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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期迟迟     小园春来早txt下载     小园春来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变态辣

    方老爷这一刻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当然钻进去之前要拉着让他丢进脸面的大儿子,在地下掐他个死去活来。可惜,酒楼后院的地面都铺了光滑的青砖,异常坚硬,他这愿望自然也实现不了,于是,众多小伙计和帮厨们的鄙夷目光,**裸在他身上刮了一层又一层,最后羞恼的他上前一巴掌扇到了大儿脸上,骂道,“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我方家还缺这口吃食不成,还不给我滚回去。”

    方大少正洋洋得意自己计谋得逞,突然被老爹一巴掌扇得打了个趔趄,他也恼了,嚷道,“爹,你打我做什么,不过一只烤羊,大不了给银子就是。”

    蒲草以前每每听得方杰说起家里父兄,总见他一脸复杂之色,说不上是痛恨亦或者羞愤,她虽是好奇却也不好探问人家的“家丑”,没想到今日交了一只烤羊做学费,她终于知道他为何那般了,有这样的家人着实是让人无奈又痛恨。

    陈和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偷偷探看自家祖父的厢房,一边小声问询蒲草,“张东家,这事可怎么处置?”

    蒲草皱眉想了想,应道,“老掌柜身体不好,先瞒着不要说。最后这只烤羊是呈给孙府尹那桌儿贵客的吧,你去同另外两桌儿客人商量一下,能否出让烤羊,再让对面白云居做一桌儿上好席面以作补偿。”

    陈和边听边点头,匆匆跑向酒楼大堂。蒲草冷着脸望向方家父子,以她的心思恨不得一脚踹了这爷俩出去喝风,但是这两人毕竟头上顶着个“方”字,又当着众多小伙计帮厨们的面前,怎么也要给方杰留些颜面。

    她忍了又忍到底沉声说道,“方老爷,许是京里的人家都金贵,少有养羊的,以至于大少爷见到烤羊就这般…狂热。我们北地这里却是不缺,早知如此,我拼着被客人砸了酒楼牌子也要给大少爷匀出一只来啊。”

    “这个,这个,”方老爷脸色涨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蒲草话里的嘲讽之意,他如何不会听不出。但是自家儿子失礼在先,他想要反驳呵斥也着实气短,于是哽了半晌到底扭头窜回了屋子,彻底无颜见人了。

    蒲草冷哼一声,高声吩咐那两个抬了烤羊的小伙计,“把烤羊抬进屋去,再去后厨拿些特制红油,好好伺候着方大少爷用饭。”

    小伙计们听得先前那句话还有些愤恨,实在弄不懂蒲草为何对这坏了酒楼生意的恶人这般客气,但是待得听了后边两句,立刻就人人眼睛放光,哪怕是手里有活计忙着的也想立刻扔下家伙事儿抢了这差事。

    方大少眼见众人“热情”的上前帮忙抬烤羊,撒腿跑去后厨取碗筷等物,原本被老爹扇了嘴巴的怨气立刻就都散尽了,鼻孔再次高抬冲天,吩咐道,“再给本少爷取壶好酒,几样爽口小菜,伺候好了有赏。”

    众人高声应了,忙得更是“欢喜”。

    陈和正巧从前楼回来,见此很是疑惑却也没有空闲多问。那两桌儿定了烤羊的贵客,一桌儿是城里的富商小聚,一桌儿是府学的几个文人学子来尝新鲜,一听说府尹大人宴客没了烤羊,两桌儿客人都是争相出让,倒让陈和长出了一口气。最后到底还是那些文人移驾去了白云居,事情顺利解决。

    蒲草眼见小伙计抬了烤羊进了酒楼,木罕也亲自端了碗碟、长刀、红油去伺候方大少,她就笑嘻嘻扯了两个孩子去后厨垫垫肚子。

    方大少一见木罕带着刀子进来,还惊得一跳,后来眼见那金黄色的羊肉在木罕手里雪花一般飞到他的碟子里,忍不住还赞了一声“好手艺”。

    早侯在一旁的小伙计笑嘻嘻上前替他倒了满满一碗“红油”,笑道,“大少爷,这是我们楼里特制的红油,沾着羊肉吃下肚儿极是开胃。平日若不是熟客开口,我们东家轻易都不往外卖啊。”

    方大少一听这话,胸脯挺的更高,夹了一块羊肉狠狠沾了红油就送进了嘴里。他嚼了几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那羊肉更香了三分,于是点头含糊赞了两句,就甩开膀子大吃起来。

    一旁伺候的几个小伙计,互相偷偷使了个眼色,一副极力忍笑却又不敢泄底的模样。

    方老爷原本还气大儿丢了他的脸面,但是烤羊抬进屋里,香气围拢之下越发浓郁,方大少又是吃得恨不能连舌头都吞下的模样。他这肚子也就闹起了意见,咕噜噜抗议不停。

    方老爷正是脸红想要遮掩,早有小伙计又取干净碗筷上前伺候,他半推半就之下也就动了筷子,当然他可记得儿子口水吐到了哪里,特意避开了那一处…

    蒲草带着玩得一头大汗的山子和桃花,刚刚坐下吃了两块点心,一碗凉茶还没等喝完就听得厢房里有人大喊,“水啊,快给我倒水来,辣死我了!”

    一众手下忙碌,耳朵却早就伸得老长的帮厨和大厨们,立时笑得拍桌子跺脚,直嚷着,“太解气了!”

    原来前些日子有个口重的客人再吃了羊肉串之后,同陈和抱怨说辣味不够,吃得不爽快。

    蒲草想起前世那些“变态辣鸡翅”之类,就琢磨着用辣椒和本地一种土生带辣味的草药熬制了一小锅红油,结果红油凉透之后,负责品尝的厨子喝了半口却说没有辣味,众人是眼见蒲草扔了一筐红辣椒进锅的,于是都不信他的话,纷纷挤上前品尝。

    结果半刻钟之后,整个酒楼后厨惨叫一片,一大缸凉水都进了众人肚子。那红油不知是因为熬制过久,还是加了那味草药,居然奇迹般的拥有了延迟辣味的功效。

    初初入口只能品出辣椒的特有香气,待得进了肚子半刻钟这才爆发它的威力,辣的人腹中燃了火堆一般,恨不得上天入地,只为这辣劲儿赶紧散去啊。

    好在众人一时好奇,最多不过小小喝了两口,忍耐片刻也就舒坦了。

    但是贪嘴的方大少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本就腹中饥饿,那伺候的小伙计又太过殷勤,一大碗的辣油已是进肚儿大半。这会儿正是上蹿下跳,恨不得一头扎到水缸里才好呢。

    方老爷下筷子比较晚,又端着架子吃得斯文,因此倒没吃进去多少,不过他到底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这肚中着火的滋味也是受不得,一手捂着肚子按揉,嘴里也是大喊要水。

    可是刚才还殷勤伺候的小伙计,仿似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四处也找不到踪影,倒是木罕拿了那把剔骨刀坐在门口悠然耍着刀花儿。

    方大少扶着桌子走了两步,呵斥木罕,“你这蠢货,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端水去!”

    木罕撇撇嘴,懒洋洋冲着外面喊了一句,“后厨还有水没?”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高声答道,“没有了,咱们酒楼生意太好,凉水都卖光了。”

    木罕扭过头冲着方家父子耸耸肩,笑道,“你们忍忍吧,没水了。”

    方大少还要再喝骂,那边方老爷却是在“烈火焚烧”中想得通透了,怪不得这些小伙计伺候的如此殷勤,怪不得儿子那般无礼还得了善待。人家哪里是不计较,是下了套子让他们自己钻进来啊。

    “闭嘴吧,你就是叫破天,他们也不会送水来,一切等你弟弟回来再计较!”

    方大少揉着肚子,也明白了三分,恨恨骂道,“这些该死的奴才,等官哥儿回来就让他撵他们出去!”

    木罕在门口听得这父子里对话,不但不怕,手下的刀花儿反倒舞得更欢实了。他虽是性子直爽,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但这可不代表他愚笨。方东家待张东家那个好,比他对待心爱的姑娘都要疼爱,不说别的,就这酒楼说到底都是方东家开起来讨张东家欢心的。

    这父子俩还指望方东家回来替他们撑腰,哼,恐怕到时候方东家一听张东家受了委屈立时就把他们踹出去了吧。

    前边酒楼里的食客,原本吃喝得正是热闹,听得方家父子这般鬼哭狼嚎都是好奇,问询小伙计不成就抓了陈和探问。陈和自然不能说实话,就道,“后厨刚熬出一锅特制红油,简直是全天下第一辣,这是品尝的伙计受不得辣味再要水呢。”

    是人就有好奇之心、争胜之心,听得这话,在座的食客里有那平日自诩耐辣的就嚷着要尝一尝,陈和拒绝不得就让小伙计取了半碗来。于是,半刻钟之后,大堂之内也是一片喊辣之声,待得这些食客散去,喜洋洋酒楼就又多了一个“天下第一辣”的名头,自然招了更多食客上门品尝。

    不说,喜洋洋里如何热闹,只说方杰敢到邻县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儿,怎么都觉心下难安,最后到底谢绝了掌柜盛情,取了账册快马赶回翠峦城。

    东子手下鞭子抽得紧,到底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城门守着的兵卒同他也是熟识,说笑几句就放了他进城。

    待得到了自家酒楼门前,方杰下了马车,眼见酒楼里灯火通明,喧哗依旧,他才稍稍放了心。

    陈和一见东家回来了,赶忙迎上前来,小声说道,“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方杰点点头,问道,“家里无事吧?”

    (哪位姐妹有医治水土不服的偏方,给我提个醒儿啊。以前回婆家只住几天,并没觉得如何,这次许是土地老儿知道我要常驻,开始闹意见了,昨天上吐下泄,折腾的我差点儿没了半条小命。我恍惚记得哪里听说要喝锅底灰,呜呜,不会那么惨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烤活人

    陈和迟疑了一瞬,刚要回话,正巧孙府尹带人走了出来,方杰上前见礼又寒暄几句,应了明日去府上看望姨母,这才送了这“土皇帝”上轿远去。

    之后接二连三又有许多熟客吃饱喝足出门,方杰少不了都要说笑客套几句,待得终于到了后院的清净之处,陈和才麻利的把今日所有之事详细禀报清楚。他眼见自家少爷脸色越来越黑,就替蒲草辩解道,“少爷,张东家也是一时气急才如此行事,您不知道大少爷当时多可恨,差点儿就害得咱们酒楼砸了牌子…”

    方杰不等他说完就摆了手,问道,“他们人呢?”

    陈和愣了愣,硬着头皮说道,“嗯,还在花厅里,木罕一直在跟前…伺候着呢。”

    他嘴里这般说着,心下实在发虚,毕竟木罕伺候主子的方式,嗯,有些特别。

    方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迈步走去了花厅。

    方老爷和方大少这两个时辰简直把世间最恶毒的词语都搜集出来,扔到了蒲草等人头上。因为那喝下肚子的红油,直辣得他们口鼻喷火,抓心挠肝般难受。

    当然这父子俩到底也没笨到家,想着还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到方杰,于是这些咒骂之言多在肚子里混着红油横行了。

    这会儿俩人挺过了最辣的那段时候,正是半依在椅子上喘粗气,突然见得方杰迈步进来,两人齐齐揉了揉眼睛。待得确定不是眼花,立时齐齐奔上前各自抓了方杰的一只胳膊,方老爷险些老泪纵横,“儿啊,你再不回来怕是就看不到爹了,爹要被你手下这些奴才害死了!”

    方大少生平第一次看着这个庶出弟弟这般亲切,抱了他就不撒手了,因为干渴而略显嘶哑的嗓子干嚎着,“官哥儿啊,你可回来了,我和爹要被这些贱奴才害死了。还有那个叫蒲草的小贱人,你一定要把她卖到窑子里给我报仇解恨啊!”

    方杰脸色并无什么变化,眼里却有冷厉一闪而过,他也没有如何动作,却是轻松甩开了父兄的拉扯,漫步走到主位前坐好,继而低声问道,“你们不在京里升官入仕,怎么有闲心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方大少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之意,还以为自家兄弟不计前嫌,关心起他的前程,赶忙凑上前笑道,“大考还有一年才能开场,本就不用着急。我和老爹听人传言说你生意做的很大,生怕你自己一人受人欺负,这才特意赶来帮你一把。咱们总归是自家兄弟,比那些外人可要放心多了。”

    方杰冷笑一声,没有回应半句,陈和这时已是端了新茶进来,恭敬的上前替主子斟了一杯。方大少渴极,自小又是在弟弟手里抢东西抢的习惯,伸手就把那茶杯端到手里吱溜溜喝了起来。

    陈和一脸恼怒想要说话,却被方杰摆手制止。方老爷站在原地,盯着突然空落落的双手愣了半晌,再扭头看看一脸冷漠的小儿和傻呆呆尚且不知好歹的大儿,突然心里就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他拖着脚步慢慢走到客位坐下,沉默半晌,到底还是说道,“官哥儿,说到底我们都姓一个方,就算你分家出来另立门户,你也终归是…我方家的血脉。你哥哥是个不成器的,科考做官怕是没有可能了。我只希望你念在血脉的情分上看顾他一二,留他在你这里做份差事,哪怕当个小伙计也成,只要能学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方大少本来喝着茶,听着老爹说话还有些得意,幻想着一会儿做了这酒楼掌柜之后如何惩治那些对他不敬的奴才。不想听到最后,老爹居然说要他做伙计,他立时放了茶杯就嚷道,“爹,咱们不是商量好的吗,你怎么变卦了?这是咱们方家的酒楼,官哥儿是东家,我当个掌柜都算委屈,怎么能做伙计呢?我不干!”

    方老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没长脑子的大儿,当伙计人家还不见得留他呢,居然还奢想当掌柜,“你给我闭嘴,这事儿我做主,你不许插言!”

    方杰看着这父子俩上演慈父训子的戏码,再也不忍不住冷笑出声。看样子当初那场牢狱之灾还不足以让这些人收起本性里的贪婪,免不了这次又要下些重药了。否则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来搅缠,实在是同汤锅里的苍蝇一般,不咬人但恶心人。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理会争吵的两人,起身走到门外吩咐陈和还有一旁憨笑的木罕,“生起一坑炭火,一会儿客人散尽了,我有用处。”

    陈和和木罕对视一眼,虽然都是疑惑,但是齐齐低声应了下来。屋子里的方老爷父子虽然一直在争论,但是眼角可从没离开方杰的脸色,此时听得他这般吩咐,两人心下同时都是一喜,高声客套道,“儿啊,方才我们已是吃过那烤羊了,不必让人再张罗了。”

    方大少爷也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寻了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应和道,“就是,那烤羊我吃腻了,你让人上桌清淡菜色,再添两壶好酒就成了。”

    他们父子自顾自说的欢喜,方杰却是半句也没听到一般,出了后门直奔城西的小铺子了。

    蒲草原本还打算送了孙大人那桌儿贵客再回酱菜铺子安歇,不想山子这贪吃的淘气包嚷着肚子疼,无奈之下她只得带着两个孩子早早离了酒楼,先去刘大夫那里寻了两粒山楂丸给山子吃下,然后直接回了酱菜铺子。

    近日天气炎热,男女老少们胃口极差,大鱼大肉自然敬而远之,清粥小菜却成了饭桌上的常客。酱菜铺子里的花样繁多,味道又是酸甜咸香俱全,极得众多邻人喜爱,甚至还有城东和城南的大户人家派了丫鬟小厮整坛搬回去。

    喜鹊整日乐得见眉不见眼的,就是牡丹主仆也跟着欢喜。蒲草简单翻了翻账目,又赏了这三人每人一百文零用,正是听得她们叽叽喳喳说起要买什么物件儿。偶尔抬头间,突然瞧得方杰踩着暗淡的暮色走进,着实愣了一下。继而略微有些心虚的赶忙迎到门前,笑道,“咦,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可是忘记什么物件儿了?”

    两人相处日久,方杰对她可谓是熟悉之极,这会儿眼见她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手下不停抹着鬓角碎发,就猜得她必定是对整治他那对无耻父兄心虚,于是灿然一笑上前牵了她的手,应道,“路上无事,我是惦记你受委屈,早些赶回来看看。”

    喜鹊和牡丹主仆都是机灵有眼色的,这半会儿早就麻利的退了下去,甚至还顺手领走了两个有些困倦的孩子。

    蒲草少有这般柔顺的靠在方杰怀里,撒娇嗔怪道,“你就是白操心,谁能让我受委屈啊。倒是你,这大热的天气赶路,没觉得哪里不舒坦吧?”

    方杰爱极她这般小猫咪般乖巧的摸样,心里盘算着以后若是她隔个十日半月就闯点儿小祸,倒也是好事儿。他低头在蒲草微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我到底有些功夫在身,哪里那么容易中暑。我让木罕又升了炭火,陪我去烤些吃食吧。”

    “你还没吃饭?这怎么行,时日久了该饿坏肠胃了。”

    两人说着就牵了手出门,此时夜幕已是完全降临下来,四周一片墨黑安静,两人这般亲密倒也不怕行人指点耻笑。

    很快两人就进了酒楼后院儿,陈和和木罕正低头站在台阶下听着方大少呵斥数落,原来这大少爷久久不见酒菜上来,于是耍起了主子的威风。

    陈和一见正经主子回来,立时迎上前,苦着脸说道,“少爷,炭火已是升好了,不知道您要烤些什么吃?”

    那边方大少也在欢喜叫道,“官哥儿你回来了,赶紧让这些奴才上酒菜。你不在跟前,他们都跟木头似的,说什么也不听…”

    不等他说完,方杰已是伸手指了他吩咐木罕,“扒了他的衣衫,架到铁网上,今晚尝尝烤活人的味道!”

