠，是被仇人打完一巴掌后，还能笑着说“打的好”的隐忍；是雷打不动、一年365天每天只睡4小时，日日到公司打卡的坚韧。需要时，他可以卑贱的像汉奸；必要时，他又可以装的真像那么回事。
蔡鹏予跟他相识整整6年，从他还是程序员，二人在线上合作开发小程序始，总以为他是个可以用固定形容词描述的人，再认识才发现，他就像个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又是一层。用计算机语言来说，他整个表现也许就是一套多层前馈神经网络，当人们用对他已有的认知去输入时，经过他中间神秘的“隐藏层”后，再次输出的结果，往往是他又让人另眼相看了一回。
谁也不知道他的“隐藏层”里，都安置了怎样的计算。对所有只看到表象的人来说，“隐藏层”，就是黑匣子一般的存在。所以蔡鹏予至今不完全了解倪家洛，唯有一点，他晓得，他不简单。
所以面对安雅的歇斯底里，众人的态度一致，倪家洛只是静静等待大家说完。他总是这样，沉默着好像永远抓不住重点，非得等大家伙儿摊开了、揉碎了，讲的明明白白没有出路时，他再开口，却绝能够将问题解决得精准狠！
此刻他扫了一眼众人，将定定的目光最终停在情绪激昂的安雅脸上，他说：“安雅，你放心，付品超，我会找机会让他走的。”
此话一出，安雅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一些，尽管仍带着明显的不解，但倪家洛就有这样的本事他能让人“盲目信从”！
却见他提起桌上的紫砂壶，将排开的功夫茶杯一一斟满，不疾不徐地分递给众人，伴着袅袅的茶香，这才仿佛讲故事般，娓娓道：“我是随着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亲眼见证过草根的崛起、巨星的陨落、万人的唾骂，在虚拟的空间里，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一只蝴蝶，煽动翅膀的背后，谁也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风暴。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没有人不是炸弹，所有危险的源头，说白了，都是因为人。”
抿了一小口，缓缓又道：“而愤怒的人，是危险品中的易燃品。你明知他易燃，还去点火，那是逼着他烧你。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安抚付品超的原因。他是黑客出生，熟练掌握各种‘开锁’技术，这种人用好了，是最佳的‘看锁匠’，用不好，就是最具破坏性的威胁者。所幸他虽然聪明，耳根子还比较软，不然，我也没办法哄他写份检查。只要有了他的检查，对内，我们就等于是摁住了他的翅膀、避免了他兴风作浪；对外，我们也算有了一点准备，到时也好有一套说词。至于要用什么理由开除他，那还是问题吗？”
安雅长吐出一口气，终于坐了下来：“嗯……”点了点头。
凌空眨着天真的眼，却下意识说了句：“家洛哥，我怎么觉着，你越来越可怕了？”
一语逗得倪家洛忍俊不禁，笑叹道：“哎呀，还不是被你们这些人才给逼的？！我是不敢随便得罪人呀！空空，你以为这年头当老板，还能跟从前一样，四处摆架子？我是一天到晚的夹紧尾巴做人，吊着脑门儿的留心提防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说，我能想的不周全一点吗？能不小心谨慎吗？时间过到如今咱们这被人看光底裤的时代，哪天惹上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被挖祖宗十八代，都有可能！”
“那我可不信！还没王法了？！”倪晶晶道，撇了撇嘴，“不过话又说回来，被数据构建的我们，在网络的空间里，如果被人成功画像，那还真跟在伊甸园里差不多呢！我想想……这坦荡荡的样子，四处晃来晃去的……哎呀！好污啊！”
“哈哈哈哈……”总算在一番献策献计的“角斗”之后，倪晶晶的一个脑洞，让大家轻松了下来。
安雅笑道：“你放心吧，就你这‘少壮不努力，老大徒a杯’的身材，伪装成男人，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安、雅、姐！”倪晶晶高嚷，跑过去打闹了一阵，挨在安雅身边，又道：“嗳，不过不过，说出来可能有点那个啊，其实吧，我爸，他都知道。因为我妈洗衣服，我爸负责晾嘛。只不过，他看破不说破而已。”
“哈哈哈哈……”
“嗳？哥，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尺寸啊？”
“哈哈哈哈……”
倪晶晶的大胆提问，直让倪家洛冒冷汗，白了她一眼，倪家洛没好气地道：“倪晶晶，你有谱没谱？！喝茶喝醉了啊？！把杯子给我！”
倪晶晶坐在沙发上却是没动弹，将桃花眼睁成溜溜儿的小鹿眼，只道：“有什么关系嘛？！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越过旁边的安雅，伸头去蔡鹏予面前，问：“蔡哥，你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吗？”
蔡鹏予也是被问的很无奈，看着她只是笑得直摇头。
倪晶晶见状，又去问凌空：“空空，你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吗？”
凌空双手抱拳：“在下受之不起！”
倪晶晶得意的对她哥道：“你瞧！这就是自己人和别人的区别！我在自己人面前可以坦然无惧，因为知道，即便我开再过分的玩笑，你们也不会产生肮脏的思想！可别人，我就不知道啦！所以之前付品超做的事，才让我觉得特别不能接受！因为他跟你们不一样嘛！我跟他没那么熟，被他知道，就好像被怪蜀黍当街看了似的！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倪家洛起身：“好，你最有道理！不早了，外边都下班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林妙妙问：“那‘复仇大计’怎么办？”
安雅道：“当然要报喽！那个下作胚子（方言，无耻之徒的意思）不是骂我们单身狗吗？那我们就脱单秀幸福酸给他看啊！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姐，你认真的吗？”凌空露出惊恐而不失优雅的微笑。
安雅站起来：“认真啊！”抬起下巴，对在场所有人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所谓复仇呢，就是要颠覆敌人的三观、摧毁敌人的心志，用技术跟战术，从生理到心理上杀他个片甲不留！霸领那群小子现在之所以那么得意忘形，不就是认为自己高薪高起、已经脱贫致富、有车有女友、达到人生巅峰了吗？那拉他们下云端的最佳手段，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才是俯瞰他们的浩瀚天空！明白吗？”
蔡鹏予走到林妙妙旁边：“你用更直白的方式给我翻译一下这段话。”
林妙妙点头：“就拿那个话最多的大背头举例，如果你送了他一顶大绿帽，那你就是从生理到心理上把他杀了个片甲不留。”
见蔡鹏予依旧满脸迷惑，进一步说明道：“他女朋友踹了他，跟了一个比他丑、比他老、比他挫百倍的男人，这证明，他不行、不行、不行！所以，他就会崩溃。”
“你非要这么举例吗？”蔡鹏予不满。
“哈哈哈哈……”凌空笑得前俯后仰。
安雅挽起林妙妙：“哎呀，孺子可教！”
一群人说笑着下楼。倪晶晶瞟了他哥哥一眼，沉默的倪家洛面无表情。26年的朝夕相对，也许倪家洛瞒得过所有人，但总有那么一晃，别人察觉不出，倪晶晶能看出。
所以四目一触，仅蜻蜓点水间，便已漾开湖面平静一隅。
第6章 各人的心思（一）
众人走出大楼时，天空下了雨，“滴滴答答”，落在倪家洛的车窗前，不等看到它四溅的模样，便被雨刮器急急地掠去。倪晶晶坐在倪家洛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痴痴地望着前方，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讲了太多话，此刻，只是双唇紧闭。
路灯掩映下的两张脸，皆是忽明忽暗，但26岁的那张年轻面庞上，尚有一些婴儿肥。这兄妹二人长得实在是很像。有人说，桃花眼这种眼相总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感觉，不聚焦，别人看向这个人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其到底在看哪儿。
或许正是因为此，倪家洛和倪晶晶的最后一段分手理由，都是不约而同的“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尽管，距离倪家洛上次恋爱已过去整整5年，倪家洛几乎忘了那个女孩儿的样子，当听说妹妹失恋时，莫名的，就仿佛一根引流管，所有的回忆在刹那间一股脑儿地井喷，他忽然，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倪家洛觉得可笑，都说双胞胎才心有灵犀，却没想到，凡一母所生的血缘，都有这个功能，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
所以瞥了妹妹一眼，问：“许子峰还没联系你吗？”
倪晶晶将握在手里的手机扔进包里，轻轻一“哼”：“古龙先生说：‘爱情如高手过招，谁先动心谁先死。’他想跟我耍花枪，那我就陪他继续玩冷暴力呗。”
“是吗？”倪家洛打了个方向盘，转了个弯，“他该不会是因为嫌弃你身材不好，所以才跟你分的手吧？”
“好心当成驴肝肺！哥，为了你，我可是连荤段子都讲了！”将上半身直直转了个90度，定定看着倪家洛，“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让付品超那么干的？”
