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相，重要吗？
倪家洛不记得他活到当下31岁的年纪，一共扯过多少谎，但他记得，他曾经的实诚如何被人利用。
那是在他还没走出校门的时候，作为一只迫切想要飞到社会上历练的菜鸟，当时他不负所望地找到了一家小有名气的游戏公司实习。与他一同进该公司的还有他的两位同班同学，郑明和郭杨晋。
由于实习学生与用人单位不构成劳动关系，因此当年倪家洛他们，除了每月几百块的补贴，大家都没有工资。
游戏公司素来忙累，倪家洛几个入职时，又恰逢团队赶项目。三人被分到一个组里做测试，每天对着电脑检验游戏bug、写报告。
你能想象一天12小时重复劳作的滋味吗？就跟台机器似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忙碌，所有的梦想与期望、热情与斗志，都会在呆板的、毫无新意的时光中磨尽，到最后，疲倦，会让人仅剩下吃饱睡足的简单希冀。
这就是倪家洛他们入职两星期后最真实的体验，原本以为游戏测试，就是天天在公司打游戏，结果，几个人不约而同都得了“电脑恐惧症”。倪家洛甚至一度，看到电脑就头晕想吐！
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滋生出许多负面情绪。而在这个过程中，钱，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也是后来奠定倪家洛“读心”的重要起源，因为倪家洛亲身领略过，没钱苦捱的酸楚。
但，更令他哑巴吃黄连的还不是工作的艰辛与枯燥。
1个月后的一天，他同学郭杨晋忽然跟经理辞了职，倪家洛和郑明去了解了才知道，原来郭杨晋找了另外一家小点的公司。据他称，那边工作比这边轻松，而且实习期有工资，等毕业后，可直接入职，到时，工资再翻一番。
如此厚待着实令倪家洛和郑明羡慕不已。而郭杨晋也十分得意，说：“等公司安排下一轮招聘，我差不多也在那边站稳脚跟了，到时我再通知你们过来啊。这边就不要做了，没前途没晋升空间，等拿了毕业证，还不一定留你们，就趁现在，把你们当免费劳动力使呢。”
倪家洛和郑明本来就因为无休止的加班，而陷在绝望里，被郭杨晋一说，更觉戳中红心、听得进去。
自此，三人虽分道扬镳，然倪家洛和郑明确时时关注着郭杨晋的动向。没多久他们便在郭杨晋的朋友圈里发现，他的公司真如其所说，条件跟氛围皆诱人。
临近毕业的前夕，郭杨晋更是大方晒出了入职通知书，这让需要考核才能成为这家正式员工的倪家洛和郑明，更对他那边向往不已。
一直到8月，倪家洛和郑明才等来了郭杨晋公司的又一轮招聘，此时倪家洛和郑明在这边已经签了合同了。倪家洛遂炒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老板，跳槽至郭杨晋那里。而郑明虽心动，但他表示这家公司离家近，他想干满一年后再考虑别的。
倪家洛递交辞呈的时候，郑明倒也提醒过他：“家洛，其实我觉得郭杨晋那里也不见得有多开心，毕竟游戏公司都差不多，我就没见不加班的。你看，咱转正后待遇也挺好的，做生不如做熟，要不，你还是别走了？”
倪家洛只当他是舍不得兄弟分别，便笑道：“人当然是往高处走喽。难道，你想在这做一辈子测试？”
郑明道：“不是，我是怕你简历上不好看，毕业连3个月都没干满，万一郭杨晋那边适合他不适合你，到时，你再想回来，就不可能了。”
倪家洛始终一意孤行，扬言：“老子才不留恋这里呢！亏你想得出，还回来？！”
事实证明，倪家洛的偏听偏信，确实造成了他这次跳跃的失脚。人生中有些坑，其实是一早的编排。如《三十六计》中所言：“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熟人的陷阱，至终，挖的是人心。
倪家洛刚过去郭杨晋公司，郭杨晋就离职了。甚至没跟倪家洛照个面，便那样匆匆而别。
没多久，倪家洛接到郑明电话，郑明告诉他，郭杨晋回来了，现跟他在一个部门。他说倪家洛的这家公司，管理凌乱、层级模糊，领导经常改变想法，导致下面员工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他在那里根本没学到什么，一样天天加班累成狗。而且，他所谓的“毕业后工资翻一番”也不是真的，郭杨晋很早的时候就想回实习公司了，怎奈他了解到实习公司名额有限，当年就准备转正5个人。所以，他设计他的老同学们，只为，给自己铺路……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郭杨晋后来做的很出色，至倪家洛创立天罡，他已在实习公司升至策划总监，相当于现在蔡鹏予的位置。反而郑明，做了1年游戏测试后，几度申请内部调岗都不成，跟着结婚生了孩子，为生活所困，没有时间学习进步，如今技术退化的不行。倪家洛好几次转念想招他过来扶持他一把，又担忧，简单岗位开低他工资，他会不高兴。可要真让倪家洛用高价养一闲人，对其他员工又不公平。于是思来想去，这事始终搁浅在那儿。
这两个人始终在倪家洛的脑海里，每与郑明重聚一次，倪家洛的那种体会便更深一层。尤其听郑明提到说郭杨晋如何过的怎样美满时，倪家洛都觉得，这个世界的真相根本不重要，人们，只重结果。
就算郭杨晋当初靠卑鄙的手段算计熟人又怎样呢？他顶多是失去了一个同学而已，他该上位还是上位了，他达到了他的目的，娶上了娇妻，油光水滑，照常行在太阳底。
所以倪家洛告诉郁琛，他“没办法不撒谎”。因为江湖的路走久了，人难免，便成了“老江湖”。
但就在跟郁琛分别之后，倪家洛回到公司继续一个人敲代码，不晓得是不是深秋的风爽利，吹得这日办公桌前的倪家洛特别发省。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自己：会不会遭报应？
他总有种感觉，遇到郁琛，就是他的，“报应”……
第47章 噪声数据（一）
你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面对人生重大选择，知你瞻前顾后的亲戚们遂热心踊跃地跑过来“指点江山”，他说这样行，她说那样行，分析利弊、权衡一番后，突然想到，万一你采纳了其中一方的进言，而最终结果显示是错的，那到时依便要成为千古罪人。于是不想揽责的他们，便又纷纷撇清，将决定权交还给你，再三告知你要对此事珍而重之，跟着拍拍屁股，留下听了一车不同意见的你，继续于风中凌乱。
蔡鹏予农村出生，小时候这样的事，便遇过不少。印象中最深的一次，奶奶带着他参加妇女会议，搬着小板凳，于村东头的小杂货店前黑压压坐满一片，妇女们七嘴八舌，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内容，蔡鹏予不记得了。只晓得坐在她们中间，听着耳边高高低低的声响，蔡鹏予有种神奇的感觉。
这感觉就仿佛看到音符在半空中杂乱地飞舞，每一个都带有鲜明的色彩，但就是，没办法进行有效地组合，成为美妙的音乐。
而事实上，蔡鹏予回忆，那次，她们争吵了半天，到最后也没解决什么。原来存在的问题依旧存在、该有的困难仍旧还是困难。但那些杂乱的音，不知怎的，却让蔡鹏予牢记。
长大后，蔡鹏予才知道，那种纷繁的侵扰，在大数据里，叫做噪声。并且，那一年傍晚，在云蒸霞蔚的农村泥土地上，他之所以铭刻噪声，是因为，他要遇见。
技术人并不喜欢碰到噪声，因为它们无意义，不可被机读、不可用，又影响分析结果。这就好像在三岔路口竖起许多指示牌，害的人多走冤枉路不提，说不定还到不了目的地。
而创业的过程中，也忌释放噪声。好比倪家洛第一次跳槽失脚的那家公司，郭杨晋称它“管理凌乱、层级模糊，领导经常改变想法，导致下面员工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即是如此。那家公司最后也是死在此等无指导意义的噪声上。
蔡鹏予对噪声的恨，虽是由来已久，但自从他跟倪家洛去霸领谈合并，跟莫菲“二次交锋”后，就变得更甚。
那天他潇洒地骂完明瑞是“傻x”后，就先回天罡了。跟着坐在电脑前，他收到了莫菲的邮件，约他私下见面。蔡鹏予想起上一回她的“美人离间计”，本不想再搭理她。但她过了会儿，又发了封邮件，称，此次约见跟两家公司无关，纯粹是她个人的邀请。
蔡鹏予看完后，当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个人的邀请”？这孤男寡女、身份不同的，闹哪样啊？！
犹豫了很久，才回了个：“行。”
还是她定的地方，不晓得是不是刻意规避上次的不愉快，她特意选择了远离繁晟金融大厦的渠安路步行街，那边246号有一家吃经典江上菜的隐秘餐厅。
这倒确实是蔡鹏予第一次来。从前也经常路过这里，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平平无奇的商铺后面，还别有一番洞天。从商铺旁边狭窄的弄堂一路往里走，穿过一扇黑色的铁门，会看到两排面对面、历史感强烈的石库门房子。石库门房子并不华丽，但一如蔡鹏予推开246号的木门，扑面而来的《夜来香》，使岁月逆行，所有的一切便恍惚了时空，人就好像置身于遥远的、极具特色的年代里。
蔡鹏予是有一时的失神。一直到，莫菲微笑着走过来，唤了他一声：“蔡总。”
蔡鹏予好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被领着往前走。
菜，很好吃，甚至那盘红烧肉可以媲美蔡鹏予奶奶做的口味。但这日的蔡鹏予总有点心不在焉，频频的开小差，也不知道是被这餐厅的情调氛围给闹的，还是因为坐下来后莫菲就一直在扯闲篇儿，老也没说到白天鹏予对他们家ceo明瑞的态度或合并的事上，所以，蔡鹏予就放下了戒备。
她说：“蔡总，我听说你以前是黑客，还是很有名的那种。那后来，你怎么就转做游戏了呢？”
蔡鹏予头也不抬地答：“因为没有真正的隐藏。”
莫菲歪着脑袋，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等了等，见蔡鹏予也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笑了笑，又道：“倪总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你选择跟他合作，是因为他的这份人格魅力吧？”
蔡鹏予应：“合作是为了共事，我管他什么人格魅力？！”
“你……跟谁讲话都这样？”
“哪样？”
“都这么……冲？”
“不知道。这是冲吗？”
莫菲有些聊不下去了，拿起公筷夹了块清蒸鱼腹到蔡鹏予碗里。
蔡鹏予看着那块鱼腹，莫名就想起了奶奶。从前家里吃鱼，奶奶也总是挑刺少、最好的给他。便瞟了莫菲一眼，见她虽跟自己聊得尴尬，却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脸上散发的善意，仿佛，真没有半点恼的意思。于是喉咙口那一句，“我自己会夹”，生生，咽了下去。蔡鹏予由着莫菲又夹了块红烧肉过来，她说：“我看你很喜欢吃肉。”