    烤活人?陈和惊得瞪圆了眼睛,一度怀疑自家少爷是气得说错了话。可是木罕却是没这么多想法,哈哈笑着大步上前就拎了方大少奔去了炭坑旁边,三两下扒了他的衣衫就要往铁丝网上绑。

    方大少先前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再不知道大难临头就真是连街边的傻子都不如了。他惨叫一声就大骂开来,“官哥儿,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是你兄长!你这是要杀人,你要吃官司坐牢!”

    方杰冷哼一声,眼皮都没多抬一下,转而又挥手示意一个看傻了眼的小伙计搬了两把椅子放到了树荫之下。

    方大少眼见威胁不成,转而喊起了老爹,“爹啊,快来救我啊,这小杂种要杀我啊!爹啊…”

    方老爷吃饱喝足,正在花厅里昏昏欲睡,突然被儿子杀猪一般的惨叫惊醒,奔出来一看也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小跑儿上前就要拉扯木罕,陈和却是早已带人把他连推带拽押到了一旁。

    方老爷眼见大儿被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然后赤条条绑到铁丝网上,马上就要同那烤羊一般皮开肉绽,他恼怒得眼睛都要瞪了出来,高声呵斥道,“方杰,你这要杀父弑兄不成?还不把你哥哥放下来,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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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野游

    “否则怎么样?报官还是满天下传言我如何狠毒?”方杰一边抬手替蒲草倒茶一边淡淡笑着应和老父的怒骂,“你想怎么做都随便,但动手之前还是要多动动脑子。今日我烤了兄长,明日就进牢狱认罪杀头,方家以后可就清净了,名副其实的断子绝孙,真是好啊。”

    方老爷被噎得一口气哽在喉头,脸色涨红的仿似随时都能爆炸开来,“你,你这个畜生!”

    “畜生吗?我可是你生的,爹这么说可是有些不妥啊?”方杰冷笑出声,“我已是念在血脉的情分上忍让许多次,但是你们半点儿不觉羞耻,三番五次找上门来,难道不是巴不得我狠狠羞辱一番?”

    “你…”方老爷气极,挣扎着还要上前同小儿子理论,不想那边方大少已是被赤条条架到了炭火上,初始还只觉得有些温热,但很快全身汗毛就已经被炙烤得卷曲起来,空气里隐隐开始透出一股焦糊之气。

    方大少吓得是魂飞魄散,拼命嘶吼怒骂着,“小贱种,你敢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方杰眉稍儿都没动一下,随口应了一句,“放心,一会儿烤熟了,我先把你碎尸万段。”

    说完,他还笑着问询蒲草,“你不是爱吃辣吗,要不要让木罕多刷些红油?”

    蒲草原本这一路跟来,还以为方杰是借着吃饭的名头,多少会替方老爷父子说上几句,虽然不至于责怪她行事鲁莽无礼,起码也要嘱咐她以后不可擅自行事,待他回来再说。

    没想到,方杰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行事如此火爆,不但半点儿没责备她,反倒“大烤兄长”替她出气。

    作为一个女子,心爱男子如此看重她,不舍她受委屈,她心里自然欢喜。但是欢喜过后难免还要装一装贤淑,于是半真半假劝慰道,“你就算心里如何不喜他们,撵了他们以后不走动就是了。这般吓唬得狠了,以后可就结仇了,毕竟都是姓方的…”

    “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言。若是一次不把他们吓破了胆子,咱们以后就没清净日子过了。难道你想嫁给我之后,再伺候公婆,忍耐不成器的大伯…”

    蒲草前世闲极无聊,可是没少看那些婆媳争斗的伦理剧,这一世的蒲草更是婆婆手下的小可怜儿。所以听得这话,她的脑袋差点儿摇成了风中枯叶。谁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行,这事你做主。还有,我喜欢火候重些的烤肉!”

    方杰朗声大笑,双目弯起同那天边月一般,高声吩咐木罕,“火大着点儿,我也喜欢焦糊些的。”

    “好咧,东家您就瞧好吧,保管外焦里嫩!”木罕同样哈哈大笑应着,随手又把铁网往下降了一格。

    其余看热闹的小伙计们原本还有些惊惧,真怕自家东家烤了活人,犯了杀头之罪。可是这会儿眼见东家们谈笑风生,再想想平日受到的善待,突然都醒悟过来。不但不再惧怕,反倒开始出声应和叫好。

    方老爷还指望蒲草替大儿求情,不想没个好结果,反倒害得大儿又离炭火近了三分。不用听大儿越发惨烈的叫声,只嗅得空气浓重的焦糊之气,他就知道小儿是铁了心要整治他们了。

    方大少此时已同烧红的虾子没什么区别,他原本还骂得厉害,但是木罕转动铁网间,他的脸孔朝了下,那传宗接代的“宝贝”更是成为全身最火热的一处。他终于崩溃了,哪里还顾得大骂,扯着脖子就嚎哭起来,“爹啊,救命啊,我要被烤死了。官哥儿,是我畜生,是我不是人,以前都是我不对,你把我放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这般说着,双腿间再也忍耐不住就淌出了黄白之物,滴答到炭火之上立时冒起一阵白烟。说不上是骚还是臭的怪味,熏得木罕和一众小伙计们立时往后退了好几步,骂骂咧咧嚷道,“真没胆子,这就吓尿了。”

    “就是,就是。平白糟蹋咱们的炭坑,明日还怎么烤羊啊。”

    蒲草也是一阵恶心,但她却忍着低头慢慢喝茶,一声不吭。

    方杰厌恶的皱了眉头,眼神冷冽却依旧没有吩咐木罕把方大少放下来。方老爷这会儿已是颓然倒坐在地上,沉默半晌,终是哆嗦着嘴唇说道,“官哥儿,把你哥…不,把文哥儿放下来吧。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哼,”方杰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冷笑道,“爹以前也说过,我分家另立门户就同本家再无牵连,但你们这次不是也找上门来图谋我的酒楼?”

    方老爷狠狠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我以方家列祖列宗发誓,以后绝不再对你的产业有任何图谋,否则…否则就让我们方家后代永不入仕。”

    这老爷子是个官迷儿,日夜盘算都是如何才能做官发财。就算他做不成官,儿孙也要入仕、光宗耀祖。如今他郑重拿了这事发愿,可谓是被逼到绝路,也足以表明真心了。

    方杰眼见老爹仿似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沉默良久没有说话。蒲草悄悄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无声的传递着安慰和温暖。

    方杰轻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木罕放人。木罕带着两个小伙计忍着臭气,替方大少松了绑,顺手又把他扔到一旁的水缸里降温。

    方大少咕咚咚灌了一肚子凉水,很快就浮了上来。许是这次“冒充烤羊”的经历着实让他吓破了胆子。他甚至不等身上凉透就从缸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跑到方老爷跟前大喊,“爹,咱们快走吧,再晚儿子就死在这里了…”

    方老爷眼见小儿子一脸淡漠,大儿子又是如此不成器,心里彻底泄了气,取了行李一言不发就掉头走了。

    蒲草挥手让小伙计们关了院门,又示意陈和善后,然后就同方杰进了花厅,小伙计们重新上了茶水点心就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蒲草见得没有外人,少有的主动撒娇坐到了方杰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偷偷往他耳眼儿里吐气,坚决不肯给他独自伤怀的机会。

    方杰果然受不得痒,紧紧揽了她在怀里,长叹一声苦笑道,“我…是否有些妇人之仁了,心里虽是恨极,但眼见他年老体衰还是忍不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血脉亲情大过天,你若是当真半点儿不在意,那才是绝情。不说别人,就是我心里都要忐忑怀疑是不是看中了一个冷血之人。”蒲草低头在方杰唇上轻轻亲了一记,轻声道,“他毕竟是你的生身之父,若是没有他,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如意郎君,我别的不念,也要承他这个情。待得过上几年,咱们找个机会暗地接济他一下,让他衣食不缺、安度晚年就当还情分了。”

    方杰见得蒲草一脸认真诚恳,没有半点儿勉强或者嘲讽之意,他心里忍不住越加温暖,低头把脸孔埋在她的肩头,叹道,“我才是要感谢你父母,生养了你这般善良的女子到这人世。”

    蒲草想起再也见不到颜面的父母,鼻端泛酸,她极力忍了眼泪笑道,“我爹娘是享不到姑爷的福气了,你倒是可以对他们的女儿好一些。”

    “这是当然,”方杰轻笑,“说说看,想要些什么首饰衣料或者出去走走?”

    蒲草眼睛一亮,最近忙完生意忙家里,确实有些憋闷,出去走走倒是个好主意。于是欢声应道,“好啊,都说这时候正是湖鱼最肥的时候,不如咱们找个日子出去钓鱼野游吧。”

    方杰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去处,脸色一喜应道,“好,我这几日准备好了东西就带你去钓鱼。”

    蒲草难得孩子心性,兴致勃勃盘算起要带些什么物件儿…

    方杰原本是打算好好同蒲草过个二人世界,暗地里指派人手忙碌不停。

    可惜蒲草从来都不是个毒性的,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一回村子就把出游之事告诉了春妮儿。春妮儿刚刚出了月子,正是憋闷的浑身骨头节子都在嘎巴响的时候,一听有这好事儿,欢喜的差点儿一蹦三尺高。

    刘厚生也是个喜欢钓鱼的,但是自从当了爹就养成了凡事先替孩子打算的好习惯,他迟疑着说道,“孩子才满月,若是招了风怕是不好,妮子咱还是别去了。”

    春妮儿哪里肯听话,一瞪眼睛反驳道,“农家孩子哪有那么娇贵,我抱着他一起去又不缺吃食,再拿几块尿戒子就成了。你若是想留家里我不管,我是保管要去走走的。”

    刘厚生无奈摊摊手,老婆儿子最大,他也是实在心痒,于是刘家一致通过出游。

    晚上的时候,董四和陈家兄弟来闲坐,听得这事儿自然也都想要跟去溜达。蒲草感念于他们平日真心相帮,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一边看管着两个日夜盼望早些出行的孩子,一边准备着吃食用物。

    可是,几家人等了一日又一日,眼见中秋都要到了,还是不见方杰送信回来,蒲草这急脾气就有些坐不住了。

    (昨天下大雨刮折了电线,我正大光明断更了,嘿嘿,晚上趴被窝里点着蜡烛看小说,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总停电,每次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守着微弱的蜡烛光,如果来电了,我们姐弟三个就会欢呼。真是怀念啊。我这几天尽量赶一章存稿,省得这种突发状况。原本以为田园风光,自在悠闲,可是我暂时只体会到蚊子的猖獗,呜呜,它也欺生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种稻

    这一日,她安顿了家里的杂事,正要带着两个孩子进城去逮多日不见的心上人,不想方杰却是笑嘻嘻坐了东子的马车回来了。

    蒲草自然要问起他这几日为何不回,方杰却是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开口替她解疑,只说是秘密,明日就知。

    蒲草气得“狠狠”在他要上掐了几下,转而也瞒了众人一同出游的事,算是个小小的报复。

    果然第二日一早,待得看见蒲草身后浩浩荡荡的出游大军,方杰着实惊得怔愣了好久,末了哭笑不得的横了蒲草一眼,上前同众人寒暄起来。

    蒲草偷笑着把两个孩子抱上马车,然后又招呼刘厚生等人搬吃食用物。

    众人都是农家出身,本就没那么看重礼节,平日又都是熟识的。所以,刘厚生和陈家兄弟就同蒲草和春妮孩子坐在了车里,方杰则和董四霸占了车辕。

    董四问得众人都坐稳当了,就吆喝着一甩鞭子笑嘻嘻出发了,留下临时被踹下车的东子欲哭无泪。

    夏末的日阳已是渐渐少了那份炙热与爆烈,变得温和而好客,山林也已褪去了初夏的青涩,换上了深绿色的外衣。偶尔几只拖着彩色长尾的鸟雀叽叽喳喳从车顶飞过,惹得山子和桃花恨不得跳出去抓上一只。

    路旁的草丛了,已是饱餐一夏的野兔也失了往日的警醒,晃动着肥硕的屁股悠闲的吃着青草。

    方杰耳边听着董四那七弯八拐的小调和孩子们的笑闹,心情也是分外轻松。一时兴起就抢了董四的鞭子,看准机会就抽象了那只“顾头不顾腚”的兔子。

    自然,方大公子手下人命都伤过几条,这小小的兔子如何跑得了。于是,兔子四脚朝天做了个饱死鬼奔向地府报道了。

    董四高声叫好,奔下车去捡了兔子回来,惹得众人都是欢笑,夸赞方杰好眼力、好功夫。

    刘厚生这一夏忙着看管菜田和苞谷地,还从未上山去打过一次猎,眼见方杰这般就心痒难耐,硬是同董四换了位置,手持马鞭,一边赶车一边虎视眈眈望向路旁草丛。

    于是,山路两旁的那些尚不知道大难临头的小兽们算是倒了霉,但凡被看中,无一例外全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投胎了。

    待得众人到达了目的地的时候,车辕两侧已是挂了三只野鸡、四只兔子,春妮儿跳下车见了就道今日这是出来钓鱼还是打猎啊,惹得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蒲草抱了两个孩子下车之后,就手搭凉棚打量起方杰选定的钓鱼圣地。这是位于翠峦城北部三十里左右的一处坐北朝南的山坳,远处那条奔流而过的大江被百姓们唤做松江。松江宽而水量大,难免就要分些支岔儿出来,水流很是缓慢。

    而这山坳之前就正好有一条江岔子,水清而平稳,江边长了许多灌木和茅草,仿似一条天然屏障一般,把江水和山坳隔绝开来。

    山坳里三面环山,一方面水。左右的山包都是背后那座高山绵延所出,长了些松树、桦树,算不得茂密却也很是繁茂。唯有那座高山有些奇特,虽然高绝而陡峭,却只长了些矮松和灌木,不知是不是天神撒种子的时候漏掉了这一处。

    蒲草这般四处打量着,越看越是心喜,忍不住笑道,“这真是一处隐居养老的好地方啊。”

    方杰正巧走到她旁边就笑着接话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说完,他已是牵了蒲草的手往一旁的小路走去。

    蒲草眼见众人都在一旁,脸红想要挣开,方杰却是不允,她只得低了头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互相瞧了瞧都是偷笑出声,继而就张罗着要卸马车,不想方杰却是在前面喊道,“董大哥你们也随我来,这里不是歇脚之处。”

    众人都是奇怪却也没有问询,一路又牵着马车随着他往前走去。

    蒲草眼见脚下的小路居然换成了青石板,于是惊奇开口道,“难道这里早有人家居住?”

    方杰神秘一笑,伸手指了指前方,蒲草抬头一瞧惊得微张了小嘴,赞叹道,“好漂亮的农家小院儿啊,嗯…好像还是新房子?”

    方杰笑得得意又欢喜,“你喜欢就好,我这些时日就是忙着找人盖房子呢。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另一处别院,你若是想要钓鱼随时都能过来。”

    蒲草眼见那小院儿青砖灰瓦,四周绿树红花点缀,背靠高山,面朝江水,心里没来由的就想起来了前世流行很广的那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哈哈,”方杰听得她低声念出这么一句,忍不住哈哈笑道,“这是江水,真正的海比之这了要广阔千万倍,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海。”

    蒲草本因为被他看低,还打算拿他的皮肉撒气,结果听了这最后一句,立时眉开眼笑应道,“好啊,我可记着了,你若是不守信诺,我可不依。”

    “这有何难,只要你放得下家里杂事,咱们随时都能出发。”

    两人说笑的功夫,众人也已到了身后,自然又是一番夸赞。董四把马车栓到了院门外的柳树上,张罗着把同屋吃食都搬去了院子里。

    小院儿随时刚刚建起,但各个房间的摆设儿用物可是样样俱全,原本被方杰安排在这里守门的一个瘸腿老汉略带忐忑之色的迎上来行礼。蒲草瞧得他的模样还算和善,手粗而苍老,猜得必定是个受过苦的老实人,于是和颜悦色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打发他下去歇着了。

    毕竟出来野游钓鱼,自己事事动手才是个乐趣,若是还需要下人伺候照料,那还不如留在家里宅着的好。

    男人们好不容易出来松散一日,拾掇好马车就忍耐不住的各自抽出自制的鱼竿儿、拎起圈网儿、搅罗子,纷纷跑去了江边。

    两个孩子自然也不愿落后,欢呼着跟了上去。蒲草生怕他们贪玩掉进江里,大声喊着不要下水。方杰听得好笑就道,“我们几个都是会凫水的,就算孩子掉进江里也保管无事,你就放心吧。拾掇好院子,赶紧来江边儿。”

    蒲草想想也是白担心,送了方杰就手下加紧把吃食等物拿去了厨房。春妮儿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院角树荫下喂奶,眼见孩子睡熟了就动心同蒲草去江边。但是独自放了孩子在院子里她又不放心。

    正是犹疑为难的时候,那瘸腿老汉搓着手上前说道,“这位夫人若是不嫌弃,就让老汉帮忙守着小少爷吧,若是小少爷哭闹,老汉就送他去找夫人。”

    春妮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夫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挥手笑道,“老伯,我不是什么夫人,您叫我刘嫂子就好了。我正想去江边走走,就劳烦老伯替我照管孩子了。”

    蒲草正好也从灶间出来,听了这话也是笑道,“说起来,老伯在这院子常住,也是半个主人呢,倒是我们这些客人上门来让老伯跟着受累了。一会儿钓了大鱼回来,一定分老伯一碗鲜汤喝。”

    瘸腿老头儿赶忙摆手,脸色微红着客套,“夫人们真是折煞老奴了。”

    蒲草和春妮笑着嘱咐了两句就携手漫步去了江边,方杰和董四手里各拿了一只鱼竿,悠闲坐在一顶丈许长的草棚下静等鱼儿上钩,远处陈大陈二和刘厚生则带了两个高挽了裤脚的孩子欢呼着扯网四处圈鱼,溅起的水花再砸到江面儿上带出一层层涟漪。

    董四是个有眼色的,一见蒲草过来就赶忙扯了自己的鱼竿,然后哈哈笑道,“这钓鱼真是个费工夫的,真是不如下网痛快,我也跟他们一起下水去了。”

    说完,他就扔下鱼竿和小木凳跑去了江边。春妮儿儿伸手推了脸色微红的蒲草一把,紧随其后也跑了过去。

    蒲草等了笑嘻嘻的方杰一眼,索性也大大方方坐到了他的身边,方杰殷勤的帮忙挂鱼饵甩鱼钩,末了插好鱼竿就牵了蒲草的手,一边吹着凉爽的江风一边低声闲话。

    蒲草当真是喜爱这处山坳,只这般静静坐着就觉心里所有重担都抛在一旁,分外轻松。她忍不住就翘了嘴角,欢喜盘算着要怎么规划这个世外桃源。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面水背山,朝阳遮风,小院后边盖个温室,冬日种菜都不必烧太多柴禾呢。还有江边这一处肥土若是开成水田,种上几亩水稻,秋时必定大丰收。还有那山上也能放养些鸡鸭…”

    方杰先前听得她温声细语,脑里慢慢描绘着宁静和乐的农家画卷,忍不住也是笑得满足又喜乐。可是听得最后,他却猛然沉了脸色,“你刚才说什么?种稻?”