倪家洛皱眉：“你就这么看你哥吗？”叹了口气，倪家洛驰进阴影里，“这个付品超啊，挺有想法的孩子，技术也好，只可惜……”
“只可惜拎不清。怎么能把老板的心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呢？！偷盗纵然不可取，但他想对大数据的充分运用，你是赞同的。如果每个人都跟安雅姐似的，认为数据只配私有化，那身为小微企业的我们，又如何在狼烟环绕的环境中生存呢？时不我待，进程总有一天会走到那一步的，等到别人长大成熟，我们想再进入，就迟了真的不是你叫他去偷的？”
“不是！”倪家洛恨恨地白了妹妹一眼。
倪晶晶赶紧笑着顺毛：“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你被别人的胜利气疯头脑嘛？！既然如此，哥，考虑合作吧？眼下这样的情况，单打独斗实在太吃亏了，如果我们得不到大厂的青睐，何不干脆打通跟霸领的数据界限呢？难道……你在乎那个谈威威？”
谈威威。这个名字将倪家洛的思绪拉回3年前，他想起他最辉煌的时候，他年仅28，意气风发，他带着互联网圈儿有名的黑客蔡鹏予和他的好基友设计师谈威威，仅凭一张ppt，就融来了2000万人民币！那也是游戏界最黄金、最蓬勃的2年，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其中的巨大商机，个个削尖了脑袋、卯足了劲地想办法要来分一杯羹。
中小微创业团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仅江上市淮河区的这片基地上，1年内就新增了几十家做游戏的公司！一时间，“日活”、“留存率”这样的专业热词，和着浓郁的咖啡味，飘得街知巷闻。
倪家洛暗暗窃喜，毕业后只花了5年，从普通程序员做到cto的他，自觉能力非凡之余，也终感到属于他的腾飞机会来了！
事实证明，他人生中被抛得最璀璨的一次，就是他手握2000万的那次。他靠“刷脸”得来的钱，他以为能助他赢天下，结果，却因为对政策风向的疏忽，被游戏版号问题吊打成尸！
钱烧没了，原本待的1801这间面朝阳光、可俯瞰基地众生相的合心工作室也租不起了，倪家洛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认为最不可能离开他的好基友谈威威也于第一时间跟他拆伙划清界限，倪家洛后来知道，谈威威正是去了如今跟他门当户对的霸领游戏，并且，便是在他的建议下，霸领在业务扩展后搬到了1801。
整个儿一出鸠占鹊巢有木有？！倪家洛自此恨上霸领！尽管，在他东山再起的半年前，他好赖非要租下1802的那个午后，他于走廊上“巧遇”谈威威时，表现的惊讶、错愕、彬彬有礼：“呀？谈总监？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长胖了啊。”
谈威威也回以笑容可掬：“倪总？没想到、没想到，老朋友你倒是清减了。”
二人手握着手，只字不提当年的恩怨情仇，单单热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养生话题，甚至让当时跟在他旁边的安雅都错觉：这两个人是不是要相约着将来进同一家养老院？
面上如此投契、欢愉！
可事实是，背地里，他跟邻居的较劲儿天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以也难怪，连他亲妹妹都会怀疑他的衡量天平！
倪家洛的嘴角，微动了动私仇跟公利，他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谈威威不过小人尔。”缓缓刹住了车，停在红灯前，倪家洛的目光悠远：“晶晶，这事儿，跟你和许子峰一样。你说你明明在乎他，为什么就不肯先给他打个电话呢？”
倪晶晶闻听此言，将脸别到窗外，不说话了。
车载音响里的钢琴曲舒缓，如丝绸般绵延，淌过心房，惹人畅想。倪晶晶也忆起一些往事：5岁时他们爸爸得癌走了，他们妈妈一个女人只身来到江上市，从卖馒头开始，到开麻辣烫店，到后来有了一家汤包面点馆。老古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尽管在老家，谁也没亲眼所见，十几岁前，倪晶晶都是在蜚短流长中度过的。
他们骂她是“野种”，是他们妈妈跟厨子生下的；说他们家店是他们妈妈靠出卖**开起来的。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其实彼时倪晶晶是不懂人性的，她不懂为什么，那些比她好的人骂她？那些比她差的人也骂她？
她只是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小小年纪，便许下宏伟的愿望，说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这件事，在她16岁初中毕业时实现。这一年，她哥哥21岁，于江上市理工大学计算机系就读。妈妈毅然决然卖了老家的房子，掏出所有积蓄，入手了一套江上市近淮区的二手房，75平。她跟孩子说：“为了你们有更好的发展。”
搬家那天倪晶晶可高兴了，她亲耳闻得一妇女酸溜溜道：“以后他们家，就是大城市的人了！谁晓得哪里来的钱哦？！江上市房子那么好买啊？！”
倪晶晶只是笑，她第一次感到不在人舌底下的轻松快乐，她见了阳光，从此，朝着新的生活而去……
一晃10年，新的，成为了旧的。
外头雨越下越大，不过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家了。熟悉的街景，终拉回回忆。倪晶晶觉得，这座城市最好的地方就是：关上门，人都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也碍不着谁。
很自私，也很现实。
所以又开了口，道：“哥，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合作只要讲利就行了，比我跟许子峰简单多了好吗？”
“不。”倪家洛回的斩钉截铁：“这不是利与情的问题，你我计较的，都是权！”
倪晶晶一愣。
第7章 各人的心思（二）
安雅脱了高跟鞋，在自家门口站了会儿。发愣的头脑才后知后觉地认知到，之前在办公室时，倪晶晶的用意。
她“嗤”地一笑，走进卫生间。这就是那兄妹两的心性，九曲十八绕，深意永远埋在话之后。安雅初次见倪家洛的时候，从未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瞧着土里土气不起眼的样子，闷声间，却在所有人意料之外被提升为cto。彼时在他们任职的那家知名游戏公司，谁也不曾多注意他，但就在众说纷纭时，他又以一纸离职报告，直接飞跃成了创业公司老板！
安雅不曾料到他会来找她。自他递交辞呈之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与联系了。但1年前，安雅结束第一段婚姻后，倪家洛就像个幽灵般，精准的重新出现在她生命里。
他在电话里说：“安雅，我需要你。”
安雅直接就呆了！她忆起倪家洛的面庞，她承认他虽然不擅长打扮，可是，还……挺帅！尤其是眼睛，忧郁中带点神秘、神秘中带点秋水，那开着低音炮脉脉的调子，让安雅都恍惚难道，他竟暗恋了我多年？！
帅哥岂可辜负？！
安雅找出“战衣”描眉画眼，当她盛装出现在倪家洛面前的时候，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很快。
那顿饭，天南海北，从倪家洛老家的小龙虾侃起，一路说到巴拿马的溏心鲍，正当安雅以为他成了美食专家，话锋一转，他又聊起了他们的旧同事。安雅都不知道这转折怎么弯过去的！
全程，只是被他带着跑。
后来，他总算点到了正题。说：“安雅，既然你还没下家，不如跟我吧。”
安雅晕乎乎的，闻听此言，心蓦地，酥了一下。不晓得是不是酒喝的太多，她飞红了脸，“啊？”问。
他笑了：“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你，你做事认真，品味独到。有责任心之余，还有足够的管理经验。我相信我的公司若有你的加入，一定能锦上添花！”
“……”
安雅醒了。她望着倪家洛，蓦地领悟了，“趁虚而入”这四个字的真谛！此厮哪是真看重她的能力，他是知道她之前嫁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离婚时得了前夫一半的财产，他需要她的资金加入！
当然，这些明白都在工作室成立之后了。自此安雅决定，再找伴侣，绝不找前夫那种太蠢的，也不要倪家洛这种太精的！嫁个普通人，踏踏实实，最好！
这世间满满的套路啊……倪晶晶，是越来越像她哥了！
安雅躺在浴缸里，闭目念及那兄妹二人，以为雾里看花人影憧憧，走进了细瞧才发现，这特么是两妖！
什么“我爸他都知道，看破不说破而已”，什么“哥，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尺寸啊”，什么“这就是自己人和别人的区别”，所有的话，都在暗戳戳的试图说服安雅我们也需要了解人底裤，只要是“自己人”，就没关系了啊！
至于谁是“自己人”？又该如何划分？就不得而知了。
安雅睁开眼，从满缸的泡沫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拿了旁边的红酒，抿了一口。她知道她今天指责付品超的话是过分了，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态度暴露无遗。但同身为用户，她也确实，感到了无力。
当浏览器一遍又一遍，几乎每天拿她的年龄，向她推送广告的时候，安雅想要回避自己逐渐迈向衰老的心情，被一再挑衅！当深夜辗转难眠，点开购物网站深眺成人用品而无勇气下手，次日于工作室登录时，被同事瞥见的满屏推荐，又叫她情何以堪？！
安雅对大数据是又爱又恨！所以当付品超于大庭广众展示之时，安雅那触电，不亚于被医生当人面宣布她未婚先孕这种既成事实又满面娇羞的感觉！她不知道屏幕背后的那个“医生”，又是个怎样的存在？会不会像付品超一样，表面斯斯文文，其实猥琐不堪？！今天，付品超偷了霸领的数据，展示给自己家这些人看，明天，她的数据，又将以怎样的形式被泄露在一群怎样的人面前？是谁在对她“了如指掌”？又是谁在保证这些人的修养？