“嗯。”蔡鹏予发了个音，低头，吃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莫菲才又开口，她说：“其实，我很赞同倪总《单身社区》的模式。”
蔡鹏予喝了口饮料，抬眼看着她，心说：转来转去，终于还是点到正题了。
“但我说了不算。”
谁料这句之后，她便不再多言。蔡鹏予盯了她好半晌，她与他快速地对视了一眼，跟着，便将话题岔了开去：“这餐厅对面是一家藏书馆，听说主人曾经是江上市的名媛，无儿无女，过世后，朋友不忍她的物件全都葬身火海，所以，就将她生前最珍视的书籍拿出来展。你若有兴趣，吃完了饭，可以过去看看。”
“哦。”
后面又东拉西扯了一些别的，整个吃饭的过程，也就两句话，中了蔡鹏予的猜测。
蔡鹏予回到家再细想，仍然不明白她请他吃这顿饭的用意，她到底想做什么？跟他打感情牌，然后利用他？
蔡鹏予觉得，有必要查查她。
第48章 噪声数据（二）
漏洞，是迄今为止最常被利用的安全缺陷，不论是二维码漏洞、应用程序漏洞等，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只要有载体、有环境，便会存在可攻击的弱点。
蔡鹏予从不惧怕各种样式的防火墙，以及为身份识别所做的防护，又或者为阻断入侵的反攻击动作。在他的字典里，这世上不存在无法攻克的系统，但，多的是识别不透的人心。
比如天罡那一次招聘，来的那位拥有6年cto经验的大咖，类似于此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蔡鹏予当黑客时，委实见了不少。偷拍女生、quan色交易，身为正义的化身，蔡鹏予甚至还曾亲手，把一个猥xie童女的人渣送进过监狱！
但，就是这些暗黑秘密，窥探得久了，把蔡鹏予也弄得越发不懂。他不懂那些人作恶的原因是什么？身份、社会地位，已然授予他们仰慕与青睐，他们并不缺于人前意气风发的快感，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去践踏呢？
后来蔡鹏予入了白帽黑客组织“蓝色联盟”，就那一次他凭一己之力对抗国外入侵团队，本来，他也只想赶跑他们、给他们个警告便完了，他压根儿也没将此事与家国天下联系起来，毕竟那时，他境界也没那么高。脑子里只当对方是一群国外的小朋友，跟昔日的自己一样年轻气盛罢了。谁料，对方上来便是一通颐指气使，说了好些个wu辱中国人的话，把蔡鹏予气的，当下就反攻了对方，把他们服务器弄瘫了一周！
蔡鹏予后来回想此事，并没有多得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是更加的想不通！他知道对方身处一个有信仰的国度，从小接受“众生平等”的教育，他们崇尚“爱人如爱己”，但，在他们的言语里，却依然，充满了对不同种族不同皮肤的轻蔑！
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思维模式呢？为什么人，要呈现两面性、甚至多面性呢？
蔡鹏予愈往这些东西里钻，他就愈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清晰的像素。
真相是什么？人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倪家洛以前从不考虑的问题，对蔡鹏予来说，却十分的重要！因为他是技术人。技术人没办法容忍模糊，设想遇到代码块缺失或不一致时，程序又怎会跑得起来呢？建立数据库也一样，不准确、不完整、没有可信度，那就是做了无用功。
对技术人来说，很多时候，还需要跟人协同合作。倘若其中一方软件包里的东西不能够清清楚楚，那便会影响到整个项目的进程。
所以蔡鹏予最讨厌那些马马虎虎的家伙，平时在工作室，他甚至要求程序组的所有人，要把注释也写的简洁漂亮、一目了然。
但，就在跟莫菲吃完饭回家之后，蔡鹏予重操旧业，再一次利用漏洞，无耻地黑进霸领系统，他竟然就遇到了此生，最无解的真相！那些噪声数据搅得他一夜未眠！
没有过多的、关于莫菲的记录，只知道她是个小股东，都不在霸领的注册信息里。于是蔡鹏予又去查支出类，职工工资里也没有她的名字，那说明，她在霸领没有实际职务。
这便很有趣了。一个占比不高、分量很轻的人，公司谈合并这样的大事，却会在场？有必要吗？
蔡鹏予所获不多，便只能退出霸领系统。拿着莫菲的邮箱id，去互联网上继续搜证。结果便搜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其中有一份资料，是8年前，蔡鹏予看照片是她本人，那个时候她在相亲网站上注册过。
所有的数据汇总到一起，能够进行匹配，验证真实度的，只有她的年龄和毕业院校。蔡鹏予知道她比自己大3岁，专业是学前教育。
于是便想起吃饭时，她问他怎么会转做游戏？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应该是蔡鹏予问她吧？一个本该去做老师的人，又怎么会成为一家创业公司的小股东呢？
而有关“莫菲”这个名字的噪声数据就更多了，有些照片根本不是她，可莫名的，毕业院校是她的院校。
蔡鹏予查了半天，始终再不能从纷繁的数据中得到更有用的信息。
躺到床上，蔡鹏予禁不住想：什么样的人会从互联网世界一下子消失好多年呢？这些年，她又在经历些什么？
就蔡鹏予视野中看到的，除非是像他这样当过黑客的人，会刻意隐藏自己的信息，或造个资料缺失、或弄点假信号之类，一般的人，多多少少在二维里都是有迹可循的。何况如今移动互联网与设备又如此发达，从大数据里找到目标人物的概率其实非常高。
可她，神神秘秘。而越神秘，就越有问题！
蔡鹏予觉得，他可以容忍自己不了解那些暗黑秘密主人们的想法，也可以接受自己不晓得国外攻击者们双标的真实心思，毕竟，探寻这样的结果，到最后的答案，估计，也不会让他开心的。
然而他真的没办法忍受，一个近在咫尺，看得到、触得到的人，还在他面前装谜语。
关键是她还来惹他！她要不请蔡鹏予吃饭，不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也就罢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两两相望，一直是邻居。
但她来招他……
蔡鹏予决定：接近她。挖出她。
第49章 游戏之于生活
国庆前的9月底，最后一个工作日，这一天安雅起了个大早，细细地敷了面膜、化了个典雅的淡妆，选了套修身简洁的黑色套装换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地披在脑后。
而另一边老小区的6楼，40平小房子里的蔡鹏予也难得地站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刮掉胡子、剪干净鼻毛的脸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10岁，天然微卷的头发虽因未上发蜡而显得蓬松，在黑色西服的陪衬下，整个人的气质，确提升了好几倍。
两个人一南一北，整装待发，等倪家洛在群里一声令下，打开家门，纷纷往繁晟金融大厦方向赶。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天罡游戏工作室的三位联合创始，要去见投资爸爸，实行倪家洛的“大数据空手套”计划。为此，倪家洛还精心准备了一段营销demo。遥想当年，他年方28时，拿着随手做的ppt，便融来2000万人民币的英姿，今时今日之光景，确不可同日而语。
倪家洛再走这段路，终明白，是泡沫，就总有被吹破的一天，最后站得住的，到底是那些经得起推敲与考验的做人与做事，大抵如是。
恒芯投资的乔总其实一早就与倪家洛和蔡鹏予相熟，倪家洛他们第一次找投资时，上门的第一家，遇见的就是乔总。只是乔总身在江湖多年，性情寡淡，对于太热的东西，总以冷眼相待。故而彼时，对倪家洛他们的ppt，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
但居于闹市，耳听八方，乔总面对距离自己不远的创业基地众生，事实上，并非没有一点了解。何况他的记性，也一直都很好。送走倪家洛的那一年，他便知道，这个人，他们一定会再相见。
转眼3载春秋，果然迎来倪家洛和蔡鹏予二次登门，乔总一改昔日之高冷形象，拉着二人的手，便是一通殷勤热络。
众人在会议室里坐定，倪家洛冲蔡鹏予和安雅点点头，首先便将自己家《单身社区》的数据，抛给了恒芯。
倪家洛道：“如果单纯的将《单身社区》理解为社交平台，我认为，那几乎是一种偏见。因为，我们最终想要打造的，是‘生活’。天罡创始以来，我们一直在试图探究，维持游戏的生命力。游戏到底需要做的多好玩，才能经久不衰？才可以具备传承的价值？我们看了许多的案例，也玩了许多的爆款游戏，我们从单纯地释放多巴胺、到为了逃避现实的一时快感，最后，我们找到了游戏的真正归属：意义一款游戏，要让玩家觉得，是对他有意义的。这样，他才可能待的长久。
《单身社区》有开源的代码块，即便是不会敲代码的玩家，也可以从我们的游戏包里，轻松构建属于自己的家园。而如果需要个性化服务，我们则将这个任务，交给游戏里，可以提供的人。如此，市场功能、社交功能，皆由玩家们集思广益，完成整个生态的打造。这是第一步。
而待到生态成熟运转，便是虚拟生活了。我们的游戏既然名叫《单身社区》，那就是旨在提高单身人士生活幸福指数的。我们不是为了让玩家脱离现实，而是对现实生活质量的叠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现实独居的人，在虚拟里群居，就会消除他的寂寞。将生活从线下搬到线上，玩家们便可接触到，抛开时空、地域局限上的更广阔天空了。”
倪家洛说到这里的时候，对蔡鹏予点了点头，于是蔡鹏予打开demo，就跟楼市开盘广告似的，大屏幕上出现的游戏进入画面，是一副已经打造好的虚拟家园。之后也播到了玩家们参加各种虚拟社交活动的场景，倪家洛注意到，乔总只是微微一笑。
但当游戏demo放到，其中一个独居的用户在家发生意外，情急之下，他点了游戏里，醒目的sos按钮，此时，立刻触发了《单身社区》里的“世界公告”。于是，在线的玩家们集体行动，有的call附近的小伙伴去他家帮忙，有的则赶紧替其叫救护车时，倪家洛看到，乔总肃穆的将脸转过去，跟他旁边的同事低语着什么。
最后呈现的一幕，是那个独居的用户最终没有救过来，《单身社区》里的小伙伴们，集体在游戏的“社区中心”里为他哀悼，而哀悼的方式，是官方用他的大数据，做成的纪念小短片。
demo整个时常约5分钟，结束后，倪家洛又道：“所有的玩家大数据，都终将在《单身社区》里勾勒出一个人真实的模样。这是一个虚拟与现实结合的社会，今天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与互联网发生着联系。如此，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未来，我们可以把生活搬到线上去。虚拟生活，它辅助了现实生活的缺失。而生活的大数据，又终将提供更多的机遇与机会。大数据的爆发，也会成为我们《单身社区》的爆发。谢谢。”