    蒲草正说到兴头儿上,也没多想就应道,“对啊,你看这片地多肥沃,又正好挨着江边,水源不愁,开成水田种稻再适合不过了。”

    方杰握着蒲草的手又是紧了三分,声音压得越发低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们雪国从未有人种过稻米,一是无人会种,二是气候寒冷,不等稻穗长成已是霜冻落雪。”

    蒲草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冒失了,但是种稻这事她盘算已久,又自觉有七成把握成功,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同方杰好好商量一下。

    (九八年发大水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没什么太多感觉。这几年总是听说发水地震,婆婆就说回老家吧,保证安全环境也好。结果,我刚刚回老家没几天就碰到了大水。前天和昨天,两天两夜都在暴雨雷鸣,瓢泼大雨。原本在家门前十米远的河沟居然变成了大江一般冲到了门前,我和小姑子半夜点着蜡烛淘水,甚至一度想要用大澡盆把两个孩子运走,真是太惊心动魄了。

    今早起来坐四轮农用车去县城,车上拉了七台电视,哈哈,都是雷电劈坏的。村里的房子也被大雨浇倒了三栋,真是感觉九八洪水也不过如此了。老公打电话说,又有哪里地震了,突然就想啊,我的祖国,你是肿么了?

    希望所有朋友都平安,所有家人都健康,希望我们的祖国宁静昌盛。总之,都平安就好。我太喜欢大太阳了,不要再下雨了。)

第二百章 日子

    第二百章日子

    “嗯,说起来种稻子也不难,同旱地没有多大分别。至于节气之事,我既然能培育菜苗直接下地,自然也能提前培育稻苗,这样省了播种发芽等时日就不怕秋时来不及收获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试探道,“我也只知这事张扬出去,兴许要有些麻烦。但若是成了,往大了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往小了说也能给你捞个一官半职。老话说,靠人不如靠己。孙府尹毕竟是外人,真到有事的时候不见得可靠。就算他一心相护,但世事无常,他这府尹的位置总不能坐一辈子。若是你因为种稻有功封官进爵…”

    方杰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你怎有如此打算?我说过这一辈子只愿同你相守田园,难道你不相信?”

    蒲草心里暗喜,脸上却是略带委屈的小声辩解道,“我怎会不愿意同你相守,但是,你父亲那里,还有你娘亲的遗愿…”

    方杰挪了椅子挨近蒲草,叹着气把她揽进怀里,“你啊,平日就是思虑太重,这些事自有我操持,你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我父亲那里经过先前那事,许是一辈子都没有瓜葛,自然不必再顾忌。至于我娘在天之灵,比起升官发财,定然更喜我平安康健。”

    蒲草轻轻依在方杰怀里,心里的大石终于完全放了下去。她前世虽说是个英文老师,但那句“悔叫夫婿觅封侯”的话还是听过的。作为女子,哪个不希望丈夫能日日陪在身边。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啊。那些官家夫人出入奴仆服侍,受人奉承,看着风光之极,其实背地里孤守寒夜、独对寒窗的苦楚,又有谁知道?

    人活一世,吃喝能够饱腹、穿戴能够御寒就好,再多就是累赘了。

    她不想如何称霸天下,如何大权在握,只想同丈夫孩子守着自家小院儿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而今日听得方杰当真同她一般想法,自然就再无任何担忧了。

    “好,是我想岔了,以后再不会提起这事了。”

    方杰想了想,却是不愿他未来的妻把他看成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小商贾,于是伸手指了俩人身后的那座大山,低声在蒲草耳边说了几句话。

    蒲草听后惊得眼睛圆瞪,仔仔细细打量了那大山好半晌,末了笑道,“人家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若是藏着掖着,许是人家就会挖空心思寻找,但这般大大方方摆出来,反倒不会惹人多心注意了。”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方杰低声重复了一句,眼里亮色越发璀璨,最后居然不顾远处的一众邻人,抱着蒲草狠狠亲了一记,“你当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不成?这么聪明的主意居然信手拈来…”

    蒲草眼睛瞟到远处的春妮在捂嘴偷笑,立时羞得脸色红透,一把推开方杰嗔怪道,“你突然发得什么疯,让人家看了笑话。不就是灯下黑的道理吗,街边小孩子都知道,好不好?”

    方杰爱极她这般羞恼的摸样,朗声哈哈大笑,哄劝道,“好,好,都是我太笨,娘子最聪明。”

    “谁是你娘子,我还没嫁你呢!”蒲草跺脚欲走,不想这时候她面前的鱼竿却是狠狠动了一下。方杰立时跳起来嚷道,“哎呀,有大鱼上钩了。”

    蒲草一听有鱼,立时就把旁事扔到了脑后,俩人合力抓了鱼竿溜了半晌,最后到底拽上来一条三四斤重的草鱼。

    俩人欢呼惹来众人围观,都道真是好兆头。

    随后,刘厚生和董四的网里也圈了六七条半尺长的鲶鱼,两人合力抬网到岸边,喜得山子跳进网里去抓,蹭了一身黏糊糊的赃物。

    蒲草照着这淘气小子的屁股给了几巴掌,末了喊了春妮一起回院子张罗午饭。

    瘸腿老伯抱着刘家胖小子坐在树下,笑得嘴里豁牙都露了出来,见得孩子娘亲回来,脸色很是有些不舍之意。

    蒲草看在眼里就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回去之后托人打听几日居然当真给老头要了个三岁的小闺女,那小闺女无父无母又不得亲族待见,得了瘸腿老伯如珠如宝般疼爱就真心把老伯当了亲爷爷孝顺。长大后瘸腿老伯过世,她又成了蒲草跟前得力的管事丫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再说蒲草等人把亲手打捞回来的大鱼小鱼下锅煎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开饭时又把饭桌放到了院外的大树荫凉下,就着江风吃鱼喝汤,那个欢快惬意,当真是连天上偶尔路过的白云都嫉妒的多停留了一刻。

    将近日落之时,众人依依不舍的拾掇了东西,坐车离了这一处世外桃源,踏上了回村的归途。

    方杰原本和蒲草已是说好不再提种稻之事,他不求闻名于朝野,不求升官发财,只愿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子和乐。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能不发生的。

    众人回去第二日就是中秋节,蒲草打定主意要好好庆贺一下。去年的中秋她刚刚来到这世界,别说月饼和好菜好饭,就是填饱肚皮都是个难题。而今年她已是有房有地有产业的小富婆一枚,自然要好好庆贺一下。

    正好,府学里也应节气放了两日假,张贵儿和胜子雇了个马车回家来了。两个少年走时还有些农家孩子的拘谨,这般在府学熏陶了两月开了眼界,就如同那经了细雨润泽的竹子变得出类拔萃,很有些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两人一着青衫一着宝蓝,刚在村口下了马车就被村人笑着围在了一处,这个问询府学先生严厉吗?那个问询府学吃得什么饭菜,这般出息人?

    后来还是村里的老辈人听得消息到了跟前,得意的受了两个少年公子的礼,末了勉励几句才放了他们回家。

    一家人久未团聚,这般时节自是再好不过,桃花欢喜的围着哥哥问长问短,蒲草也是使出看家本领做了一桌儿好菜。晚上又在院子里摆了方桌儿,放了些瓜果边说闲话边赏月。

    待得一大两小三个孩子睡下,蒲草自然免不了又绕去方家陪方杰坐了半个时辰,一时俩人相依说些甜言蜜语就不细述了。

    村里人这一年眼见张家成车的往外送车,成箱的往家抱银子,早就眼红的恨不得把日子安了四条腿,让它跑的飞快,赶紧到了秋天收拾了庄稼就开始盖菜棚。

    于是中秋节一过,家家户户都磨镰刀、编筐篓,下地掰棒子割苞谷了。张刘两家因为匀了二亩地种菜,就只剩下了二亩地苞谷,两家人一起上阵加上前来帮忙的陈家董家,不过一日就把金黄色的苞谷棒子送进了院子。

    春妮儿一时无事又想念爹娘就同蒲草说了一声,带着刘厚生和儿子拎了大包小包回娘家帮忙了。

    蒲草想着村里人家马上就要盖温室,于是埋头把这一年的经验教训总结了一下,仔细抄写在本子上,唯恐漏算了哪样,害得村里人家赔钱。

    毕竟那二十两的本钱,在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在村人来说就是全部家产了。

    她选了一个晚上,带着桃花和山子出去闲走,路过董寡妇门口时“正巧”见得董寡妇在树下乘凉,于是顺理成章的被邀请进屋小坐。

    半个时辰后,极力压抑着喜色的董寡妇带着小女儿满桌儿出来送客。有那好奇的村人探问两句,董寡妇只说蒲草好心借了她家十两银子盖温室。村人都知董四与刘家交好,自然同蒲草也是熟识,就以为蒲草是看在董四面子上照顾他的寡嫂和侄女,于是酸溜溜说了两句闲话也就扔在一旁了。

    晚上董寡妇揽了小女儿睡在一炕,想着蒲草点到为止的那些话,半是欢喜半是担忧。最后仔仔细细嘱咐女儿以后行事不可太过随意,毕竟这事变数太大,若是张扬出去,女儿就算最后嫁给张贵也要担个私相授受的恶名,况且若中间出了岔子,亲事不成,那女儿更是没有活路了。

    自此,满桌儿无事就同董四媳妇儿去张家走动闲坐,蒲草喜爱满桌儿朴实憨厚,做了好吃的点心吃食常让她带回去,就是布料也借着感谢满桌儿帮忙做针线的由头送了不少。

    桃花本就喜爱满桌儿姐姐,见得嫂子如此自然更是亲近得拉着满桌儿衣襟,日日笑得合不拢嘴。待得府学又放了秋收假,张贵回得家来看到满桌儿出入,先是红了脸,后来又装得一本正经关在屋子里读书不曾出来。

    蒲草背地偷笑,只觉若是这两小情人喜结连理真是再好不过了。比起那些官家小姐或者小家碧玉,蒲草更喜欢这一个村子里看大的闺女,没有多少心机,又勤快懂事,居家过日子的良配啊。

    如此,又是过了七八日,村人们陆续都收完了苞谷。里正选了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带着一众后生赶了牛车进城送粮税。方杰特意派了东子一同跟去,那守城门的兵卒早同东子成了好兄弟,自然半点儿都没有为难众人。甚至一辆牛车不小心陷到路旁泥坑里,那些冰卒还帮了把手,只把村人们惶恐的差点儿跪地磕头。

    待得进了城到得府衙门前排队,未等日头到得头顶正中,喜鹊就带着小丫鬟来给众人送饭。烙得金黄的发面饼,就着各色小咸菜,喝着菠菜鸡蛋汤,真是香得众人只叹有福气,也羡慕的其余几村的乡民红了眼睛。

    (这几日一只在下雨,昨天村里大喇叭又广播说要下四天大雨一场暴雨,要家家户户做好抗洪工作。婆婆摘了一筐茄子豆角,又拿了一块肉把我送到小姑子家,告诉我未来几日不要出门就在她家躲水了。我于是万般想念广西那二十八楼的公寓啊。昨日一天都上不去网,村里的电话线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考虑了一下,以后还是坚持码字,哪天能出门去上传就一次传上去,每日都更真是保证不了了。这本书还有大约十几万字,两个大情节,我准备努力在八月末之前完结,若是朋友们等更新心烦就多攒几日一起看吧。

    什么时候能不下雨呢,赶紧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吧。昨天去大伯哥家被大泥巴沾掉了一只运动鞋,我气得差点儿光脚了,结果还上不去网,白跑一趟,呜呜。)

第二百零一章 来客

    待得送了粮,几位老爷子和里正就找了个午后进了张家门,一是谢过蒲草在村人送粮时供茶水饭食,把她夸得好似西天菩萨下凡一般。第二当然就是商量动土建温室的事了。

    村里总共四十几户人家,里正早早挨家挨户问询过,村人们有兄弟合伙的,有父子齐心的,也有整个家族凑银子的,林林总总算下来,差不多要起十二栋温室。

    蒲草原本也没打算在这事里图谋什么好处,于是痛快的与里正等人说好各家加紧打土坯,明日再请方杰带着村里几个后生赶车进城去采买青砖和铁皮筒子。

    里正等人自然无有不应,蒲草想了想没有什么遗漏就又说道,“里正大叔和各位长辈,咱们这种菜的生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有句丑话可要先说在前边。”

    里正等人都指望蒲草带着全村发家致富呢,听得这话赶紧应道,“蒲草你有话尽管说,只要对村里好的事,大叔保管没人说个不字。”

    蒲草轻轻一笑,又替众人添了茶水这才开口道,“进了冬日,咱们村里这菜一旦种出来,必定轰动整个翠峦城,到时候自然不愁销路。但是,销路好了也是个麻烦,毕竟那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家极多,谁人都想尝个新鲜。一旦争抢起来,咱们小农小户夹在中间极难做人。”

    里正和几位老爷子边听边点头,也觉这是个道理,“蒲草这话说得对,那些官老爷们可是得罪不得。”

    蒲草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到时候还要里正和长辈们同乡亲们说好,青菜割下来之后统一交到方公子手里,由他出面售卖,这样极有利于调整价格,不会因为大伙儿抢生意导致价格忽高忽低,让外人捡了便宜。还有最重要的是方公子的姨母是孙府尹的正室夫人…”

    蒲草最后这句话只说了半截儿,但里正和几位族老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圆。原本大伙儿都在一村里住着,方杰又是和气没架子的,平日见到村人说笑寒暄起来,平易近人的就同邻家后生一般。人人都当他是个有些门路的富商,谁也没特意打听过他的身世,自然也不知道他居然有这等高贵身份。这以后有了他替全村人保驾护航,那岂不是翠峦城里都能横着走了。

    这般想着,里正和族老们更是激动了,哆嗦着嘴唇一迭声的应着,“蒲草你放心,有方公子张罗这事儿,大伙再是放心不过了。我们今晚就同大伙说,只管好好种菜,若是卖菜的时候有谁敢起幺蛾子就立刻撵他们一家出村去。”

    “就是,就是。”

    蒲草见目的达到就笑着说起冬日的光明“钱途”,只把里正和几个族老哄得乐颠颠跑去找村民们说道了。

    蒲草送客回到屋门前就见得方杰正笑吟吟站在屋檐下,折扇轻摇,鬓角碎发飘动,一副悠闲自在模样。她于是嗔怪道,“你早就来了,为何不上前帮我应对两句?”

    方杰上前两步牵了她的手迈步进屋,笑道,“家有贤妻,我自然要偷得半日清闲。”

    蒲草脸红,瞪了眼睛就要伸手去掐他的腰侧,方杰哈哈笑着躲闪。两人正是笑闹的时候,突然听得院外有人高声笑道,“好你个方财迷,怪不得多少时日也不回趟都城,原来是陷在温柔乡里不肯挪动了!”

    方杰和蒲草两人一惊之下迅速松了手扭头去瞧,原来那院门口不知何时已是站了一个年轻公子,身穿宝蓝锦缎长衫,头戴赤金嵌宝冠,一副富家少爷的标准打扮。可惜那锦缎衣衫包裹下的身躯却是过于富态了一些,圆鼓鼓的小肚子,圆滚滚的胳膊和大腿,外加圆溜溜的眼睛和鼻子,怎么看都是分外的“喜人”。

    蒲草忍着笑意刚要开口问询,不想她身旁的方杰却已是大步迎去了门外,一把抱了那圆滚滚的公子就是重重拍打起来,嘴里惊喜嚷着,“赵胖子,你怎么来了?难道都城的美人都已被你厌弃,你就跑来我们这偏僻之地寻‘宝’不成?”

    赵胖子手下也是不客气的重重回拍几下,哈哈笑道,“本大爷可不是那喜新厌旧之人,倒是你这财迷多日都不去看看兄弟,原来却是偷偷垒了个温柔乡啊。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养成这偷啃‘红杏’的雅趣?”