安雅有太多的不安！同理，她不知道自家那些用户的“底线”又在哪里？她怕适得其反，做了太多，万一无端激起用户“被安排”的抵触，到时，他们又要怎么办？
安雅承认自己还没准备好，尽管一切已经来临，并且，她已深陷其中。同身为一家工作室的老板，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创业者。
所以她情绪化，前脚刚骂完产品推广叶飞、文案黄雨凡是猪队友，后脚自己也立马陷入把“全世界都得罪光”的“格局”里！
这个表面女强人、内里小女人的女人，从浴缸里站起来，走到镜子前，她端详自己。她发现她的眼角竟有了些细纹，鼓起嘴便跟自己生气！转身要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这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矛盾心态，是不是也是衰老的一种表现？当一个人开始变得不容易接受新事物、不敢挑战，需要人温婉的、潜移默化地劝慰时，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年龄，已经到了别人都怕的地步？
安雅怔住！
下一秒，她冲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天罡一号”群发消息：“伙伴们，姐姐我打算用大数据找对象去！”
她跟自己说：“老娘也跟得上时代！”
第8章 各人的心思（三）
蔡鹏予看到安雅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家小区门口的餐馆里吃饭。用大数据找对象这个思路，对他这个资深宅男来说，倒也不是什么标新立异的想法。早在大数据还不像今天这样火热，最受欢迎的语言仍被c、c++、java包揽的时候，经常用python编写自动脚本的蔡鹏予，就曾冒出过相同的念头。
他甚至还去亲自实践了一把。在相亲网站申请好几个假账号，然后用脚本自动搜索他的目标人群，访问她们的页面，并搜集所有可用的信息。跟着使用聚类算法将这些女生进行分类，最终挑选出自己喜欢的类型实施“精准营销”。
那时候，蔡鹏予本着“宁可被拒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壮志雄心，在最开始进行了群撩，他编辑了许多从网上摘录的短语，便于统一回复，诸如：“都说地球是圆的，当我在网上绕了一圈，看到你的时候，我却成了方（慌谐音）的。现在我得了心悸病，你说，你要怎么治我？”又比如：“一见钟情这种事，浪漫是浪漫，可惜听说不长久，你要不要试试跟我一起破除魔咒？”
有阵子蔡鹏予的站短像垃圾邮件一样，天天塞满他的个人信箱，因为脚本连发相同的内容，甚至假账号被后台封了不少。蔡鹏予都不以为意。毕竟姑娘们的招呼与回复实在是太多了，这种一夜之间被追捧的感觉虽好，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喝再多能量饮料，也是要疲于应对的嘛！
精力何其宝贵！
所以后来他痛定思痛，圈了10个姑娘加了qq，其中5个因他回复太慢而将他拉黑，剩下5个，有3个挺聊得来的。于是又重点发展这3个。
至终令蔡鹏予掉入恋爱漩涡的，是一个叫“伊莎贝拉”的女孩儿。蔡鹏予乍看到这个网名，第一反应是那个很爱砍老婆脑袋的、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他的首任丈母娘。据闻这位丈母娘，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是位精力充沛、才干非凡的君主。她既忠于自己的信仰，又可以不顾她爸爸的反对，毅然决然嫁给自己选择的费迪南。
蔡鹏予喜欢这种又贞洁又有个性的女子，在他心里，如果一个女人，可以做到忠于爱情，又能在生活里、大事中拥有自己的一番主见，那简直，堪称完美！
蔡鹏予将这个想法告诉“伊莎贝拉”的时候，她发了一个“白眼”的表情，她说：“我这个伊莎贝拉，是《暮光之城》里的那个啦。”
《暮光之城》……是什么？蔡鹏予没好意思问出口，赶紧百度恶补才知道，原来那是一个关于普通人和吸血鬼相恋的故事。
蔡鹏予心想：这姑娘倒是蛮特别的，吸血鬼那么阴郁的生物，而且非人类，她也喜欢。重点是，吸血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咬她一口，难道，这是暗指，她有受虐倾向？
不管怎样，她占了“个性”这一条。以后蔡鹏予再跟她聊天，脑袋里，总是出现尖嘴獠牙的自己，伏在满脸惬意的女孩儿脖颈间的画面这种森森的快感，异样刺激着蔡鹏予深陷她的泥潭，不可自拔！
两个人在网上交流了1年多，有一天，“伊莎贝拉”跟他说：“鹏鹏鸟，咱也算老相识了吧？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信任我，不给我看你的照片？”
蔡鹏予惊：“我没不信你啊！你要看早说嘛，我给你啊。”
把自己的生活照发了过去。
3秒后，“伊莎贝拉”的头像暗了，蔡鹏予心说：这人是掉线了吗？
发了个消息过去问，没回。然后，蔡鹏予就再也没收到来自于她的任何一条消息！
蔡鹏予是在三刷《暮光之城》后，才顿悟被“伊莎贝拉”屏蔽的真正原因的！那时，他真觉得这女人的心，简直就是石头不，是石墨烯做的！就算他蔡鹏予不是帅哥，聊了1年，也不至于只用3秒就把他蹬了吧？！
这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蔡鹏予对爱情火热的憧憬凉透了！与此同时，对用大数据找对象也失了兴趣！
时至今日蔡鹏予依旧单身，但他客观地认为，这并不归咎于他的这套办法。
所以他把这个主意用到了做游戏上，“个性化头像挂件”的营销果然出人意料地捕获了一大票玩家的心！
再后来，蔡鹏予想想，也是的，没有实质内容，而只有嘘寒问暖的恋爱，他也不知道叫不叫恋爱？这就好像更早更早之前，男女间通信做笔友，鸿雁传书再如何惺惺相惜、风花雪月，一旦照进现实，都要成为一地鸡毛的。因而蔡鹏予终究放下了对“伊莎贝拉”无故消失的心结，他告诉自己：是你的，就不会跑。
他等待着。等到现在，安雅宣布，她也要用大数据找对象去了。蔡鹏予知道，对安雅来说，她倒是没有在长相上被人挑剔的担忧，可清心寡欲了多年的蔡鹏予，已然不能够明白，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安雅，为何仍对找对象如此执拗？
一个人挺好的啊！想干啥就干啥！她养不活自己吗？找不着乐子吗？还是，她非要从哪里失败，就从哪里站起来？
蔡鹏予想起安雅的较真，身为创始人兼主美的她，拉着小凳凳坐在美术组小朋友身后，盯着人家做的图，叫人家“这边改改、那边改改”的死扣，蔡鹏予是亲眼见证这半年，美术组的小朋友掉了多少毛发的！保洁阿姨的吸尘器都被吸坏了2台！
蔡鹏予倒吸一口气，鱼头汤呛了鼻子，他放下调羹，从小餐馆结账回家。
再打开手机的时候，蔡鹏予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回了安雅，倪家洛说“祝你好运”，倪晶晶发了个“加油”的表情，林妙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味，意外让蔡鹏予感到遇见了知音。
她说：“本质上，装扮一新去给人一对一的挑拣，跟用大数据大浪淘沙的挑拣，也没啥区别。都跟菜市场的猪肉一样，嫌你是黑毛猪的绝不会因为你有只白猪脚而改观。”
凌空在下面哈哈大笑，连发了好几个满地打滚的动态图，他说：“所谓‘小林钢刀，例不虚发’！安雅姐，咬她！”
蔡鹏予唇角上扬，忍不住也发消息道：“我有找对象自动脚本，现在只要8888，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8888！”
放下手机的时候蔡鹏予有一刻的出神，跟着他打开床头的笔记本，开始做事。他正独立制作着一款游戏，那是他的终极目标。将自己数字化，而后编译进他创造的“世界”里。他想着，就算有一天他死了，也没关系，他能以这样的方式，跟他在乎的、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这款游戏，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发布。
第9章 这人咋想的？！
1个月！倪晶晶足足等了1个月！她开始相信男朋友许子峰是真的要跟她分手。从没有跟这回似的，倪晶晶记得她跟许子峰吵过最凶的一次，两个人也不过冷了20天！可这回，许子峰不打电话、不发消息之余，竟然还在朋友圈取消了关注！他点了“不让她看”！
这事昨天晚上倪晶晶才刚刚发现。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曾经很多个夜里，许子峰的语音陪伴，实在没忍住，点开他的头像，欲重温昔日种种，跟着便发现，居然有一条3天前的图文消息，被她这个每日都刷圈的人遗漏！如此不科学、不符合常理，让倪晶晶一时也有些懵。但3秒后，她一脚踢开了盖在身上的薄棉被，热的浑身难受！哪怕房间里开了20度的冷空调，还是觉得肚子里仿佛有颗炸弹要爆！
倪晶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记忆从温暖的画面，直接跳到520那天，本来手牵着手两个人挺好的在逛商场，进到一家香水店，许子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晶晶，月底菲依生日了，咱是不是要送点什么？”
菲依、骆菲依，这个许子峰的红颜知己，让倪晶晶听一次、神经痛一次。倪晶晶自己没什么异性朋友，所以她不懂，这男女之间的友谊究竟可以纯洁到什么程度？约会时有她掺和算纯洁吗？唱k时当着女友面儿打闹又算不算纯洁？她跟许子峰以兄妹相称，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妹妹，不晓得他们各自的父母认不认？