第50章 复杂问题
倪家洛、蔡鹏予和安雅离开恒芯的时候，已近中午，这一场有关“大数据下虚拟生活”的展示，并没有那么快赢得投资爸爸们的欢心，但临分别时，乔总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说：
“其实我并不喜欢我儿子打游戏，但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年轻人在网上花费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不要说年轻人，就是我，一天也是手机离不了身。一会儿看看新闻、一会儿刷刷微博朋友圈，时间就这样溜走了。从互联网改变零售业开始，我就已经知道，它势必将改变生活的方方面面。
前阵子我们刚投了一个大学生团队，他们做了一款游戏应用生成器，让不会编程的人，也能轻松生成游戏，他们倒是把‘万众创新’这个理念，吃得很透，真正做到了让万众都创新。在这样的趋势下，你们凭借自身的企业优势，积极寻找游戏的下一个突破口，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把游戏跟生活联系起来，是对的，毕竟，生活也是一场游戏嘛，现实中缺失的一些人文关怀移到游戏里去实现，确实是一个思路。只是，你们的痛点除了大家抱团取暖之外，最好，还能有些别的黏合剂，否则，即便等到大数据爆发，你们《单身社区》里的‘生活大数据’，也只能是一滩死水。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倪家洛认真地听了，也思量了一番，回天罡的路上他的心绪便始终有些不宁。他不是担忧拿不到投资，而是，他的决策被一眼看到了漏洞。倪家洛本以为，把自己当成一个虚拟房产开发商，于线上送“地皮”，有了人之后，只要坐等“收租”即可。如此，人所堆砌起来的大数据，便可源源不断的成为他的现金流。
但他确实忽略了一点：在虚拟的世界里，他可以“造地皮”、“送地皮”，别人也可以。今天他弄了个《单身社区》，或许明天别人也可以来个《养老社区》，一样的抱团取暖。
现实中，大家买了个房子，只要住的还舒适，即便手头宽裕，也不会轻易想换。除非用作投资，那另当别论。可游戏里，那是个无边的世界，用户们的选择很多很多，竞争者们的花样也很多很多，那么，如何“黏住”用户，倒真的，是倪家洛最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倪家洛低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域里，所以根本听不到旁边安雅，为自家demo所发的感慨，她说：“要是《单身社区》真的按照我们设想的发展下去，那我真的不怕孤独终老了！毕竟，我结婚的目的，就是害怕将来一个人死屋里头没人知道。可要是，有一群人跟我‘共居’，我又不需要真跟他们分享私人空间，生日的时候有人替我庆祝，无聊的时候又随时找的到人消遣，哎呀，那确实是很完美地解决了空虚寂寞冷与自由之间的矛盾啊！”
安雅想得美滋滋，蔡鹏予却听得不是味儿，心说：这是我做《单身社区》的初衷吗？！难道结婚，就为了有人替收尸？那殡仪馆工作的肯定很受欢迎！
面上撇了撇嘴，只道：“嗯，你是别结了。”
又腹诽了一句：省得祸害人。
结果安雅今天好像兴致特别高，竟不惜将自己伤疤揭开来地道：“反正呀，结婚也就那么回事，你看上我、我看上你，这其中又有多少纯粹呢？鹏予，听姐姐的，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样，不会幸福的。”
说完兀自先朝前去，惹得后头的蔡鹏予，倒是有片刻的出神。
蔡鹏予后来回到工作室时，还在想，难道安雅，并不是他想象当中，那个永远只图自己感受、不理别人的“作女”？难道，她竟然也是追求爱情的理想主义者？
纯粹？如果婚姻里没有纯粹，那爱情里，有吗？
蔡鹏予将落在美术组安雅处的目光收回时，不经意间，掠到了安雅后面座位上的倪晶晶，于是便忽然觉得，也许“纯粹”这两个字，压根儿，就不适合用在男女关系上就好像所有的一见钟情，都只不过是见色起意。蔡鹏予记得，网上就有人，这么说过。
蔡鹏予不想被人“图”。这种感觉就跟被贼惦记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下了套了！
而那边的倪晶晶则压根儿也不会去想这一类的问题，她如今全身心地投入在“上帝”的角色中。纯粹？如果有人用纯粹来形容男女关系，那她肯定是第一个，往地上啐的人！
第51章 因在意而容不得
尽管在乔总那里又碰了壁，这一日下班前倪家洛从办公室出来时，却没有表现的太郁郁寡欢，该跟大家一起在工作区域里挂小国旗庆祝国庆，还跟大家一起挂，并且，等忙完，忽然宣布：
“10月4日早上8点，凡有空的，都过来这边楼下集合，我预定了郊区一家度假酒店，三天两晚，钓鱼、bbq、游泳，等等，可以拖家带口，但，不要超过三人以上。”
“耶……”刚说完小伙伴们就兴奋地大叫起来。程序组诸如凌空那几个幼稚的，甚至还玩起了空中抛物，吼：“家洛哥万岁！老大真棒棒！”
闹得倪家洛也是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待到这一天，最先来的，是凌空和林妙妙。两个人都没开车，在创业基地附近的地铁里，于不同方向、相同下车点碰见，隔着熙攘的人群一眼望到彼此，林妙妙一愣，凌空也是一愣。
跟着凌空上前，走过去道：“你这么早？”
“嗯。”林妙妙应。
然后并肩，一起朝出口方向走。
这是自二人闹翻、林妙妙扬言“恩断义绝”后，两个人私底下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平时在工作过程中，不可避免交流，可，单独相处的情况下，他们确实很久没聊天了。
不知怎的，凌空竟然有些尴尬。好像第一次跟女孩子走一块儿似的，他想起林妙妙那次震撼的相亲登场，虽然她今天还跟以前一样，穿回了休闲的旧衣服，不知是不是那个新做的发型和摘掉厚重黑框眼镜的缘故，她确实让人感觉，一天比一天好看了。
凌空想起相亲后上班的第一天，郭佳杰看到焕然一新的林妙妙，半张着嘴跟二哈被惊吓到似的蠢样子，他在qq上跟凌空说：“再多瞧她一眼我能怀孕你信吗？”
凌空回：“这么恶心吗？”
郭佳杰说：“我是这个意思吗？！”
而一直号称自己“历经世事”的冯贺，望林妙妙那表情，只能用一个字去形容色！他在qq群里对凌空和郭佳杰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一块未开垦的地！”
浑身上下那股子浪荡劲儿，让凌空直有种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这二人自林妙妙改头换面，也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大献殷勤。之前中午从不叫林妙妙吃饭，现在动不动就问一嘴：“妙妙，想吃啥？哥给你点。”
幸而林妙妙素来沉稳，面对他们明显的热络，也只会冷冷地回一句：“吃炮仗。”来应对。
冯贺听得林妙妙这么说，便笑，回头等林妙妙出去了，又会对凌空和郭佳杰道：“这姑娘，小嘴就是得劲儿！”
凌空更想暴揍他了！
处在他们中间，凌空有时候真觉得，这男人是特么的肤浅。一群的颜狗，全实际的一塌糊涂。过去谁把林妙妙当女人？赶项目的时候，一样的加班加点，做不好照骂，又有谁理她会不会哭？扛不住小睡片刻，还要跟她抢颈枕呢。而如今……
两个人走了一段，出了地铁，站在人行横道线前等红灯，凌空下意识瞥了林妙妙一眼，才发现她背了个，问：“你怎么拿那么大一个包？都装了什么啊？”
林妙妙答：“电脑。”
“不沉吗？要不要我帮你背？”
说完凌空自己也愣了。
林妙妙别过脸看了他足足20秒，绿灯都亮了，跟着才回了两个字：“不用。”
凌空撇了撇嘴，抬脚也继续往前走。
“那个，林妙妙，你知道，你妈跟我妈关系很好这件事吗？上次在花盛，她们互加了微信。”不知道为什么，凌空今天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跟林妙妙讲话。
结果林妙妙依旧礼貌应：“知道。”
“她们这两天好像也约着一块儿出去玩。”
“是吗？”
“嗯，我妈说的，去植物园赏花。”
林妙妙终于停住了脚，站在他们的旅游大巴前面，她转过身，对凌空认认真真道：“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是最早跟家洛哥的两个人，所以在我心里，你跟冯贺、郭佳杰他们，一直是不一样的。凌空，我把你当兄弟！你知道什么是兄弟吗？就是，他有需要我一定会出面，他有难我一定会相帮，甚至，是为他死！你或许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随意，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你以为我小题大做、报复心太强、不讲道理，其实是，我太看重你！因为看重，所以你耍我，我才会更受伤！你，懂了吗？”
有那么一瞬，凌空恍惚自己穿越回了初中，那一年，操场圆门边，猴子的声音，又清晰地传入耳：“你信不信？一会儿我只要‘嘘’两声，他就会跑过来。就跟叫狗一样。”
“嘘……”
凌空问过自己，为什么猴子一个小玩笑，竟让他感到那样无法原谅？彼时他们只不过都是小孩子而已，捉弄来捉弄去，也是常事。很多戏耍当下不愉快，经由时间，也该沉淀了。为何再次相遇，他仍会对猴子存有戒心？
这其中，固然有信任崩塌的缘故，可进一步而言，难道，不也说明，他看重猴子、真把他当兄弟吗？
因在意而容不得。他对猴子这样，林妙妙对他，亦如是。
原来在抢车位这件事上，林妙妙并非“不就事论事的谈感情”，而是，这份感情，确没办法用事情去谈！
凌空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那酸痛令他回神，再看，林妙妙已经上了大巴。
凌空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失去的好感、情义，还能再挽回吗？
后面倪晶晶叫：“空空，你站车门口干嘛呢？怎么不上去？”
凌空转过头，却见倪晶晶浩浩荡荡，领了4个人来。除了她男朋友许子峰外，还有3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第52章 大数据鉴“茶”（一）
凌空还在发愣，倪晶晶这声势赫赫的小队伍已然走至他跟前，于是凌空不得不上车。
已然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林妙妙见状，开了腔：“晶晶，家洛哥说最多只能带3个人，那带爸妈、带对象，或者带老婆、带一胎二胎，这都可以理解。这些闲杂人等，算怎么回事？”