    方杰听得他话里调侃略带轻浮,赶忙松开他正色说道,“不可胡言,这是我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赵胖子一愣,转而立刻冲着慢慢走来的蒲草打躬作揖,笑嘻嘻说道,“哎呀,兄弟给嫂夫人见礼了。嫂夫人莫怪,兄弟就是个心直口快的。”

    不过几句玩笑话,若是平日蒲草也不见得会计较,更何况刚才眼见方杰同他这般亲近,自然猜得出两人相交莫逆,当然更不会放在心上。

    她笑盈盈回了一礼,应道,“赵兄弟不必客套,我还没有嫁进方家,兄弟称我一声张东家就好。”

    “好,好,都听嫂子的。”赵胖子答应的痛快,可是开口还是唤着嫂子。他回身从马鞍一侧扯了个鼓囊囊的布袋子,双手捧到蒲草跟前笑道,“小弟第一次见得嫂子颜面,原本也没准备什么好礼。正巧来时路上碰到几个‘朋友’,他们极是热情豪爽的把多年积蓄送与小弟做盘缠。小弟在此借花献佛就送与嫂夫人,还望嫂夫人不要嫌弃。”

    蒲草扫了一眼那明显分量不轻的包裹,又扭头看向方杰。方杰可是清楚赵胖子的手段,猜得必是他路上碰到了什么歹人,结果被他扮猪吃老虎反打劫了。正所谓不义之财,人人见而分之,他也不甚在意,笑着接过递给蒲草,“自家兄弟送的,你就留下吧。若有中意的就挑拣出来,剩下不合心思的我再帮你换成银钱。”

    蒲草点头接过,随手打开袋子一瞧,只见里面乱糟糟放了很多首饰和银锞子,甚至还有几张小面额的银票,粗粗一算怎么也值个千八百两。这见面礼可着实太惊人了。

    她抬头再次看向赵胖子,他脸上虽是笑嘻嘻,但眼眸深处恍然总有几丝评判之意。

    蒲草心下暗笑,开口淡淡说道,“赵兄弟这份见面礼可是太重了,我有心不收却又怕赵兄弟心有芥蒂。不如这样吧,我和你方大哥这些时日正商量要开一家钓鱼山庄,赵兄弟这些银钱就当入股好了,以后赵兄弟若是再到得翠峦城也有个落脚游玩之地。”

    方杰赶紧笑道,“好,你看着处置就是了。天时已是过午,我先带赵兄弟去我那院子,你若是不累就帮忙做些饭菜送来吧。”

    蒲草点头应下,转身回了院子。

    赵胖子眨巴眨巴小眼睛,嘿嘿笑道,“财迷,我先前还奇怪,这会儿才知你为何看中这女子。你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没想到寻得这女子也是万里挑一的精明啊。”

    方杰挑挑眉毛,一拳头砸在他肩头,低声责怪道,“她是个脾气硬的,寻常男子都是比之不及。以后这样试探的小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好,好,是兄弟错了,一会儿兄弟斟酒给嫂夫人认错可好?”

    “那倒不必,她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方财迷,你这次可是真陷进去了,每句话都离不得嫂夫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瞧着嫂子也不算美人啊。”

    “你懂什么,以后待得你碰到了命里之人许是就明白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回了方家小院子,蒋婶子在院角的树荫下摆了茶水点心,两人一边吹着秋初的凉风一边低声说起京城之事。

    方杰先问询了康亲王的身体,末了随口又道,“朝中局势如何,丞相等人可曾为难亲王?”

    赵胖子咽下一块点心,大大灌了一杯茶水,这才黑着脸应道,“那起子小人什么时候消停过?九叔的头发眼见又白了一层。

    月前丞相和太师又上折子撺掇皇上开矿卖铁,九叔自然要阻拦,他们就派人满都城造谣说九叔有异心,打着替子孙后代留根基的旗号,其实不定是替谁留根基呢。这话里话外就是说九叔要造反,气得九叔摔了最爱的那套青花茶杯。

    好在,皇上虽然耳根软些,到底还明白九叔忠心,驳了那些折子。但这事儿有一就有二,那些被银钱迷了眼睛的贪货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卷土重来。

    可惜,我平日吃喝玩乐倒是在行,遇到这事也帮不上九叔的忙。你倒是长了颗聪明的脑袋,又躲到这么远。”

    赵直说着说着更是气愤,恨恨的抓了块桂花糕,把它当小人咬成两截,嚼得粉碎了。

    方杰眉头紧皱,手下转着茶杯,半晌又问道,“这次那些人又找了什么借口要开矿?”

    “还能是什么借口?粮食呗!南边几国又抬高了米价,趁机要挟皇上卖铁矿换米粮,若不然就要限制米粮买卖。那起子小人就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要皇上同意寻矿开采,其实老百姓哪里吃得起米粮,还不是他们盘算着从中捞一笔。”

    (中午睡过了,先传一张,剩下两张没改,明天再来传。外面天色很阴暗,都说还有大雨,如果明天传不了,就后天一起多传几章。刚理顺了情节,要加快速度码字了。)

第二百零二章 躲不过

    “米粮吗?”方杰想起前几日同蒲草的闲言,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原本他还不同意蒲草试种稻米,生怕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如今听得这事,倒是真不知是该感叹“是祸躲不过”了。

    不过,种植稻米一事与国与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这事如若成了,康亲王以后必定不会再为如何替子孙后代保住一点儿铁矿而愁白了头发。

    赵胖子大口吃完盒子里的点心,抬头瞧得方杰沉默不语,心下就是一动,疑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有办法解了九叔的难题?那可是太好了,我瞧着九叔那头白发都是心疼。他平日可是最疼你,待你比我这侄儿还亲厚,你可不能坐着看热闹。”

    方杰被他说得心烦,摆摆手敷衍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还要再仔细谋划一番,到时候再跟你细说。”

    在赵胖子心里,方杰可是从小到大从没说过假话的兄弟,什么事情只要他应了就保管万事无忧了。所以,听得这话他立时眉开眼笑,转而喊了坐在院门旁的蒋叔催促道,“蒋叔,快帮我看看饭菜怎么还没好,我这肚子要饿得贴上后背了。”

    蒋叔憨憨一笑就要起身出门,不想蒲草却已带着山子和桃花端了大托盘远远走来。蒋叔赶忙上前帮忙接了过去,方杰也是起身帮忙撤了点心盒子。他眼见蒲草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子,于是心疼的埋怨道,“我说再买个丫鬟回来使唤,你总是不同意。这些琐碎活计也要自己动手,平白受累。”

    蒲草扯了帕子抹去汗水,应道,“我自己动手已是习惯了,再说自家兄弟上门我亲手做些吃食也是应有的礼数。”

    赵胖子这会儿已是对着那大瓷碗里的小鸡炖蘑菇口水横流,听得这话就笑嘻嘻行礼道谢,末了见到两个孩子依在蒲草身侧好奇的看着他,就又变戏法一般从腰侧的荷包里摸出两串金花生递给两个孩子做见面礼。

    那金花生仿照着真花生的大小,用银线串成一串,在阳光照耀下金灿灿极晃眼。两个孩子倒是不知这东西多值钱,只是觉得新奇好玩,扭头瞧着姐姐的小脸上满是渴望之意。

    蒲草有心拒绝,但是见得方杰微微点头,于是就替两个孩子接了,又让两个孩子行礼道谢。

    两个孩子经过这一年的好吃好喝将养着实出息很多,山子已是满了七岁,穿了一套宝蓝色衣裤,衬得小脸小胳膊玉雕一般白皙可爱。桃花也是九岁年纪,一身嫩粉色衣裙,头上编了辫子盘在脑侧,发根儿缠了同色的绸带,怎么看怎么干净讨喜。

    赵胖子看着心里喜爱,扶了他们就拉到身侧同他一起吃饭。两个孩子玩了一上午也是肚子空空,见得姐姐没有反对就同这第一次见面却异常大方的“哥哥”边吃边说着闲话。

    蒲草原本还因为赵胖子方才见面之时的试探而心中有所不喜,但此时瞧得他同两个孩子说话不但不嫌烦,偶尔还笑得合不拢嘴,倒是开始对方杰这个兄弟有了三分改观。

    方杰那般聪明的人,把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也喜在眉梢儿。但是想到那种稻一事,心头转而又仿似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很快,众人就吃完了饭。酒足饭饱又得了方杰那颗“定心丸”的赵胖子,突然童心迸发,乐颠颠跟着山子桃花去河边看村里那帮小兵打水仗。留下方杰无奈摇头,动手帮着蒲草拾掇桌子。

    蒋叔蒋婶子怎么会那般没眼色,让主子动手做杂活,慌忙上前抢了活计。蒲草和方杰对视一笑就端了一壶茶水去房后的荫凉之处纳凉闲话。

    蒲草喝了两口茶,舒服的靠在方杰肩上吹了半晌凉风,这才柔声问道,“这会儿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方杰身子一僵,继而苦笑问道,“我的神色有这么明显吗?”

    蒲草笑着伸手去揉他那聚拢在一处的眉峰,应道,“何止是明显,过一会儿你这眉头都快皱成铁疙瘩了。”

    方杰摇头,伸手又把这知心解意的女子往怀里揽了揽,敷衍道,“你想多了,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咱们还是说说那钓鱼山庄吧,胖子给了那么多本钱,足够折腾了。我记得你说要在院子后面盖个温室吗,我过几日就找人动工…”

    可惜,方杰越是这般敷衍,蒲草越是好奇到底出了何事。这会儿再听得他明晃晃转移话题,心头懊恼就使出了看家本领,掐肉**。

    果然,方杰腰侧的软肉耐不得疼,无奈住了口转而求饶,“好,好,别掐了。我说真话!”

    蒲草气哼哼停了手,一脸得意道,“下次再糊弄我,我就把你的肉掐下来炒菜吃。”

    方杰爱极她这般嗔怒模样,心头一热抱了她吻了个痛快,末了眼见心爱女子脸色绯红伏在他怀里喘气,这一中午堆积的郁气居然好似也跑光了大半一般。

    他轻轻叹气,手下顺着蒲草黑亮的长发,低声把康亲王的危难说了一遍。蒲草同方杰自从交心以后,两人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然康亲王对方杰的总总照顾,蒲草也极清楚,可以说康亲王在方杰的生命里担了半个父亲的角色。

    如今,这位半父有难,方杰若是半点儿不担忧,那可是太过冷血无情、枉为男儿了。当然,方杰若是全力相帮,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本入手,也就是要利用她会种稻一事。

    雪国的土地上能够种出稻米,自然就不必采挖宝贵的铁矿去同南国交换,也就把一切矛盾和争端扼杀在源头。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在某些人眼里就是断财路的祸事,于是危险必然就会随之而来…

    一方是为国为百姓尽心尽力的半父限于危难,一边是心爱的女子的安危,方杰那高高皱起的眉头就是为了这般吧。

    蒲草心下长长叹气,可是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先前我要种稻,你还拦着不许。如今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冥冥中又安排这样的事发生。这下啊,稻米可是非种不可了。明年秋日稻米若是种成了,解了王爷的危难不说,我也混个诰命当当,到时候风风光光嫁给你,看谁还敢小瞧我。”

    方杰眼见蒲草言笑晏晏把一件凶险之极的事说得仿似过家家一般轻松容易,自然知道她是为了宽他的心。毕竟种稻这事的凶险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得清楚明白,更何况蒲草这样睿智的女子。可她不但不埋怨他为了报恩把她托进漩涡之中,开口就是这般替他着想。普天之下,待他如此真心真情的女子,怕是只有这一个了。

    他是何其有幸,有她在身边…

    “蒲草,蒲草…”

    方杰心头仿似存了一团热火,烤得他眼睛都泛了红,手下紧紧抱了心爱的女子,一声声低喊她的名字。

    蒲草心里也是高高悬着大石,若说原本她起意种稻不过是好奇和显摆,后来听得方杰说明厉害已是冒着冷汗歇了心思。如今为了报恩重新要卷入危险的漩涡,她如何不担忧。但是有些事必然要做,也必然躲不过。她也只能当做是重生这一辈子,上天给她的历练了…

    “好了,好了,快松开我。若是把我闷死了,看明年春天谁给你种稻?”蒲草笑着拍了拍方杰的后背,待他拾掇好情绪,两人就低声商议起种稻的具体细节。

    很快,夕阳西下,鸟雀归林。赵胖子带着两个浑身水淋淋的孩子悄悄摸进了院子,探头探脑正是四处张望的时候,恰好被端菜从灶间出来的蒲草抓个正着。

    两个孩子极有经验,赶忙堆着一脸笑跑上前讨好的嚷道,“姐姐,姐姐,我们今日打水仗打胜了,敌人被赶跑了。”

    赵胖子也是凑到跟前,甩甩尚在滴水的袖子嘿嘿笑道,“嫂子莫怪,我见得孩子们玩得欢喜,一时也忘记约束他们了。”

    蒲草无奈,自家孩子拍打两巴掌也就是了,这个京都来的贵客,她可是打不得骂不得。于是只得指了指堂屋笑道,“进去找身干衣穿换吧,天黑之后很是寒凉,别惹了风寒。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好,好,谢嫂子。”赵胖子笑嘻嘻大步进了屋子,留下两个“小战友”被蒲草毫不客气的每人赏了一个爆栗子也撵回家去换衣衫了。

    一时,晚饭吃过,蒋婶子送了两个孩子回张家,顺便替蒲草看会儿院子,而蒲草则和方杰把中午商量好的大事仔细说与赵胖子听。

    赵胖子虽说从小被心高气傲的母亲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保全兄弟情分。但他毕竟生在皇家,这两年也没少帮着康亲王跑腿办事,对于政治的嗅觉和灵敏自然也非一般常人可比。

    不等方杰把事情说完,他已是兴奋的只拍桌子,直说九叔这下可不用犯愁了。末了拉住蒲草的袖子千恩万谢,直气得方杰赏了他两巴掌才清醒过来,讪讪松开了蒲草。

第二百零三章 建设忙

    蒲草倒是越发喜爱他这样的真性情,说话也不再掖着藏着,开诚布公的请这位平易近人的“郡王”帮忙完善计划。

    赵胖子果然不负蒲草所望,添加了许多细节,甚至连稻米种成之日往朝廷申报的周折都想好了。当然为了保护蒲草的安全,她的名字只以乡间善于种田的农妇代替。这样必然会使奖赏减半,但风险却变得极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蒲草先前笑言要赚个诰命头衔,不过是替方杰宽心。与安全相比,这些虚名当然算不了什么。方杰更是恨不能揽下所有危险,只把蒲草严严实实藏在身后才好,所以,赵胖子的建议一出口就得到了两人的双手赞成。

    得了这样的大喜事,赵胖子也是欢喜难耐。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不等蒲草来送饭就匆匆辞别了方杰,快马赶回京都去了。倒让上门寻他继续玩耍的山子和桃花很是失望,蒲草看不得两个孩子皱着小脸儿,喊了东子套马车,又撵了方杰带他们进城去看热闹。

    很快,村里的后生们吃了早饭也赶着五六辆牛车聚到了方家院子外。年轻人本就活泼不拘束,又都是爱热闹的性子,各个高声催促着方杰早些上路去买铁皮桶子和青砖。

    方杰也知道这关系这全村人的致富希望,于是打叠起精神,辞别了蒲草,带着众人直奔翠峦城而去。

    村里老少眼见牛车马车轰隆隆出了村子,那脸上笑得皱纹都堆叠在了一处,手下越加卖力气的打土坯挖地基,就是家里的大小娃娃们也被塞了一把柴刀撵去山上打柴了。

    待得晚上后生门就拉了整车的青砖回来,至于铁皮筒子还要过个三两日才能交货,但村里还是因为这一车车方方正正的青砖更是热闹了三分。

    众人都是心急于早些把温室建起来,纷纷嚷着要蒲草先去自家走动指导。蒲草笑眯眯望向里正,果然里正三两句就喝止了众人,按照各家打土坯的进度安排了顺序。

    许是老天爷也希望南沟村众人过上富庶的好日子,一连五六日都是日阳高照,晴空万里。虽是晒得各家忙碌的男女老少挥汗如雨,但温室也渐渐有了模样。当然蒲草也更是忙碌了,常常连饭都没有空闲多吃一口,咬着个馒头就被村人请走了。

    方杰心疼之极,从城里买了各色点心和诸多烧鸡等物喊了蒋婶子满村子寻到蒲草,送到她手边。蒲草心里自然感动又甜蜜,村里人见了也多是笑赞两句,反倒惹得蒲草又红了脸。

    村里的二十栋温室中,董寡妇母女因为有蒲草相帮也独自占了一栋。董寡妇是个精明、心里有成算的女子,她眼见温室盖起来,青砖炉子和铁皮筒子也支起来,待得冬日碧绿的小青菜长得齐刷刷,卖得银钱可都是她们母女三个的。到时候给两个闺女备嫁妆,还有她的养老银子可都有着落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蒲草,她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感激,日里带着闺女倾尽家里所有好吃食张罗了一顿饭菜,硬是拉着蒲草吃饱才送她出门,晚上又扯过满桌儿嘱咐了无数遍。将来若是进了张家门,不管蒲草出嫁与否都要待她同婆婆一般尊敬,满桌儿自是脸色通红的满口答应,末了又同一旁偷笑的姐姐呵痒笑闹一番。

    蒲草自然不知董寡妇这般嘱咐女儿,她也忙得没有功夫多想这些杂事,建温室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很麻烦。特别还是二十栋温室一起开建,一个细节没有嘱咐好,也许就要导致冬日冻死一棚青菜。二十两银子的本钱她倒是可以轻松赔给村人,但是一家人的希望可是太过沉重,她着实不愿意承担,所以,只好仔细再仔细,尽量每家多走动两趟。

    当然,她这般尽心尽力,村人也都看在眼里,各个暗地里都赞她仁义又心善,但凡她说一句话,必定人人遵从,甚至隐隐有超越里正威信的架势。

    这一日,蒲草从村人家里出来,累得拖着脚步慢慢走回自家,结果还没进院子就见东子站在院门口抻着脖子张望,于是笑道,“你这小子,可是又闯什么祸惹你主子训斥了?”

    东子一见蒲草眼睛立时就亮了三分,小跑着迎了上来笑嘻嘻应道,“张东家可是笑话小的了,小的昨日还得了我们公子的赏呢。”

    “哦,那今日你怎么这个模样,难道不是闯祸了?”