倪晶晶有时其实挺无奈的，自从骆菲依一口一个“嫂子”地唤她，她这个被兄妹情架起来的“嫂子”，就不得不表现出“嫂子”对“小姑子”应有的大度来。
所以出去旅行要带着她，买东西得想着她，过生日也不能忘了她。当倪晶晶第一次表现出有她在场的不方便，骆菲依立刻心领神会地撤了。倪晶晶很欣慰，她以为她还是懂事的，可下一次，骆菲依直接带了她的两个朋友来。她笑嘻嘻的跟倪晶晶说：“嫂子，人多热闹，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倪晶晶很想这样怼回去。可人家“哥”都没吭声，她这当“嫂子”的又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三人行成了五人行，倪晶晶自此再跟许子峰谈恋爱，就好像跟他身边所有人都谈了一样！
阿玛尼的那瓶香水倪晶晶看了很久，可2000大洋，倪晶晶始终没舍得下手。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妈妈和哥哥辛苦挣来的，哥哥的工作室如今才刚起步，到处都得开销。倪晶晶虽没学过财务，但终日跟哥哥相处，听他谈论种种，她知道创业的艰辛、经营一家公司的不易。所以那瓶香水，尽管不是买不起，想到往后的日子，钱要花在刀刃上的道理，倪晶晶终究，只作了舔玻璃柜状。
但许子峰很快把它买了下来。他说：“我也不懂，随便买买吧，菲依的生日，就送这吧。”
倪晶晶当场掉头！
许子峰拉住她：“你去哪？”
即将进入初夏的天气不知怎的，徒然冒出一股凉意，倪晶晶冷得舌头打颤。她想起跟许子峰确定恋爱关系后，得知他没有独立婚房，她再去消费时下意识的处处节省，那冷意钻了牙，发酸，酸的眼睛里仿佛要掉下醋来，她还强撑着微笑。
她说：“回头你妹那两个朋友的生日也要到了，你不如趁今天有空，帮她们一块儿买了吧。我累了，就不陪你了。”
说完甩手……没甩掉！
许子峰道：“是不是我帮菲依买东西你又不高兴了？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那你生日，她不也送礼了吗？一来一往，多正常的事儿！”
倪晶晶点头：“我就是这么小气的，配不上你们大方。”
许子峰拉了脸：“你这是什么话？！行，我现在去退，去退好吧？！”
“做样子给我看吗？没必要。你要是心甘情愿，买个房子送给她，都不关我事。哥哥爱嘛。”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许子峰的一声大吼，惹来路人侧目，然而瞪着倪晶晶，许子峰全然不顾，他只是激动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我对你不好吗？！我跟骆菲依有事儿吗？！我跟她吃饭、聊天哪次不是当着你的面儿？！我还有哪里不够尊重你？！我又不是偷偷摸摸给她买礼物！你要是不喜欢直说得了，干嘛非要这样折磨我？！”
折磨？这两个严重的字眼说愣了倪晶晶。有那么一刻，倪晶晶好像从不认识这个人，尽管，他们其实谈了有1年！
倪晶晶看着他：“如果跟我在一起那么痛苦，那分手好了。”
许子峰与她平视，半分钟后，他双眼通红：“我真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如果爱，为什么每次都可以把分手说的那么轻巧？！好，你想分是吗？那就分吧！”
拎着他给骆菲依买的香水，走的义无反顾！
这个背影，原本倪晶晶想留给他的，没想到让他抢了先。倪晶晶更没想到，他会说“那就分吧”吵的最凶的那次，他也没说！
倪晶晶开始猜测，她疑心，520这场分手是不是许子峰一早就预谋好的？他早就厌烦她了吧？觉得她不可爱了吧？不然，一件小小的吃醋事件何至于就演变到如今要取消关注的地步？！
许子峰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情吗？换个角度，如果每次约会倪晶晶都让蔡鹏予和凌空掺和，那许子峰又会作何感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不明白？！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如一个关不掉的播放器，这句话始终盘旋在倪晶晶的头脑中。
“呵！”所以她冷笑。踱到窗前，“刷”的一下拉开窗帘。半夜11点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不远处马路上飞驰的小车，莫名惹得倪晶晶一阵酸痛！也许是同样睡不了觉的不眠气，倪晶晶咬了咬后槽牙，对着空气愤恨自语
“我特么还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呢？！”道。
第10章 今天的风儿好喧嚣
次日顶着还有点红肿的眼皮去上班，倪晶晶故意绕开了倪家洛，一个人去搭公交车。走到工作室楼底下时，又遇到霸领那个大背头。
他还是那么骚气，把他脑袋上那几根毛弄得油光光、锃亮亮的，穿了一件粉色的衬衫，远远看到倪晶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打招呼：“早啊，妹儿！”
“谁是你妹。”倪晶晶皱眉，说得有气无力。
他摁了一下电梯上键，忽然凑过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瞅了倪晶晶一眼：“咦？今天的气场好像有点不对啊！你哭啦？！被甩了？还是被甩了？还是被甩了？”
倪晶晶真想抽他一巴掌！却又觉得讽刺：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洞察人心，而许子峰却……
白了他一眼，走进电梯。
待他跟着挨到倪晶晶身旁，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倪晶晶忽然问他：“你老想方设法地吸引我注意，是喜欢我吗？”
说完跟他一块儿愣了！3秒后，大背头夸张大笑：“不不不，只是想泡你，妹儿。”道。
倪晶晶从昨晚颓丧到今早的斗志，终于在这句话后被点燃。拿起包，她毫不犹豫往他身上揍过去：“叫你泡！叫你泡！老娘拿福尔马林泡你，你信不信？！”
凉风迎面，电梯门开，霸领们呆住！
一个问：“什么情况这是？”
大背头缩在角落，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却还犹自强撑着乐盈盈道：“打情骂俏没见过啊？”
被倪晶晶怒吼：“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舌头剪下来！忘八蛋！！”
临走再补上一脚，“哇！”痛得大背头蹲下去好半天都没再站起来。
霸领们摇头，一个叹：“还想下楼买早饭吃，好家伙，弄得我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另一个重重拍了他后脑勺一记：“兔子不吃窝边草！吃了记得擦干净嘛！大庭广众的，你们这对狗男女！”
倪晶晶站在两家的走廊中间，听到后面的对话简直要炸！她冲进天罡，拿起自己椅子上的靠垫就是一顿暴揍，撒气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j的人都配得幸福？！”
把后脚进来的林妙妙吓住，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阵，倪晶晶的怒容顿要变成委屈巴巴的小白兔，林妙妙伸手喊住：“我不想听！你不要告诉我！我今天的心情也很糟！”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恨恨的把靠垫拿起来、摔下去，拿起来、摔下去，如此三个回合之后，才一p股，坐了下去！
林妙妙很少有这样明显表达愤怒的时候，所以把倪晶晶都看傻了。空荡荡的工作室里，两个人都没开电脑，一个双手交叉对着黑屏幕，一个双手交叉对着黑脸人。
沉默了3分钟有余，观察者倪晶晶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也被霸领那群崽子调戏了？”
林妙妙磨牙凿齿：“如果被我知道谁在调戏我，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倪晶晶眨眨眼，半张着嘴，许久都没合上。刚舒坦些的身心，蓦地，又被一阵阴风撩背。倪晶晶打了个寒噤：“你是说，你被调戏了，却不知道是谁？妈呀！为何我脑中的画面如此诡异？！”
林妙妙转过椅子，直视倪晶晶，解释：“我连续4天被人抢了车位！有个车牌尾号是886的家伙，从上周三开始，就一直停在我前面，不管我怎么早起！今天又是这样！害得我现在要跑到环亚港去停车！每天多走20分钟才能到办公室！”
“很明显，有人针对你。”沉沉的声音，语气凉薄寡淡，在倪晶晶身后起。
倪晶晶的眼角余光里落进一个人，黑乎乎，油腻腻，宛如厨房幽灵！倪晶晶差点被自己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唾沫呛死！捂着心口顺了半天，才高声道：“蔡哥！人吓人吓死人的好吗？！你进来怎么都没声音的啊？！”
蔡鹏予走到座位旁，放下斜挎包，撕了贴在自己电脑上的一张便条，沉默了会儿，才开机，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干什么了吗？”睨了倪晶晶一眼。
倪晶晶没接这茬，只觉脑子里精光一现。那边林妙妙又道：“蔡哥，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容易就把那鬼给揪出来了吧？”
蔡鹏予来不及回答，凌空脚步轻松地走进来：“林妙妙，那你，又是人是鬼呢？”
林妙妙斥：“你没头没脑地插什么话？！”
蔡鹏予道：“我不要帮你，我想过了，你们只是我的同事，帮你们再多，一言不合，你们也是要报复和离开的。”
将手中那张揉成一团的便条抛给了林妙妙。林妙妙打开，念：“蔡鹏予，你就是一条虫！一条菜青虫！你头大身子小，妹子见了跑；面无三两肉，看了就想抽！老子跟你郑重宣布：老子不干了！开除你付品超。”