倪晶晶望着她，来不及说些什么，骆菲依抢着解释，笑道：“哦，不要误会姐姐，酒店费、饮食费，我们会自理的，我们只是好久没跟我哥和嫂子一块儿玩了，所以趁这个机会……”
“谁是你姐姐？！”骆菲依没讲完，便被林妙妙不客气地打断。
3个跟天罡毫无关系的女孩儿顿有些尴尬，坐在林妙妙一条走道之隔座位上的凌空便跑出来打圆场地道：“先坐吧。”
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儿。
倪晶晶在前头放好包，坐到林妙妙身边。林妙妙小声道：“搞什么呀？公司team building她们也要来掺和？以后你跟许子峰结婚了，她们是不是准备集体搬你们家去，跟你们一块儿过日子啊？这参与的也太多了吧？！”
倪晶晶道：“放心吧，我故意让她们跟来的。”
林妙妙看了眼倪晶晶，摇了摇头：“搞不懂你，你这是谈恋爱吗？”
倪晶晶没回答，起身离开了。
走到骆菲依身后，听得她也在跟许子峰低语：“哥，嫂子那女同事好凶哦。”
许子峰道：“林妙妙是晶晶大学室友，她就那性格，你不用往心里去。晶晶她哥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你们要一块儿去的事，晶晶早跟她哥报备过了，他都没说什么。”
骆菲依笑了：“哦，原来是靠嫂子上位的关系户啊，我说呢，讲话那么嚣张。嫂子那男同事就挺好的。”
倪晶晶站到她旁边：“你们两要坐一块儿吗？要不要我换位置？”
骆菲依立时从许子峰身边站起：“嫂子你回来了，我跟小芸坐一块儿，嘿嘿。”
倪晶晶冲她眯了眯眼。
人陆陆续续的到场，最后，倪晶晶跟许子峰坐、林妙妙和安雅挨着、凌空与蔡鹏予比肩，倪家洛带了郁琛来，自上次他跟郁琛各自摊牌交流之后，这回两个人的再一起，多少，也说明了他们彼此都愿意更近一步的心情。
车子启动朝前去，路上，坐在后排的安雅也免不了要对莫名其妙的倪晶晶小分队说两句，她问林妙妙：“说实在的，你跟你其他的朋友们联系还多吗？”
林妙妙道：“自从跟了家洛哥，哪还有什么朋友啊？工作就已经够忙的了，再说干我们这一行，黑白颠倒这种常态就不提了，稍有点空闲，当然是选择提升自己啊，不然，难道真想敲一辈子代码吗？”
安雅点头：“是啊，人这一生，能把自己过好就不错了。我20出头的时候，也跟晶晶一样，呼朋唤友，老跟几个闺蜜腻在一起，后来结了婚，才发现，人这精力真的是有限的。尤其是女人，工作、生活，各种复杂的关系，每一天都需要你去平衡。所以难得有个休息天，就想窝在家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最好谁也别来打扰。
就这样，渐渐的，有些人觉得我疏远了她们，自然而然，我也就被她们疏远了。发展到今天，身边，就只剩下你们这一群同事，形影不离。所以你看，再亲密的朋友，其实，也都是距离和时间堆砌起来的，一旦这两样中失去了任何一样，那一段关系想维持长久，就都会变得不可能。”
林妙妙想了想，跟着才道：“是这样吗？可我觉得，真正的朋友，不会要求你时刻跟她保持联系吧？如果做不到体谅、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那还算朋友吗？我现在是跟晶晶在一家公司，我们另外有个室友，自从结婚生了小孩以后，几乎再也没有出来社交过。那又怎样呢？我们都能理解她啊，她生日的时候，我们依然会在qq里送上贺卡祝福，对我们来说，即便到她小孩成年，这中间我们一次都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聚，我们还是朋友，曾经的美好记忆，永远都不会消失。这就够了啊。”
安雅看着林妙妙，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原来我们妙妙，这么单纯善良。你以为你是这样，别人也会跟你一样想吗？永远不要低估了人性。就说晶晶好了，你看她们几个现在打打闹闹，好像无忧无虑的样子，可其实，人跟人能够聚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因为，有共同的需要。不管这种需要，是感性的，还是理性的，俗话说，‘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并非没有其一定的道理。”
林妙妙撇了撇嘴，从里拿出零食，扔了一袋给一条走道之隔的蔡鹏予，跟着打开一包芒果干，跟安雅一边分着吃，一边道：“哦，那倒是，晶晶跟她们，又不是朋友。”
安雅一凝。
第53章 大数据鉴“茶”（二）
据说，阶层这个东西是由收入来进行划分的，于是，每年的各地平均工资一发布，都会在网上引起“拖后腿”的大哀嚎。
而听天罡游戏工作室里，久经相亲的安雅叙述，婚恋市场上的男男女女们，其实，也有划分。职业上，有广为大众熟知的金领、白领、蓝领等；年龄特性上，有针对女性发展出来的圣斗士、必胜客、斗战胜佛、齐天大圣等等；而建立在家庭背景之上的凤凰男、孔雀女之流，则更为复杂的还往里添加了性格以及状态属性。
总而言之，但凡是以群像去描绘现象或者说明问题，那人，就不可避免都会被贴上标签，进行分类和归纳。
林妙妙以前是很讨厌被这样“操作”的，比如今年3月的时候，倪晶晶生日那一天，倪家洛请了创始人们和林妙妙、凌空两个元老去高档饭店给妹妹庆祝，酒酣耳热时，安雅忽然道：“恭喜晶晶也加入剩女队伍，我刚在手机上翻到的，相亲网站上最新信息，说，现在超过25岁就算剩女，你刚好满26岁，跟妙妙两个，都算‘小剩’，哈哈哈哈！”
倪晶晶就“啊”起来，大叫：“安雅姐你好讨厌！人家有男朋友的，怎么是剩女啦？！”
安雅笑：“这是根据结没结婚来区分的，还在谈恋爱的不能算完全脱单，所以，你们都是剩女。”
林妙妙就道：“给人头上安这样代号的意义在哪里呢？是为了提醒我们该到了集体发情把自己处理掉的时间了？人又不是农场的鸡，不分白天黑夜，拼命吃拼命吃，到长大了就为给别人吃。我从小到大浪费空气土地米粮资源的目的，不是为了按设定而活，所以，别给我安条条框框好吗？”
一直到公司这次组织出游，林妙妙才知道，有时候人身上背个标签也不完全是坏事，就跟新买的衣服忘记剪掉吊牌一样，即便不了解品牌的人，也能一目了然嘛！
原来划分，是必要的。而标签，是极简洁与高概括特征的，最直接的精准化鉴别利器。
天罡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先去酒店包房吃饭。倪家洛这一回找的这家度假别墅，属于中高档，一栋房可容纳20多人住的那种。酒店因常年招待团队，所以也提供会议室、多人茶饮等服务。
天罡上上下下，加上倪家洛几个老板，一共18人，除了倪晶晶带了男朋友和闲杂人，倪家洛带了郁琛，其他小伙伴，都没有带家人。如此，23个人，正巧包下餐厅一间中型包厢。
小伙伴们走进去，确见里头环境优雅舒适，水晶大吊灯下的正中间摆了两张大圆桌外，靠窗的那一边，另用纱帘隔了片区域出来，供唱k、玩乐之用。
小伙伴们兴奋不已，平时在工作室时，当着倪家洛的面儿，还经常打打闹闹，这会儿出来玩，当然更无拘无束了。便跟放飞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四散开去，有的迫不及待去开电视机要唱歌，有的则将茶几上码好的飞行棋盘急急地铺开，招呼人下。
ai程序员郭佳杰拿起飞行棋盘旁边的一份餐单，看了会儿，对凌空道：“凌少凌少，我要吃小食拼盘。”
正围着在机器前点歌的凌空便转身走过来，拿过郭佳杰手里的餐单，只见一个小食拼盘里仅包括几根薯条、几粒鸡米花、几条脆香肠，就要白花花300多大洋，瞪圆了眼，大声叫：“家洛哥，郭佳杰要吃小食拼盘。”
被坐在圆桌上喝水的倪家洛斥道：“吃什么小食拼盘？！都过来吃饭！”
凌空得逞的对郭佳杰笑，郭佳杰鼓起腮帮子，恨恨道：“小气！开玛莎拉蒂的人连个小食拼盘都舍不得请，一点同事情都没有！”
凌空朝他吐了吐舌头。往圆桌这里走的时候，坐在靠近娱乐区沙发上的骆菲依，冲凌空瞟了一眼。
大家边吃饭边商量下午做什么，倪家洛的意思，今天第一天到，大家就自由活动吧，等晚上再好好想一想，明天搞什么团建活动。
于是小伙伴们又讨论开了，有人说这边附近有个游乐园，要去那里玩；有人说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安安静静在别墅里待着，钓钓鱼什么的。
蔡鹏予就插嘴：“我来前在网上看过，钓鱼要钱的。租一根竿子押金100，钓一天30块，要是竿子坏了，照价赔偿。”
便有想钓鱼的不愿掏钱，问倪家洛：“老大，可以报效吗？”
被倪家洛白了一眼：“谁再得寸进尺，我让他连这顿饭都跟我aa。”
冯贺道：“怕什么？我们有凌少嘛！”转脸对凌空露齿道：“凌空哥哥，扶个贫呗。”
凌空不满：“冯哥，除了家洛哥、蔡哥和安雅姐，咱们这里你工资最高好吗？凭什么我请？！”
冯贺回：“我挣一辈子工资也抵不上你凌少身家十万分之一嘛，有钱你就出点血好了啦，我们不会很过分滴。”
“就是……”小伙伴们应。
凌空面对这一桌子齐心协力也是很无语，灌了自己一大碗汤，起身跑去吼歌。
这边坐在许子峰左手边的骆菲依，便探过脑袋，小声对许子峰另一边的倪晶晶道：“嫂子，我觉得你走过去的那个同事长得好帅啊，我在车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有女朋友了吗？”
被倪晶晶右手边的林妙妙听到，瞥了骆菲依一眼，道：“是他有钱好帅吧？”
这是林妙妙第二次呛骆菲依，认为林妙妙是靠倪晶晶关系上位的骆菲依，登时，便沉了脸，特别凶地白了林妙妙一眼，跟着站起来，拉了自己两个朋友，去了凌空所在的娱乐区。
林妙妙对许子峰道：“你交朋友没有标准的吗？素质这么低的，也能跟你玩到一起，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说，佩服？”
许子峰道：“妙妙，都是晶晶的朋友，你说话也帮她留点脸行吗？你这样，晶晶夹在中间，很难做的。”
林妙妙扬了扬眉：“哦？原来你也知道晶晶夹在中间会为难啊？我还以为，这方面，你一窍不通的呢。”
林妙妙如此牙尖嘴利，弄得许子峰也有点挂不住，气氛，便一时，有些僵硬。甚至于偌大圆桌对面的倪家洛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将目光递了过来。
许子峰对上了倪家洛的眼神，只得压住嗓门的又道：“妙妙，麻烦你不要肆意评价别人，你又没跟菲依她们接触过，你凭什么就说她没素质？我觉得没教养的那个人，是你吧？动不动就出口伤人！”
林妙妙冷冷一笑：“如果绿茶b也可以叫有素质，那我宁愿做个没教养的人。”
说完扔了手里的纸巾，移到别处，留得身后的许子峰，对着倪晶晶干瞪眼。而倪晶晶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第54章 大数据鉴“茶”（三）
因为这一场口舌之争，下午许子峰一直把倪晶晶拴在身边，不让她接触林妙妙。并且趁着骆菲依她们在唱歌的间隙，许子峰拉了倪晶晶出来，找了条被灌木挡住、看上去少有人往来的僻静小道，对倪晶晶道：“虽然有点自私，但晶晶，我还是希望，以后，你能跟林妙妙保持距离。”
倪晶晶望着他，问：“为什么呢？”