    “没有,没有,是陈掌柜和洛掌柜来报账了,我们公子等着张东家一起盘账呢。”

    蒲草实在累极,挥挥手想要说让方杰一人做主就好,但是转念想想两个掌柜齐至兴许是有些什么事情,于是就跟着东子去了方家。

    桃花和山子这几日因为姐姐忙碌,常在方家蹭吃蹭喝,这一日也不例外,正是一人抱着一盒子点心吃得欢快,见得姐姐回来就带着满嘴的点心渣子跑了过来。蒲草好笑的替他们打理干净,然后撵了他们去一旁玩耍。

    陈掌柜和洛掌柜上前见礼,众人寒暄几句才重新坐下。方杰笑着替蒲草倒了一杯茶,末了说道,“你这几日只忙着建温室,自家生意都顾不上了。陈掌柜可是有了怨言,特意坐车撵来诉苦了。”

    陈和赶忙起身抱拳连道不敢,可是他那皱巴巴的脸皮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喜洋洋酒楼的生意蒲草可是占了四成收益,每月都有几百两银子揣进兜里。她当然不愿这聚宝盆出了什么差错,伸手扶了陈和示意他坐好就赶忙问了起来。

    原来随着天气转凉,烤羊已是没有前些时候那么火爆,就是各色烤串也卖的少了许多,陈和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本来以为两个天生财神下凡的东家必然会有对策,可惜等了一日又一日都不见有消息传回,这才急得亲自找上门来。

    蒲草眼见方杰捧着茶水远望天空,一副悠然世外、万事不操心的模样,就猜得他必是为了这些时日的冷落而犯了孩子脾气,于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转而给陈和吃了个定心丸。

    “陈掌柜不必心急,早在夏日我就已经把事情安排下去了。待得过上一月村里各家的青菜收割,喜洋洋就撤了烧烤转成火锅,保管照旧火爆全城。”

    “火锅,那是什么?真能火爆全城?”陈和惊喜的一迭声问了出来,蒲草点头,仔细解释了一遍火锅的吃法,末了又道,“待得这几日我画好图样就让东子捎去给你,你找个好的铜器铺子打制,到时候保管生意比之先前还要好。”

    “那可太好了,多谢东家,多谢东家!”陈和畅想着冬日时喜洋洋的生意再次独占鳌头,笑得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处。

    一旁的洛掌柜眼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摸出了怀里的账本,恭恭敬敬递给蒲草,笑眯眯汇报起了钓鱼山庄的改建进度。

    当初赵胖子扔下的那一布袋首饰和银子,方杰帮忙变卖之后都投进了山庄,蒲草忙于村里的温室建设,只扔了几张图纸,顺口又提了几点要求。如今洛掌柜这般眼红抓了她出主意,她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头绪,索性就装了柔弱,揉着太阳穴可怜巴巴望着方杰不说话。

    方杰好气又好笑得抬手接了账本,低声同洛掌柜讨论半晌又吩咐了诸多细节,这才打发了两个尽职尽责的掌柜回城去。

    蒲草半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喝着茶水,见此就笑道,“你这人真是奇特,人家男子都是生怕女子厉害抢了他的风头。你倒好,撵了我出去顶风顶雨,自己躲着过清闲日子。实在是太不够义气!”

    方杰扫了一眼院子,见得两个孩子早抱了点心盒子跑去陈家找福儿和胖墩儿分享,就伸手揽了蒲草在怀里,孩子气一般抱怨道,“自从胖子回了京都,你就一直在各家忙碌,多久没陪我吃一顿饭了?今日若不是两个掌柜上门拖着你说话,这时你许是又没影子了。”

    蒲草想想这些时日确实太过忙碌了,别说方杰,就是两个孩子也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看上一眼。她于是也不辩驳,笑着撒娇道,“好,最近是我不对,怠慢我们的方大公子了。这样吧,午饭我下厨做几个你爱吃的菜算是赔罪如何?”

    恋爱里的男人,其实也极容易满足,只要心爱的女子多看他一眼,多在他身旁坐一会都会觉得无比幸福。方杰得了蒲草这般哄劝,心里早就软得化成了一汪蜜水,哪里还舍得她下厨挨累。

    “不用这般,蒋婶子的手艺也不错,你多歇歇,中午就在这里吃。”

    蒲草从善如流立刻笑着应了下来,转而瘫在方杰臂弯里嚷着腰酸肩膀疼,方杰嘴里埋怨着,手下却是半握了拳头替她敲敲打打起来。

    蒲草舒坦的轻哼着,不时同方杰说上两句闲话,不一会儿居然就吹着秋日凉爽的山风睡了过去。

    方杰心疼的抱了她送进屋去,转而拿了本书守在一旁,心思却转而飞去了京都,惦记起得了消息的康亲王会如何行事。

    (这几天终于偶尔能见到太阳了,我和婆婆扒炕砌烟筒在建设我得小窝,我戴了花头巾,盘了头发,穿了布衫子,已经变成成为纯粹的农家妇人了,哈哈,对于新书突然有了个想法。暂时好好写完这本结尾,然后就着手新书了。大家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写在书评区。我只要逮着机会上网就去偷偷看看,哈哈,希望对于断更大家没有骂我,呜呜,我也不想啊。停电我真没办法,回来一月都听了十几回了,就是昨天下午还停了六个小时,这一章是今早四点起来码了一部分。我尽力把结尾的**部分写得完美,速度不会太快,但保证好看精彩。很想大家,希望一会儿大伯哥家的网络能上得去,顺利传文啊。)

    老天爷没听到我的祈祷,大伯哥家欠费,我冒着大雨找了三家邻居,终于上传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加油码字,明天争取继双更啊。

第二百零四章 暗涌

    再说赵胖子平日吃喝玩乐常常不着调,但是当真遇到正事却难得谨慎,他一路晓行夜宿赶到都城之外,甚至还买了两个歌姬,转乘马车热热闹闹的进了城门,惹得那守城门的兵卒们都是笑嘻嘻讨好道,“郡王殿下这是出去猎艳了,当真是羡煞小的们了。”

    许是这句话讨了胖子的欢喜,他哈哈笑着扔了两只银锞子打赏,乐得一众兵卒眉开眼笑,自然心里也都是一边对这二世祖鄙夷不屑,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投个好胎。

    赵胖子进了城回了自家王府,免不了又被侧妃老娘拎去教训哭闹一通,直到父王传晚宴这才被解放出来。

    待得华灯初上,他终于有机会偷偷出了府邸就直奔康亲王的秘卫营而去。

    要说康亲王就是岳飞在世、古代周总理的化身,一辈子为了国家百姓兢兢业业、尽心竭力,难免就忽略了自己的妻儿家庭。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老妻已是病重过世,儿女们见了他也如同路人般生分。他一腔遗憾无处宣泄,最后就都倾倒在了方杰和赵直身上。

    不说方杰如何得他的关照,只说赵直这小胖子,在他跟前当真是半点拘束也没有,比见到自己老爹还亲热。

    这不,刚刚跟随秘卫进了书房,赵直这小胖子就直奔茶壶而去,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咚喝下,末了又伸手笑嘻嘻去抢夺康亲王手里的手抄本子,“九叔,你又在看这宝典了。哈哈,我跟您说,我这次出门可亲眼看到写这宝典的女子了。”

    “噢,此话当真?”康亲王见得侄儿到来,脸上皱纹都柔和了三分,转头吩咐手下送些好点心来,然后又问道,“你是在何处见得,难道你真跑去了北地?可是见了仲雅那小子?”

    赵胖子顺手接了秘卫递来的点心盒子,一边大嚼一边把当日之事说了一遍。康亲王听得一脸兴味,末了捋着花白的胡须喜道,“仲雅能得这样聪慧的女子为伴,着实是件幸事。待得将来他再回都城来,我一定要见见这女子。”

    赵胖子想起还有正事未说,就赶忙又塞嘴里一块点心,然后挥手示意康亲王撤了各处秘卫。

    康亲王疑惑不解却也依言挥手散了手下,末了皱眉说道,“你这小子,不会是出门又惹了什么祸事回来吧?”

    赵直委屈的苦了脸,想要替自己正名,又觉往日实在胡闹太多,不好辩白,于是干脆直接说起了事情。

    康亲王初始还没有多在意,但是越听眼睛却是瞪得越大,到得最后他掐在黄花梨方桌边的手指已是泛了白色,嘴唇哆嗦了好几次想要问询都勉强忍住了。

    赵直见此更是得意,越发把蒲草那冬日种菜的事说得神乎其神,甚至连村民们开始大规模建温室都说了一遍,末了才道,“九叔,我觉得方家嫂子种稻这事有九成希望,她春时直接下了菜苗进田,青菜比之平常人家早摘了一月有余。若是当真把稻米也育好秧苗再下田,节省了这一月多的时间,保管能赶在秋时落霜前收割。”

    康亲王激动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过猛的掌力震的茶杯碗碟都跟着颤动不休。他却半点儿也无所觉,大手扯了赵直,目光灼灼问道,“你这小子别藏着掖着,快些同我细说,仲雅是不是谋划好了?”

    赵直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您老人家就记得那个财迷,怎么不心疼我奔波辛苦?”

    可惜心急的康亲王哪里听得他的抱怨,一巴掌拍到他圆滚滚的脑袋上就把剩下的抱怨消灭干净了。

    赵直也不敢再玩笑,索性一股脑把两人的计划都说了出来。康亲王听得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末了沉思片刻就喊人请了最信任的两个幕僚前来。

    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康亲王和两个幕僚都是长期在政事争斗里打滚的人,虑事自然比方杰蒲草和赵胖子这二世祖要周到许多,三人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添添减减就把计划变了个模样。

    早就困得头点桌子的赵胖子,一得了解放就跑回王府睡觉去了。康亲王却是不得闲,改换了装束在手下的保护下秘密敲响了皇城之东一座府邸的后门…

    而第二日早朝,丞相和太师等照旧指使手下上本参奏康亲王心存不轨。康亲王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不只众多朝官惊奇,就是一向擅长和稀泥的皇帝都疑惑起来。

    但是,一切都在康亲王下朝摔下石阶伤了双腿之后有了答案。原来这位以直言忠勇闻名的亲王是寒了心,心灰意冷到不愿再置一词辩解。

    那些太师丞相一系官员自然欢喜,而心下存了些正义的中间派和清流则暗自唏嘘。当然心里最难过的还要数这些官员的顶头上司,一国之主莫属。

    雪国因为出产少,地处偏北,一直在众多国家里实力排在末等。虽是不能说国富民强,但也算偏安一隅,所以,雪国的皇帝宝座坐起来也算容易。

    这一任皇帝在兄弟里排行老大,在立长立嫡的祖训下,没有经历半点血腥争斗就成了雪国至尊,加者他本性宅心仁厚,所以从不愿兴刀兵之祸,甚至连犯了法纪的大臣也极少被抄家下狱。

    大臣们庆幸欢喜的同时,有时又会埋怨皇帝的“不思进取”,但总归他们也不敢撵了皇上下台,换个杀伐果断的上来。毕竟谁都害怕新皇帝的刀头第一个拿他们染血啊。

    最近,皇帝过得也不是很顺心,原因很简单,他的老丈人和丞相居然联手对付起了他最倚重的兄弟。他虽然半点儿不相信亲兄弟有异心,但是为皇者为了平衡朝中局势,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他着实有些疏远了亲兄弟。而刚才在朝堂之上,眼见亲兄弟被攻击的灰头土脸却半字都未辩驳,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越想越觉有些愧疚。

    下了朝,他正坐在御书房里喝着顶级好茶叹气,不想突然听得太监禀报说兄弟摔伤了脚,他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命人扶了兄弟过来。

    康亲王扶着太监的手,一进了御书房就跪地磕头。皇上赶忙上前扶他起来,半愧半恼道,“九弟,你可是心里还生气朕没有开口帮你转圜?”

    “皇兄言重了,臣弟不敢。臣弟为了皇兄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惧怕几个小人的污蔑?”康亲王坐在小脚凳上,任凭太监唤来的御医替他推拿脚踝的红肿,额头疼得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儿,但脸上却依旧笑着。

    皇上看得心下越发心疼,待得御医和太监们退下,他难得坐到了兄弟跟前,叹气道,“最近朝局有些动乱,九弟,你可有什么办法?为兄相信九弟的忠心,只不过太师和丞相一系有些势大…”

    康亲王听得这话,半垂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奈。为皇者居然害怕臣子逼迫,这不得不说是种悲哀,但他眼见皇兄抬了他的脚踝查看,极是认真,心头立时又是一凛。人无完人,皇兄若是那种怀有称霸天下野心的绝世帝王,又怎会待他们几兄弟如此仁厚。

    想到如此,康亲王掀起衣袍又跪了下来,惹的皇帝扶他,他也不肯起身,直言有几句肺腑之言要明说。

    皇上以为他这些时日被欺负的狠了,打算同自己诉诉委屈,于是挥手连同大殿角落伺候的宫女都撵了出去,末了才拉着兄弟起来,预备仔细听他倒倒苦水。

    不想,康亲王见得整个大殿空旷无人就低声从朝中党派林立说到后宫子嗣,再到国家根本,最后才祭出了稻米这道杀手锏。

    皇帝的脸色先是惊疑,后是震惊,最后简直就是狂喜。他一把拉了康亲王的手,激动的低吼道,“当真?九弟,你说的可是当真?咱们雪国的土地上也能种稻米,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从南国买米了,再不必拿铁矿和银子去换了?”

    “是,皇兄。恭喜皇兄,贺喜皇兄。都是皇兄仁德,当初一句‘不与民争利’保住了那农妇的财路,她心下感激自然更加细致琢磨,这才有了今日的喜讯。”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九弟你立了大功一件。”皇帝欢喜的眉开眼笑,挥手就要喊太监进来去传唤一众重臣商议。

    康亲王赶忙起身拦了他,小声说道,“皇兄,太师和丞相甚至朝中许多官员都是极力‘赞同’用铁矿换稻米,若是他们知道我们雪国有望种出稻米,那么…”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隐含之意却是明明白白传递给了皇帝。

    果然,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半晌才冷声说道,“他们都以为我是个好欺的,那铁矿换稻米的买卖,谁都没少往自己荷包里揣银子。”

    康亲王低头不语,仿似不好置评别人的行径,又仿似在替皇兄痛心。

    这般模样落在皇帝眼里自然更是亲近了三分,整个朝中怕是一心为国为百姓,不贪分毫财帛的就只有自己这兄弟了。这般想着皇帝心底最终下了决心,“九弟,种稻这事虽说极可能成功,但毕竟没有定数,暂时不宜张扬得人尽皆知。这事朕就瞩你全权负责,若是有人从中破坏,朕准你先斩后奏。”

    这可是绝对的尚方宝剑,康亲王眼里喜色顿现,跪地接了口谕,连声保证必定不负皇兄的嘱托。末了,他起身却没有当真告退自行安排,反倒同皇帝商量起诸多细节等事。

    这也让皇帝心里更是舒坦,毕竟没有一个皇者当真放心把生杀大权交给另一个人,哪怕那人是他极信赖的兄弟…

第二百零五章 无处不是春

    当日午后,很多官员的“眼线”太监都悄悄盯着一瘸一拐的康亲王,一脸灰暗的出了御书房。

    于是,第二日早朝官员们秉持落水狗一定要痛打的原则,更多的奏折雪片一般飞向了皇帝的书案。但是这次康亲王可没有再保持沉默,本人开口据以力争不说,就是几个同他交好的言官也上了奏折弹劾太师和丞相。

    结果不必说,朝中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口水大战,这一战就是十日半月。而忙于积蓄口水的众多官员们,谁也没有多余心思注意某一日的清晨,某一家侯府的后门行出两辆普普通通的小马车,直接出了城门直奔北地而去…

    老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话放在南沟村里就要换成“众人拾柴柴垛高”了,自从各家温室建成之后,除了家里的老人带着孩子留下忙着挖土添木箱之外,剩下的青壮后生甚至是妇人们都抗起柴刀涌上了村外的大小山岭。什么枯掉的矮松,干燥的灌木,但凡能够塞进炉子变成火光的都被砍了回来。

    眼见各家的柴垛大有与天比高的架势,蒲草好笑的赶忙告诉众人可以停手了。众人这才揉着酸疼的膀子又开始学习如何发芽育种,如何入土浇水。

    当然南沟村里这般忙碌就没有人再组队去远处深山里打猎,因此也让周边几村的猎友们很是好奇,有那得了空闲的过来探问,都被各家敷衍挡了回去。没人抢猎物,自然收获也就更多,这终归是件好事。于是过了没几日,也就无人再多心探寻了。

    如此这般,天气也在南沟村众人的忙碌里越来越冷了。当孩子们换上夹袄半月后,第一场小雪终于在一个夜半悄悄落下了。

    早起的蒲草见得满院都是银白之色,很是欢喜的喊了两个贪睡的孩子起来,拿了扫帚和铁锨想要堆个雪人。可惜,小雪之所以称之为小,实在是因为它落了一夜才薄薄一层,别说堆雪人,连团个雪球都有些困难。

    两个从被窝里爬起的孩子很是失望,小脸皱巴巴抬头望着老天爷,期盼它什么时候再下一场鹅毛大雪。

    蒲草有些心虚,又觉前些时日把两个孩子圈在家里写字,有些把他们约束的狠了,于是笑着哄道,“嫂子今日要进城,不如你们也一同去市集玩好不好?”