倪晶晶撇了撇嘴，直对这个付品超无语。凌空则道：“这么小一张纸，他怎么写的下那么多字啊？”
被蔡鹏予白了一眼，蔡鹏予站起身：“我现在去厕所，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你们都在干活。我严重警告你们，今天我心情很糟，你们谁也别惹我。”
凌空目送蔡鹏予出去，小声唱：“今天的风儿好喧嚣。这风儿似有略略欲泣。”（出自动漫《男子高校的日常》台词）
一语刚落，安雅双手抱胸，将高跟鞋踩得仿佛要戳破地面的进来，一边道：“我也想泣！蔡鹏予呢？！来了没？！”
凌空、林妙妙、倪晶晶见这势头不对，赶紧整齐划一的手指厕所方向。
安雅将身上的单肩包往座位上一扔，“噼里啪啦”便开始机枪扫射：“什么破玩意儿大数据找对象脚本？！我现在都成花园了，整天招蜂引蝶！我看大街上每天走的人都挺正常的嘛！怎么跑到网上碰到的个个都脑子有坑？！不是要跟我one night stand，就问我做不做p友？！再不就问我，单身这么久，寂寞空虚冷怎么解决的？！我解决他全家哦解决！该死的蔡鹏予肾虚啊！上个厕所怎么那么久还不回来？！我倒要找他好好问问，是不是他写的脚本藏了什么猫腻？！”
“哈哈哈哈……”凌空大笑。被安雅一个眼神杀过去，立刻拿手捂住嘴，只露出两颗鼻孔强忍。
安雅道：“我警告你们，今天谁也别惹我！我心情超差！差极了！”
话音刚落，蔡鹏予回来了，撞上了安雅的死亡凝视，来不及反应，就被安雅又拖了出去。
倪家洛看到外头的安雅和蔡鹏予，淡淡扫了一眼。肃穆着脸径直走到工作区域，问：“付品超没打招呼就离职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凌空、林妙妙、倪晶晶异口同声。
林妙妙将付品超写给蔡鹏予的便条给了倪家洛，倪家洛看完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感想，只道：“晶晶，等会人事来了，你跟她说一声，让她着手安排招新。”
倪晶晶抬头，应了个“好”。跟着看她哥浑身不快的去了办公室。
蔡鹏予和安雅终于谈完坐了回来。只有敲键盘声的工作室里，凌空又唱：“今天的风儿好喧……”
“喧你头喧！”没说完便被飞了各种不明物体过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单身狗的悲哀吗？倪晶晶目光溜了一圈：一个个的，全都荷尔蒙失调了，生理期说来就来……
哎！
第11章 可怕的女人们（一）
一整个上午，倪晶晶对着电脑屏幕，呆板地移动鼠标。看似在认真工作，实则思绪，却一直飞在九霄。她又一次抬头瞟了蔡鹏予一眼，永远穿着一个颜色一个款式衣服的蔡哥，今天还没洗头，微卷的毛发黏在一起，经头皮的分离，显得跟世界地图似的，一块又一块。
不曾精心修理的胡子，拉碴地围在嘴边，跟一小撮鼻毛衔接，那形象，怎么看，怎么跟“菜青虫”搭边真的恶心的很到位！
倪晶晶收回目光，不再倒吸凉气或摇头叹息的身体，小腹一阵发紧。她起身走出工作室，走廊的尽头、厕所前10米，蔡鹏予双手抱胸，等在那里，“嗨。”跟她打招呼。
倪晶晶一愣：“蔡哥？你这么快？你刚不是还坐在……”
越说越迟疑，只因蔡鹏予琢磨的目光。
见她不再往下，蔡鹏予开了口：“说，你今天老看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倪晶晶抿了抿唇：“既然被你发现了……”
忽然挪近蔡鹏予，将他逼到后面的墙上，踮起脚尖举起一个手撑在他脑袋旁，仰起头，桃花眼认认真真，仿佛要射出精光地道：“今晚，我要去你家。在这等我，2分钟后，我请你下楼吃面。”
说完进了女厕所。
这边蔡鹏予整个儿傻掉！心“咚咚咚”跳得仿佛拨浪鼓，耳旁飞了100只小蜜蜂，只只长了一张性感的口，在蔡鹏予脖颈间吹气今晚，我要去你家。
一遍又一遍今晚，我要去你家。
酥麻麻、腿发软的今晚，我要去你家。
蔡鹏予弓下身子来，满脑袋都被一个念头占据：她分手了。她现在单身。她一个人。
进而也不知是谁发的弹幕霸屏闪过：日久是可能生情的。空虚是可以寂寞的。冷久了也是需要温暖的。
溢出喉咙口的唾沫倒流，呛了气管，“咳！咳咳咳……”所以咳了起来。蔡鹏予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滚烫！
这一幕同样震惊霸领。大背头跟两个同事从转角处拐过来，遥遥的，瞧见倪晶晶，侧颜的线条温柔恬静，长睫毛后的眼神却坚定，她撩汉的姿势虽然巨丑无比，那句直截了当的“今晚，我要去你家”，却果断，吓住人脚！
所以紧急刹车，大背头展开双臂，极绅士的将身后不明就里的两个挡住，而后，三位吃光群众，便安静的开始了欣赏
“哇草！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待倪晶晶决绝的转身向里，大背头的同事不自觉，便脱口了这两句。
是保洁阿姨忘记打扫厕所，以致里面的屎尿都发酵的缘故吗？为何……有股扑面而来的酸臭味？！
大背头目送倪晶晶拉着蔡鹏予从自己身边过，莫名，有些复杂……
“菌菇养生面、生啤。”天罡游戏工作室楼下的面馆里，服务生将倪晶晶点的单送了上来。
蔡鹏予一边拿筷子，一边瞟倪晶晶：养生面？今天晚上要来我家，这会儿请我吃养生面……
“蔡哥。”对过开口，面无表情，“你看你脑袋上，毛都快秃噜了。你掉发很严重吧？我跟你讲，安雅姐可能真没说错，估计你就是肾虚！你得好好吃饭、好好补补，听见吗？”
“噗咳……”蔡鹏予捂着嘴，面红耳赤，“你……咳……你究竟……咳咳……要干啥……咳……”好不容易把意思表达完整。
倪晶晶却是云淡风轻，将自己碗里的蘑菇一个个挑出来，跟老母亲宠儿子似的倒到蔡鹏予的碗里，让给他吃。跟着抬头，微笑：“想照顾照顾你。我决定，从明早开始，不论刮风下雨、工作双休，我每天都给你带早餐。所以，今天晚上，你先带我去你家认个门，好吗？”
似有情又无意的桃花眼忽近忽远，裸粉色的樱桃小口瞧着清甜又无害，从那张嘴里吐出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但蔡鹏予终究在这魅惑的表层下，透过语意与对倪家洛的了解，读出那点阴谋论的妖气。
她毕竟，是倪家洛的亲妹妹！
所以往后仰到椅背上，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蔡鹏予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指望我理你！”
倪晶晶不急不躁，低头开了生啤往杯子里倒，蓦地声调缥缈，她说：“蔡哥，你懂人心吗？”
这一问，确问住了蔡鹏予。
她举起酒杯喝了口，望着蔡鹏予，又那样浅浅地笑了：“我跟我男朋友谈了1年，牵手、亲吻、拥抱、等等，我以为大家够爱够了解，以为他会回头，现实是，他根本没有挽留。”
仰脖子见了底，又开始倒：“他是我初恋。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儿，我第一次做人家女朋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表现才算讨人欢喜。我可以参考的样本只有我妈。我妈当初对我爸特别好，我爸也还以宠溺。那我就照做喽。我从跟他谈恋爱的第一天起，就想着要跟他结婚。因为想着要结婚、买房、生孩子，将来处处要花钱，所以我就拼命帮他省！我假装我不喜欢名牌包、名牌衣服、高档化妆品，我整天一副穷酸样，不配跟任何人比，我只求跟他在一起！在一起走得长远！”
猛灌，豪放的用手背一擦嘴：“可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就给人买2000块的香水！你说凭什么？！凭什么我跟他过苦日子，让别人享受潇洒？！”
桃花眼里起了雾，风影摇曳的。“你别喝了。”蔡鹏予劝。
她摇了摇手，只是笑：“我是认真的！可他还说，不知道我爱不爱他？呵！蔡哥，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长了一张不负责任的脸？所以连霸领那个忘八蛋都说，只想泡我！呵……”
人流涌动，络绎不绝的面店内，谁的背，摇晃。
倪晶晶的视线模糊了，酒精上了头，可脑袋，还清醒着。她说：“蔡哥，我何尝不知道女人应该为自己！不要那么懂事，不要那么体谅，不要那么大方！该柔弱的时候就柔弱，该叫男人出血的时候就叫男人出血！我装什么装？！装给我带来了什么？分手！！道理我特么都懂啊！我照书耍就行了啊！可你懂什么叫爱吗？爱到不像自己吗？”
倪晶晶趴到桌子上。蔡鹏予知道，她哭了。
第12章 可怕的女人们（二）
有那么一瞬，蔡鹏予心想：如果这是我的女孩，就好了。
他从没被爱过，从没被这样用心的对待过，所以他体会不了这种“不像自己”的感受。但明明，当倪晶晶说“从跟他谈恋爱的第一天开始，就想着要跟他结婚”的时候，蔡鹏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动容！
他分不清这是因为倪晶晶楚楚可怜的颜值的缘故，还是这句话本身就很煽情，他只是……心跳漏了一拍，那种空荡荡，就好像，跨台阶的时候少走了一步，回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没有女孩儿在他面前如此无助过。所以局促地看着她，拿着筷子，好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幸而倪晶晶很快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没有泪，但她的眼睛通红！她直直瞪着蔡鹏予，整个气场，有些阴郁的吓人！她问蔡鹏予：“你帮不帮我？”
“怎么帮？”蔡鹏予没有犹豫，全然忘了早晨跟林妙妙说的“你们只是我同事”的话。
“我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要你给我展示，大数据的魅力！”她道。
蔡鹏予一凝。
一直到两个人回到工作室，安雅拿文件煽着风地问倪晶晶：“大中午的，你就喝酒了？”