“我觉得她太偏激了，讲话又冲，她那种为人处事风格自己容易得罪人也就算了，还会波及到周围的人，你知道吗？”
倪晶晶定定地看了许子峰一会儿，有那么几秒，倪晶晶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她转过身，往前走，一边道：“我跟她认识整整6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她真如你所说的那么不堪，我们大学一个寝室的，关系不会好。可事实怎样，你也是知道的。我跟你谈了1年多，你不是第一天晓得林妙妙这个人，你早不叫我离开、晚不叫我离开，偏偏，在她得罪了你妹的时候，叫我离她远点。子峰，看来在你心里，你妹的分量要比我重多了。”
许子峰听到这里，顿有些急，他拉住倪晶晶，解释：“没有！晶晶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怕你吃亏！”
“吃亏？”倪晶晶轻轻一笑，跟着忽然道：“子峰，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许子峰一愣，继而他抓住倪晶晶的手心，便有些微微出汗，他说：“你什么意思？”
倪晶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没什么。只是觉得，每一次争论的源头都起于骆菲依，我有些……累。”
说着倪晶晶往酒店房间的方向走，被许子峰再一次拉住，他道：“晶晶，我知道，当男朋友的为其她女生说话，做女朋友的生气也很正常。但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只会把菲依当妹妹，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别的关系！
她是第一个跟我玩的女生，我认识她的时候还很胖，那会儿根本没女孩子拿正眼瞧我，只有她，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以后，就一直玩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我们要发展早就发展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后来的你？而且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她鼓励我减肥，我也不可能瘦下来，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你会在篮球场上看到我吗？”
这话若放在以前，倪晶晶肯定又会舌头打颤、牙发酸，可这一次，不知怎的，她的内心竟无丝毫波澜，她只是很平静地听许子峰说完，然后淡淡道：“哦，那真要谢谢她这个媒人了。你还有别的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回去睡午觉了，我很困。”
许子峰语塞，倪晶晶见他不吭声了，掉头便走。
倪晶晶一个人走到房间前面的那座桥边，忽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倪晶晶以为是许子峰，别过脸，却见霸领那个大背头，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嗨，巧啊。”
倪晶晶一愣。
却听大背头又道：“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啊？我看见你们天罡的集体出来玩，你连男朋友都带着啊？”
倪晶晶想起刚才跟许子峰的对话，万没想到，自己的感情会暴露在这个人面前，红了耳根，没好气地道：“你在这干什么？！还鬼鬼祟祟偷听！”
大背头笑了：“谁偷听了？你两讲的那个带劲，方圆十里都听得见好不好？！嗳，我看你两不是很顺利啊，你男朋友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还跟别的女人搞不清，要不，你跟我好得了？我肯定比你男朋友专一！”
倪晶晶这会儿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所以只懒懒道：“哟，你女朋友嫌你买名牌包、名牌衣服、高档化妆品跟你分手啦？那恭喜你，不过我没精力劈我男朋友的腿，你，我承受不起。”
结果大背头听完了很开心，他看着倪晶晶道：“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倪晶晶真觉疲累，身心俱疲的那种，故而哑着声音道：“你慢慢玩吧，我不跟你聊了。”
大背头点头：“嗯，去吧。”
待倪晶晶走出10米远，又在她后边叫：“我等你啊！”
倪晶晶皱了皱眉，都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摇了摇头。
天罡定的是和风雅居2号别墅，上限可容纳27人的多间房，安雅、郁琛、倪晶晶、林妙妙4个人一间，住2103号。
倪晶晶推门而入时，见林妙妙一个人在里头，正坐在书桌前对着她的小黑电脑打游戏。林妙妙瞥了她一眼，瞧得倪晶晶脸色不太好，开口道：“要是为了我，惹得你两不欢而散，那我罪过可大了。我肯定赔不起你的感情。”
倪晶晶张开双臂往其中一张床上一躺，四仰八叉望着天花板，道：“妙妙，还是跟你讲话舒坦。你说，你为什么不是男的呢？你要是男的，我一定爱上你。”
“呵呵。”林妙妙干笑了两声，手上忙不停，把鼠标点的“哒哒”响、键盘敲的“噼里啪啦”，一边激烈地打怪斗争，一边道：“你有此想法，还不是因为你爱上的那个男人智商太低？你信不信？你要找个像你哥那样的，保证你都不用多费话，他就知道你在想啥。”
倪晶晶撇了撇嘴，问：“你真喜欢我哥啊？”
“我谁都不喜欢。谈恋爱太费劲了，人心又那么复杂，还是游戏比较简单又好玩我擦！刚打跑狗又下青蛙雨，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弄啊！”
倪晶晶看了她一眼，林妙妙瞪着屏幕，认真到两眼珠子都不带转。
倪晶晶道：“有时候，我倒真希望所有人都能被类型化、公式化，这样，识别一个人，岂不简单很多吗？”
林妙妙摁了esc暂停游戏，起身倒水：“你不是有许子峰大数据吗？怎么？还看不透他？”
倪晶晶叹了口气：“是他永远不想认清骆菲依。”
林妙妙“切”了一声，拿着马克杯走回书桌：“在车上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你是故意让她跟来的吗？那你应该有对策啊。”
倪晶晶闭上眼：“妙妙，老实说，你会觉得我很坏吗？”
林妙妙道：“虽然我并不赞成用技术手段去施行打压，因为这感觉就好像，手拿枪炮对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从道德上看，怎么都是可耻的。但如果有人利用你的善良，一而再、再而三的干犯，那我认为，有些手段，属于自卫。人，总得学会保护自己吧？这是连动物，都知道的本能。”
倪晶晶便睁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林妙妙：“那就麻烦你，用大数据帮我鉴个‘茶’吧。蔡哥那儿有自动脚本，只要稍微改几行代码，就行。”
林妙妙接过。
第55章 大数据鉴“茶”（四）
倪晶晶和林妙妙走出房间，已是下午5点，二人收到了倪家洛的群消息，叫大家至距离和风雅居2号别墅500米的bbq专区，一块儿烧烤。
落日余辉映晚霞，夕阳美如画。倪晶晶和林妙妙走在碎石青砖小道上，遥遥的，看见穿了一身英伦风休闲服的凌空，正奔跑在大青草地上放风筝，旁边三个台式甜美风穿搭的姑娘，围在其周遭，此情此景，确令林妙妙有感而发，她对倪晶晶叹道：
“啊！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真真假假。放个风筝，共享人间笑话。”
此一句，果然逗得闷了很久的倪晶晶，“嗤”地一笑，她道：“我就知道，骆菲依她们能跟凌空打成一片她有这个本事。”
林妙妙扬了扬眉。
走近，二人跟在场的小伙伴们打招呼，很自觉的找事做，坐在一旁冷冷清清打手游的许子峰，见了倪晶晶，挪了过来。正思索着如何跟自己女朋友开口，凌空一路小跑至林妙妙、倪晶晶所在的材料桌边，问：“你两下午都干什么了？怎么都不见人影？”
林妙妙没理这话，只道：“凌空，身为技术工作者，你认为，技术进步对人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凌空一愣，虽觉林妙妙这问题起的莫名其妙，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强硬的转折、突然的话头背后，也是同理，必然有坑。但见她自上车前那一番直白的“表情”后，于场合中，仍愿与自己讲话，便甘愿入套地应：“是什么？”
林妙妙答：“我觉得，技术进步对人最大的影响，是让人变得越来越理性。用技术辅助判断，即是使人绕开感情与认知偏差的误导，以及，外表或花言巧语的诱惑，去更客观地理清人与事的本质。据说，广告界有个词，叫‘钓愚’，利用的就是人性的弱点，以此，操纵消费行为。”
说到这里，林妙妙顿了顿，转脸望着凌空，微笑着又道：“你被‘钓愚’过吗？希望，身为技术人的你，不要，丢了技术人的脸。”
拿了两串鸡翅膀，转身去烤架那，一边大声唱：“啊！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真真假假。放个风筝，共享人间笑话……”
凌空本来一头雾水，目送林妙妙过去，还想转回脸来问倪晶晶“她在说什么？忽然来个学术论调，是发什么神经”，听了林妙妙后面唱的那词，瞬间，明白了一些。
但同时在场闻得林妙妙侃侃而谈的许子峰，确是不明就里，眨了眨眼，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林妙妙真是j大信息科技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说的那些个话，真是一句也听不懂！
倪晶晶道：“妙妙大学的时候有个外号，因为她说话直，人称‘小林钢刀’。她以前特别讨厌同学这么叫她，但堵不上悠悠之口，渐渐的，她也就习惯了。后来有一次，连她自己都跟我承认，说，咱们的汉语，真的是博大精深，简简单单四个字，就把她完美诠释了，而且，她还上网搜索过，输入‘钢铁直女’，出来的特征，跟她个人的匹配度，高达99%！从外貌、口头禅、日常穿搭、颜色喜好，一路匹配到用哪种洁面乳此等细枝末节，简直不要太精准。”
倪晶晶正讲的时候，骆菲依因为凌空没再重返她们身边放风筝，又见林妙妙不跟他们在一起，所以也走了过来。待倪晶晶语毕，林妙妙回头，又站到了倪晶晶旁边，笑着接嘴，道：