    山子生性活泼贪玩,一听这话自然欢喜拍手。桃花却是摇头,“今日该去师傅那里学绣花,改日再同嫂子去吧。”

    山子从来都是习惯随着桃花一起行动,听得桃花不去,他也失了兴头,眨眨眼睛改口道,“姐姐,那我也不去了,我留下来看家。”

    蒲草最是清楚这小子的脾气秉性,怎会猜不到他留下看家是假,带着一众小兵各处疯玩儿才是真。但她本意就是给这两个孩子放上一日假,于是也不拆穿他,笑着夸赞两句就去灶间做早饭。

    很快,一家三口吃了早饭,拾掇了桌子之后蒲草就趴在篱笆上召唤春妮。春妮端着饭碗从屋里出来,一边喝粥一边问道,“你吃完饭了,蒲草?我刚刚安上饭桌。”

    春妮两口子秋日时同刘家老两口合伙建了一个温室,刘厚生不肯忘本,依旧日日守在张家的温室里,自家温室却全交给春妮带着爹娘打理。

    蒲草心里感激,自然也不肯让他们夫妻这般两地忙碌,于是同方杰商量了一下就把蒋叔请来守温室。蒋叔寡言少语不偷懒,蒲草又辟了一半的地盘琢磨种蘑菇,剩下活计实在不算多,所以不过几日蒋叔就完全上手了。

    刘厚生见此才放心去顾自家的“聚宝盆”,刘家老两口经了生死那样的大教训,可谓是大彻大悟,一心把儿子儿媳的话当了圣旨看待。于是,春妮儿如今的日子过得可是顺风顺水。

    蒲草眼见她脸色红润,比之上月又胖了一圈儿,忍不住打趣道,“你啊,以后可多做些活计吧,否则不到过年,就该把你当肥猪宰了。”

    春妮撅嘴哼了一声算是抗议,咽下大口的粳米粥笑道,“应该说我脱离了你这地主老财的压榨,如今翻身过上好日子了,这才心宽体胖的。”

    蒲草哈哈大笑,末了也不同她打嘴仗,商量了两句过几日回李家村去看干爹干娘,然后就把两个孩子交给她照管。

    两人刚刚说笑完,东子就赶着马车到了院门外。春妮笑着推了蒲草一把,“赶紧梳洗打扮吧,你家那位来接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方杰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高声说道,“落雪天凉,记得找件大毛衣裳。”

    蒲草脸色微微一红,瞪了抱着空碗挤眉弄眼的春妮一眼,应道,“知道了,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她就回了屋子换了出门的衣裙,想了想到底又在箱底翻了一件喜鹊前些日子托人送回的披风。这披风用了浅紫色的羽纱面儿,里面镶嵌了一层柔软的兔皮,不金贵但样子雅致又极适合这样的季节穿戴,蒲草很是喜欢,今日能穿它出去逛逛,也算显摆一下。

    果然,待得她一上车,方杰就已是笑着赞道,“这披风看着不错,怪不得你不喜我送的狐皮,原来这样的颜色更适合你。”

    女为悦己者容,往往心爱男子的一句夸赞就顶得过全天下之人的鄙薄。蒲草也是蒲草女子,自然欢喜的新欢怒放,但脸上却还装了无所谓的模样,淡淡一句,“我瞧着还好。”

    方杰眼见她眉梢都欢喜的高高翘起,蓦然就想起了孔夫子的那句经典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于是忍耐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蒲草猜得他必定在心里腹诽,倾身上前掐了他的腰侧软肉,懊恼逼问道,“老实交代,你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了?”

    方杰自然不肯说真话,无奈之下也施展了绝招,低头封了那让人又爱又恨得樱桃小口。马车一路骨碌碌行驶在穿了新雪衣的山林间,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但马车里却是无边春色,暖的人心发烫,哪里还记得这是初冬时刻…

    许是心情大好的关系,蒲草同方杰进城看了看已是停业三日,重新安置桌椅的喜洋洋酒楼。陈和是个精明又能干的,但凡蒲草前些时日交代过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而后厨里,胖厨子正带着陈家的大力在兑制新酱料。

    大力是陈家的长孙,因为前几年家中日子过得困苦,没有读书的机会,一直在做粗活,甚至还被送去陶窑做学徒,吃了很多辛苦。若不是蒲草给陈家找了一条财路,怕是如今他已被烤得半熟了。

    这半大小子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但凡有空闲总要去张家转转,挑水劈材没少帮着忙活。蒲草看在眼里,前些时日借着酒楼里改主菜的机会就把他领来送给胖厨子打下手,指望他以后能独当一面,学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陈家一家老少自然欢喜,陈大嫂更是差点儿掉了眼泪,嘱咐儿子无数次要好好做活,不可给蒲草丢脸。大力也是个争气的,勤快又不多嘴,来到酒楼不过七八日就得了众人的夸赞。胖厨子更是说他有天分,打算收他做大弟子,当然这其中也有讨好蒲草的成分在。

    蒲草心里明白,以后当然也会把脑子里那些菜谱更大方的拿出来分享,这是双赢的事情,皆大欢喜而已。

    这师徒俩已是按照蒲草给的方子兑好了酱汁儿,见得蒲草进来都是欢喜上前见礼,末了纷纷请蒲草品尝指导。

    蒲草尝着酱料的味道同前世火锅店里的味道相比,鲜香之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感慨这里天然食品的美味之后,就带着两人开始熬汤底。

    一番忙碌下来,午饭众人自然是围桌而坐尝了个鲜,各个都是翘了大拇指夸赞,欢喜于酒楼必定再次生意大火。

    方杰本就是个大方的,当下就许诺,若是一月纯利及得上前几月的平均数就给众人发双倍工钱,于是众人的欢呼之声差点儿掀了房顶。

    待得两人再次把琐事细细嘱咐完,又去铺子里添置一些过冬之物转回南沟村时,本就有些暗淡的太阳已是马上落到了西山顶。

    山子正领着他的一众小兵,在村口那几株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下疯跑,见得马车回来就立时改了道,大呼小叫得迎了上来。

    蒲草无奈又好笑,开门递了两包芝麻糖,嘱咐他早些回家、不可去河边之后才重新关门往村里行去。

    结果刚刚到了门前,春妮儿就已经领着几个村人迎了出来。这几日早前种下的菜籽已是出了苗,细细嫩嫩不过一寸高。村人早把这菜苗看成了金子浇筑一般,生怕有个闪失,恨不得每日都请蒲草去看过一眼才安心。

    这不,蒲草进城办事,才大半日功夫,家里就等了这么十多号。

    见得蒲草一脸疲惫,众人都是搓着手憨笑,着实有些不好开口再让她奔波劳累。

    蒲草心善,又很是明白众人致富的急切之意,于是扭头跟方杰说了两句话就要同去。方杰本想同蒲草安静吃顿晚饭,如今眼见要泡汤,索性也不回自家,一同陪着她走了。

    (中午时候陪着婆婆坐在院子里啃苞谷棒子,婆婆见得满院的蜻蜓就说要来大雨。我抬头看看难得万里无云的晴空,心里半点儿不相信。结果不过四个小时过去,我这会儿再抬头,外面的天空已经是“万里乌云”了。呜呜,婆婆大人我错了,不该质疑您老人家的权威。咱打个商量,还是别下雨了,我想晒太阳,啊,啊,我要发霉了。)

第二百零六章 拍花婆子

    两人一路出了这家温室又进那家,走走停停,说说看看,待得终于解了村人的心疑可以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西山,暮色笼罩得大地一片昏暗。

    村人有些过意不去,喊了孩子娘赶紧做饭留客,蒲草和方杰自推辞几句就快步并肩往自家走去。

    两人正是低声说着话,刚刚拐进后街就见得春妮光着脚跑了过来,满脸急迫模样,手里拎着的炒菜铲子尚且没有放下。

    蒲草眉头一皱就高声问道,“春妮,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哎呀,蒲草你回来了!”春妮一听蒲草的问话立刻脚下加紧,很快就跑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了她的胳膊就哭咧咧道,“你快去村口救山子啊,有孩子跑来报信说他遇到拍花婆子了。我就做个饭的功夫,怎么就把孩子看成这样了…”

    蒲草听得山子有危险,也顾不得再听春妮懊悔,转身就往村口跑。方杰扔了一句,“刘家嫂子先回去看院子,我们马上回来!”说完,他也快步跟了上去。

    农家村庄在春种或者秋收的时候,常常有那做人口买卖的老婆子,怀里揣了药粉在村口转悠。若是见到哪家孩子单独出门就上前拿了糖片点心哄骗说话,然后趁着孩子不注意的时候撒些**,孩子就浑浑噩噩的跟在她后面走了。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谁家孩子丢了那都是天塌的大事。所以,这拍花婆子极得农人仇恨。

    蒲草和方杰这一前一后往村口奔跑,自然惹得村人好奇,抓了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孩子探问,待听得是山子遭了拍花婆子的毒手,立时南沟村里就刮起了一股旋风。

    各家男女老少纷纷放下了饭碗,抄起锄头扁担就往村口疯跑,指望抓到那可恶的拍花婆子一定把她打成肉泥,替多少失去孩子的农人兄弟出口恶气。

    蒲草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一般,恨不能肋下立时生出双翅飞去才好。方杰眼见她在前面跌跌撞撞,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个箭步抱起她运气轻功就跃了出去。

    蒲草搂着方杰的脖子,脸色白得堪比宣纸,嘴里只剩一句话,“怎么办,山子丢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就是被带走了也跑不远,咱们一定能把他找回来。”

    两人这般说着话的功夫,很快就到了村口。那干枯的大柳树后正有三五孩子缩头缩脑观瞧,见得蒲草到来立时跑到跟前,嚷道,“山子被坏人抓着不放,就在河边。”

    蒲草两人听得山子还没被带走,暂时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奔去河边。果然,两人远远就见那已是冻了一层薄冰的河边,正有一人死死拉着山子不放。山子手脚并上死命想要挣脱却是徒劳无功,憋得小脸通红。

    蒲草一向娇惯孩子,只要不是涉及原则问题,哪怕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动两个孩子。如今眼瞧着山子这般模样,真是恼怒得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她也不等方杰停步,一个挺身就从方杰怀里跃了下来,三两步奔到跟前,大喊一声,“放开我弟弟!”说完,已是劈手就抢了山子到怀里,然后迅速退到了方杰身后。

    那抓着山子的男子突然听得人高声厉喊惊了一跳,愣神的功夫手里已是空空如也。他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扭头一瞧,方杰已是护着一大一小两个,沉着脸冷冷看着他。

    而山子却躲在蒲草怀里哇哇大哭起来,那惨烈模样活像被人刚刚胖揍虐待一般。蒲草听得心里自然疼痛万般,就是后边赶到得村人们也是气喘吁吁骂道,“哪里来的歹人,居然赶拐我们南沟村的孩子,真是不想活了。”

    “就是抓了他扔山里喂狼!”

    那年轻男子听得这话眉头皱得更深,还未等开口说话,他身后的小厮已是气不过跳出来反驳道,“大胆,我们公子堂堂…”

    “闭嘴!退下!”那年轻男子许是不想众人知道他的身份,开口喝止了小厮,伸手整理了一下绸缎长衫,这才慢条斯理的抱拳同众人说道,“众位乡亲许是有些误会,在下远路访亲而来。到得村边时见得这孩子的相貌与家姐走失的孩儿很是相像,一时情急之下这才失了礼数。多有惊扰之处,还望众位乡亲原谅。”

    这男子五官长得很是端正俊美,穿戴虽不是如何招摇,但衣衫鞋子都是锦缎所制,就是头上那根玉簪也闪着幽幽光泽。任是村里人见识不多,这会儿仔细打量下来,又听他说话如此客气,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口才好。

    方杰冷冷一笑,回身低声问询蒲草,“山子可有不妥?”

    蒲草早把山子的小胳膊小腿检查个仔细,闻听这话就道,“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

    方杰这才回头扫了那男子一眼,淡淡说道,“这位兄台,既然是访亲而来就应该有客人的礼数。你尚未进村,只因为心中有所疑惑就无端抓了孩子辨认,惊得孩子如此惶恐,怕是只简单几句客套话不足以交代过去吧。”

    “那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讹银子不成?”

    那小厮虽被喝退,但是显见原本就是个行事嚣张的,这般屡屡听得众人“为难”自家主子,忍不住又跳出来高声嘲讽。

    方杰仿似只把这话当了空气,眼神炯炯只瞪着那年轻男子不放。年轻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恼意,但是下一瞬眼里却是猛然一亮,重新抱拳拱手问道,“这位兄台,在下冒昧请问本家可是姓方?”

    方杰眉梢一挑,仿似也想到了什么,上下重新打量了他几眼,这才淡淡应道,“正是姓方,只是不知兄台从何而知?”

    那年轻男子蓦然展颜一笑,手指随意往南一指,低声说道,“京都的‘黄九’老爷,让我带了封信过来,兄台一看便知。”

    蒲草正是蹲身替山子擦眼泪,听得京都两字心下就是狠狠一动。正巧方杰也是扭头看将过来,两人对视之间脸色都是有些无奈。

    那年轻男子不知是生怕方杰撵人还是有何别的因由,也不容方杰应声就突然换了一脸笑模样,彬彬有礼的同一众村人寒暄起来。

    “各位叔伯兄弟,今日看来真是误会一场。在下身患一种奇病,大夫交代说需寻一人杰地灵之处静养。正巧方兄的长辈与我家长辈相交甚好,于是荐了在下来此寻方兄小住几月。没想到,在下一时鲁莽倒惹了这般误会,还望诸位乡亲莫要见怪。以后同住一村,还请多多关照。”

    方杰心里说实话,很是不喜这年轻男子,暗怪九叔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来协助他种稻。但是,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他只能先接回去。若有不好也是以后再考虑的事,更何况这周围还有几十号不知内情的村人,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就在村口立着啊。

    如此想着,他只得拱拱手同那年轻男子见了礼,请他一同回家歇息细说。

    那男子自然从善如流道谢,一挥手喊了小厮和车夫赶了马车进村,他却慢悠悠徒步走在村人中间,笑眯眯问起村里今年的收成,间或扫上抱着山子的蒲草几眼。蒲草有所察觉,狠狠回瞪他两眼,抱着山子低头走在方杰身后。

    村里人听说这年轻公子得了重病,心里难免生了三分同情之意,此时又见他这般‘平易近人’,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分手时甚至纷纷笑着邀请他得空去家里小坐。

    方杰和蒲草眼见这人三五句话就已是得了村人大半好感,互相对视一眼,脸色都是有些古怪。

    很快,众人就到了方家门前。蒋叔接了出来,方杰悄悄做了个手势,挥手示意他们上前帮忙卸车。

    那小厮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摸样,笑嘻嘻跑前跑后,谢字不离口,有意无意又打探起方家的情形,特别是蒲草的身份还有山子的来历。

    可惜,蒋叔蒋婶子是有名的寡言,他累得嘴里发干也没多问出半个字,最后只得悄悄摸到屋门口,冲着自家主子隐蔽的摇了摇头。

    方杰这会儿正是皱眉看着康亲王的亲笔信,原来这年轻公子是太平侯楚战的幼子楚非,秋时刚刚在农部挂了个闲职,侯爷本意是让这生性喜好游玩的小儿子收收性子。不想康亲王因种稻一事干系太大,思前想后不好独自吞下这份“滔天大功”,于是就找到了中立的军方一派,于是,这小侯爷就被踢到北地来做些“本职工作”。

    当然谁也没指望他能起到多大作用,无非是占个名头,将来大功告成给军方一个分功的名头罢了。

    方杰折好书信的功夫,心里也算计较明白了。再抬头时神色已是缓和许多,高声吩咐蒋婶子替楚非拾掇东厢房安顿下来,末了又交代摆酒席。

    蒲草没那个心情帮忙下厨伺候着欺负了自家弟弟的“恶人”,心里又惦记山子的身世。所以,冲着方杰点点头就抱了山子回去自家。

    楚家那小厮守在门口,见此急得跳脚却也不敢拦阻。倒是楚非,只是眉梢挑了挑,继续不动声色的同方杰谈笑风生。

    方杰看在眼里倒是对这京里早有纨绔名头的小侯爷微微刮目相看,也许这人并不像传言里那般贪玩愚蠢…

第二百零七章 对证

    蒲草抱了山子回家,正遇春妮领了桃花出门来。小丫头听说山子出了事儿,哭得眼睛通红,此时一见嫂子和山子一同回来,立即跑上前来扯了蒲草的衣襟不放,连声道歉,“嫂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玩,没有照顾好山子…”

    春妮也是走上前来,一脸愧疚问道,“山子没受什么伤吧?这都怪我,忙着做饭没有照顾到孩子。下次一定拘了他们在院子里玩,如今这人太坏了…”

    山子没受到任何伤害,事情又与拍花婆子无关。蒲草自然不会责怪春妮,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你先回去忙,顺便帮我蒸两碗蛋羹来。山子这里我还要好好问问。”

    “好,好。你可得好好问问,当初你被张家赶出来,整日要死要活的,后来张家又出了那事,我也么太注意这孩子是从哪里跑来的。若是能找到他的家人可太好了,谁家丢了孩子都是着急上火的事儿啊。”春妮儿心善,听得山子有亲人寻来很是欢喜。

    蒲草隐隐觉得怀里的山子有些哆嗦,赶忙示意春妮停了话头儿,又撵了桃花去给春妮帮忙,这才抱着山子进了屋子。

    这小子方才在河边玩耍,难免摸爬滚打得衣衫脏透,后来又挣扎反抗,这会儿同泥猴也没什么区别了。

    蒲草翻箱子找了套干净衣衫,一边帮山子往下换一边笑着打趣道,“你这淘气包,刚才不是答应姐姐要早些回家,怎么又玩得这么晚?”

    山子低着小脑袋任凭姐姐摆弄换衣,听得这话悄悄抬眼扫了一眼姐姐,他的小心眼里自觉姐姐同往日没有什么不一样,立时就觉好过许多,低低应了一句,“胖墩儿他们打仗输了,非要再打一场。下次我一定早点儿回家…”

    “好,听姐姐的话才是好孩子。如今坏人多,你要时刻多加小心,否则再碰到今日这样的事,若是姐姐赶去的晚,你被抓走可怎么办啊?”

    山子仿似想到了刚才的事,惊恐得小身子缩成一团,声音里又是带了哭意,“呜呜,姐姐,山子害怕,那人要抓我。山子不要离开姐姐,山子不走!”

    蒲草心里疼得也是骤然缩起,上前揽了山子轻轻安抚,“山子不怕,有姐姐在呢。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不想离开,姐姐就是拼命也要把你留下来。好不好,不怕,不怕!”