倪晶晶一反醉态，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极正常地回答：“黄焖鸡米饭，配了个清炒草头。可能黄酒加多了，味儿很大吗？”
安雅指着让她去漱口，一边嘀咕：“黄焖鸡米饭里面加黄酒吗？”
蔡鹏予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入了倪晶晶的局。原来这妖孽早在付品超展示霸领用户画像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用大数据去“占据”许子峰的上风。不然她不会嘻嘻哈哈地说，“有什么关系嘛，都是自己人”。
而更令蔡鹏予没想到的是，已离职的付品超，所掀起的不仅仅是倪晶晶跟她男朋友之间的角斗，那只“蝴蝶”，煽动的，果真是一场“风暴”！
只是在那之前，蔡鹏予仍有一点不明，他不懂，为什么倪晶晶选了他帮忙，而没有找她哥或者林妙妙，甚至凌空？照道理，倪家洛离她最近，找亲哥办事，横竖一句话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来这一出威逼利诱加博同情。而林妙妙身为她的大学室友，女孩子们应对这些感情纠葛，不比他一个从无恋爱经验的糙老爷们更有办法吗？包括凌空，身为前端程序员，他的技术也是不错的。
蔡鹏予想来想去想不通，他不得不承认，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很令人费解！老古话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她们深沉起来，是可以把男人卖了还帮她们数钱的！
可怕啊可怕。蔡鹏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忆起数分钟前，自己的那点“悸动”，拍拍胸脯，实在很庆幸，此时此刻还能活着坐在这里。他不敢想，万一当时没答应帮她，她会怎样地报复自己？只是觉得，像倪晶晶这样的女人，千万不能碰、不能惹！
单身万岁！唯单身，得永生！
蔡鹏予喝了口水，压压惊。
那边又走过来一个女人，负责人事、采购的俞杏儿扭着柔软的腰肢，嗲嗲地唤了一声：“蔡哥……”
蔡鹏予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放下水杯：“你就站在那儿！干嘛？！”
把俞杏儿也吓了一跳，及时住了脚。心说：这人中午吃的是药吗？面上和颜悦色：“倪总不是让我安排招新吗？程序组是你负责的，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都要招些什么样的人啊？”
“哦。”蔡鹏予放下心来，却也没叫人坐下，只道：“我早年做独立制作者的时候，为方便找partner，写过一个‘洗人脚本’，你到时拿过去，改下参数就好。”
“啊？”俞杏儿迟疑，面露难色。
蔡鹏予盯着屏幕，心说：她怎么还不走？还杵在这儿？瞄了她一眼，才记起来，工作室为节约成本，只在要部花重金聘了几个专才，这姑娘明面上叫她负责人事，其实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凡开始约人面谈，主要还是由倪家洛、蔡鹏予和安雅亲自上阵。
所以道：“我会改好参数让脚本到招聘网上自动抓取的，回头我再告诉你要电话通知哪几个。”
“好。”俞杏儿应下，转身离开了。
蔡鹏予长舒一口气“啊！”又被林妙妙一声尖叫吊嗓。
蔡鹏予皱眉：“我是不是说过，你们今天都别惹我？”
林妙妙压根儿不当回事，只对自己程序组地道：“我被大数据了！我被大数据了！”
举起两个手机；“今天中午我跟凌空都叫了‘好吃鸡’的外卖，我用我的手机点了咖喱土豆鸡块饭，显示是18块5，凌空也吃了咖喱土豆鸡块饭，可是，他只要16块8！差了1块7！我们都没有用优惠券！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贵了1块7？！”
“哈哈哈哈……”凌空大笑着从厕所回来，一边从林妙妙手里抢过自己的手机，“因为你人品差喽。”道。
林妙妙咬牙切齿：“错！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用的是iqs系统，而你用的是安啄。他们觉得用水果机的人，天然都是土豪，所以他们宰了我1块7！”
“很符合逻辑嘛，干得漂亮！我现在就给‘好吃鸡’点个赞去。顺便，再叫杯奶茶喝喝。你们还有谁要奶茶？我来下单，我安啄，可以便宜1块7呢。”
把林妙妙给气的！
蔡鹏予道：“我要喝。”
其他人纷纷举手：“我也要。”
林妙妙简直要气绝身亡！
她头冒青烟地道：“我现在绝对有理由相信，我的停车位也被人大数据了！该死的鬼，我要你跟‘好吃鸡’一块儿消失！”
“吓屎宝宝了。”凌空睨了眼林妙妙，“我还是赶紧下单喝奶茶去吧，可以便宜1块7呢。”
“女人的确恐怖。”蔡鹏予今天是由衷的，伸手就跟凌空击了个掌。
倪家洛斜倚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笑，看到林妙妙跟凌空打打闹闹，想到等会儿，自己也要去跟个女人斗智斗勇，他可不认为，他的“可怕”程度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女人！所以朗声叫：“空空，也帮我叫一杯，我要芒果味的。”
“得令。”凌空应，转脸冲林妙妙吐了吐舌头，得意地直笑。
第13章 挖人
距离创业基地15公里的江上美术馆，迄今已有30年的历史。倪家洛第一次来，是跟他艺校毕业的前任，彼时，他还不知道这美术馆的顶楼有一家露天花园餐厅。一直到初次创业失败，他曾效力过的前公司老板约他吃饭，倪家洛才晓得，从前踏过的地方，他以为了解的现实，全都是表象而已。
一如他过去在展厅中看到的名家画作，台前的故事与台后的故事是否一致，又有几个关心呢？人们欣赏的，从来只是它们的辉煌罢了。
倪家洛还记得他前公司老板的一段话，他说：“小倪，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赢了，人有100个理由说你赢，输了，人也有100个理由说你就该输。所以你看古代帝王将相有名有姓的，恨不得全不是人生的！
其实呢？时运弄人。不管你是谁，多么有才华有能力，阎王叫你三更死，你说，你能拖到四更吗？全是命！你不是本地人，这也是命，所以注定，这城市不会是你的。但至少，你可以坐在这儿，借着这个天台，俯瞰一番，这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是吗？
倪家洛招来服务生，微笑着点了一瓶价格适中的红酒。他不知道江上市的原住民们都怎么想，在他心底，他其实从未想过要“拿下”这座城市，那么蛮！
但自从上了这个天台，开阔的视野在眼皮子底下清晰铺展的美景，他倒确确实实，是惦念上了。也许这也算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吧？总之这股子着迷劲儿，切断了前老板话里的“借着”二字，被他改为了“拥有”。
有件事，倪家洛始终没跟前老板提过，那就是有关一些人的“地域思维”。他晓得它确实存在，并且，被根深蒂固地植入血液。但别人有，倪家洛能理解，甚至还能为他们辩解说，那是因为基因的缘故。前老板也有这种思想，倪家洛就比较难接受了。
倪家洛尊重着互联网创业的前辈们，在他看来，这些人的眼光心志往往是要高于常人的。一个能解读二进制世界并且能在那里进行创造、进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为自己划分“地域界限”吧？难道他竖起“高楼”的初衷，竟是为了“定向销售”？
所以倪家洛不能理解，在无限与有限思域里挣扎的人们，一边在开疆扩土，一边又在圈定发展的矛盾。在倪家洛的意识里，除了“国界”，没有“地界”。
时间已到晚上8点37，距离约定，已过去37分钟。倪家洛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膨胀了，他不分“界限”，不代表别人也不分。所以又叫来服务生，开了那瓶红酒，示意上菜。
正要开吃的时候，他约的姑娘却出现了。站在倪家洛面前，开口便是没好气地道：“难怪倪总到现在还单身，这么会儿都等不得！”
倪家洛赶紧放下刀叉，起身绕过桌子去帮她拉椅子，一边笑：“谁叫被女孩儿甩多了，我以为又被放鸽子呢。”
“嗤……”她轻笑，“你就编吧，你一个大老板，又是帅哥，哪个女孩儿舍得甩你啊？”
倪家洛坐回原位，帮她倒酒：“瞎说，不光女孩儿，男孩儿也甩我。你们家谈总、谈威威，不就是吗？”
“我可没兴趣听你两的破事！倪总，咱们开门见山吧，你打算花多少钱挖我呢？”
“你想要多少？”
姑娘晃了晃酒杯，直直望着倪家洛，“3万。”说的眼不眨心不跳。
“哦……”倪家洛低头切了一小块牛排进嘴里细细咀嚼，过了会儿，才抬首道：“年薪3万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滚！”姑娘翻了个白眼儿，却也不自禁，笑了。
31岁的倪家洛到目前为止，虽然只谈过2段正儿八经的恋爱，对于如何“拿捏”女孩子，却多少，还是有点数的。尽管之前的520营销，他惨败给霸领，让他一度，也对自己的驭人之术产生怀疑，今天见了霸领这位产品策划方玲，他便知道，他迟早会掰回这一局！
霸领如果真懂得善待这个女孩儿，她电话里就已经拒绝见面了，她能来赴约，不管姿态摆的多清高，那决意跳槽的心，便是显而易见。
但人跟人的交往有时就是这样，三言两语间，你已知其意，通过调查，你也分明晓得她过的不称心，当着面儿，却不能扫了人家的志气，静静地看她装，卖力地陪她演，偶尔装个糊涂插一两句俏皮话，倪家洛称之为：尊重！
3万。倪家洛在心里冷笑。抛开蔡鹏予这样的技术大牛不谈，他工作室的高级程序员的月薪都没有3万！3万在这座城市的级别，都在经理以上。而她，以其简单的资历，薄唇微启，便能随意吐出3万……
倪家洛并不是个小气的老板，即便第一次创业输的那样屁滚尿流，卖车卖房，他也没有拖欠过员工一毛钱！所以抿了口酒，道：“我可以给你月薪3万，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你凭什么比我骨干员工拿的多？”