“是啊，多维度、全面描述，要的就是你的代入。就比如说白莲花这个物种，网上对其的高能总结就是：矫情、虚伪、不拒绝。而绿茶b的段位就更狠一些了，有个叫小橙老师的，是这样说的，所谓‘绿茶b就是，好像她们做事从来没有伤害你，但却能持续地让你觉得不舒服’。
那么我们如何鉴别绿茶b呢？技术手段告诉我们，外表上，她们多喜欢让男生看起来觉得亲切可人的清新甜美风；朋友数量上，去她们的微博朋友圈转一转，发现异性多于同性；存在感上，她们会时不时地晒跟熟悉情侣的合照；礼物清单上，男人为其购买的贵价品多于她们自己的消费；物欲上……”
“嫂子！”骆菲依脸色沉沉地叫了倪晶晶一声，打断了林妙妙。与此同时，许子峰的表情也很复杂，盯着倪晶晶，想说什么，却又因为林妙妙并没有指名道姓，所以不好发作。
骆菲依把倪晶晶拉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她说：“嫂子，你这个朋友怎么回事啊？！”
倪晶晶装傻：“什么怎么回事？瞎聊呗。怎么？难道她说的，戳到你了？”
骆菲依一怔，跟着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道：“嫂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倪晶晶微微一笑：“刚刚妙妙说的那个技术手段，叫做‘个人画像’，利用的，是大数据。大数据是从混乱中提取信息，它不讲究精确性，但却能快速刻画出一个人大概的轮廓。跟着我们就将其跟各种人物类别进行匹配。你说巧不巧？结果发现，你，跟绿茶b的特征，匹配度高达95%以上。”
骆菲依后退一步，脸上密密麻，写满“震惊”！显然此时此刻的倪晶晶，让她感觉很陌生，她从未想过倪晶晶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跟她直接开撕，所以半张着嘴，她真实，说不出一句话！
结果倪晶晶上前一步，在骆菲依更加意料之外的，又道：“大数据除了可以画像，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一个人以外，更好玩的一点是，它可以被重复利用，也就是，即便你现在，回去把你在网络上所有的一切都删除，也没有用，因为，我已经把你的数据画像，拷贝下来了，跟着，我可以复制一份给你这个好哥哥、又复制一份给你那个好哥哥。然后一个人的真面目，就会大白于天下。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骆菲依的脸煞白，她瞪着倪晶晶，就仿佛，看着一个怪物。终于，在呆了许久许久之后，她颤抖着嘴唇，对倪晶晶低低道：“嫂子，我知道，怎么做了。”
“很好。”倪晶晶回。
骆菲依跑开后，倪晶晶一个人站在原地，西边的天空，霞光敛起，倪晶晶望着这最后一抹暮色，心中，没有半点反击成功的喜悦，或拆穿人的快感。她只是觉得很空虚。与此同时，她知道，她跟许子峰，再也，回不去了。
第56章 大数据之企业用途
当大数据被林妙妙用来杀熟，倪晶晶利用其心理入侵，另一边的倪家洛确也在思索，它更广泛的用处。
假期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呢？
对天罡的小伙伴们来说，无疑是，好好的在烧烤，跟着老板忽然宣布：“我们将提前一天回去，6号、7号，加班。”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倪总将迎来一片哀嚎！
程序组几个不要脸的，甚至躺到青草地上撒泼打滚，嚷：“老大你最坏了！我们要用小拳拳捶你！哇……”
当然也有脑子清醒的，诸如冯贺，问：“老大，节假日加班工资是不是3倍？”
倪家洛笑：“那当然，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加班费从你们这次旅行费里扣就行，回头我让会计好好算算，你们每人还需要补我多少钱。”
冯贺都惊了好吗？！瞪着绿豆大的眼，大声道：“我x！老大你也太狠了吧？这次旅行明明就是你个人行为，合着我们陪你出来散心、泡妞、喝洋酒，还要我们自己掏钱？！”
倪家洛应：“你们可以不来的呀，来之前你们一个人都没有反对嘛，我又没说白请你们。”
噗！
万箭穿心！
小伙伴们才发现，原来天罡讲实话段位最高的人，不是林妙妙，而是他们最敬爱的倪总裁。
于是冯贺也开始耍赖，哭唧唧地坐到郁琛旁边，撒娇：“郁姐姐，你管管你男朋友好不好？我们不想加班嘛～欧尼（韩语，姐姐）～”
后两句奇怪的调调，惹得郁琛另一边的倪家洛恶心得直笑，喝进嘴里的一口低酒精饮料，好半天都咽不下去，最后冯贺伸爪抓着郁琛的手臂晃啊晃，倪家洛便再也忍不住的，拿掌拍掉了他的手，道：“好了好了。6号回去，但是7号全给我回来加班啊。”
“耶……”冯贺开心地跑去跟小伙伴们一块儿打牌。
过了片刻，只听他叫：“你们有没有良心？啊？！亏得哥哥我牺牲色相，冒着被老大开除的风险，卖萌替你们争取一天不加班，结果你们竟然联合起来炸我？！”
扔了手里的纸牌，就追着一桌上的跑，郁琛笑着对倪家洛道：“这一天下来，他们在你面前都是这样的轻松没负担，看来你在公司，还真不是我想象当中，那么高高在上的。”
倪家洛道：“我早跟你说过，我很善良的嘛，是你自己不信。”
郁琛还是笑：“倪总那么多面，谁知道你背着我，又是什么样？”
倪家洛低头微微扬了扬嘴角，转过去看着她，认真道：“我就是孙悟空有72变，在你这如来佛面前，也不敢造次啊。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想到，重塑自己的思维模式呢？所以，就算说你是我的灵感女神，也不为过。”
晚风拂过郁琛柔美的面庞，她的笑，如暖阳，有那么一刻，倪家洛觉得自己，是她投射下的阴影，他想起那一次，林妙妙跟凌空闹翻，小伙伴们全部站队凌空后，林妙妙跑来办公室，问他的话
“家洛哥，你会选一个怎样的女人，当老婆呢？”
“当然是，能帮到我的女人喽。”
倪家洛不知道背过身，林妙妙会怎么想他，但，这一瞬，他确实感到自己有些……配不上郁琛。
如果在以前，有人问他：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完美的女人？
倪家洛的回答肯定是：不信。
但此时此刻，他的面前，真实，就坐着一个。她又高贵又典雅、既聪明也大方，她睿智到可以一眼看穿倪家洛的“装”，再点醒他的惑，当她听完倪家洛《单身社区》如今面临的困顿时，她说：
“大数据一定会是一家公司的资产，但以目前的处境，想要用它直接融资，或许还没有很好的办法去计算它的真正价值。据我所知，如今国际上的一些知名企业，是把大数据当作战略资产来培育的，它被用来辅助决策，重塑企业商业模式，以实时化以及预见性，带动产品变现率。
恒芯投资的乔总，虽然质疑你们《单身社区》的用户粘性，但，许多企业的先发优势，不就是快人一步吗？比如qq、比如淘宝，都是抓住了互联网兴起的先机，比人更早的布局，确实后来，也会有人效仿，其中不乏可以与他们抗衡的巨头，但，不论如何，你们首先抓住了第一批单身用户，这样，充分利用这部分人的大数据，提供给他们完善以及有魅力的游戏体验，依靠他们快速塑造天罡品牌，我觉得，这正是你目前，刻不容缓要做的事情。”
中午吃完饭，倪家洛跟郁琛坐在河边钓鱼，在郁琛这番话后，倪家洛确实，怔了许久。只因她的见解与自己的不谋而合，倪家洛万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就可以跟他契合到，这个程度！
这些，也是他出来散了心后，想到的，如此，才有了让小伙伴们提前结束玩乐，回去加班的这一出。
倪家洛不禁要想：一个女人，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成长、见过了怎样的世面，才可以蜕变成今天的样子呢？
他记得她曾经，也没有这么的……出众。
或许是这夜的风，漾动温柔，倪家洛坐在这敞亮的灯光下，看她越久，便越发百转千肠，有句话，终究还是禁不住地脱了口，他说：
“郁琛，我爱上你了。”
第57章 测不到的人生概率（一）
这个晚上烧烤之后，小伙伴们各自返营想明天的团建活动，倪家洛则把创始人蔡鹏予、安雅，以及元老倪晶晶、林妙妙和凌空留了下来，开小型会议。
因郁琛的建议，倪家洛欲旅行结束，即回天罡全面开启大数据重审工作，谈及郁琛所言，“大数据可用来辅助决策，重塑企业商业模式，以实时化以及预见性，带动产品变现率”时，倪家洛进一步诠释道：
“这话放在公司运营里，即，用大数据预测用户的行为，动态地进行业务优化，最后达到理想的盈利状态。其实，大数据的诸多属性中，预测，一直是重点……”
之后是一些他想到的初步操作方案，整个过程，郁琛始终坐在他的旁边，跟蔡鹏予他们一起，听倪家洛侃侃而谈。
安雅望着这二人，却是一句整句都没记住。一个会议下来，满脑袋除了预测、大数据这两频频被提及的词，便是倪家洛和郁琛偶尔目光交汇时迸发的那点温柔火花，让她印象深刻。
即使是在说最严肃的事情，倪家洛嘴角掩不住的笑意，也已表明他跟这个女人的定情。泡吧以后，安雅便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是倪家洛的菜不，事实上更早一些，她就已经知道了。她也跟自己说，她绝不要找倪家洛这种太精的男人，可……
是烧烤区域这片灯光的缘故吗？总觉得它自带了滤镜，将这二人照得特别的靓，俊男配美女，本也是良缘，可瞧得久了，眼睛发酸，就一路，酸进了心里。
起身往房间走时，倪家洛和郁琛先一步，行在了前面。安雅跟在他们后头，看着倪家洛迈着大步伐，与自己拉开越来越大的距离，忽的，便顿悟了一件事：
她以为她一直以来努力脱单的目的，是害怕将来一个人死屋里头没人知道，但其实，这个背影，这慢慢远离的温度，才是她，更深层被剩下的恐慌。
所以她问走在她旁边的蔡鹏予：“鹏予，你怕孤独吗？不是空虚寂寞冷的那种孤独，而是，你以前拥有的，永远的离开了，再也回不来的那种孤独。”
蔡鹏予瞬间想到他奶奶，内里，被揪了一下，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却也道：“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你最近，多愁善感的。”
又道：“你不生我气了？”
安雅笑了一下：“那天晚上酒吧闹哄哄的，你叽里呱啦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演讲，谁记得你都说了些什么？早忘了！”
蔡鹏予也笑了，挨近她一些：“我最近在考虑是不是换个房子，我那边小区环境太差了，老是踩到屎，前阵子还发生狗咬孕妇的事件，那两家人在楼下吵了好几天，弄得我没办法好好休息。我去过你家，感觉你们小区挺好的，要不，你帮我留意着？这样住得近，咱两往后也能相互照应，你说呢？”
安雅白了他一眼：“干嘛？说的我跟再也嫁不出去似的！不过你要是有需要呢，随姐姐住，姐姐照顾你下半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蔡鹏予旋出酒窝，双手插袋，脚步轻松地道：“那我要40平、50平的小房子就行，你帮我看。”