    蒲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平日里不说同众多村人走动,就是答应孩子的事情也从来没有食言过。所以,她的话在孩子心里极有保证力。得了这样的保证,山子果然好过许多,小身子慢慢就软了下来。

    蒲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开始慢慢套话儿,“我们山子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如今山子还小,姐姐保护山子。等将来姐姐老了,山子长大了,我们山子可要保护姐姐啊。”

    “当然,谁欺负姐姐,山子就揍他!”山子挥舞着小拳头,脸色又好了三分。

    蒲草赶紧趁机说道,“山子,刚才姐姐问了那抓住你的人,那不是拐卖孩子的坏蛋,他说他是你的舅舅。这样姐姐就有些犯愁了,若他是坏蛋,让你方大哥打他出去就好了。但他说是你舅舅,姐姐就没办法赶人了。不如你同姐姐说说你是怎么来到咱们村里的?你原来的家在哪里?这样姐姐也好反驳那人啊,否则他真要带你走,姐姐就是告到府衙去也没办法留下你啊。”

    山子听得这话,小手立时又搂紧了姐姐的脖子,好半晌之后,他仿似下定了很大决心才说道,“我娘带我坐车出门…走了好多天,后来马旁边跑来好多骑马的人,我娘哭得厉害,后来…后来我娘说,长大了不让我回家。马车一直跑,就我一个人…我饿,我害怕!我想我娘…”

    “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山子不怕,都过去了啊!”许是埋在心里多日的惊恐终于被捅破,山子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蒲草也是眼圈发红,虽然山子说得不多,但她隐隐已是猜出,这必定又是豪门大户里的争斗恩怨,母子遇了危难出逃,半路遇险,母亲舍命送了孩子独自坐马车逃跑,自己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恩怨,能让母亲嘱咐儿子即使长大也不要回家。许是不愿儿子再搅进那些争斗,只愿他平安长大,幸福度日吧?

    蒲草抬头望向窗外浓墨般的夜色,心里长长叹气,许是冥冥中真是山子的母亲在祈祷,山子才能流落到南沟村,最终成了她的弟弟,有她照管教养长大。即便不能大富大贵,但是过上一辈子的和乐日子总是不难得。伟大的母亲,着实让人敬佩!

    山子哭得累了,开始抽抽噎噎打着嗝,蒲草轻轻替他顺气,慢慢又问出了他的姓名。不过五岁的孩子还没有字,只是简单的秦睿两字,小名寿哥儿。待得蒲草再问他家住哪里,山子却是答不出来,只说家里的大门很高很大。

    蒲草也不勉强,又哄着他说了些平日玩耍的小事,春妮就带着桃花端了鸡蛋羹进来了。山子玩了半下午,方才又把藏了多日的心事说个干净彻底,这会儿肚子里早就饿了。不等蒲草动手喂,自己就抱起碗来西里呼噜吃个底朝天,末了又捂着小嘴儿打起了哈欠。

    蒲草赶紧铺好被子,哄他睡下。眼见这小子打起了小呼噜,两大一小三个女子都是长出一口气。蒲草惦记那年轻公子怎么说,嘱咐春妮和桃花照看山子,然后就又出了门。

    桃花一边抱着碗小口吃着蛋羹,一边小心翼翼瞄着山子的小脸,神情分外认真。春妮见此也就不在悬心,转回自家照看她那正在学翻身的儿子。

    再说,方杰和楚非两人坐在堂屋里边喝着酒边说着闲话,可眼神都是不时扫向门口,直到蒲草迈进门来。两人几乎同时起身相迎,方杰扫了楚非一眼,楚非干咳两声笑道,“真是劳烦嫂夫人了,不知我那外甥如何了?”

    蒲草皱眉,并没有搭理他的话,反而稳稳坐在了方杰身旁,接了蒋婶子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淡淡说道,“这位公子客气了,我弟弟并无大碍,劳您惦记了。另外,我还未曾再嫁,请称呼我一声张东家。”

    楚非脸色一僵,略微尴尬的摸摸鼻子,这才应道,“是在下鲁莽了。”

    方杰见得楚非在蒲草这里吃了瘪,心下暗笑,抬手替蒲草布菜,低声劝道,“饿了吧,有事也等吃饱之后再说。”

    蒲草刚才听得山子说起流落的原因,心里堵得慌,哪里还吃得下去。微微一笑应道,“还是把事情处置好了再吃吧,放在心里不舒坦。”

    “好,什么事情都有解决办法,别急。”

    “嗯。”

    他们两人如此低声细语说话,可把楚非急坏了,他等不得只好又开口问道,“张东家,我那外甥可说他是如何流落的,可说家里姓氏和名字?”

    蒲草扭头瞧得他眼里急迫不像作伪,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公子,认亲这事怕是还要你先说说详情吧。毕竟这世道太乱,我们山子又是乖巧伶俐的,我不得多加防备。说实话,山子确实是从外面流落到村里来的,我方才也问出了几句底细。如今只看公子如何证明你同他的亲缘了。”

    楚非出身侯门,自小也算被捧着长大,这般一次次开口就被顶得心肝肺皆疼,他也是心下有气,所以也不在多客套,开口直接说道,“张东家可以称呼我楚非,这孩子若是家姐流落的孩子,今年应该八岁,六月初一生人。姓秦名睿,乳名寿哥儿。

    一年前,家姐因与夫家有些口角,气怒之下起了离家之意。那是我父在外征战,我又游学未归,家姐就带了这孩子远行投奔山阴县的姑母。

    不想路上遇到贼人,家姐不幸…丧命。”

    说到这里楚非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和痛恨,显见他与姐姐的感情很深,对于家姐遇难极为懊悔。他抬手喝了一杯酒,稳了稳心情这才说道,“我和父亲得到消息,派人多方查探才知这孩子逃得一命,流落在外。但寻找一年无果,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寻得,若是家父得知,必定欢喜。”

    蒲草听得他如此轻描淡写说起山子娘亲离家的过程,心里很是不屑。世家大户多是如此,奉行“家丑不可外扬”。哪怕自家斗得你死我活,在外人面前也照样要装得一片和乐。

    她当然不想也不愿多听那些肮脏事体,倒是对于山子将来要回归那样的凶险之处却很是不喜。

    “听楚公子这番话说下来,好似你常年不在家,定然也没见过外甥几面。那你又如何确定山子就是你姐姐的血脉呢?”

    楚非听出她话问得生硬,眼神闪了闪应道,“家父曾寻画师画下了寿哥儿的容貌,我自然瞧得清楚,今日一见就知山子必是寿哥儿无疑。方才张东家已是私下问过孩子,此时怕是心里也没有疑虑了吧。”

    蒲草自然知道他同山子所说一般无二,但她就是不愿承认。一是不舍山子离开,二是不知这楚非的根底儿,三是山子娘亲留下的话,不愿他回去秦家。总之诸多理由借口,她这会儿一心琢磨着耍赖也好,胡搅蛮缠也罢,就是不能点头应下。

第二百零八章 缓兵之计

    “不瞒楚公子,方才你所说之事确实同山子所言没有太大出入。但是,秦家主母丧命,孩子走失,这么大的事许是整个京都里很多人都知道吧。若是有人心怀不轨,上门冒充山子亲眷,我也无从分辨。况且方才山子显见是不是不识得楚公子,我也着实不敢轻易就把他交出去。”

    “你…”楚非这会儿好话说尽,已经是尽量耐着性子说服。但蒲草这般油盐不进,死活就是不相信他,不肯把山子归还的架势,着实惹得他恼怒起来。

    蒲草却是半点儿不理会他脸色青黑,照旧慢悠悠说道,“况且,山子是同我一个头磕在地上,有黄天厚土和众多乡亲作证认下的姐弟。他年纪还小,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有保护他不受伤害的权利。

    方才山子说过,他的娘亲在拼命护着他跑出贼人包围的时候曾嘱咐过他,即便长大了也不要回家,想必秦家也不是山子的好去处。再说你们楚家,若是有能力护得他们母子平安无事,也不会落得如今母亡子流落的下场。所以,若是没有山子点头同意,即便最后确认你们是他的亲人,我也不会让你们带走他。”

    楚非被堵得脸色青白交错,他想说秦家确实不是好去处,想说他们侯府当初是因为他游学在外,父兄带兵剿匪生死不明,后娘找借口不作为等等原因才致使姐姐丧命。可是,这些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的姐姐毕竟是死了。任何借口在事实面前都是万分苍白无力,就如同此时他的脸色一般…

    方杰坐在一旁,一直听着蒲草同楚非两人的言辞交锋,原本他还准备在蒲草力有不逮之时相帮一二。不过眼见楚非脸色越来越差,他就只剩下暗爽的份儿了。

    但是,不论他心里如何腹诽,面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毕竟这楚非是来做帮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用到他,若是为了这事儿撕破脸皮,以后还如何相处一年之久?

    想到这里方杰放下茶杯,转而笑着劝道,“蒲草,你也少说两句吧。楚兄堂堂太平侯府小侯爷倒也不至于做那拐骗孩子的恶事,想必他真是山子的至亲舅舅。”

    楚非听得这话,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他刚要开口说话,不想方杰又道,“但是,山子如今年纪还小,与楚兄又不甚熟识,一时叫他远行回京都想必他也不会同意。这小子若是闹起来,半路再偷跑出去,楚兄也是麻烦。

    不如这样吧,楚兄最少还要在这里住到明年秋日,就趁这段时日同孩子好好相处看看。京都那边也再找找人证,最好是山子以前的奶娘之类,这样蒲草自然不会再有疑虑,山子身边也多个人照料不是吗?”

    他这话说的中肯,楚非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况且暂时又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就点头应下了。倒是蒲草狠狠瞪了方杰一眼,生起了闷气。

    方杰苦笑不已,想要哄劝几句,又碍于楚非在场。好在楚非也是有眼色的,很快就起身告辞,出去吩咐贴身小厮连夜赶回京都去禀报老侯爷寻人送来了。

    屋里一清净下来,方杰立时就关了屋门坐到了蒲草身边,笑道,“怎么,可是我方才的安排不合你心意?”

    蒲草气鼓鼓的皱着眉头,恼道,“山子的娘告诉他不可回家,那秦家就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送他回去不定有多少人琢磨害他呢。就是这楚家,山子没了亲娘,指望舅舅和外公护着也是白搭。我怎么能放心让他回去?感情不是你辛辛苦苦养了他一年多,他掉根儿头发我都心疼的睡不着,我可是把他当亲弟弟的…”

    蒲草越说越委屈,仿似已经预见山子回去那高门大户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她心里一疼,眼泪就噼啪掉了下来。

    方杰哪里想到她说哭就哭啊,急得赶忙揽了她劝慰道,“你这平日精明之极,怎么今日倒是越发蠢笨了?这楚公子一年后才回京都,谁知道一年后是什么样子?到时候若是山子死活不回去,他也不能硬绑啊。再说,就算山子想要回去,咱们也可以再想办法。”

    蒲草也是一时心急,听得这话才知方杰是使了个缓兵之计。她抹了一把眼泪,懊恼道,“那你不早说,吓得我还以为连你都叛变了。”

    “这都是什么话啊,谁不护着你,我也不能不护着啊。放心,只要你说不让山子走,我总有办法留下他。”

    蒲草撅了撅嘴,扯了他的袖子擦起眼泪鼻涕算作出气,末了怏怏不乐说道,“罢了,山子若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想要回家去,我也不能强留。只是他若是过的不好,我拼死也要接他回来。”

    “好,好,都听你的。”

    不提蒲草和方杰如何商议,也不说楚非如何去信告知老侯爷,只说南沟村众人的日子照旧一日日过着。

    随着先前那场小雪报了冬日已至的消息,很快不过三日就又降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缠绵一日夜才告辞,直落得山林村庄都穿上了厚厚的白棉袄。

    蒲草难免更加忙碌了,除了照料自家的温室,还要不时去各家转转,指导村人们如何收放草帘,如何能除雪,如何最大程度的接收日照,总之是忙得团团转。方杰也因为各家的菜苗已是长到了两寸高,赶紧回城安排售卖事宜。

    倒是那楚非很是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除了不时派人进城买些小孩子喜欢的吃用之物回来,讨好山子之外。就是拿了便携的纸笔老老实实跟在蒲草身后,不时把所看所听记录下来。

    村里人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也极希望把这冬日种菜的法子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的。突然见得楚非这般写写记记,自然很是不满。于是,很快里正和族老们就找上了张家门。

    好在蒲草和方杰对于这事早就商量了对策,谎称楚非是个书呆子,蒲草因为识字不多,又怕遗漏诸多细节,这才请他帮忙记录下来。

    里正等人自然不愿相信这说法,但这种菜法子是蒲草的,他们也不好太过干涉。最后还是蒲草瞧得他们坐着东拉西扯就是不肯离去有些烦闷,无奈稍稍透漏了一些楚非的身世。

    这下里正和族老们都震惊了,再也不怀疑楚非有窃密的嫌疑了。毕竟人家可是京都里来的贵人啊,家里随便扔出个花瓶都值几千两的豪门大户。他们这般种菜一年也不过赚个百八十两,人家怎么会放在眼里,特意偷了他们这种菜法子回去?

    这般想着,众人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欢喜的拍拍屁股回家去了。蒲草耸耸肩,照旧忙碌,偶尔抽空进城去查查咸菜铺子的账册,顺路探望两个闷头苦读的读书郎,还要指点一下喜洋洋酒楼的新布置。

    岂不知,她和方杰两人惊奇于楚非的认真,楚非也同样在惊奇于两人的诡异不凡。先不说方杰一富家公子、皇家秘卫统领,怎么就放着大把的世家小姐不要,单单钟情于一个农家弃妇?放着好好的城里大院不住,非要窝在着小山村里,而且事事都以蒲草为先。这等还没把女人娶进门就已经宠到天上的架势,着实让他鄙薄不已。

    再说蒲草,明明就是一瘦小的女子,模样也不见多出奇艳丽,行事却是难得的果决利落。先前初次见面,一番话就驳得他哑口无言。这些时日跟在她身后走动,更是让他见识这女子的聪慧。不论村里人请教种菜之事,还是哪个妇人拉着她说些家常难事,她都能一一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甚至就算指责之言也说得婉转之极,没有半点儿让人难堪。

    区区一个小女子,在这村里简直就是最高存在。他豪不怀疑,若是他某一时刻动手打了这女子,保管村里人会不问缘由的一窝蜂上来替她报仇,而且就算他亮明小侯爷的身份也无用…

    日子就这般在孩子们欢快的玩雪中,在楚非的疑惑中,在村人的殷殷期盼里又过了五六日。各家的青菜终于可以收割了,城里的酒楼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陈和有了上次宣传烤羊的经验,这次可是把舆论之力利用个十足。早在半月前城里就已是人人皆传喜洋洋又要推出新菜色了,据说又是雪国独一份的美味。不说那些喜好美食的饕餮老客们蠢蠢欲动,就是各家酒楼茶楼的客人们也在议论纷纷。

    终于到了收获的这一日,蒲草一大早起来就已是聚了村里人详细交代了割菜需要注意的细节,甚至还把陈大娘和两个儿媳连同刘厚生两口子推了出去做指导,嘱咐他们手把手教授村人如何给青菜保鲜保暖。

    各家兵荒马乱了一阵子,到底也都是常做农活出身,很快就熟练上手忙碌起来。

    待得吃过午饭,基本各家都已是把青菜整整齐齐装好放在门口了。一众孩子们得了大人们的嘱咐,各个穿的跟个棉花团一般,手里捧着点心或者冻得硬邦邦的山里红一边啃着一边守在村口张望。

    太阳刚刚偏西不久,村外远处的雪原上就远远跑来五六个小黑点儿,慢慢那黑点儿变大,孩子们瞧清楚那是一匹匹枣红马拉得大雪爬犁,立时一窝蜂似的散开了,飞跑回村同父母长辈报信儿。

    (昨天断网,哈哈,我偷懒了,先发三章,然后继续努力啊。最近总下雨,我都无语了。看新闻南方大旱,为什么黑龙江要这么涝呢。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分南方几场雨吧。)

第二百零九章 丰硕果实

    于是很快就换了大人们守在村口,极热情的接了方杰等人进村,待得一家家过称装好青菜,方杰也没多停留,同蒲草简单交代两句就又急匆匆返城了。

    村人们站在村口望着承载着全村致富希望的马车远去,久久不愿挪步回家。后来还是蒲草嘱咐大伙儿空出的菜池要重新撒种子,这才劝得大伙儿纷纷散去了。

    再说方杰取了青菜回去,不必说第二日一早喜洋洋就重新开业了。早就等待多时的食客们纷纷笑着上了门,都盘算着第一个尝尝鲜,然后也同亲朋好友多个炫耀的话题。

    果然,那用骨汤加大枣枸杞和各色调料熬制而成的锅底一端上来,咕嘟嘟在金黄色的铜锅里翻滚,还未等涮菜涮肉就博了个满堂彩。待得那绿油油的各色小菜和薄如蝉翼一般的羊肉片下进锅里,慢慢浮在奶白或红油油的汤汁之上,夹出来在喷香的酱汁里狠狠蘸一下,立时惹人口水滴答而下。

    众人大口朵颐,各个都如同练了残影手一般,筷子下得又狠又准,偶尔被烫的吸唆两声,末了这才有功夫含糊点头或者翘起一只大拇指。

    特别是那些要了高辣锅底的食客,两口通红油亮的汤汁儿下肚,那肠胃里就如同着了火一般,从里到外都透着热意。开始众人还能忍耐着继续吃喝,后来大汗浸透了衣衫就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痛快脱下扔在一旁,撸起袖子直接赤膊上阵了。

    生意如同预料中一般得了个开门红,酒楼上下,从掌柜到做杂活的小伙计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方杰站在二楼凭栏处瞧了几眼就进包间去应酬了。