方玲道：“霸领那场520营销是我一手策划……”
“据我所知，霸领产品组的负责人是allen，怎么你顶头上司没份参与吗？”倪家洛打断。
方玲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倪总，抢功劳这种事你不会没见过吧？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上司有才，你为什么不挖他，而挖我？”
倪家洛笑：“想要让大厦倾倒，本来就是要从根基挖起的，我有意要撬动你们整个团队，让allen一个人去做空心大佬官，你只是第一步而已。”
“大家门当户对，你这么做，未免也太狠了吧？以后进进出出，你让人怎么面对以前的旧同事啊？”
“如果你是担心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必要。你打工而已，东家不做，做西家，再正常不过。我被你们谈总监坑那么惨，还不是天天跟他打招呼？”
“不管怎么样，那场营销我为霸领省了多少钱，倪总你是算的出来的，而且，我帮他们轻轻松松上了热搜……”
“方小姐。”倪家洛又一次打断，神情肃穆，态度认真，“我绝对认可520你的那场营销，但对一个创业公司来说，一两次的热搜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地推策略再省钱，也比不过病毒式营销。我看过你的履历，知道你以前一直是做产品周边策划的，对吧？所以你对市场和人心的把握，十分到位。不过方小姐，你要知道，不论哪种产品，营销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变现率。你们霸领的《恋爱e世界》流量这么高，请问这其中有多少，是来自于那场营销呢？或者，换个说法，有多少玩家，是看到了热搜，才跑去下载游戏的呢？”
顿了顿，见方玲被问的哑口无言，又道：“我倒是真去了解过，《恋爱e世界》的成功，大多还是归因于你们靠上了‘一讯’（游戏平台名）这个大码头。的确，你们路演上省了一大笔，但另一边，你们却花了重金在买量上。所以这一次，你们真正胜的地方，是渠道。这也是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却依然得不到贵司重视的原因。因为在这场角逐中，你产生的价值，没有你们市场多。我分析的对吗？”
方玲往后仰到椅背上，喝了口酒：“既然倪总看的这么清楚，那你挖的人，应该是我们市场啊，又何必来找我？”
倪家洛又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他往前倾了15度，桃花眼脉脉地望着方玲，语调柔和道：“方小姐，我跟你们家allen不同，我比他更懂欣赏……女人。”
露天花园餐厅里的背景乐有一搭、没一搭，如这6月的夜晚，撩拨。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有种“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恍惚，方玲确有片刻的出神，待她醒转时，倪家洛已低头，又去切他的牛排。
他道：“在你现在的基础上加百分之20，福利另算。做好了，每年就按这个标准，在原基础上再加百分之20。”抬眼，整张脸又是那样庄重而威严的样子，放下刀叉，他专注地直视她：“方小姐，我是诚心的。这个职位每月7200，放在整个行里，也算中上水平了。”
方玲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倪总，我服了你了。”
倪家洛跟她碰杯，从头至尾，这句话后的笑，他最开怀。
两个人临分别的时候，方玲忍不住道：“倪总，说实在的，像你这么能算计的人，我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女人，能架得住你？”
倪家洛靠在他的车门边，低头想了想，回：“你别咒我注孤生就行。”
“呵呵呵……”方玲乐。
第14章 低落，为什么？
蔡鹏予的家鲜少有女性踏足，除了他离婚再嫁到别国的亲妈，一年来个2、3回，倪晶晶是第一个。
倪晶晶很早的时候就听她哥说起过鹏予的不差钱，事实上，现在的天罡绝大部分是属于他的，若不是因为跟倪家洛关系铁，以蔡鹏予的才能，并不需要屈就，他自己就能把自己过的很好。
只是，倪晶晶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技术大牛的家，竟然只有区区40平！她总以为，当年可以轻轻松松拿出500万注册资本的有钱人，再差也得住个郊区大别墅！
结果，他不过跟一堆服务器、显示屏、网站生活在了一起，狭小的空间，甚至，仅仅给自己划拉了一张单人床的片区。
所以当倪晶晶局促地站在那儿，面对这一屋子的乱糟糟，不晓得该往哪儿坐的同时，她忽然开始有点理解，蔡鹏予平时表现出来的各种邋遢了。
“你这窝要被我妈看见了，她一准疯掉！”倪晶晶由衷道。
蔡鹏予微笑着递了她一罐冰可乐，深邃的酒窝旋出难得的腼腆，他指了指床，示意倪晶晶可以随意坐，一边自己大喇喇往盘得跟座山似的被褥上一靠，道：“所以我从不让别人进来。”
倪晶晶挨在他旁边，“嗤”冰可乐喷出清新的甜泡，溅了几滴到蔡鹏予穿了短袖、l露的膀臂上
“这么说，你把我当自己人啦？！”她开心爽朗地道。
耳边充斥着倪晶晶喉管里如饥似渴地灌可乐声，蔡鹏予忽然有些出神，有夜的风自床后的窗户吹进来，搅扰他的心绪，他……莫名微慌。
于是忽然“腾”的一下站起：“我洗个澡不是，上个厕所。”
跟箭一样“嗖”的出房间，这边倪晶晶捂着嘴差点笑出声。后脚跟过去，站在厕所门口道：“蔡哥，我认得你家啦，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啦。记得，明天开始，我给你带早餐哦，bye！”
“我送……”蔡鹏予赶紧从马桶盖上站起，打开门，倪晶晶已下楼了。
蔡鹏予抱着被子辗转反侧，他觉得这下倪晶晶肯定是发现了！她肯定发现他年届31了还没跟女孩子单独相处过！尽管平时他那么努力表现淡定、从容、冷静、沉着，可，躁动的身体，在距离的鼓舞下，就是唱反调的实诚！
难为情啊难为情！怎么就把持啊呸hold不住了呢？！没面子啊没面子！费力塑造的理智客观精英男形象，会不会就此崩塌了啊？！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香？女孩子为什么会有体香？人都不在这儿还能留香，这化妆品腌得够入味儿的呀！
蔡鹏予撑着两颗大鼻孔呼吸，一边这幽幽的气息，又仿佛魂灵般，缠绕着他，惹得他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自己“洗个澡”的尴尬！
他跟自己说，睡吧，睡吧，脑袋得不到好的休息，记忆力会下降的，人本来就不帅，不聪明更没姑娘喜欢了，没姑娘喜欢，那能量怎么守恒呢？能量有补充就得有释放，释放，释放……
梦里一夜鱼水舞。
周六蔡鹏予被一阵门铃声吵醒，倪晶晶提着大小马夹袋，乐呵呵地站在那儿，“早啊，蔡哥！”打招呼。
仿佛被清晨姣好的阳光照耀，蔡鹏予吸收到了满满的元气，惺忪的睡眼一下睁开，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刷牙洗脸，微笑了一下，赶紧跑去了卫生间。
洗手池上那支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精悍小牙膏，竟然快拧不出来了，蔡鹏予工作日睡过头或一个人在家过周末时，从不梳洗，醒来了开电脑、开完电脑随便扒拉两口、扒拉完继续用电脑、用完电脑继续睡，对他来说，上班跟休息天的区别仅在于地点不同，生活上都可简单概之曰：吃喝拉撒跟电脑睡！如此周而复始、日过一日，早就成了惯常。
可自从倪晶晶强势代入他的早上，他心甘情愿站进卫生间不提，脸上居然还带了春色！闻着阵阵的早餐香，他满嘴泡沫地腹诽：其实，如果，跟一个喜欢的女人一起过的话，应该，似乎，也还不错吧？
“稀里哗啦”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拿起盖子上落了一层灰的牙线，开始剔。
那究竟是找个我爱的比较重要呢？还是找个爱我的比较重要呢？持续念叨。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几天不打理的胡子毛绒绒已经没有刺痛感，从嘴角一路蔓延到鬓边，那浓密度，仿佛维也纳森林盎然的生机。于是，耳旁响起了管弦乐队轻快、曼妙的圆舞曲。
蔡鹏予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过规律地吃了一个星期早饭而已，脸色与精神头都仿佛变好了许多，所以满有信心地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嗯，长得像柴可夫斯基的男人！心道。
将整个脑袋埋进水盆里，洗脸。
“滴滴答答”起来的时候，见倪晶晶突然出现在了身后，思绪戛然而止，空白了1秒，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倪晶晶笑着先开了口：“蔡哥，看您风光满面，想来是对小的的服务还算满意，是不是啊？既然如此，我委托你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开始帮我办啊？”
一语煞褪无边春色！这个能想通游戏的终极目的不是为了空虚的男人；这个能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而甘愿放下身段交出公司主要控制权的男人；这个能看到别人心机，懂得不说破的男人。终于抛开了那点上脑的荷尔蒙，醒转了倪晶晶千挑万选雀屏中选他的最后答案！
尽管，这份意识来的那样迟钝，他已经为倪晶晶开了门，要不是由着她在他的生活里逛两圈，蔡鹏予又怎会知道，原来他的“傻气”，已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呢？！