“好！”安雅答得爽快。
就是在这段路上，跟蔡鹏予开口前，安雅于内心深处，其实已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她打算往后将她奔波于各种相亲会的时间，全部省下来，做点自己一直想做、却始终没开始的事情。比如：学学古筝、插插花，什么的。
但，人生的设计者，有时就是这样的让她捉摸不透。很多东西不去想了，他偏偏又拿根狗尾巴草，来撩拨。安雅后来回想，结合倪家洛的大数据预测属性，忽就明白，原来人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各种真相。从文字到数字，从具象到抽象，每一种记录背后，都渴望刻下清晰的指示牌。
可，唯独这有关爱情的命运，却怎么都预测不到。因为没有人能明明白白地晓得，下一秒，会遇见谁。
次日天罡的小伙伴们睡了个饱觉，于和风雅居2号别墅内醒来，大清早的，就开启了一场争斗。
这一天的早饭，是由酒店管家上门现做，起得早的小伙伴们便不顾后面的人，将白粥都喝得精光。于是凌空、蔡鹏予几个睡到9点多的下楼一看，一桌子的空盘子，层层叠起，就跟蝗虫来过一样。
凌空便不满地大叫：“早饭呢？！”
斜歪在大圆桌旁边、客厅沙发上的郭佳杰懒懒道：“没了，都……嗬！”
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后，扶着肚子站起身，一个人喃喃自语：“不行，我得出去走走，都2小时了还不消化。”
把凌空气的，跑过来就打了他后脑勺一记：“你是猪吗？吃那么多活该不消化！你特么的就不晓得给我和蔡哥剩一点啊？！”
郭佳杰摸着脑袋满脸委屈：“冤枉啊凌少！吃最多的是冯哥好吗？他6点就起来了，7点管家来做早饭的时候，他待在人边上，管家煎一个荷包蛋，他吃一个，煎一个，他吃一个，一共吃了5个荷包蛋呢！他还吃了一碗辣肉面，一杯鲜奶……”
郭佳杰正细数冯贺的早餐数量，冯贺在外头兜了一圈正巧回来，撞上凌空和蔡鹏予的死亡凝视，来不及转身再逃出去，便被凌空和蔡鹏予抓到沙发上，一通猛摁。
冯贺嚷嚷，便把住楼下2103号房的安雅、倪晶晶、林妙妙全吵了出来，安雅恨道：“一个个的，全吃撑了是不是？不知道我住在这旁边啊？都给我闭嘴！”
冯贺便关上了声音，凌空转过来，撅着嘴道：“安雅姐，不赖我们，他们把早饭全吃了！”
安雅眼珠子瞪得溜儿圆，惊了片刻，跟着一笑，道：“不怕空空，咱现在就开午饭，我去跟家洛说一声，点海鲜套餐，让他们看着咱们吃。”
“安雅姐，你太狠了……”冯贺哭叫。
凌空和蔡鹏予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第58章 测不到的人生概率（二）
酒店午餐要10点开始，于是安雅和凌空他们几个没吃早饭的，拿着手机，开了酒店网页，便看起了海鲜套餐里都包括点啥。
凌空边刷边欢喜地大声道：“哎哟，这帝王蟹火锅不错呀。烤黄花鱼瞧着就有食欲。还有三文鱼，很新鲜嘛。嗯，这套餐真不错。”
吃饱了的冯贺和郭佳杰对着凌空两脸仇视，冯贺道：“空腹吃海鲜，小心拉肚子！”
凌空扬了扬眉，随即下单，回：“有道理，所以我再加个厚多士，给那些没吃早饭的人先垫一垫。”
“哼、哼，嗷……”冯贺终于忍不住地嚎，叫：“凌空哥哥，我也要吃厚多士。”
“自己买。”凌空毫不留情。
就这样几个人因食物，纠缠了一上午，到了10点，一行人立刻起身往餐厅去。
路上，安雅问冯贺：“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想团建活动啊？”
冯贺道：“想了。大家一致同意拔河。”
安雅登时住了脚，感觉五脏六腑打了结，差点就尿了！大白眼翻得跟要背过去似的，她道：“你们怎么那么有想法，啊？拔河？你怎么不说拔草呢？这酒店环境优美、草木林立的，帮园艺工叔叔阿姨拔个草，指不定人家酒店经理一高兴，还能给你们食宿费打个折呢。拔河，哪儿来的绳子给你拔啊？！”
最后一句吼得冯贺耳膜都要炸了，也吓住走在前面的蔡鹏予、凌空、林妙妙和倪晶晶，大家回头，正想折身问发生了什么，一个男声，在安雅后面道：“安雅？是不是你？”
安雅一张要吃人的面庞，转过去，跟着冯贺有幸看到了历史上最惊人的变脸速度！但见安雅前一秒吹胡子瞪眼的五官，在下一秒全部柔和成惊讶，在跟后面那个男人对上后，那惊讶里，又瞬间掺和进一些，娇羞的喜悦。这复杂的表情，冯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出来的，所以一时，也有点瞧傻，原本灵动的脑子，竟没在此时，提醒他赶紧趁着这间隙逃走！
只听安雅道：“孟清举？你……”
“哈哈哈！”那被叫作“孟清举”的男人大笑，走上前，亲昵的跟安雅握手，“真是你啊安雅！我都怕自己认错了，可刚才看到你那盛气凌人的劲儿，瞬间想起以前，你扯着我耳朵，叫我交语文作业的情形。哈哈哈，你还真跟当年一模一样啊，老同学！”
安雅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一只手被他牢牢握着，从那掌中传递出的温度，便一路，暖到了全身。安雅有片刻的激动，因为她好久，没被这样热情的对待过了。
抬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昔日的美男子已平添了一些白发，微微隆起的小腹，也进一步证实，他早不是那个“爽朗清举”的白衬衫少年了。
所以道：“你毕业后过的好吗？这次，是陪家人出来玩？”
孟清举松开了手，渐收起脸上的笑：“生意上虽不是一帆风顺，起起伏伏的，也能扛过去。但一场婚姻，着实伤的我不轻，我……刚离婚。这次跟堂弟，出来散心的。”
“刚离婚”三个字说得很轻，并且在这坦白后，安雅的这位高中同学，脸上的神情，也彻底，由阳转阴。
安雅自己也离过婚，所以面对这种事，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家。所幸这时有人叫他：“哥！”
跟着霸领那个大背头，笑嘻嘻地跑了过来，看到站在前面等安雅的倪晶晶，还伸手打招呼：“嗨！everybody！天罡的boys and girls，你们好吗？”
站在倪晶晶旁边的林妙妙问：“他哪根筋不对？”
倪晶晶耸耸肩，对蔡鹏予他们道：“我们先去餐厅吧蔡哥。”
于是走在前面的一行人离开，冯贺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地跑了。
大背头目送倪晶晶走远，这边孟清举给安雅介绍：“这就是我堂弟孟熠杰。熠杰，这是我高中同学安雅。”
大背头孟熠杰道：“没想到啊安雅姐，我们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安雅笑道：“可不是？”又对孟清举道：“我跟朋友联合创建的工作室，就在你堂弟公司隔壁。”
孟清举立时对安雅刮目相看：“你开公司了？真了不起。难怪我们老同学聚会，你从不参加。”
见这二人还要叙旧，大背头孟熠杰很识相地退下，对孟清举道：“哥，我饿了，先去吃东西了啊。”
孟清举“嗯”了一声，又对安雅道：“那看来这次，你们是公司出来旅行？刚刚跟你在一起的，是你同事吧？”
“是啊。小公司，开了才1年不到，小朋友们平时干活都很卖力，说是团建，其实就是带他们出来放松一下。”
“呵呵呵，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好的老板。不过，以前你当语文课代表的时候，也确实挺卖力的，迄今为止，除了我妈，我也就被你，扯过耳朵。”
“喂！你这人，要不要一说再说啊？瞧你这小心眼儿，那么点事，记到现在！”
“也就因为你，大美女，我才记到现在。换作别人，我早忘了。谁让我是纯爷们儿？嘴上即便不承认，眼睛还是骗不了人啊。”
“哈哈哈……”
“嗳对了，你说你跟朋友一块儿创业，那你老公呢？怎么不跟你老公一起，开个夫妻店什么的？”
安雅边跟他聊，边与他一块儿往前随意走，漫步到钓鱼的湖边，安雅直视前方开阔的美景，于微风中轻轻一笑，道：“如果我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我可以清晰地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什么人，包括那个人将来会成为哪种样子，那今天的我也许，就不会跟朋友一块儿创业了，我可能很早，就嫁给那个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现实没办法让你早知道，就是这种人人都渴望，但是又不可及的全局观，让人盲目的生活在世界上，就跟瞎子摸象一样，不停的在尝试以及错误中前行。跟着我就只能承认，我这辈子最做不到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不犯错我，跟你一样，也离婚了。”
孟清举看着安雅，叹了口气，确沉默，良久。
第59章 遇见，不知是悲是喜
团建最后以下飞行棋了事，面对这样的活动，安雅、林妙妙等人也是醉了，待小伙伴们将这酒店附近的游乐场和湿地公园逛完，旅行便也接近了尾声。
6号会计去结账，回来喜滋滋的跟等在酒店大堂的倪家洛汇报，说全部食宿费被打了八折，安雅听到，下意识脱口：“冯贺，你晚上真背着大家去拔草了？”
冯贺眨眨眼，正欲把这功劳往自己身上标榜得既清新脱俗又英伟盖世，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形象还没扮上，便被会计小妹“噗嗤”一乐，无情地给拆穿：“关他什么事啊？人家说了，这是给老同学的优惠。”
“老同学？”安雅还不明就里，转脸问大家：“谁认识这酒店高层？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们订它个5、6栋别墅嘛，那老娘就不用跟你们这群猴崽子挤在一套里，天天早上被你们闹醒了！”
话音刚落，孟清举走过来，朗声道：“那就欢迎安老板下次再来，我保证，下次会比这次更便宜。”
安雅惊讶地望过去：“老孟！这……”
孟清举笑：“这是我家族生意，不全是我一个人的。但是呢，给安大美女你打个折，我还是能做主的。”
安雅道：“我发现你们这群人隐藏够深的呀，一个个的，全是有钱人。我都认识你多少年了，一点也不知道你的底细。而你堂弟呢，就在我们隔壁，经常碰到的，也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有钱人。”
孟清举道：“你还说我们？那你呢？念书那会儿，也从没见你穿过名牌、背过名牌包的，这摇身一变，还不是成创业公司老板了？”
安雅笑笑。她没法儿跟孟清举说，她是如何挖空心思地找了个农村户口，跟着赶在人家拆迁前过门，这才在离婚后白白得了江上市城郊地区的两套房。然后她卖了其中一套，才有钱跟倪家洛和蔡鹏予一块儿创业的。
很多时候安雅回头想，也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把聪明劲儿用在这样的地方，不免可耻。然而……江上市的房子太贵了，放眼整个婚恋市场，又有几个女人敢说，自己不在乎男方的条件？