    还同原来一般,总共四间包间,一间留给孙府尹带着府衙一众下属过来尝鲜,一间留给平日交好的友人,一间则是各个酒楼的同行老板们。

    然后最后一间却是略有不同,坐得是府学里的两位教谕和几位先生学子。原来,张贵和胜子自从进了府学当真是十分努力刻苦,两人本身又有些读书的天分,家里逢节的“礼数”也不缺,自然很得先生喜爱。依照往年惯例,落雪之后府学要停课待得春日再开学。可是先生唯恐两人在家贪玩误了明春考秀才,因此特意留了他们继续在府学攻读。

    里正夫妻听说这事儿,自然万般感激先生如此厚待大儿,恨不能上门磕头道谢才好。就是蒲草眼瞧张贵每次回来都比以前更知礼,读书也是三更睡五更起很是努力,心头也是对那教授他的先生敬佩有加。

    于是,正好趁着酒楼开业的功夫,蒲草就开口要陈和留了一间包厢,特意请了教谕、张贵的先生,还有几位已是考下秀才功名的师兄一起聚聚、聊表心意。

    先生和教谕们都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这喜洋洋酒楼的火爆都是时常听说。如今拔得头筹尝个新鲜,表面捋着胡子一脸淡然,其实心里各个欢喜,自然对陪坐在末座的张贵和胜子更是另眼相看,更加用心教导不提。

    南沟村二十座温室的产出自然比去年张家独一份要多许多,各色青菜加一起足有六十几筐,只喜洋洋和白云居两处酒楼是绝对用不完的。于是,方杰除了如同去年一般分了一部分给各家酒楼之外,又请了各世家大户的管家采买齐聚一堂。不必说,没有人能在冬日里拒绝绿油油青菜的诱惑,于是,不过片刻功夫,剩下的青菜就被哄抢一空,甚至还有几府管家缠着方杰套交情,死活请他下次预留两筐。

    方杰自然不肯把话说死,笑着含糊遮挡过去。于是,那些突然在饭桌上见得青菜的家主们,再忍不住比平日多添了两碗白饭的同时,又被妻女或者老母撵着找上了方家的门。一时间,方杰倒是成了翠峦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南沟村众人猜得青菜必会大卖,但没有亲眼见到银子之前还是忐忑难安。白日还好,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夜里可就难熬了,翻来覆去的在在家热炕上烙起了“饼子”,一时做起发家致富的美梦,欢喜的流了口水,一时又陷入赔银扒屋的噩梦,乍然惊醒。

    方杰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儿,酒楼开业第二日就带着两只一尺见方的檀木箱子回了村子。

    早有日日蹲守村头负责传递消息的小兵们,火速飞跑回去报给父母长辈知道。于是,方杰一下爬犁就被抻长了脖子的村人们众星捧月一般迎到了里正家里。

    里正兴奋的脸色通红,也没了往日的沉稳之色,高声招呼媳妇上茶水点心。不想急脾气的孔五爷第一次代村人吼出了心声,“还喝什么茶水啊,赶紧让方公子说说看卖了多少银子吧!”

    里正搓搓手,看向方杰笑道,“方公子,你看大伙急的,若不然就等一会儿再喝茶?”

    方杰哪里在乎几口粗茶,他轻轻摆了摆手,双目淡淡扫向院门处,嘴里却应着,“大叔不必忙着这些琐事,我之前已是用过早饭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门,恍然猜得他是在等蒲草到来,一时都有些脸红。哪有徒弟还没出师,就把师傅先忘到脑后的,于是里正赶紧又派了几人去请。

    蒲草倒也不是拿架子,故意惹大伙儿心急,实在是被化身成为好奇宝宝的楚非缠住了。这一日,自从早起进了温室,楚非嘴里就没闲下来过,手上更是忙碌记个不停。蒲草虽然心有不耐,但人家学习热情如此高涨,她也不好打击,只得忍耐再忍耐。

    听得村人来请,言及方杰从城里回来给大伙儿分银钱,蒲草大喜,立时扔下手里的活计就跑了过去。楚非自然也要凑这个热闹,顺手扯了探头探脑的山子一起随了上去。

    山子挣了两下,无奈楚非拉得很紧。他的小心眼里一琢磨,这些时日也没少吃人家的吃食,玩人家买回的好玩意儿,索性就当还人情了。毕竟姐姐说过,人情最重,最好不要欠人家的。

    楚非哪里知道小外甥心里是这般想法,还在暗自偷笑这孩子终于同他亲近一些了。

    方杰见得蒲草赶来,脸色立时就和软许多,刚要起身相迎,已是有村人高声笑着喊师傅,然后让了离得方杰最近的位置出来。

    蒲草道了谢又说了几句闲话,她眼见众人的眼神都快要粘在那两只银箱上了,于是就笑道,“方公子快说说青菜卖的如何吧,否则再等一刻那箱子都要被大伙儿瞪得着火了。”

    众人听得这话挠挠脑袋嘿嘿笑起来,方杰也不再耽搁,应了一声就随手开了两只小箱子。果不其然,那里面满满的大小银锞子立时晃得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没有人愿意出声说话,这眼前白花花的小玩意儿,已经不是银子那么简单。这是后生们娶媳妇的聘礼,是闺女们丰厚的嫁妆,是各家崭新的青砖大瓦房,是孩子们读书的笔墨…

    屋子里安静之极,偶尔有好奇的冷风溜进来转了一圈儿,又莫名其妙的吐吐舌头跑得没了影子。

    蒲草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大石。村里人种菜都是她指导教授的,若是出了差错无论如何她也跑不了一个骂名,如今这般丰硕的“成果”摆在眼前,她总算没有白白受累。

    方杰许是猜得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蒲草生怕众人看见,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反倒惹得方杰笑得越发得意。

    好半晌,到底还是里正等老辈人先从憧憬里醒过神儿来,哈哈笑道,“大伙儿这一秋可没白忙,好日子这就来了。”

    “可不是,这全是方公子和蒲草的功劳啊。”

    “就是,就是。蒲草可是咱们村子的财神奶奶啊。”

    众人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齐齐出声随着长辈们夸赞。

    蒲草最是受不得人家赞语,虽然心知大伙儿都是实心实意,但她还是忍不住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于是赶紧催着方杰,“快些同大伙儿说说青菜价格,每家能分多少银子,大伙儿各自也都有个打算啊。”

    方杰挥手招了倚在门口笑嘻嘻的东子,接过先前装菜时各家的记录,一边翻看一边说了起来。

    当初蒲草考虑到人多嘴杂,生怕方杰出力不讨好,就琢磨着把按筐算银钱改成了按斤数。这样每家多少收入极容易算清楚,多赚或者少收谁也说不出什么错来。毕竟菜是二十家人在种,总是有些区别,尽心尽力的自然就多收入,偷懒耍滑的就少拿钱,很是公平。

    如此,方杰一番报数分银折腾下来,村人虽是手里赚了银钱,脸上都有喜意,但还是分出了高低上下。

    银子得的最少的是赵老六一家,只分了十一两四,而最高的居然是董寡妇母女,足足拿了十八两六。董家娘三个想着以后好日子在即,自然欢喜的眼泪噼啪落下。赵老六心里稍有嫉妒想要说上两句酸话,但是瞧得大伙儿都是欢天喜地也就咽了回去,暗自发狠以后一定吃睡在温室,下次保管拿全村最高的银子。

    (先前下雨说发水,我总是带了三分玩笑心思。可是这几日真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是水火无情,婆家几十里外的地方被大水淹了,房子倒塌,田地尽毁。不知道谁人开始传说大水要来,于是人心惶惶,村人纷纷紧急收拾了财物避去了高处。我也忐忑不安的同婆家人一同走了,匆忙间没有拿手机充电器。昨日听说大坝很安全,汛情好转这才回到家里。结果电话儿差点爆炸了,朋友们都以为我被大水冲跑了。这次可真是被大水吓到了,夜里还不敢睡安稳呢。我有心离开齐齐哈尔回去哈尔滨,但是路上要经过三座江桥,桥基被大水冲刷浸泡两月,说实话已是危桥,更是害怕。只能留在婆家了。受大雨和洪水影响,如今村里每天断续供电,有时白天根本没电。网络更不用说,我已经十天没上过qq了,今天听大伯哥喊网络连上了,我差点乐疯了,赶紧把前几天码的一章传上来。

    以后一定赶在有电的时候加速码字,突然发现能够安静码字真是件幸福的事。还是那句话,坚决不太监,尽量在九月中前完结,保质保量。朋友们一定要好好的,平安就是幸福啊,很想大家,抱抱!)

第二百一十章 奶娘

    众人揣了银子都是急于回家同家人分享这份狂喜,不过小坐片刻就纷纷告辞走了。蒲草方杰两人又同里正夫妻闲话儿几句,约好过几日去府学探望张贵儿和胜子,然后也是出了门。

    山子挤在两人之间,一手扯着姐姐一手扯着他的方大哥,不时拘起小腿儿打个“秋千,笑得哈哈有声。蒲草低声问询他这早起写了几篇大字,这淘气小子躲不过说了实话,于是头上又挨了两个爆栗子。方杰是一贯的老好人,伸手揽着淘小子护在身边。山子得意的冲着姐姐吐舌头做个鬼脸,见得姐姐伸手又要打,立时笑着当先跑走了。

    方杰和蒲草无奈,笑着摇头紧随了上去。

    楚非走在几人身后不远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突然心里有些莫名的羡慕之意。他低头瞧瞧身上的锦缎衣衫,腰侧的镂空鸡心佩,无一不彰显着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但是眼前这般简单的欢喜快乐,他却是从未体会过…

    三大一小慢慢悠悠走回到后街,刚刚拐过街角,山子就指了方家门前喊道,“方大哥,你家来客人了!”

    方杰闻声抬头去看,果然自家院门前停了一辆青布小马车。马车旁那探头探脑四处观望的正是当日与楚非一同前来的小厮喜子,而他身旁那个穿了半旧锦缎衣裙的年轻妇人却是极陌生。

    蒲草这会儿也看得清楚,听方杰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得这必是楚家找来的“人证”。果然,那妇人经得小厮指点扭头只瞧了山子一眼,立时就扔了手里的包裹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小少爷啊,我苦命的小少爷啊。奴婢担心得日夜求神拜佛,就盼着小少爷平安无事啊。小少爷啊,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当日没有患病,夫人一定会带着奴婢啊。奴婢可找到少爷了…”

    这妇人死死抱了山子哭得是涕泪横流,山子突然被人这般揽着,慌得挣扎不停,但是没得片刻他仿似想起了什么,皱着小眉头轻轻问了一句,“王嫂?”

    那妇人听得这两字,仿似天上仙音一般,一迭声的应着,“小少爷,是王嫂啊。老天爷保佑,小少爷还没望了奴婢。可怜我们夫人,呜呜,我们夫人看不到小少爷这般平安无事了。”

    山子想起了当日混乱中娘亲流着泪推了他奔跑的模样,眼泪也是躺了下来,抱着妇人的脖子大哭起来,“王嫂,呜呜,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一大一小两个哭得惊天动地,蒲草看在眼里,心中说不上是酸楚还是苦涩。山子找到了亲人,又与自小照料他的奶娘相认,按理说是个好事。但她为何觉得喘息如此沉重,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呢。

    方杰瞧得蒲草皱眉苦笑,怎会猜不到她的矛盾和不舍,伸手拍拍她的手臂低声劝慰道,“别想太多,你还是他的姐姐。”

    蒲草叹气,勉强一笑,上前拍着山子的脑袋柔声道,“山子不哭,外面冷,咱们回家再说啊。”

    山子这一年在张家度日,虽说喊着蒲草做姐姐,其实心里同桃花一般都是把蒲草当亲娘看待的。此时他心里难过,就挣开奶娘的怀抱转而搂了姐姐的脖子哽咽,“姐姐,山子心里疼,山子想娘…”

    “姐姐知道,山子是孝顺孩子。我们山子的娘,在天上看着山子吃饭香睡得好,每日还努力读书习字,一定很是欢喜呢。所以,我们山子一定更要好好长大,这样你娘才能放心,是不是?”

    “嗯,山子是好孩子,山子听姐姐的话。”

    “山子最乖了。”蒲草赞了一句,低头在山子额头亲了一记,这才起身牵了他的手对那奶娘和楚非说道,“有话进屋在说吧。”说完,她就牵着山子当先进了院子。

    楚非见山子同奶娘顺利相认,心里正欢喜这外甥终于找回来了,哪里还计较这些小事,点点头就随着方杰进去了。

    那奶娘却是蹲在地上,呆呆望着空荡荡的怀抱不知在想着什么。喜子伸手扯扯他的胳膊,低声说道,“王嫂子,你看到了吧。路上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这妇人可是个厉害的,早把你们小少爷糊弄住了,哼…”

    他还待再说什么,不想春妮听得动静从屋里出来探看,见两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说话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蹲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喜子赶忙拉着王嫂子站起应道,“这位嫂子,我们是楚家的奴仆,方才因为突然见得小主子一时欢喜哭了出来,没想到扰了嫂子清净,我们这就走了。”

    春妮儿跟着蒲草做了一年的买卖,如今又是当家作主日进斗金,那腰杆子自然也比以前硬了百倍,再不像以前见人就要低头含胸般谦卑。她听得这话只略略点点头,又道,“既然是方家的客,就赶紧进去伺候主子吧。”

    “好,好。”喜子笑嘻嘻应着就拉了王嫂子走去了方家院子,卸车安顿不提。

    春妮眼见两人走远,皱眉想了想,总觉他们有些不妥之处,心里琢磨着稍晚要同蒲草说说。这些大户人家的奴仆说起来就同阎王爷跟前的小鬼儿一般,极难缠。很多事都是坏在他们的嘴上,让蒲草多长几个心眼多留意总是没坏处的。

    那边厢,蒲草揽着山子哄他吃了两块点心,再抬头看看一脸喜意的楚非,到底还是说不出什么狡辩之言。就像方杰方才说的那样,不管山子是普通农户人家的孩子,还是天王老子的孩子,都是她蒲草的弟弟。只要他还认她这个姐姐,就是再多的亲戚、再多的奴仆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世道多有欺软怕硬之辈,山子多个富贵的亲戚总是好处比坏处多啊。

    想到这里,她终是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既然楚公子寻了山子的奶娘来,那必定当真是山子的舅舅无疑了。以后,还望楚公子善待山子。等到楚公子回京都之日,山子若是想要随去,我也不会拦阻。”

    “此话当真?”楚非想到老爹方才信件里严厉的喝骂,若是认不回外甥,他回京都必定会被剥去一层皮啊。如今蒲草这般说,他自然大喜过望,眉开眼笑的保证道,“张东家放心,寿哥儿有我看护必定不会受半点儿委屈。”

    蒲草挑挑眉头,没有应声。有些事情是在于行动,而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取信于人的。高门大户里的事,更是没人能说得清了。

    蒲草这般沉默不语,站在门口的王嫂可是急坏了,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到底走到厅中跪下求道,“舅老爷,奴婢身受夫人大恩,自从小少爷下生就是奴婢在照料,衣食喜好之事奴婢再清楚不过了。奴婢求舅老爷应允奴婢留下继续伺候,奴婢必定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之处。”

    方杰听得她话里好似有些埋怨蒲草照料不周,挑眉冷笑道,“怎么,这位嫂子是觉我们苛待了山子不成?”

    王嫂子身子一僵,但也只是微微低头应了一句,“奴婢不敢。”

    方杰还待再说什么,蒲草却觉多说无用,冲着他摇摇头这才说道,“原本我还想着山子大了,也该同我分房睡了。正巧他的奶娘赶来,我也不必担心了。晚上就送他过来住,左右也是东西院儿,有事喊上一句就听到了。”

    楚非和王嫂子都没想到蒲草会放山子过来同住,惊喜的都是瞪圆了眼睛,就是山子也扭着身子嚷着不要和姐姐分开。

    蒲草抱了他在怀里,忍着心里酸涩小声劝慰着,“山子听话,你白日里还是回家吃饭玩耍,晚上才来睡一觉。再说,桃花姐姐又要长一岁了,他二哥回来若是见到你还同我们睡一炕,保管要骂你桃花姐姐。我们山子最懂事最心疼桃花姐姐了,对不对?”

    山子嘟着小嘴儿想了又想,到底委屈的点了头。

    蒲草见得他应声就笑着撵他回家去拾掇他睡觉必抱的木剑和布老虎,方杰瞧出蒲草脸色不好,也不愿招呼楚家几人,起身陪着蒲草往张家走。

    蒲草一路吹着冷风,叹气道,“别问我为何如此,我心里也是不愿。但若是山子以后注定要回去那高门大户,这般做就是为他好。”

    方杰叹气,上前只是紧紧握了她的手,再没说一句话,却胜却一切安慰之语…

    就这般,山子很快就搬去了方家东厢同楚非住了南北屋,楚非欢喜的又让喜子进城买了一车的玩物回来。初始几日山子吃过晚饭要去方家之时还有些不情愿,后来就是蹦蹦跳跳欢欢喜喜了,惹得蒲草好笑之余,忍不住又要骂他白眼狼。

    那刘嫂子不愧是奶娘出身,不过三五日就接管了山子的穿戴之物,打理得这淘气小子干干净净,渐渐倒恢复了三分富家小少爷的模样。

    蒲草见得这般也就放了心,加者后院温室种下的蘑菇开始拱了土,更需精心照料,偶尔还要进城照管大小两个酒楼铺子,于是就越发忙碌了。

    这一日,方杰进了城,蒲草从温室里白弄了半日蘑菇出来,见得桃花一人坐在屋里做针线就笑问山子在哪里。桃花拉着嫂子显摆她新绣好的喜鹊登梅,末了才说山子同孩子们玩骑马打仗去了。

    蒲草好奇这淘气小子要骑什么马,又惦记他别磕碰到,于是就扯了个头巾围上走去方家。结果一进院子,她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今天来电两个小时,我居然码出一章,我的速度快了好多啊。哈哈,哪里有压力哪里就有进步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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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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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期将以一贯的清新明快风格,再现老东北那些诱人的传统吃食,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传统习俗,为大家描绘一幅纯正的北国农家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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