是啊，她晓得他好哄，她了解他从没被女孩子讨好过，所以，他最容易攻克、最容易拿捏、最容易着道！他这样的男人，说好听点，叫“老实人”，说难听点……
蔡鹏予想起安雅翻着白眼儿，一脸鄙夷，骂人“缺西”（方言，缺根筋、傻子）的样子。此时此刻的他，在人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缺西”吧？！
只是……
他明明知道她是带了目的的，他本来就晓得她只是为了利用他，他更加清楚自己并没有爱上她、喜欢她，为什么，当她表现出她应有的现实时，他还是……难过了？
蔡鹏予不懂自己在低落些什么，擦干了脸，他将毛巾往盆里一扔，转身闷闷地回倪晶晶道：“明天。”
第15章 相关关系
蔡鹏予打开角桌上的笔记本，没有“快递小妹”送餐的礼拜天中午，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日子，睁开眼就紧抱电脑，饿着肚子跟修仙一样，仅靠空气续命。
手边倪晶晶留的便条，还原样躺在那儿，经微风地吹拂，得意地浑身抖动。
蔡鹏予瞟了它一眼，娟秀的字体，女孩子柔软的笔力，圆滑得像极了它的主人。那上面写了倪晶晶男友许子峰的各种账号和密码，每一划都仿佛要刻下爱情完满的样子，但此时此刻，看在蔡鹏予这个第三方眼里，却只是不适。
蔡鹏予想起自己当黑客那几年，年轻气盛，仿佛要向全世界证明与展示自己技术的壮志雄心。他攻克各种防火墙，窥探到各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小秘密。他在网络的世界里如鱼得水，嗨到仿佛吃了发酵粉！
他不为钱，不为利，他只是……无聊。看到他眼里的“坏人”气得跳脚，他哈哈大笑！就为得到这么一点，恶作剧的快感。
那时，是真的幼稚。
一直到有一回，蔡鹏予又黑进一家知名企业，没想到那家的安全总监也是个人物，蔡鹏予跟他在技术上“眉来眼去”了一阵后，被他直接追踪到了信号源。跟着他打了蔡鹏予电话，约他见面。
那是一次迄今为止都令蔡鹏予难忘的聊天，那位比蔡鹏予大了10岁的安全总监，没有责怪蔡鹏予鲁莽的行为，差点给他们企业造成上亿的损失，而是语重心长，跟他讲了许多，连蔡鹏予的亲爸都没跟他讲过的道理。
之后蔡鹏予就加入了由他创办的、名为“蓝色联盟”的白帽黑客组织，在一次对抗国外入侵团队的战斗中，蔡鹏予仅凭一人之力，便成功驱逐了那伙强盗，此一役，令蔡鹏予名扬互联网圈儿，直至今日，他“退伍”数年，江湖上仍流传着他的传说。
其实现在回忆过去的种种，蔡鹏予不能否认那其中有空虚的成分，他父母在他5岁时离异，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后，他就被扔给了奶奶。蔡鹏予奶奶是农村老太太，种地养鸡，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带孙子的唯一宗旨就是：让孩子吃饱，然后不闯祸。她从来不知道，她那后来发家的儿子，给孙子买了一台“电视机”后，孙子天天都盯在上面干嘛？她只是经常叮嘱蔡鹏予：“别看坏了眼睛。”
奶奶临走仍担心的一件事是，蔡鹏予这孩子从不跟别的人玩。所以躺在病榻上，她不忘拉着孙子的手说：“鹏予啊，你得出去交朋友，别老憋在家里，不好，知道吗？”
蔡鹏予点头。他没法告诉奶奶，他连他父母的生活都进不去，出去，他又能跟谁交心？
然而今天，就这个点，他却要介入别人的感情了！蔡鹏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有点儿可笑。发愣的工夫，安雅打来了电话。
她说：“蔡鹏予，你给我出来！”
蔡鹏予听她口气不对，头皮立时发毛。他有些怕安雅，因为她发起飙来，老是瞪着眼睛，嘴皮子就跟停不下来的车轱辘一样，不给人留活路！不管跟她讲多少道理，她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她都可以给你掰成她的理！所以整间工作室，除了倪家洛之外，每个人都怵她！
蔡鹏予的求生欲也是很强的，因而戒备的在内里拉响了十级警报，小心问：“你，干嘛？”
她说：“叫你出来就出来，费什么话？！环亚港（商购广场名）b座1楼，街心花园餐厅等你！快点啊！”
不管蔡鹏予答不答应，“啪嗒”！就挂了电话。
蔡鹏予实在对这个女人无语！可又不敢不去！只能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出门。
到街心花园餐厅的时候，安雅已经点好了菜，一见面劈头盖脸便是数落：“你孵蛋呀这么慢？！”
蔡鹏予真真委屈至极！他想说：大姐！我连厕所都没上，一接到你电话就赶来了好吗？！我家到这里本来就要半小时啊！
刚张嘴吃了口空气，就被安雅伸手喊停：“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坐下吧！”
蔡鹏予在心里嘟了句：冤家！
却还是极顺从的在她对面坐下了。
“嘿嘿。”安雅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凑近蔡鹏予笑了两声。
把蔡鹏予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本能的将身子往后仰，他惊恐地问：“你乐啥？！”
安雅翻了个大白眼儿：“瞧你这点出息！”又秒变成喜滋滋道：“鹏予，你那个大数据找对象脚本真的有用嗳！”似乎很兴奋，还伸手，打了蔡鹏予桌上的那只手背一下。
弄得蔡鹏予一激灵！下意识缩回手，摸了摸，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说：“哦，就这事啊。”
“不止！”安雅两眼放光，“我还悟出了一个放之四海皆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真理！我好像一夜之间成了哲学家！新思路与新方法齐飞，新论断跟新观点共迸！鹏予，你就等着吧，等着见证姐姐我这套认知论带我再次走向人生巅峰吧！”
跟着笑得花枝乱颤！
蔡鹏予都傻了！半张着嘴，听完只觉头顶上一排乌鸦飞过。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接了服务生上的玉米鲜奶金瓜盅，喝了两口后，又道：“你上礼拜一的时候，不还说，我给你的这个什么破脚本，抓取的全是一些‘垃圾’吗？！你还往死里掐我呢！”
“哎呀！那你不也说了，这大数据挖掘本来就跟垃圾处理差不多吗？！大数据是不管有用的没用的信息先收集了再说，然后再进行分类，跟着‘清洗’，什么什么‘数据变换’，哎呀后面的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就是从垃圾中淘金的意思！现在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你，婚姻的基础是什么？”
蔡鹏予一愣！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要敢回答婚姻的基础，会不会显得很膨胀？所以道：“是什么？”
安雅答：“经济基础、社会地位、价值认同、家庭背景，等等。这些，都需要考量。”
“……”
蔡鹏予低头在吃东西，见安雅不说下去，抬眼“嗯”了一声。
安雅满意。“我再问你，大数据时代，跟从前相比，会产生哪些不同？”
蔡鹏予含着鸡腿，随便回：“就是‘大’（此字拖音）数据呗。”
“吼吼吼！”安雅笑得夸张，此时此刻，她一个美术生竟跟一个技术生谈论对方的学术问题，并且用了指导性的口吻，这不得不让她感到……得意！
“往后的日子跟从前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们的思维模式，从寻找因果关系，过渡到了寻找相关关系。也就是，从前，我们看上一个人，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跟他在一起。可我不知道我们到底配不配，所以我要小心试验，大胆求证，用时间、精力、金钱，等等，全身心的去检测我们是否能够走得长远！我就问你，累不累？累不累？！”
蔡鹏予跟瀑布似的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又“嗯”了一声。没办法，他没吃早饭，这会儿真饿了。
安雅叹息了一口，忽然忧伤，用手撑住下巴，接着道：“每一个步入殿堂的新人，都会用各样的理由来告诉你，她为什么会选择跟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可只有真的生活了，我们才发现，原来用因果关系架构起来的婚姻，是那样的脆弱！当初相爱的理由，会被不断涌现的矛盾所冲击，于是，激情与新鲜感在时光中磨散，我们最终知道，撑住婚姻的磐石里，爱情，只占少许。”
“嗯。”
“既然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要素，那我们为什么不拿‘相关关系’去解决？！大数据不是可以给人画像吗？！那经济基础、社会地位、价值认同、家庭背景，这些都可以数据化啊！包括兴趣爱好、健康报告，也一样唾手可得！所以未来我再找老公，就跟皇上批阅奏章一样，阅阅阅阅！光看数据报表就成！我们何必要知道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我们只要知道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就行啦！古代盲婚哑嫁一样造就了中华儿女子孙昌茂、绵延万代！今天，有了大数据，我们又何惧先结婚后恋爱？！我们有‘相互依存指数’就行！对不对？！”
安雅的眸子亮晶晶的，这纯真、求知、积极、向上的精神头儿，让蔡鹏予一时，住了口。他吐掉了嘴里的排骨骨头，轻启油腻腻的双唇道：“你这也不是什么新鲜想法，早就有人在做了。”
“蛤？”
“大数据匹配恋人系统嘛，听说后来，没做成。”
“蛤？！”
“嗝。”蔡鹏予摸了摸肚子，“我饱了。”起身便撤！
徒留后头安雅一个人，面对一桌子的狼藉，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