更何况，安雅是个“胸怀大志”的女人，虽然不止一次感到对不起前夫，由着孟清举绅士地替她拉箱子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享受其中。
“安雅，那祝你一路顺风啦，咱们保持联系。”孟清举最后跟安雅握手，说。
安雅笑靥如花：“谢谢你啊孟老板，这么客气还给我们打折，下次，我一定请你吃饭。”
“行！”
安雅上了旅游大巴，靠着窗冲外面的孟清举挥手，整个回程，心情，便灿若烟火。
一条走道之隔的蔡鹏予望向她，也看出了她的喜悦，想起那天晚上，她问自己“怕不怕孤独”，此时此刻她的表现，确是将她的希冀，表露无遗。
蔡鹏予低头，不禁莞尔。即便他是游戏主策，擅长以上帝视角创造世界，给玩家们提供快乐，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生的际遇，有时，比人为制造的更美妙。
如果郁琛没有参与这次的旅行，如果冯贺没向她撒娇，如果倪家洛一意孤行非要提前回去，那么安雅可能，会就此跟她的老同学失之交臂，以后还会不会遇见，不得而知，也许，一错过，便是一生，也说不定。
如此，回首往昔，谁的邂逅不是许许多多巧合组成的呢？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换的今生一次擦肩而过。”那么，两两相望的小公司，其中的某个人，又算什么呢？
蔡鹏予胡思乱想着，下意识，他打开了手机邮箱。一堆垃圾邮件后，蔡鹏予瞥到了莫菲的消息，时间停留在那一次和霸领谈合作的上午，她私下单独约蔡鹏予吃饭，之后，便再也没来打扰即使是这次国庆节，哪怕发个祝福之类，也没有！而今天，已经是10月6日了……
蔡鹏予实在对这个女人大感困惑，他不禁要揣度，她是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为的就是撩拨？
蔡鹏予恨恨地关了手机屏幕，闭上眼睛，腹诽：老子才不吃这一套，哼！
奶奶曾经跟蔡鹏予说：“如果你特别想一个人，他会有感觉的。”
奶奶说这句话时的语境，是蔡鹏予7岁，第一次参加学校夏令营，不习惯跟奶奶分开，跟陌生人睡一起的蔡鹏予，那回被要求跟同学们一块儿，在外面待1个月。于是蔡鹏予的情绪特别低落，整个人都不舒服。
奶奶为了安慰他，就跟他说了那句话，并且告诉他，她会时刻想着蔡鹏予，这样，即便人不在一起，蔡鹏予也能感觉到奶奶一直都念着他了。
蔡鹏予对奶奶向来深信不疑，他也从不怀疑自己与奶奶的心有灵犀。但他搞不懂就刷了一下邮箱，心里咕哝了一句，下车后，就碰见莫菲了，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他想她？
呸！
蔡鹏予绝不承认。
旅游大巴因为正巧经过蔡鹏予小区后面的那条马路，于是蔡鹏予没跟大家一块儿回基地，便先下了车。大巴停在公交车站旁，蔡鹏予回家的途中，还要经过前面一家综合医院。
就是在医院正门口，蔡鹏予碰见了莫菲，她推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老人戴着口罩，头发稀少，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瞧着精神萎靡的。她旁边还站着一个60岁左右的妇女，好像她妈妈的样子，跟她一块儿，正吃力的将病人扶上一辆suv。
两个女人好不容易将病人安顿好，莫菲又忙不迭的去开后备箱，准备将轮椅抬上去。蔡鹏予见状，没有多想便上前帮忙。
莫菲显然对在此地遇见蔡鹏予也感到惊讶不已，她说：“蔡总？你……”
蔡鹏予回：“我刚旅行回来，我家就在这后面。”
莫菲“哦”了一声，正要道谢，妇女从车子前面走了过来，一边道：“菲菲，你爸的水杯落在……”
见莫菲正跟蔡鹏予说话，愣了一愣，跟着冲蔡鹏予亲切地一笑，问：“菲菲，这是？”
莫菲道：“这是我们隔壁天罡游戏的蔡总。蔡总，这是我婆婆。”
婆……婆？！
这两字仿佛晴空一个霹雳！蔡鹏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午饭没吃饱，这会儿又饿了？他只觉，眼前，一黑！
第60章 清洗：越来越远的真相
天罡的大数据重审工作，是将所有的玩家数据进行挖掘、分析和利用，要将繁杂的大数据变成完备的高质量数据集，以支撑决策，清洗与去噪，十分必要。
诚如蔡鹏予黑进霸领系统，寻找有关莫菲的资料，以及搜查网络，想求些关于这个女人的公开数据，最后，却只得到一些皮毛信息。原始数据的不完整、不一致、异常、重复等等问题，也是在所难免，毕竟，就像更早之前，蔡鹏予跟安雅说的那样，大数据的处理，本来就跟垃圾处理差不多，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在垃圾中掘到宝，面对一座垃圾山，还是得一点点扒拉、分类，才有可能看到其最后的价值。
可，谁来保证大数据的真实性呢？谁又敢说自己没在网络上造过假？
好比林妙妙黑进凌空手机，篡改他的手机型号，简简单单的“障眼法”便可误导算法，从而使机器以为凌空是“好欺负”类型，于是对其大数据杀熟。网络上“噪声”也随处可见，很多时候，倒并不是普罗大众跟林妙妙似的刻意为之，而是，人的本性使然没有谁，会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完全暴露这是连动物，都知道的保护自己的法则。
因而有关大数据清洗的工作量就变得十分庞大与不易，加上天罡人手严重不足，10月7日早晨，蔡鹏予带领寥寥数个小伙伴，刚起了个头，就已是千丝万缕地理不清。
更可笑的是忙活了一上午，至饭点，冯贺那边的模型，分类出的“妖人”竟然比正常男女还多！天罡的玩家很多登录名是利用第三方平台，那么大数据在挖掘时，会一并，将其关联账号的内容也一起挖过来，如今是一个信息娱乐化的时代，很多年轻人并不会那么较真地填写资料，如果不是实时定位功能，许多所在地填写“地球”、“阿诺瓦星”的小伙伴，可能会让算法直接哭晕在线也说不定。
而性别分类确实就比较尴尬了，其实最准确的性别分类方法，当然是人脸识别，但天罡游戏，并没有向玩家开通这一功能，当然，即便可以刷脸，如今娘炮众多、女装大佬肆虐，搞不好机器也没那么准确。这样，能够拥有用户身份信息、银行卡信息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就让天罡这等丝工作室无比艳羡了。此时的网游、端游、手游们还没有要求玩家上传个人信息，故而，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人为地建造算法模型上。
所以冯贺道：“鹏予，咱这是不是叫‘多做多错’？我瞧原来的数据画像感觉还挺精准的，结果重新弄一遍，嘿，越来越乱了！”
凌空抱着脑袋也仰天长叹：“啊……做这个事情太累人了！天呐！赐予我神力，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吧？怎么我每次分析的结果都不一样啊？！”
蔡鹏予本来就心烦着，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更有些躁得慌，此时人事俞杏儿又跑过来，刚嗲嗲地叫了声：“蔡哥……”
就被蔡鹏予吼住：“干嘛？！”
粗声粗气地一句，登时吓住所有人，程序组、连同离得近的美术组，都把目光投向他，只见蔡鹏予一张脸阴沉沉的，眉宇间显然锁着电闪雷鸣，小伙伴们不知道他的情绪是不是因为工作，但，确确实实，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好像要刮台风的节奏！
蔡鹏予平时很少发脾气，即便偶有心情不好，也顶多是提前告知，让小伙伴们不要惹他，这样闷声酝酿暴风雨
冯贺冲俞杏儿眨眨眼，道：“小俞啊，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吧，这个点，大家都饿了，要不，先吃饭吧？”
俞杏儿立刻心领神会，对冯贺感激地一笑，点头：“好的冯哥。”跟着扭着小蛮腰，迅速闪人。
而凌空、林妙妙、安雅、倪晶晶，也识趣的都聚过来，替蔡鹏予顺毛。安雅道：“鹏予，别弄了，这么多工作，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走走走，我们下楼吃面吧？”
凌空接嘴：“好啊，就吃面，我请。”
谁知凌空这句话后，也不知踩了蔡鹏予哪条小尾巴，他肃穆着脸抬起头，将凌厉的眼神往凌空纯真的面庞上杀过去，冷言冷语地道：“谁要你请？我跟你很熟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然后又去盯着屏幕，“噼里啪啦”敲键盘。
小伙伴们一看，都知道这情况有点严重，四双眼睛无声地交流一番后，最终，留下倪晶晶，解决这项艰巨的任务。
其余三人撤离，倪晶晶又对着冯贺使了个眼色，冯贺扬了扬眉应和，不到30秒，天罡工作区域，就清空成为，特别适合聊心事的隐秘小空间。
倪晶晶在蔡鹏予旁边坐下，也不多问，只默默在手机上点了外卖，然后道：“蔡哥，我也许……会跟许子峰分手。”
蔡鹏予听完，果真停了动作，看着她问：“为什么？”
倪晶晶撇了撇嘴，眼眶瞬间有些泛红：“我不知道，复合之后，好像所有的感觉都不对了。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出了错。大数据是帮我挽回了他，也让我看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甚至助我赶走了骆菲依。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希望的发生，可，就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不再为他百爪挠心，不再为他小鹿乱撞，他在我面前，无聊到像一滩死水。我跟他，好像再翻不出一点浪花。甚至，更糟糕，我好像失去了爱的能力，你……能明白吗？”
蔡鹏予抿着唇，很认真地思索着。
倪晶晶见他半天不吭声，又道：“可我又不舍得，毕竟，跟他认识快2年了。我现在也闹不清，我究竟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上这爱上的感觉？呵，你说可笑不？”
蔡鹏予没有笑，只道：“你是说，男女之间，藏着掖着，反而好？可是，如果对方隐瞒身份就来要骗你，岂不是也很容易吗？谁知道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有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你难受的。”
顿了顿，又道：“我一心一意寻求真相的结果，不是为了离真相越来越远的。”
转脸，又去工作，心里道：没结婚，却有婆婆。有意思，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